书名:欲望之城(全本)

欲望之城(全本)第2部分阅读

    当即反问三林,谁说厂里要裁员了?三林立刻无以对。

    这位科长又说,这件事说轻了,你是不负责任地传播小道消息,说赏了就是造谣惑众扰乱人心,现在厂里正有一伙对现实不满的人惟恐天下不乱,想尽办法造谣生事呢。

    这位科长声色俱厉地问三林,你知道你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吗?!

    当时三林耐着性子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造谣惑众,我只想让厂里同意,我已经联系了一家食昴企业,那边还在等着我去上班。

    这位科长冷笑一声说,你想去那边上班?如果我们厂甩的工人都像你一样,扔下手里的工作跑去别的企业上班,那我们的生产还搞不搞了?

    三林这次最终也没能去成那家食品企业。但几个月以后,当初的那位人事科长却突然又找到三林,说现在好啦,你可以去你联系的那家食品企业上班啦。三林听了一愣,问这位科长这是什么意思。科长说意思么很简单,鉴于企业目前的状况,厂里已经决定让一枇工人暂时从岗位上下来。科长又说,你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愿望吗,所以第一批下来的名单里就有你。

    2报复(2)

    三林听了用力喘出一口气问,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这位科长笑笑说,这种事是保密的,不到最后当然不能乱讲。

    三林盯着他,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人,是有阴暗心理。这位科长昕了眨一眨眼说,阴暗心理,我能有什么阴暗心理?

    三林说,你是嫉妒我。

    这位科长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嫉妒?我嫉妒你什么呢?三林说,我在这边的月薪只有不到一千元,而那个食品厂是合资企业,每月至少能拿到三千多元,恐怕比你现在的薪水还要高,你是心里不平衡才故意刁难我的。这位科长听了仍然笑着,走过来拍拍三林的肩膀说,好啊好啊,这一次我就不嫉妒你了,你只管去跟那家合资企业联系吧,联系好了就回来办手续,我已经跟底下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再刁难你。

    三林这一次还是没能办成手续。那家合资企业绍然不会等三林这样长的时间,早已经另找了一个修理工。那天三林拿到下岗通知,立刻就去找那个人事科长。他说,你们不能让我就这样下岗。人事科长问,为什么?三林说,这样不公平。

    那个人事科长笑笑说是啊,每一个下岗职工都会认为让自己下来不公平,这可以理解。

    三林说,我的况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人事科长嘿嘿哈哈地笑着,就连送带推地将三林拥出门来。三林临走时又看看他,问,这个决定……你不准备改了吗?这位科长说,我为什么要改呢?然后,就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也就在这天下午,正是下班的时候,那个人事科长刚从厂里骑着车子出来,就见三林拎着一根白蜡木棍面无表地迎上来。他走到人事科长面前,突然将手里的木棍抡起来又猛地砸下去,只听“嗡啪!”地一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个人事科长兜头从自行车上打下来。人事科长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抬起头定睛再看时,三林却已经拎着木棍扬长而去。从此以后,每天下午三林都会拎着木棍等在这里,只要看见那个人事科长上去就是一下,打完二话不说扭头就定。后来渐渐地就在厂里被传为一件奇闻,有好事者,也有积怨者,每天下午就都聚在工厂的门口等着欣赏这一幕。那个人事嵙长也自知理亏,先还做出息事宁人的大度姿态。但后来实在捱不住打了,就将此事报了警。于是,在一个下午,正当三林又在一片掌声中拎着白蜡木棒隆重出场时,几个身穿便衣的警察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二话不说便将他拧着胳膊推上警车带走了。

    ,三林这次被判刑并送去大西北,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先是当时正赶上严打,一切刑事案件都要从重从快,其次还因为纺织厂的那个人事科长。在三林被拘审期间,这个人事科长已经打听清楚了三林的为人,知道他有一天被放出来,肯定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于是便借着企业的名义故意将此事闹大,把三林说成是一个一惯工作散漫,而且还经常在外面寻畔滋事打架斗殴的人。这样一来,也就刚好撞在了严打的枪口上。

