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努努嘴。大林抬头一看,不禁愣住了,这位张总竟然就是前一次被他扔在半路上的那个张主任。他连忙问小李,他不是企划部的张主任吗?小李说那是他刚来的时候,想先在下面熟悉一下况,所以就不动声色地到企划部当了儿天主任,现在已经正是上任了。
小李这样说罢又挤挤眼,就转身迎上去接过张总手里的提包。
张总走过来坐到车的后面,只对大林说了一句,去滨湖新区。
艽实公允地兑,大林这一次出车确实是尽心尽力的。尽管去滨湖新区路途很远,又赶在半路吃午饭,尽管张总为赶时间连饭馆都没下,只让小李按每人8元的伙食标准买了几份快餐,而且连一滴带酒精的饮料都没有买,但大林还是没有计较。当时大林一边开着车忽然觉,这大概是自己开小车以来表现最好的一次,他甚至自嘲地想,如果自己当初在滨海市规划局时就以这样的态度工作,也许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了。
但是,也就在这时,这辆小车竟然又出人意料地拋锚了,小李从车上下来,气急败坏地凑到大林跟前低声说,临出门时我是怎么说的,你可不能再来这一手了,张总今天去滨湖新区是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不能耽搁啊!
大林这时也冒汗了,一边打开前机盖鼓捣着嘟嘟囔囔地说,妈的天地良心,这一回可真不是故意的,这机器是铁疙瘩,它想出毛病,我能有什么办法啊?这时就见张总不慌不忙地下了车来到大林跟前。张总只向大林和颜悦色地问了两句话。张总问,刚才出门三检,你做过了吗?张总又问,你为什么要开一辆病车出来呢?大林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张总显然是认为自己这一次又是故意的。于是大林的脾气一下就搂不住火了,他扔下手里的螺丝刀看着张总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成心不想走吗?
张总说,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问你,为什么要开着病车出来?
大林忽然眨眨眼说,张总,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张总不动声色地说,当然可以,你问吧。大林问,如果你生病,事先自己会知道吗?张总嗯了一声,脸色微微红了一下,然后就掏出手机,给公司里打了一个电话,让派一个有经验懂修理的司机过来,马上来。小李担心地对张总说,这样……会不会耽误开会?
张总说没关系,这件事早晚是要解决的,今天耽误就耽误吧。
大约一小时以后,公司派来的司机赶到,时间不大就将汽车修好了。张总钻进车里,回头对大林说,你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公司吧。说罢,说让新来的司机将车开走了。
这一次事后大林虽然生气,却也并没放在心上。他当年在滨海市规划局时就有这个经验,哪一任领导刚上任都要搞儿次下马威,这好像已经形成了惯例。但整治归整治,举措归举措,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落一个水过地皮湿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让大林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事却没有这样简单。几天以后的一个上午,公司办公室的胡主任忽然把大林找去谈话。胡主任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从现在起,他先不要开车了。大林听了一愣,立刻问为什么?胡主任说,这是公司领导研究决定的。大林说,领导决定……也得有个原因啊?胡主任说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原因的。大林说,如果是因为前几天那件事,你们可以把老黄找来问一问,当时是他去修的车,那辆车确实出了问题,你们公司领导不能把责任全算在我的头上。胡主任笑笑说,你也不要多想,这个决定确实跟前儿天那件事有一定关系,当然也还有一些别的因索。胡主任这样说着就拍了拍大林的肩膀,又耐心地说,听说你过去也是在市级大机关工作的,对这些事应该很清楚,有些事不用说透,当然也没必要说透,心里明白就行了。大林听胡主任这样一说,就无话可说了。大林在这个上午走出公司的办公楼,站在院子里,忽然感到有些茫然。这个院子很大,办公楼是一座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洋房式建筑,据说当年曾是一个很富有的华侨宅坻。院子里树木丛生,遮天蔽日,手掌大小的梧桐树叶随风沙沙地摇动着,即使在闷热的天气里也感觉不到暑意。大林喜欢这种岭南的气候和景致,这几年他总是把车停在院子里,泡一杯茶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位上,一边看拖听着沙沙的树叶响,或者悠然地眯上一觉。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现在,他却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2解雇(2)
大林明白,自己已经被人家解雇了。街上的阳光如同清水一样明亮晃眼。路边植物的叶子在阳光下闪动着油绿的色彩。大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第一次感到自己无处可去。他想起当初在滨海市规划局时,那一天被局里的领导找去谈完话之后,也是这样一个人走在街上。当时的感觉跟现在是一样的,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树叶,脚下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得飞起来。这种失重的感觉很不好,会让人的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时,大林的心里又感到了这种恐惧。大林正在街上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在叫自己。他回过头一看,竟然是父亲。
管五爷蹬着三轮车,好像刚从附近的市场回来,身后的车板上有一些刚买的菜蔬。他来到大林的跟前问,你不去上班,怎么在大街上转游?
