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画蛊

画蛊第2部分阅读

    蔽?椎男踊苵色衣衫少女猛然勒马,深邃青天之下,只见骏马前蹄高抬,仰天嘶鸣一声,停在了断崖前的几步之遥。她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手持金鞭坐在马背上,望着九霄山庄清脆的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庄,果然不同凡响。”

    “好俊的马上功夫。”泠姝紫不由得开口赞道。

    少女眉眼如月,黝黑的双瞳里闪烁着明媚的笑意。她手持长鞭,笑着回过头来,扬声对马车旁的泠姝紫道:“我叫赫小施。”

    站在一旁的楚容不可察觉的一愣。

    他双瞳倒映着赫小施干净清秀的脸,思绪却越过山脉,遥遥的远在世间的另一边。

    “姝紫,我叫泠姝紫。这是我夫君。”

    赫小施仔细打量着楚容,他淡然有礼的同她颔首,生的那样好看的容颜与与生俱来的气质使他宛若谪入凡尘的仙君,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他如水的温柔里。

    “在下楚容。”

    “痕婴殿赫小施——楚容?”赫小施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

    “原来是楚璞山庄庄主与庄主夫人,久闻庄主大名,在下痕婴殿赫群安。”尾随而后的中年男子一拉缰绳,抱拳如是道。虽笑意盎然,却不见他翻身下马,以示敬意。

    楚容神色冷淡,闻言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此崖甚宽,恐怕足有百米。”赫群安思量片刻,转身同随行的痕婴殿弟子吩咐:“二位师弟、小施、若晓、少黎与少炎随我同行。余下之人驻守山脚,安候我等归来。”话罢,他率先施展轻功,平安落在对岸。

    简少炎走至赫小施身旁,用少年微哑的嗓子说道:“小师妹莫担心,三师兄渡你过去。”

    赫小施轻狂一笑,脆生生的道:“三师兄还是管好自己罢,我武功虽不如你,轻功却要好得多。”说罢,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赫若晓。“再说,若晓哥哥无论武功轻功都更胜你我一筹,要渡也是若晓哥哥渡我。”

    简少炎听了也不恼,只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红尘九霄不朽天(四)

    赫若晓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目光随着悬崖对面看去。赫小施上前欲挽住他的手臂,赫若晓却不着痕迹移开身子,第二个施着轻功上前。

    身后泠姝紫见状回眸轻笑,同楚容柔声道:“劳烦容哥哥渡小姝过去了。”

    “好。”楚容抚上她如丝绸般的青丝,宠溺之色溢满了双瞳。

    他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足下借力而起。眨眼间,楚容便轻松地着地。他执起泠姝紫略为冰凉的手,跨步上前,迈进朱门。

    九霄山庄。

    笔直宽阔的石砖阶梯扶摇直上,延绵向浩瀚长空,似乎遥遥永无尽头。悬挂在殿宇前的陈旧匾额镶嵌着风骨苍劲的大字,将乾坤挥洒千年,坐立巅峰俯瞰山河万里。

    “永垂不朽。”泠姝紫抬眸念道,唇边溢出一抹轻笑,同楚容莞尔道:“好一个‘永垂不朽’。这世间万物相克,有盛便有衰,唯独九霄千百年来长盛无衰。恐怕这天下,连皇族也不敢自居这四个字。”她琉璃般的眼眸里迎上楚容瞳孔里的笑意,不由得叹道:“本以为九霄山庄乃是紫金宫阙,如今亲眼一见,说是仙宫也不为过。”

    她话音方落,殿宇里便传来一道朗爽的笑声。

    “姝紫这话说得好。”沉厚的罡气如重水一般压迫着四周,穿过宽阔的殿宇,震动着四方本平静的流波。

    楚容站在殿外,施礼拜道:“晚辈楚璞山庄楚容,携内子泠姝紫前来贺寿。”

    “进来说话。”那声音笑道,潮涌般的罡气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泠姝紫明眸如星,闪烁着笑意与楚容走进殿内,施以晚辈之礼,柔声道:“晚辈泠姝紫见过江长老,侯长老。xx网站w-w-w-x-xxc-o-。”

    江行毅捋了捋银白的胡须,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模样,眯成缝的眸子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才点头赞道:“比两年前见到时丰韵了许多,可见楚容待你不错。”

    泠姝紫唇边笑意消逝,诧异道:“长老可曾与晚辈相识?”