    三林一下被判了10年徙刑,并送去大四北劳动改造。

    直到几年前,才被提前释放回来。

    1宿怨(1)

    头顶的太阳已经升到椰树的树梢上。人流和车流渐渐稀落、下去。

    街上突然空矿起来,一下显得路面很宽阔。微风将明亮的阳光吹落下来,洒满一条街,连路边的灌木也被染上一层鲜嫩的金黄。三林看一看没什么客人了,就盛了两碗豆腐脑,又拿过儿敬油条,招呼着斑点儿过来一起吃早饭。斑点儿摘下围裙和套袖,坐过来一边吃着说,我咋天路过凤尾街时看见你们老爷子了,正抱着一个大扫帚扫街呢,你去劝劝他吧,扫街是环卫工人的事,他都这把年纪了,学雷锋做好事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体,真要累病了去医院可得自己花钱呢。三林闷着头沉了一下说,我说不动他。

    斑点儿笑笑说,你还能说不动他?

    三林哼一声说,我们爷儿俩没话。

    三林与父亲的疙瘩楚被判刑的时候结下的。三林知道,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虽说只是一个三轮工人,但多少年来为人形端影正,街上的左邻右舍都要高看他一眼。现在自己的儿子不仅让公安局抓起来,还要被判刑,管五爷再出门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三林被判决那天,管五余原本不想去的,嫌丢人。他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有进过法院。但管五娘流着泪说,如果管五爷不去,她自己就~定要去,孩子这一判就不知被送到哪去了,兴许十年八年也回不来,总得再看他一眼。管五爷自然不能让老伴去那种地方,更不能让她去见那种场面,于是到判决这天一早,就只好硬着头皮去法院坐到旁听席上。当法官宣读判决书,念到根据巾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刑法第多少多少条,多少多少款之规定,判处管三林有期徙刑10年时,三林立刻就从被告席上站起来,嘴里嚷道,不公平!这样判决不公平!当时管五爷肚里的火一下就冲到头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竟然腾地就从旁听席上站起来,径直朝三林那边走过去,然后挥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嘴里一边吼道,不知羞耻的东两,判你还说不公平,怎么不公平了?要我说就该枪毙了你!三林一下被父亲打懵了,用手捂住脸,呆呆地看着父亲被两个法警客客气气地请到法庭外面去了。管五爷一边被法警朝外拥着还回过头来不住地嚷,管三林!你不是我儿子!我管家世代清清白白,从没出过你这样的人!

    管五爷直到法庭门口还喊了一句,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三林了解父亲的脾气,他知道,父亲这一次真的要跟自己恩断义绝了。

    果然,三林服刑几年,除去母亲让思琳偷偷写过一些信,寄过几次东西,父亲竟然再也没有理睬过他。直到他被提前释放,来到这个南方城市,父亲仍然没用正眼看过他。三林原打算离开家,独向回北方的滨海市去,但被管五娘拦住了。管五娘流着泪说,现在全家人都在这边,你还一个人回北方去干什么?管五娘原打算让三林住在小院的南屋,南屋临街,虽有些乱,房间还算宽绰。但管五爷坚决不同意,为此还跟五娘大吵了一架。五娘这一次却拼死坚持,她说往后不会再对三林撒手不管了,一定要让他住在自己眼前才放心。可是三林的心里很明白,母亲闹也是白闹,父亲在家里说话向来一九鼎。于是,他拎起自己的行李就离开了家,临走时只对母亲说了一句话,他自己在外面谋生活,不会饿着的。

    三林和斑点儿吃过早饭,就开始收拾东西。

    这时思琳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过来。思琳一见斑点儿就开着玩笑招呼说,哎斑点儿,最近听说蝴蝶犬和京叭儿更值钱呢,哪天你也换个名字吧!

    斑点儿原名叫宋成。他被人取了这个绰号,是因为脸上有一些雀斑,而且这些锴斑都很大,看上去不是星星点点,而是一块―块的,就像是斑点儿犬身上的花纹。这时斑点儿故意沉下脸半真半假地对思琳说,没礼貌,论起来你还得叫我哥才对,怎么这样跟我说话?