大林支吾了一下说,没事……出来闲走走。管五爷有些狐疑地问,你那辆车呢?大林嗯嗯了两声说,弄去修了。
管五爷就从车上跳下来,对大林说,那就回家去吃饭吧,中午跟你娘,咱三口儿吃炸酱面。然后又说,你来蹬着车回去,让爹也享受享受。
大林没说话,接过车把,就拉着父亲朝前蹬去。赞五爷坐在后面的车板上,舒服畅快地眯起眼说,爹到底是老啦,腿脚不行啦,你现在的车子蹬得比爹还稳,还记得你小时候么,那时你最爱跟爹出车,一到上坡的地方就跳下来帮着推,憋得小脸儿通红,街上的人看了都夸你呢!
大林闷头在前面蹬着车,只觉有眼泪流淌下来。
回到凤尾街,管五爷特意在门口的小店买了几瓶啤酒带回爷儿俩一走进院子,管五爷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林眨眨眼,说什么……怎么回事?
他一边这样说着,就头前定进屋里。
管五娘一见也奇怪地问,怎么不去上班,跟爹一块儿回来了?
大林没说话,就在屋子的角落里坐下了。管五爷跟进来说,我今天一看你的脸色就觉得不对。大林使劲喘出一口气,只好将被解雇的事对爹娘说出来。五娘听了叹息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沉了一下就安慰大林说,以后不开车也是好事,省得整天让人惦记,再去别处看一看,找一份安稳些的工作吧。管五爷半天没有说话,这时哼一声说,你这回,也该认真想一想了。
1祸不单行(1)
秀琴做梦也没想到,她在这个上午也遇到了麻烦。这天单晨一上班,公安老程和助手小刘就带着儿个鼻青脸肿的伤者来换药室上药。公安老程是专门分管这一带社会治安的民警,每次在街上处理了打架一类的意外伤人事件,就经常带着伤者来这里的社区卫生院治伤包扎,时间一长跟秀琴混得很熟,每次来了都在这里聊一聊街上的奇闻轶事。底下年轻的小护士们就都开玩笑,说这公安老程对秀琴有点意思。秀琴听了就啐她们,说你们这些啼子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婆子了,哪还像你们有那份闲心。但实际上,公安老程跟秀琴也确实还有一层微妙的关系。当初秀琴刚来这家社区卫生院时,公安老程刚刚离婚不久,于是不知怎么一下就看上了秀琴,平时有事没事都要来卫生院这边坐一坐。后来医院里一个热心的老护士长看出了这里的端悦,就当而问公安老程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安老程这才承认,他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老护士长一听就笑了,说人家秀琴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女孩,早已经成家有了丈夫孩子,你现在动这样的心思,难道还想破坏人家的家庭不成?公安老程一听连忙说,他当然不想这样干,他只是觉得秀琴这女人挺适合自己。老护士长说,你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天底下适合你的女人多了,可不一定都能做你老婆。就从老护士长这样一说,公安老程才不再来医院了。后来秀琴听说了此事,虽然也觉得挺可笑,但心里毕竟也有些感激公安老程。一个男人能对自己有这样真诚的心思也不容易,所以从这以后,也就把公安老程当成了一个朋友。
在这个早晨,公安老程和助手小刘是带了几个在夜里酗酒滋事的群殴者来医院上药包扎。小刘一边看着秀琴工作,就跟她说起几天前参加一次担黄行动时遇到的事。小刘说,那,天夜里他们去查封了一家夜总会,把客人和小姐分开检查登记。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撒腿就跑,老程一见立刻就追了上去。就这样追到一个墙角,那年轻人被逼得没处跑了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刀子。当时老程连看也没看就冲上去,一下就将那个年轻人扑倒在地上。事后经审问才知道,原来这年轻人竟是一个网上通缉的杀人犯,结果刚来到这个城市就被抓住了。秀琴听了看一眼坐在旁边的老程,说你以后也不能这样冒失,那个杀人犯要是真用刀子捅了你怎么办?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可不能再逞这个英雄。公安老程听了笑笑说,也没那么危险。这时一个坐在旁边等着换药的女患者就终于听得不耐烦了。女患者说,你们这是聊天啊,还是工作?秀琴翻她一眼说,你没看到吧,我这里没闲着!女患者说,我已经看半天了,我从一早晨就顶着门来换药,现在都快9点了,你们还这样聊呢!女患者对秀琴说,你说他们是特殊况,要先处理一下,这我理解,可你们这样没完没了地聊些跟这里无关的事,这就不像话了,今天的医院还有这样的服务态度吗?