    大殿之上骤然无声。

    泠姝紫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楚容,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尴尬的红晕。

    “内子两年前曾受过重伤,不仅武功全失,连从前的事也一并遗忘。方才若有唐突,还望长老莫怪。”楚容紧了紧握住泠姝紫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即彬彬有礼,从容道来。

    “也罢。”侯沣俞沉声道,阖上眼帘无声叹息。“你二人远道而来,必定疲乏,且先休息一日,择日再谈。”

    立时有年轻的弟子迎来,引他二人离去。

    直至雪白的衣袂不见踪影,侯沣俞沉声皱眉道:“姝紫失忆,楚容知而不报,他到底有何居心?”

    江行毅叹息,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沉痛。“不论他居心叵测与否,都留不得。只是……姝紫如今已是楚夫人,楚容若死,谁知这丫头会不会生死相随。九霄山庄欠致远太多,只怕来世都难以还清,万万不能做辜负姝紫一事。”

    侯沣俞沉吟半晌,淡然开口道:“师兄,你老糊涂了。”他起身负手而立,岁月遗留下的痕迹使他满面深壑,再不复年轻时风采。“若非楚容,当年前赴他二人婚宴数百多英雄豪杰便不会身葬火海,使得天下各路门派险些与我为敌。”

    江行毅沉默不答。

    侯沣俞冷笑出声,精明的眸子闪烁着难以述说的情绪,继而说道:“杀了楚容,依姝紫的性子自是不会独自苟活。但若是这般能引出九方青芜的踪影,师兄,姝紫之死也是为江湖造福。”

    “师弟!”江行毅微微有些松动,却在听见他最后一段话怒火滔天。“你居心何在?你也知晓当年致远之死亦是为了江湖平和,如今姝紫是他唯一血脉,你怎么下得了手?”

    “师兄,你难道忘了三师伯和六师叔怎么死的吗?”侯沣俞蓦然起身,花白的胡子剧烈的颤抖。“若不是九方青芜那妖女,江湖岂会大乱至此,二位师伯师叔又怎么会败在……”

    江行毅长袖生风,聚集三分内力的手便要扬起落下。

    “参见二位长老。”身姿挺拔的少年郎走进大殿,徒然打破僵硬的气氛。

    “何事。”江行毅收回手掌负手看他,面上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只是闪烁着怒意的眸子如针雨般落在他身上。

    红尘九霄不朽天(五)

    迟暮霞光,云影浮沉。

    夜色悄然湮没红尘,与晚风痴缠而来,拂乱了庭院里几朵萧条的红蔷薇。清寂的院落里,肆意生长的苍翠绿萝缠绕了红墙,沿着花梨木窗檐探入了凄楚阑珊的闺阁。

    九霄山庄。

    九方青芜迈上青苔寥寥的石阶,推开了朱漆斑驳的门扉。几缕银辉下,依稀可辨阁楼里昔日的繁华——绕过珠帘翠屏,镂空雕花镜台上仍搁置着一把象牙梳与烧蓝孔雀金钗;一张红木罗汉床上放置玉枕,一方未绣完的锦鲤戏莲手绢,与一盘未下完的残棋。