    思琳一边喀嘻笑着,就放好自行车走过来。三林回头看看思琳问,你这设要去哪儿?思琳说,会展巾心那边有一个人才招聘会,想去看一看。然后又告诉三林,娘的身体不太舒服,晚上回去看看吧,大哥和二哥他们两家也都去,爹还说,有事要跟大家说呢。三林迟疑了一下问,爹说了……也让我回去?思琳含混地说,爹倒没这样说,是……是娘说的,不过爹也没反对。思琳看了三林一眼又说,三哥我也劝你一句,爹已经老了,往后……就别再跟他拧着劲了。三林笑了笑,没说话。

    2宿怨(2)

    思琳又说,其实我看得出来,爹的心儿还是很疼你的。三林摇摇头说,爹最疼的是你,其次是大哥和二哥,我么……三林说到这里停住口,把目光慢慢地朝着街上的远处伸去。思琳立刻说,三哥亏你还楚个明白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来,难道你不是爹亲生吗?你不知道,爹表面上一提起你嘴挺硬,其实背后对你的事也很关心呢。

    三林苦笑笑说,爹要真关心我,就不会整天这样对我不闻不问了。

    思琳转身去推上自行车说,这话也跟你说不清楚,我得赶紧走了。

    三林掏出些钱递给思琳说,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身上带上点钱。

    思琳撇一撇嘴说,我跟他出去用不着钱,往后还说不准怎么着呢!

    三林立刻正色说,我看小高这个人挺好,你跟人家可要好好处啊。

    思琳哼一声,说好啦,不跟你说啦。她忽然嘻嘻一笑说,我也偷点懒吧,给大哥他们打个电话就行了。然后又问三林,大哥刚换了手机,他的新号码是多少?

    斑点儿在一旁说,你打个电话,问一问大嫂秀琴不就知道了?

    1冲突(1)

    秀琴一早来社区卫生院上班,就在路上遇到一件不痛快的事。一只乌鸦在她头顶上转来转去,呱呱地叫个不停,后来还屙下一摊屎,险些落到她的头上。按北方人的说法,早晨出门遇到乌鸦很不告利,有鸟屎落到头上就更不是好兆。

    秀琴想,这一早晨怎么这样晦气?

    秀琴过去并不迷信。在她看来,迷信应该是那些没文化的家庭妇女或老太太们的事。她们整天闲在家里无事可做,自然就会弄出一些稀奇古怪或意外巧合的事来吓唬人。而像自己这样毕业于正规的护士学校,又在医院汛工作了这些年的人,好歹也算是一个医务工作者,对那些玄而又玄莫名其妙的东西茵然是不该轻易相信的。但最近一段吋间,秀琴却越来越感觉到,有些事也真是由不得你不信。就在前不久,秀琴给一个刚出车祸的伤者换药。据这个伤者说,出事前的那几天,经常看见有乌鸦在他头顶上飞来飞去地叫,直把他叫得心烦意乱,跟着没过几天他就在街上被车撞了。而另一个女患者说得更是神乎其神。她说就在前不久,她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有一只鸟在她的头顶上飞过时屙了一摊保,而这摊屎恰好落到她的肩膀上,结果没过多久,她就被公司的人力资源部找去谈话,正式通知她被解聘了。随后又没过多久,她就得了这样一场大病。秀琴听了这些事,起初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现在城市里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自然会有各种鸟飞来在这里栖息,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洱仔细想一想,却又觉得这些事未免太巧合了,巧合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秀琴当初在北方的滨海市时,是毕业于一所大医院附属的护士学校。那时她还年轻,心气也高,所以毕业后被分去一家地段医院就很不痛快。所谓地段医院,也就是过去的卫生院,环境条件和各方面设施都很有限。秀琴的心一不好,工作巾也就难免带出来。她先被安排到注射室。但是只干了一段时间就干不下去了,因为她给患者打针时总弃错药,有一回还扎在人家的坐骨神经上,险些把患者给扎瘫了,人家患者家属当然不依不饶,跟医院争执了很长时间,最后院方赔偿了一些钱才奠了事。后来医院领导一商量,又把她调去换药室。但她在换药室也没干很长时间。她嫌脏,总训斥患者,要么就跟人家脾气,三天两头在换药室里摔摔打打。医院领导没办法,又把她调去妇产科。但秀琴到了妇产科这边更是整夭没好气,经常跟人家吵恕拌嘴,气得那些大肚子孕妇都哭哭啼啼地来向医院投。医院领导看一看科室实在不好安排了,最后就只好让秀琴去了前厅挂号。没想到这一挂号竟就挂了十几年。后来医院的效益就每况愈下。人们的生活水平一提髙,病源也日趋减少,所以医生护士的收人也就越来越低,渐渐除去月薪,奖金已经所剩无几了。眼看医院里的非主要业务力量就要面临下岗。恰在这时,秀琴的丈夫大林要来这个南方城市。秀琴索性就明智地主动向医院提出申请,自己要求主动离职。就这样办了手续,然后就和大林一起来到这边的城市。