秀琴一听也火了,于是一气之下就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秀琴说,你们不是爱投诉吗,你不满意可以去投诉啊!没想到这女患者竟立刻站起来,转身就去了院长办公室。就这样,待秀琴刚将公安老程和小刘送走,就有人来叫她,说是严副院长叫她去一下。秀琴来到院长办公室。严副院长很客气地让秀琴坐了,又从饮水机上拿了个纸杯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才和颜悦色地说,这段时间,一直想找秀琴谈一谈。
严副院长问秀琴,你不觉得,向己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秀琴还余怒未消,气哼哼地说,这完全是患者存心找麻烦!
严副院长一听就笑了,坐下来对秀琴说,你认为患者一早到医院来看病,会存心跟我们找麻烦吗?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又何必到医院来呢?
于是,秀琴就又说了一句更不该说的话。她对严副院长说,你问我,我去问谁呀?
这时严副院长虽然仍是心平气和,但声音就有些冷下来,他说,前些天我曾在全院大会上讲过一句话,今后谁再破坏医院的声誉,就要让他负责任。
2祸不单行(2)
严副院长说,我说的这些话,你当时听到了吗?秀琴直到这时,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严副院长沉了一下,又和颜悦色地说,我今天找你来,一是说一说刚才与患者生矛盾的事,另外还有一件事,也想跟你交换一下意见,如今像咱们这样的卫生院只是服务社区居民,所以要想生存下去只有一条出路,就是缩小规模,精简人员,因此现在准备将换药室、注射室和治疗室合并成一个室,人员也就用不了这么多了。
秀琴眨眨眼说,您的意思趄……?严副院长笑笑说,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严副院长说着就站起来,将秀琴客气地送出来。
1不怀好意(1)
秀琴绝没有想到,事竟然会闹成了这样。她第一次有了挫败感。她当初和大林一起来南方时曾经暗暗下定决心,到了这边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一个样子来也给过去地段医院的那些人看一看。她为此甚至把孩子都放在了滨海市的父母那里。可是现在,她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又落到了这样一步田地。秀琴觉得现在的患者真是太难伺候了,来医院看病都像大爷,你说话要小心翼翼,为他们做事也要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哪里让他们不满意了,立刻就会去医院投诉,好像他们生了病就可以理直气壮似的。但秀琴知道,想别的已经没用了。现在大林也丟了工作,一家人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幸好秀琴当初是毕业于护士学校,受过正规训练,还算有一技之长。几天以后,秀琴经人介绍又来到一家私人诊所打工。秀琴来到这家小诊所才知迫,敢这里是专治皮肤感染和泌尿系统疾病的,而且看样子连行医执照都没有。如今的事有时很难说清楚,那些设备完善的正规专业医院似乎维持起来很闲难,甚至门可罗雀,倒是这种私人小诊所的生意挺红火,饵天来来往往的有很多人看病。秀琴看得出来,到这里就诊的多是一些年轻的打工者,他们有的脸上还没脱掉稚气。秀琴有的时候真想告诉这些年轻人,你们还这样年轻,如果真染了什么病最好去正规的医院看,这里是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搞不好还会将你们的一辈子都毁了。但秀琴知道这种话足不能说出来的,否则自己的饭碗立刻又会丢掉。这个小诊所的老板兼医生是一个叫秦扁鹊的男人,脸上总是一副诡谲的神,对每个患者说话也似乎都讳莫如深。秀琴来这里说好先试工一周。一周以后,这个秦扁鹊医生就问秀琴,过去都在什么科做过护士。秀琴告诉他,在哪个科都干过。秦扁鹊又问,皮肤科,干过么?