    只是,蒙了厚厚的尘埃。

    她广袖轻拂,漫天尘埃尽数散去,古铜镜上清晰地映着她清减的身姿。九方青芜缓缓坐在绣墩之上,取过茶棋椅上阖上的书卷,第一页唯有两字隽秀的小楷:孟婠。

    婠婠。

    娑若轻掀眼帘,为她紫眸中的一抹柔情诧异。她恬静的坐在几缕银辉里,下颚愈发尖细与清减,长及秀足的三千青丝以双指宽的月牙锦缎束拢,与平日里疏离冷傲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也曾年少轻狂,一觞烈酒,纵马江湖。那时仍是黑色的眼眸里满是潮气蓬勃。不过不喑世事,为爱痴狂,讨了天下人的嫌。

    而今,而今她愈发沉默,迷人的紫瞳里鲜有一丝张扬的情绪。xx网站w-w-w-x-xxc-o-。

    “收回你那双要吃人的眼睛。”九方青芜轻蹙眉宇,搁下书卷,与娑若清澄的眼眸对视。

    娑若垂眸,浓密的羽睫在眼睑下撒下阴影。

    九曲长廊折转处忽有窈窕身影挑着红灯笼聘婷而来,她一袭白衣翩然,青丝成髻,斜插着几只精致的玛瑙步摇,随着她如莲的步伐微微颤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九方青芜微眯桃花眸。她玉足轻点,体态轻盈,宛若一只花影间飞舞的蝴蝶,翩翩落在白衣女子身前,森然道:“泠姝紫。”

    泠姝紫抬眼,明净清澄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吓,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瞳里氤氲着水雾秋波。

    “你……”

    “你不在床榻之上与楚容苟且合欢,深夜在此做什么?私会美君郎?”九方青芜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眸中闪烁的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泠姝紫脸上骤然升起红霞,轻咬了咬水嫩的朱唇,半晌才低声道:“姝紫与姑娘互不相识,姑娘……何苦如此践踏自己。姝紫不过是……难以入眠,起身走走。”

    “难以……入眠吗。”九方青芜收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朱紫的瞳孔里闪烁着骇人的冷意。她蓦然扼住泠姝紫的喉咽,手下微微使力,轻而易举的剥夺了她的呼吸。

    泠姝紫绯红的芳容上似染了胭脂,看向九方青芜的眸子里却没有哀求,只有一丝施舍般的怜悯。似乎是在怜悯这个如修罗般的红衣女子,怜悯她为何正是风华绝代时,却如此暴戾阴狠。

    “你……有何心结……为何……咳咳……不能放……下……咳咳……”泠姝紫惨白的薄唇无力地翕动,手心里的灯笼滚落在地。灼热的烛火一寸一寸的吞噬着绯红的灯笼锦,似乎就是一点一点凋谢的自己。

    泠姝紫轻轻闭上双眼,掩盖住瞳孔里的莫名情绪。

    “阿芜。”

    身后低沉的嗓音如水般柔和,低低的唤着红衣墨发的女子。暮色里,一袭玄衣男子从容的站在她身后,长廊下眉眼如画,天地间刹那黯然无色。

    九方青芜缓缓回首。

    红尘九霄不朽天(六)

    洛阳东城,杨柳垂荫,正是盛夏三伏天时,午后的暖阳如一团炙热的烈火悬在长空,灼烤着大地。

    “阿岁等姑娘好些时候了。”客栈里,年少的小二殷勤的自柜台后迎了出来,憨笑着将桌椅拭擦干净,欢喜地说道。

    一袭红衣翩翩的少女收起发烫的油纸伞,随意在少年指的桌子前坐下,朝他微微一笑:“盛完水来。”

    正是烈日当空,使人困倦之时,门可罗雀的客栈里只有个大汉,就着堆满残羹剩汤的桌子呼呼大睡。少女蹙了蹙精致的眉宇,看着阿岁单薄的身影跐溜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正无趣之际,阿岁很快捧着一碗带着凉意的井水朝她笑着走来。

    “这水在井里凉了会儿,夏日里喝着正好祛祛热气。”阿岁挠了挠头,有些羞涩的咧了咧嘴。他怀里揣着两个冷透了的香菇素菜包,看了看她绣了金丝纹理,流光溢彩的绯衣裙裾,阿岁不好意思的攥紧了衣襟,有些不舍的一步三回首。“那……我先走了啊。”