    让秀琴没有想到的是,她一来到这边很顺利地就在一家社区卫生院找到一份工作。但她对这家社区卫生院并不满意。这里的环境和条件还不如她当初在滨海市的那家地段医院,不仅规模很小,接待的也多是些头痛脑热或小伤小病的患者。秀琴一向最烦这种患者,生的病不大脾气却不小,动辄就跟医生护士争辩,再不行就去医院领导那里投诉,还有的干脆就去找肖协。秀琴有时真是搞不明白,怎么天底下的患者都是这样难伺候的脾气?

    秀琴在这个早晨的预感并没有错。果然,这一上午都是不顺心的事。

    秀琴来这家社区卫生院又是在换药室。早晨一上班,几个屁股上长疮的患者就跟商量好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来换药,弄得秀琴又忙又累又恶心,连早饭也没心思吃了。好容易忙过这一阵,刚洗了手想歇一歇喝口水,却突然又来了一个痔疮手术后的换药患者。秀琴越气不打一处来,看也没看这个患者就朝治疗床那边一指说,站到那边去,脱掉裤子。这患者是个不到五十岁的男人,还有一些羞耻心,犹豫了一下问秀琴,就在……这里脱吗?秀琴说,我隔着裤子怎么给你换药,你能把屁股伸出来吗?患者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你这里有没有帘遮挡一下?秀琴翻他一眼说,这是换药,又不是演节目,要帘干什么?患者立刻被噎得哏儿的一声,只好过去脱下裤子,然后撅到治疗床边。

    2冲突(2)

    秀琴备好药,举着走过来,可是她刚在患者的伤处涂抹了两下,忽听外面有人喊她去接电话,于是应了一声就放下手里的药出去了。撅在床边的患者立刻回头嚷起来,哎护士,你……你先给我换完了药再走啊,这让我在这里撅着算怎么回事啊?来电话的正是思琳。

    秀琴一向与思琳关系很好,两人不仅是姑嫂,还是朋友。当年秀琴与大林结婚时,思琳还是个上中学的小姑娘,这样说起来也算是老嫂子了。秀琴经常半真半假地跟思琳开玩笑说,老嫂比母,你对我可要尊重哦,不准没礼貌!说完两人就都笑。但玩笑归玩笑,思琳平时遇到什么事或有什么心里话,还是很愿意跟这个大嫂说的。思琳只是对二嫂有些看法,觉得二嫂的为人过于精明,也太会弊计,无论什么事都只沾便宜不吃亏,待人也不实在。秀琴经常劝思琳,说十根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人也是各有长短,怎么会是都一样呢?思琳对此倒也并不在意,对大嫂秀琴说,其实姑嫂关系就是这样,和则聚,不和则散,如果彼此不投脾气少来往就是了,倒也是无所谓的事。

    这时秀琴问思琳,你这会儿不跟小髙在一起,怎么想起我来了?

    思琳在电话里嘻地一笑说,你跟我大哥,天天这会儿在一起呀?

    秀琴忍着笑骂了一句,死丫头,不知羞吧你!思琳又问秀琴,大哥的新手机号码是多少。秀琴立刻问,找你大哥有事吗?