秀琴当然知道秦扁鹊指的是传染性皮肤科。秀琴已是结过婚的人,又在医务界干了这些年,一听秦扁鹊这话心里自然就明白了,于是索性就直截了当对他说,自己来这里之前曾在社区卫生院干过,那里也设有专门的防治性病的皮肤科。就这样,秀琴就在这间小诊所留下来。秀琴从一见到这个秦扁鹊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觉得他那两只眼睛就像手术刀,在朝自己的身上看时,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能将自己的衣服全都剥光。秀琴在这个小诊所干了一段时间,一天下午,当初在社区卫生院的一个医生忽然找来这里。这个医生复姓欧阳,还很年轻,平时是一个风流倜傥活得很开的人。秀琴感到有些奇怪,就问欧阳医生,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欧阳医生支吾了一下说,当然也楚很费了一番周折的。
接着,欧阳医生就又红着脸告诉秀琴,说自己遇到了一点麻烦事。
秀琴一听心里就明白了,遇到麻烦来这里找自己,自然不而喻。
欧阳医生连忙又解释说,自己并没去过那种地方,更没干那种事。
接着又说,只是因为干的这种工作……不知怎么就给传上了。
秀琴并不想听欧阳医生解释,只是对他说,这种传染病其实在社区卫生院就可以治,而且更安全,何必要来这种地方呢。秀琴这样说完立刻就意识到,欧阳医生正是不想让医院的同事知道,所以才来找自己的。于是就将他带到里面秦扁鹊那里。秀琴在这个下午将欧阳医生送走,又被秦扁鹊叫到里面。秦扁鹊说,你这个朋友病得不轻啊。秀琴点点头,哦了一声。
秦扁鹊又说,他至少跟三个那种女人生过关系,而且是同时生的,因为他得的这种性病很少见,只有连续跟几个女人,而且了很长时间,才有可能感染上。
秀琴皱皱眉告诉秦扁鹊,这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自己并不关心他的事。
秦扁鹊又对秀琴说,不管怎样也应该告诉你,因为你现在干的是专门治疗这种疾病的工作,所以就应该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然后又说,刚才这个患者在跟三个女人时,肯定是采用了三种不同方式干的,这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秦扁鹊又告诉秀琴,男人在跟女人时,是可以采用各种各样姿势的,而且每种姿势都有名称,比如后庭花、老汉推车、蚂蚁上树等等等等。秦扁鹊这样说着就嘻嘻地笑起来。秦扁鹊又说,等哪天有时间了,他可以再详细地把这些姿势给秀琴讲一讲。一边这样说着,还用手在秀琴的肩膀上拍了拍。秀琴感觉到,秦扁鹊在拍自己时似乎很黏,掌心像抹了糧糊。
这时,秀琴终于感觉到,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她甩手在秦扁鹊的那张瘦黄脸上狠狠掴了一掌。
1意外(1)
秀琴一连儿天闷在家里,不想出去见人,也不想做任何事。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陷入了闲境。这困境还不仅仅是虫活上的,更主要的是工作。秀琴直到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其实自己还是很热爱工作的。有的女人喜欢在家里睡懒觉,喜欢打扮自己,将自己打扮起来之后再去找人聊一聊天,逛一逛街,买一买自己想买的东西,似乎如果每天能过这样的生活也就很幸福了。但秀琴不是这样。秀琴还是习惯朝九晚五的生活节奏。她觉得自己的一切生活价值只有在这样的生活节奏中才能真正地体现出来。这天下午,她觉得实在很闷,于是把家瓜收拾了一下,又冼了儿件衣服,然后就到凤尾街来。