    阿岁伸手按了按碰碰乱跳的胸口,红着脸颊坐在柜台后。他坐直着身体,恰好可以看见少女优雅万分地捧着最朴素的白瓷碗,宛若名门闺秀一般慢条斯理的饮着他盛的井水。

    真好看。

    阿岁如是想,一时不曾注意锦衣华贵的少年走进客栈。

    “两间上等客房。”少年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半晌不见阿岁搭理,随着他灼灼的目光望去,清冷的神色落在窗棂旁饮水的红衣少女身上,转瞬又回首看向阿岁,蹙了蹙俊朗的眉宇。

    “客官……抱,抱歉……”阿岁蓦然反应过来,红着脸颊朝厨房门口打盹儿的老掌柜叫了几声。

    少年转身走至客栈外的宝马香车,为车里的窈窕少女挑开卷珠帘,扶着她娉婷而来,眸中是难掩的柔情。xx网站w-w-w-x-xxc-o-。

    “容哥哥,这里便是洛阳城了么?”白衣少女袅娜下车,嵌着梨涡得笑容仿佛上弦月般,绚烂了洛阳的牡丹。

    少年颔首。

    窗棂旁的红衣少女迎面而来,二人侧首,四目交接,刹那间仿佛天地无声。

    君子谦谦如玉。

    嘉宁三十七年初,九方青芜一十一岁,楚容一十六岁,泠姝紫一十四岁。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

    “阿芜。”

    身后低沉的嗓音如水般柔和,低低的唤着红衣墨发的女子。暮色里,一袭玄衣男子从容的站在她身后,长廊下眉眼如画,天地间刹那黯然无色。

    九方青芜缓缓回首。

    楚容的眼眸里是素来的深邃沉静,迎着琉璃灯盏里溢彩的光晕,仿佛天人一般,钟天地之灵秀,不染人间烟火。即使他玄衣如浓墨,青丝如乌木,夜色也掩盖不住他的璀璨光华。

    “原来是楚庄主。”九方青芜淡然启唇,唇角勾起嘲讽一抹的弧度。话罢,微微别开眼,没有看见楚容眸子里的异样神色。楚容轻轻垂眸,再睁开双眸时,已是一片清冽。“小姝已经不记得任何事了。”

    九方青芜不答,扬起精致的眉梢。此刻纵是清减憔悴,她仍然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你两年的水牢之囚与她无关,是我喂了你软骨散,起火时趁乱将你锁在水牢里,让你受尽折磨。”楚容的嗓音有些沙哑,每一个音节仿佛歉悔万分。

    九方青芜闻言疏狂一笑,目光抚上她白皙的容颜,轻声道:“你的小姝难以入眠,犹可四处走走。你锁我琵琶骨,将我囚禁水牢时,可曾想过,我终日受阴寒之水侵蚀,日不能寝,夜不能寐……”

    楚容眸中尽写悲哀,暮色里,他启唇缓缓道:“对不起。”

    九方青芜看他的紫眸里尽是嘲讽,一字一句轻声道:“楚容,你是否天真的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为你不惜以命,得罪天下人的九方青芜吗?你欠我的,我会如数奉还。你且好好活着,看我如何,一点一点,让你身边的人,生不如死。”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楚容轻抿薄唇,眉宇已覆上薄怒,不复初时而来的从容不迫。xx网站w-w-w-x-xxc-o-。良久,他方答话,却仿若一把剜去她心的利刃。

    “我恨你。”

    九方青芜脸色瞬间惨白无色,扼住泠姝紫的手微微一顿。

    楚容纵身上前,飞快地揽住泠姝紫弱柳般的腰肢,白玄两色痴痴纠缠,顷刻间离九方青芜数尺远。她痴愣地呆站在原地,一双仿佛抽离了魂魄眸子落在楚容的脸上,看他焦急地唤着泠姝紫的名字,忽然仰天大笑。