    思琳这才告诉大嫂,说娘的身体不太好,晚上叫你们都回去吃饭。

    秀琴想想说,电话我打吧,我平时都是用医院的电话,不用花钱。

    思琳缩在电话里笑着说,我大哥找你可真算找对了,会过日子呀!

    秀琴哼一声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眼下还在父母的身边,等将来有一天自己过日子就知道了,到那时候再这样大手大脚地乱花钱,看小高不打你的屁股!

    一提到小高,思琳显然没了兴致,又跟秀琴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秀琴一回到换药室,刚才那个换药的男患者立刻就褪着裤子光着下身冲她嚷起来,说有你这样的服务态度吗,一边给病人换着药就跑去接电话,弄得我在这里撅了这半天,人家进来一个病人看看我,进一个病人看看我,你想让我在这里展览是怎么着?这个男患者每说一句都向上跳一下,下身也随着一抖一抖的。秀琴一见立刻涨红着脸转过身去,嘴里连声说着提上提上,先把裤子提上,你这叫什么样子?把裤子提上再说话!

    男患者又一跳说,药还没换完呢,我可得提得上裤子呀!正在这时,卫生院的一个副院长闻声赶过来。副院长姓严,他进来看了看,对那个男患者说先把裤子穿好吧。男患者委屈地说,您以为我愿意这样亮着啊,她给我换了半截药就跑出去接电话,弄得我提上裤子怕蹭脏衣服,不提上这么光着又不像话,现在患者也是消费者,你们医院对待消费者就是这样的服务态度吗?严副院长一边跟这个患者说着道歉的话,又叫来一个护士小心地为他换了药,才好好语地将人家劝走了。然后,严副院长就将秀琴叫来自己的办公室。严副院长对秀琴说,咱们这里的医务人员无论医生还是护士,可没有像你这样的服务态度,最近关于你的患者投诉越来越多,如果再这样下去,后而的事恐怕就不好办了。严副院长又意味深长地对秀琴说,虽然咱们这坦只是一个社区卫生院,但患者也是消费者,是消费者就是上帝,我今天将提醒你一次,以后不要这样了,否则……

    秀琴的心甩当然明白,严副院长这否则的后面是什么意思。

    她立刻说,听您的意思,以后我们做护士的也要跪式服务啦?

    严副院长有些不悦地看她一眼说,我现在不是跟你开玩笑。秀琴嘟囔着说了一句,我也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啊。好吧,严副院长点点头说,你以后就好自为之吧。严副院长这样说罢,就把秀琴客客气气地送出来。秀琴这时才想起来,还要给丈夫大林打一个电话。

    1拋锚(1)

    郊外的公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桑塔那牌2000型轿车。牟门大开着,大林正仰在自己的驾驶座位上酣畅淋漓地呼哈大睡,一缕黏稠的涎液从嘴角坦流淌下来,将衬衣的前胸洇湿了一片。公司企划部的两个主任站在路边的树下,一边看着手表急得团团转。张主任喃喃自语地说,我就不相信,咱们公司汽车的车质真有这样差吗?

    李副主任朝那边看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欲又止。张主任立刻看出来了,于是问李副主任想说什么。李副主任又朝那边瞥一眼,才凑进张主任压低声音说,车突然坏了,可能是管大林故意的。张主任一愣问,故意的?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彳故?李副主任说,你刚来还不知道,这个管大林很爱喝酒,以往拉公司別的人出来办事,赶在外面吃饭都要给他酒喝,而且有规矩,出门白酒进门啤酒,也就是说,出去的路上要喝白酒,这样过瘾也能顶时候,喝啤酒就不行了,啤酒涨肚还总要小解,开车不方便,所以啤酒要等回来的路上再喝,回来时事都已办完了,正好可以塌塌实实地喝个痛快。李副主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这在公司瓜已是尽人皆知的事。张主任哼一声说,我怎么不知道?李副主任说所以啊,你今天是第一次用他的车,中午吃饭没让他喝酒,这会儿车就出问题了,你等着看吧,后面还说不准会有什么事呢。张主任忿忿地说,我就是不让他喝酒!酒后还怎么开车?这是原则问题!李副主任一笑说,这个管大林当初在北方时就是开小车的,听说还是在一个什么大机关里,所以养成了很多毛病。张主任哼一声说,不管他过去是干什么的,我们这里不宠这种毛病!