管五爷出去了,家里只有管五娘一个人。管五娘已经知道了大林和秀琴这段时间生的事。管五娘最担心的也就是大林和秀琴,于是就安慰秀琴说,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硬挺着,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挺一挺都会过去的。秀琴听了点点头,说是啊,就是不挺也得挺啊。管五娘又问秀琴,大林这一阵怎么样了。秀琴想了想还是告诉管五娘,说大林出去打工了,经朋友介绍,给一个专跑长途运输的老板开车。管五娘听了叹口气说,怎么又是开车,真不想再让他干这一行了。秀琴说是啊,我也不想让他开车了,可眼下总得先说吃饭。秀琴和管五娘正这样说着,忽见斑点儿在窗外招招手。秀琴立刻来到院子里,问斑点儿有什么事。
斑点儿看一眼秀琴说,嫂子,你千万别着急。秀琴看出斑点儿的神色不对头,就说你快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斑点儿这才说,是我大林哥……出事了。
秀琴心里一惊,连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斑点儿说,在外面开车撞上了,眼下在医院里,幸好伤得不太重。
秀琴想了想就去跟管五娘打了个招呼,只说岛己有点事,然后就和斑点儿赶来医院。
三林已经先到了这里。一见秀琴就告诉她,人倒没有太大的事,只是一根胳膊的骨头裂了,又说,交通队事故科的人做了笔录刚走,已将事故基本调査清楚,大林是由于酒后驾车,才不小心把车撞到路边的一堵墙上。三林说,据交警说,大林还是很万幸的,只将那堵墙撞开了一个大洞,如果撞得整个塌下来就有大麻烦了,搞不好会出人命。
秀琴一听气得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三林连忙又说,我大哥也是太累了,黑夜白天连轴转,不喝点酒更顶不住了。
秀琴没说话,突然一转身闯进病房,三步两步就来到大林的病床跟前。大林这时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已被打上了夹板,人显得瘦瘦的,脸色蜡黄,看上去显得很疲惫。秀琴二见大林这样子一肚子的火立刻就泄了,只是用力哼一声,然后叹了口气。大林看着秀琴,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秀琴流着泪说,你干脆把我也撞死算了,咱一家人倒也干净。大林闭上眼,不再吱声了。斑点儿连忙将秀琴劝出来。
三林费了很大劲,才总算跟医院交涉下来。大林原本只是胳膊上的骨伤,处理一下打上夹板也就没事了,但急诊室的两位医生却非常有责任心,担心大林的头部受到内伤,又建议做一个脑ct,后来干脆就让做一个核磁共振,然后又说从显示器上看不出病灶,最后结果要等三天以后出了报告才能知道,并说由于患者受的是撞击伤恐有意外,建议在等候核磁共振的结果期间先住院观察。三林接过住院单一去办手续,住院押金竟然要一万元,并说这已屉最低限,一元钱也不能再少了。三林想了想,就又回来找到那两位医生。三林对医生说,辱者头部并没有受伤,现在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是不是就未要住院了。两位医生立刻坚决地说,不行,他们既然收治了这个病人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出院之后突然脑出血了怎么办?突昏迷了怎么办?是病人自己的责任还是医生的责任呢?三林说,当然是我们自己的责任。
两位医生笑笑说,病人家属事先都会这样说,等真出了问题就该让我们负责任了,这种事我们过去见多了,事先比你还通达理的都有,最后也恰恰是这种人一定要跟我们打官司。
三林只好向这两个医生如实说,我们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两个医生对视一下,然后问,你们真的没钱?