    张主任这样说罢就朝小车那边走过去。但走到跟前朝车里看了看,又迟疑地摇摇头,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这车坏得也太是时候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出问题了呢。

    这时车里的手机电话突然响起来。大林动了一下,睁开眼打个哈欠,直起身子让自己坐舒服了,然后才从驾驶室前的仪表台上拿过手机打开盖问,谁啊?来电话是秀琴。

    秀琴在电话里劈头就问,你中午是不是又喝酒了?大林没好气地说,喝什么酒啊,车都坏在路上了!秀琴不相信地说,你还嘴硬,我都闻到酒味了!大林不耐烦地说,快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他一边说着就准备挂电话了。秀琴这才说,思琳刚才来过电话,说娘那里有事。大林一惊,立刻清醒过来,连忙问是不是娘病了?秀琴说不像是病了,听思琳的意思好像有点不舒服,让咱晚上过去吃饭。

    大林想想说行。然后翻起手腕看了看表,又问,你下午几点下班?

    秀琴说四点半吧,稍微早一点也可以。大林说好吧,四点一过我就去接你。说罢就将电话挂断了。

    这时张主任朝这边走过来,忍着气问大林,这车究竟还能不能走?

    大林翻起眼皮摇摇头说,这就难说了,看样子是大轴抱死了,如果不修硬要走,现在就能走,不过等跑回去恐怕这辆车也就报废了,你说吧张主任,走还是不走我听你的。

    张主任使劲咽下一口唾沫说,你不是说给汽修厂打电话了,

    怎么还不见来人?

    大林说是啊,你问我,我去问谁呀,也许汽修车那边太忙,抽不出人来吧。

    张主任一下无话可说了,只好回过头去看看李副主任。李副主任就过来客气地问,管师傅,那你看这事怎么办呢,我和张主任急着去参加一个会,内容很重要不能耽搁,你是不是……再给咱想想办法?

    大林嗯嗯了几声,似乎想了一下才说,办法只有一个,你们先搭出租车去开会,我自己留下来等汽修厂的人,不过看样子天黑以前是回不去了,你们回公司顺便替我打个招呼吧。

    张主任一听脸色气得煞白,拉起李副主任就转身走了。大林看着他们走远,才从座位下面拿出一瓶白酒,又掏出一包卤花生,随手打开驾驶台上的机,一边听着音乐,吹着郊外的野风,舒舒服服悠然自得地一口一口喝起来……

    2拋锚(2)

    其实喝酒也像抽烟一样,只有开始几口能真正品味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感觉,接下来就不行了,一口接一口地不过是沿着一种惯性,再没有什么愉悦的感觉。所以,曾经有人提出,戒烟或戒酒的最佳方法就是先不要彻底戒除掉,这样在被戒者的心理上就不会产生太多的失落感,也就不会因为被剝夺抽烟或喝酒的权利而感到生活索然无味。但每次只能维持几口的进量,这样慢慢适应了,患瘾的依赖感淡下去,自然也就彻底戒除了。大林当年在报纸上看到这篇文章,曾偷偷尝试过几次,却都没有成功。后来他将此事讲给斑点儿。斑点儿一听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斑点儿和大林也很熟,他听了大林的话就给他讲了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人下定决心要戒酒,一连忍了几天,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来到一家酒馆,要了两副杯狭,然后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扣起来,只给对面的杯里斟上酒,就这样,过一会儿拿过对面那杯酒朝自己跟前的杯子碰一下,嘴里嘟囔一句什么喝一口,过一会儿又碰一下,再嘟囔一句什么又喝一口。酒馆老板看着奇怪,当他是跟死去的朋友一起喝酒,就过来劝他不要这样伤心。这人却说,我伤心什么,我没有什么可伤心啊。酒馆老板问,那你为什么这样喝酒?这人一听就笑了,说是这么回事,我本人已经戒酒了,现在这酒,我是替朋友喝的。酒馆老板听了觉得有趣,笑过一阵之后想了想就说,你如果真想戒酒,我给你出个主意,以后你每次喝酒之前可以先在酒瓶上画一道线,喝到线这里就不要再喝了。不料这个人真这样做了,喝酒却照样还醉,原来他每次都把这道线画得太深,这样还没等喝到线这里就已经先醉了。