三林说是,真的没钱。
另一位医生问,以后……也交不上?
三林说是,以后也交不上。
两位医生又对视了一下说,那就算了吧。
1孙老板(1)
三林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在楼道里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瘦男人。这男人腋下挟着一只小黑皮包,手里举着机,一边东瞅西看地走着一边打电话。他走到三林治前就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然后问,管大林在哪个病房?三林看看他,你是谁?来人上下看看三林,你是管大林的家属?三林点点头,说我是。
干瘦男人哦了一声,说我姓孙,你叫我孙老板就行了。
三林问,你是哪儿的孙老板?
孙老板说,当然是管大林的孙老板。
三林点点头说正好,我也正想找你呢。
孙老板问,我的那车货在哪儿?
三林问,什么货?
孙老板说,管大林撞坏了我的车,他还拉着,车货呢,现在货在哪儿?
三林说,你怎么不问一问,管大林现在人怎么样?孙老板哼一声说,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三林说,他是因为给你开车才出的事,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呢?
孙老板傍了愣,一下被问住了。
三林说,这件事,你也要承担一些责任。孙老板眨眨眼问,我承担……承担什么?三林说,先说现在的医药费,管大林的医药费如果全让你担负,也不太公平,我看这样吧,你给他出一部分,剩下的,由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孙老板冷笑一声,问三林,你是管大林的什么人?三林面无表地说,我叫管三林,明白了吗?孙老板点点头,然后不慌不忙地告诉三林,他刚才已到交通队去过了,这次事故的真正原因是管大林酒后驾车,这可是直接违反交通法规的,所以管大林在这场事故中应该负全部责任。孙老板忿忿地说,我现在不让他赔我的车就已经很客气了。
三林说,你如果不逼着他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熬得连觉都不能睡,他会出这样的事故吗?三林又说,现在他家里很困难,连吃饭都已经成了问题。
孙老板嗤地一声说,没吃的人多了,我都要宵吗?
三林耐心地说,我刚才说的解决办法已经很公平了。
孙老板说你觉得公平?可我觉得不公平!
三林盯着他问,你不同意?
孙老板说,不同意!
真的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
三林朝旁边的斑点儿看一眼,就转身走进病房去了。孙老板不屑地朝三林的背影瞥一眼,也转身走了。孙老板直到出了医院,走在街上心里仍在悻悻地想,别看刚才的这个管三林说话时黑着脸,自己是不会被他吓住的,如果开车的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要来让自己负责,那这运输生意就不要做了。孙老板正这样想着,突然过来两个人,把他栏住了。孙老板一愣问,你们……是谁?斑点儿和轱辘看着孙老板,都没有说话。孙老板觉出这两个人来者不善,误以为是遇到了拦路抢劫的,一边朝后退着就壮起胆子威吓说,这光天化日的在街上,你们……想千什么?我可要喊警察了!