    大林自己也说不清楚喝酒的感觉究竟好在哪里。他只是感觉在北方生活那些年每到冬天都很冷,喝点酒会使身上舒服一些。当初从公用技校毕业时,临出校门老师曾对他们说过,这辈子干了这一行,也就注定与洒无缘了。老师说当然,这并不是说开车的人就绝对不能饮酒,恰恰相反,在汽牢司机中喝酒的人还很多,可是人对酒的控制远比对汽车的控制要困难得多,一旦喝多了灾难就生在几秒钟之间,这可真是一失手成千古恨啊!大林在走出校门的最初几年,―老师的这几句牢牢记住了。所以,他刚到市规划局车队时,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从不喝酒。大林喝酒成性是从进了局里的小车班以后。那一次,局里的儿位领导去参加一个庆典,小车班司机倾巢出动,到中午宴会时,他们小车司机被单独安排在一桌,上的酒水竟然与局长书记是一样的档次。那是大林第一次大开眼界,他没想到小车班的司机竟然都是如此的好酒蛩,每人喝半斤八两还照样谈笑风生。后来喝到酒酣耳热时,小车班的班长搂着大林的肩膀乜斜着眼说,小兄弟,干咱这一行的好处……你知道在哪儿么?大林茫然地摇摇头。

    小车班长说,你给局长开车,你的待遇就是局长,给书记开车,你的待遇就是书记,谁都不敢小瞧了咱,甭管到哪儿,他们怎么吃喝咱就跟着怎么吃喝!

    大林眨眨眼问,如果领导批评……怎么办?

    小车班长问,批评什么?

    大林说,按规定是不能酒后驾车的。

    小车班长哈地一声大笑起来,说小兄弟啊,你还是太嫩啊,他们当头儿的敢管咱?

    大林越不懂了,问,当领导的……怎么不敢管司机?小车班长将胸脯啪地一拍说,有本事让他开除咱?咱避国家机关的公职人员,谅他们也没这个本事!小车班长端起自己跟前的一杯酒扬脖一饮而尽,然后又说,反正方向盘在咱的手上,他就是市长坐到车上也得听咱的,小兄弟,往后学着点儿吧!后来渐渐地,大林就明白了小车班长这番话的真正含义。大林现,机关里的小车司机权力确实很大,你说车能走它就能走,你说车坏了,他就是再大的领导坐在车上也照样无可奈何。更何况哪位领导在工作之外没有一点私事呢,这私事的含义说起来就有两种解释了,一是家里的事,比如买东西看电影看戏送人婚丧嫁娶红白喜事都要用车。还有一种私事就纯属个人行为了。领导也误人,也宿七六欲,只要性功能正常看见了漂亮女人也喜欢,一喜欢就免不了付诸行动,当领导的毕竟跟普通人不同,他们有的是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他们一出手漂亮女人自然无路可逃,而这整个的过程,以及过程之后的过程就都躲不过小车司机的眼睛了,这就如同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瞒不过囱己的购只脚一样。所以在一般的小事上,领导也就不太去计较了。其实大林除去喝酒,别的事也从不为难领导。房子问题他下争,单位分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单元够住也就行了,升官也没有那种奢望,再说一个卩车的司机,就是当官还能当到哪里去,小车班长,车队调度,大不了当个车队队长也就到头了。据说在滨海市规划局的历史上只有一个车队队长升为局办公室副主任的先例,还是因为他在1958年时狠节油,一连在勤俭令约方面放了几个著名的卫星,成为佥市节油标兵,进而当选为劳动模范,才被上级领导破格提拔起来的。当然,这位节油副主任后来的命运也不是太好,局里的大小汽车由于他的疯狂节油全都提前报废了,到1960年以后,他就从局为、副主任的位子上下来,从此连车也不能再开了,就这样无所事事地闲置在机关里,几年以后就郁郁地生病死了。