斑点儿和枯辘冲他笑了笑,就一步一步走上来。轱辘问,给你开车的司机出事了?孙老板虎起脸说,是又怎么样?斑点儿说,刚才在医院时,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轱辘说,你这样做很不讲理,你知道吗?这吋孙老板已经有些明白了,冷笑笑说,你们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我见过!说罢转身就走。轱辘并不去追,上去一把拽下孙老板腋下的那只小黑皮包。孙老板一看急了,刚要上来夺,轱辘把手一闪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你放心,这包里的东西我不会动的。斑点儿过来对他说,我现在告诉你,管大林给你开车拉货时喝酒,他确实有责任,可他是为你工作时出的事,而且据说你已经让他连续干了三十多个小时,他是因为实在顶不住了才喝酒的,所以你也有责任,我现在心平气和地问你,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轱辘不等孙老板说话,不知怎么就将他的手机拿到了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看说,这个手机也挺值钱啊。
孙老板看看斑点儿,又看了看轱辘,然后垂头丧气说,好吧。斑点儿点点头,说这就对了。孙老板问,你们说……多少?斑点儿说,他治伤少说要八千元,你就出五千吧。孙老板拿过黑皮包,掏出一沓钞票数了数递过来。斑点儿并没接,对他说,你把钱直接送去医院吧。轱辘说,我们知道你那个小公司在哪儿。他这样说罢,就和轱辘转身走了。
1心事(1)
管五爷遇上了一件踢晓事。这天中午蹬着三轮车去街上闲逛,竟然碰到一个非要坐他车的人。这人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六十多岁西服革履,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看就像个有学问的人。管五爷反复向他解释,说自己这三轮车现在已经不拉货了,更不载客,自己只是出来在街上转一转。但这个人却笑笑说,正因为这城市里已经找不到蹬三轮车的,所以他才来找管五爷。接着又说,他一看管五爷蹬车的样子就是个行家,蹬车至少在三十年以上。管五爷被这人夸得心里挺得意,一高大兴就说,岂止三十年呢,我蹬这三轮车已经四十多年喽!这个人又掏出一张钞票,―定要塞给管五爷,说这里的气候太好了,风景也太好了,他想坐着管五爷的三轮车在街上走一走,看一看。管五爷哈哈一笑说,看你这岁数比我还得大几岁,啥钱不钱的,上车吧,反正我也没事,就拉你在街上转一转。
但管五爷还是把事想得太简单了。他过去蹬一车重载的货物都很轻松,可现在只拉一个人,只一会儿的工夫就感到通身是汗了。管五爷感觉到,自己真的是老了。
这时客人也感觉到管五爷吃力了,就连忙从车上跳下来。管五爷有些难为地说,年岁不饶人啊,腿上不跟劲了。客人不好意思地说,应该道歉的是我啊,老兄髙寿啦?管五爷感慨地说,马上就要六十五啦。客人一笑说,那可真蝨老兄啊,比我还大两岁呢!
管五爷回头一笑说,来这是旅游的?
客人自豪地说,看儿子,儿子媳妇都在这边工作,可平时忙啊,就是来了他们也没时间陪着,所以才自己出来走一走,这边的气候真让人觉得舒服啊!
管五爷一边跟客人聊着,将他送到一个公交车站才回家来。管五娘见五爷的脸色不太好,连忙问他怎么了。管五爷摇摇头,只感慨地说了一句,真是老啦!其实管五爷当初带着这辆三轮车来到这城市,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人一上了年岁腿脚就要活动,只要腿脚不老,身体就不会老。蹬三轮车恰好可以锻炼腿脚。管五爷知道,几个儿女在这边也不容易,所以自己和老伴过来就不想再增加他们负担。如果自己能蹬着车出去找一些拉货的活儿做一做,既能活动腿脚,又可以增加一些收入,岂不是一举两得。但管五爷直到来了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现实,这里是一个完全现代化的城市,像三轮车这种原始的运输工具单已用不上了。而这一次管五爷也才意识到,自己毕竟已是六十五岁的人了,不服老不行,就算能找到蹬车运货的活儿,自己也已经干不动了。管五娘突然问,大林那里有啥事么?管五爷一愣说,没啥事啊?管五娘摇摇头,说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管五爷笑笑说,你又瞎想了,我能有啥事瞒着你。管五娘说,昨天秀琴来,只说了几句话就急慌慌地走了。管五爷想了想,还是没把大林撞车的事对老伴说出来。