    3拋锚(3)

    大林不仅不想当官,也从没有花花绿绿的念头。那个时候的男人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动辄在外面找个人,有钱有势的个挂在身边的都有,实在没本事的,还跑去歌舞厅找小姐玩一玩。大林却没有这种嗜好,不是性功能不行,而是对自己的性环境还比较满意,秀琴的相貌虽然平平,但丰腴滋润光彩照人,在女人当中还算逛有些味道的。在大林看来,最有魅力的女人不是窦初开的青滛少女,而是熟稔风的韵致妇人,尤其是三十来岁的少妇。这时的女人已经有了丰富的性经验,而且内分泌又正在最旺盛的时期,皮肤光泽而细嫩,浑身上下散出一股迷人的女人味道,让男人看了就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大林认为自己的老婆秀琴就是这样的女人,他那时与秀琴,简直就觉得如同与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了。大林与秀琴的性生活从一开始就被秀琴控制得节制而有规律,对于男人来说恰到好处。所以,大林也就懒怠再出去弄那些烂事,没意思也没那份闲心。当然,大林说到底还是那种比较正派的男人。大林这辈子只有三个愿望,第一楚开牢,第二是有一个令自己满意的老婆,第三则是跟一伙脾气相投的同事喝上几口酒。他原以为自己的这儿个愿望都实现了,但几年前突然刮来一阵风,局里要精编简员,不仅办公室的干部就连后勤部门包括车队也要精简。就这样在儿天之内,大林就被稀里糊涂地精简下来。幸好这时二弟二林在南方的这个城市已经混得不错,而且听说这边的环境也好,经济得达,将来一定会有展。于是大林一咬牙,就带着秀琴南下来了这边。大林的运气还算不错,刚一到这边竟然就在一颇具规模的外贸公司很顺利地找到一份开车的工作,生活也很快就安定下来。

    1车祸(1)

    大林在这个下午坐在路边的车里喝到3点多钟时,看一看腕上的手表才将酒瓶子收起来。然后摇摇兇晃地从车上下来,走到路旁的小河边去洗了把脸,回来将车动起来,一踩油门就朝回城的路上开去。这时开车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脚踏祥云,耳边生风,路边的树木如同一团一团绿色的云朵向车后飘去,迎面驶来的汽车就像流星一样在眼前飞过,而且叫声也很奇特,呜哇!一声,呜哇!又一声,转瞬即逝。座下的汽车就如同一匹狂奔在草原上的野马,又像是一架小型飞机,忽忽悠悠的似乎随时都会腾空而起。大林每到这时就会感到不解,为什么不准司机酒后驾车呢?只要别喝得太多,他觉得酒后驾车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不喝酒的人感受不到实在是太可惜了。一进市区,路上的汽车就明显多起来。大林赶紧把头来回摇了摇,让自己的精神集中起来。他知道,这时千万不能出半点差迟,否则只要被交警拦下,过来伸鼻子一闻就麻烦了。快到社区卫生院时,大林用手机给秀琴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准备一下,说自己马上就要到了。

    秀琴在电话里问,你现在到哪儿了?

    大林含混地说门口,已经到门口了。

    就在这时,正有一个年轻妇女抱着孩子横穿马路。这女人走得很慢,从挡风玻璃朝外看去就像是一只活动的枪靶缓缓移向马路中间。大林挂断电话时,再现况就已经来不及处理,赶紧朝边上一打方向盘,这辆小车擦着女人的胳膊一扫而过,然后就径直朝着路旁的一棵大王椰树撞去。大林连忙又猛地一拨方向盘,汽车又贴着树身剧烈颠簸着疾驰而过,然后才吱地一声停下了。大林只觉自己的身体立刻随着巨大的惯性腾空而起,朝前面的挡风玻璃狠狠地撞了一下,接着又咕咚一下落到方向盘上。

    汽车随之出一阵没有?br/>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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