1改邪归正(1)
天气逐渐热起来,路边摊白天的生意就不好做了。这条街的街面较宽,路边的树阴也就很少。一进六月,白花花的阳光落到街上就如同滚动的火焰,坐在树底下都觉得炙烤难捱。只有到了晚上,人们才会光顾路边摊一边吃宵夜一边纳凉。斑点儿就劝三林,既然夜里的生意好做,白天索性就不要干了,晚上出摊儿干一夜也是一样的,这样正好凉快一些也免得受罪。三林却笑笑说,白天总还有一些生意,热点就热点吧,没多有少,挣个本钱也可以。三林这儿年做生意一向是这样,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一分可能就要下十分的力气。这条街上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三林的脾气,即使阴天下雨,别人都歇下生意不做了,三林也还是要蒸一锅包子冒着雨推出来卖。三林对斑点儿说过,这个城市是年轻人的世界,去企业里打工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像自己和斑点儿这样三十来岁的人就已经有些嫌老了,所以,要想在这里站住脚,就只能靠自己,而要靠自己也就只能喝苦。斑点儿却对三林这样说表尕不以为然。斑点儿认为无论到哪里都是吃饭,只要能挣到一口饭吃也就行了,如果能多挣当然更好,挣不到也无所谓,人活着总不能为钱把自己累死。
玉兰也同意白天出摊。玉兰说,白天不出摊,一些老主雇恐怕就留不住了。
茌三林的一再坚持下,还是为玉兰开了工钱。过去只有三林一个人,山于忙不过来经营范围很有限,现在有了玉兰,不仅增加了品种,经营范围也扩大了,所以每天的营业额也就大大增加。平时又有斑点儿和轱辘几个人经常来帮忙,路边摊的生意也就越做越红火。这一天上午,刚刚忙过旱饭正是空闲的时候。三林一看没事了,就对斑点儿说,你去办件事吧。斑点儿立刻摘下围裙套袖,问三林什么事。三林说,去西思饼屋订一个生日蛋糕。斑点儿一听就乐了,说好啊,敢你今天过生日啊,今晚可得好好儿请我们喝一次酒。接着又问,蛋糕上写什么?要不就写我又长大一岁吧?
三林瞪他一眼说,这是给老爷子订做的。说着又轻轻叹息一声,明天就是老爷子六十五岁大寿了,要不就写……健康快乐吧,现茌有这两样就不容易。
斑点儿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三林问,你想说什么?斑点儿说,其实你这人……心思挺重的。三林摇摇头说,我爹这辈子,也不容易。三林正这样说着,远远就见大林蹬着自行车朝这边来。但他并没有过来,只是站在不远的路边朝这边招招手。三林看出大哥像有什么事,就朝这边走过来。大林把自行车立在路边,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三林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吸着。三林问,有什么事吗?
大林答非所问地说,这样热的天还出摊儿?三林一笑说,干这行,挣的就是辛苦钱。大林点点头,说楚啊,你真能吃苦。三林问,你这一阵干什么呢?大林心灰意懒地说,还能干什么,在家里呆着呢。上一次大林出事故以后,他们兄弟二人曾在一起喝过一次酒。那是在一天半夜,三林让斑点儿和玉兰都回去了,然后就将大林叫到路边摊来。大林这些年一向还是很看重这个三弟的,觉得他有主见,有胆识,像个男人的性。只是自己这些年在单位开车,上下班都没有准时候,有时甚至连星期天节假日都不能休息,平时就很少顾得上三林。这一次出车祸之后,孙老板很痛快地就出了医药费,而且事后还补了几千元钱,大林知道这一切都是三林在暗中做的,心里也非常感激。所以这天晚上三林一叫他,,他立刻就过来了。兄弟俩坐在路边摊上。三林先拎出两瓶白酒,又瘢过一箱啤酒。大林看看这些酒,又看看三林,不知他这是要干什么。三林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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