    “好,好一个‘我恨你’。原来……所谓良人,纵是我倾尽所有,只能看空城落花,看你为别人红衣楚楚,共饮交杯。楚容,你……真就如此凉薄吗……”她的声音仿若杜鹃啼血,百鸟悲鸣。束发的缎带被罡气绞成齑粉,丝绸般的青丝与红衣飞舞,刹那间,天地也仿佛为之动摇。

    “青芜!”娑若急急地唤她,施轻功上前,却被她流转的强劲罡气弹开,凌空滚落几尺,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的鲜血。

    九方青芜恍然未觉,紫眸里闪烁着诡异的红色流光,正一寸一寸的蔓延向她惨白无色的肌肤。楚容揽着泠姝紫几步数丈,垂着眼帘不答。低眸看向悠悠转醒来的泠姝紫,柔声道:“小姝,我带你回去。”

    “容哥哥。”泠姝紫弯唇轻笑,堆砌着折痕的眉宇舒展开来,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仙子。而九方青芜鬼魅的红衣却使她似地狱里的罗刹女鬼,目光森然阴鸷。

    九方青芜凝视着耳鬓厮磨的两人,喉咽里一阵血气翻涌。

    “那我就成全你们。”她话音未落,转瞬间落在楚容身后,凝聚着三分内力的玉掌朝男子挺拔俊逸的肩膀打去——

    几片粉嫩的山樱花瓣不知从何处飘零洒落,如饮尽了浓酒的醉蝶飞舞,轻柔划过她的脸颊,跌入尘土。

    娑若抬眼,四个白衣翩然的女子犹如出水芙蓉,婀娜蹁跹抬着一顶轿子凌空而来。朦胧的玫色垂纱里隐隐坐着华贵端庄,颦笑间万种风情的女子。

    “姑娘且慢。”女子声声婉转,如莺歌啼鸣。她坐在软轿里半分不动,艳丽的蔻丹抚过柔荑如玉的肌肤,天然风韵悉堆眉梢。“在下轻雪宫金玲珑,不请自来,庄主莫怪唐突。”

    九方青芜眸中飞霜彻骨,内力敛了七分,血色逐渐褪去,嗓音却不改阴寒:“滚。”

    金玲珑妩媚的凤眸微微一眯,手掌心里握着的三十六钢铁骨镂扇有些扭曲。她捻起衣襟上的樱花瓣,柔柔的嗓音含着一股森然之意:“在下有事请求楚庄主,姑娘若是识相,速速离去。”

    她眸子透过绛纱,落在回首的红衣女子身上,本静无波澜的眼眸中忽然泛起涟漪,贪婪地盯着她风华绝代的容颜。金玲珑不自觉地抚上掩在长发下的疤痕,似乎已经看到正被她剥开人皮的女子惊叫出声。

    她狰狞地笑出声,嗓音尖锐仿佛鬼婴儿啼笑:“本圣女喜欢她的脸。”

    轿前引路的女子闻声翩然落地,淡然着神色望着九方青芜血红的背影,自细腰中取出一把软剑。一抹妖娆的紫衣盈着暗香而来,娑若骤然落在女子身前,勾起苍白的薄唇,轻蔑道:“我本不想杀生。”

    女子抬眼看她,沉静的眸子里尽显风轻云淡。“鬼影。”

    “娑若。”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鬼影纵身向前,手挽一朵剑花,青峰凛然。娑若窄袖里滑出两把小巧的弯刀,刃上雕刻着繁复诡异的纹理,隐隐流转着寒光。

    寂静的夤夜里,两抹身影紧紧纠缠,唯有兵戎相撞的清脆声嗡嗡作响。鬼影剑法精湛,娑若轻功刁钻,两人一来二去的周旋,始终分不出胜负。娑若方受过九方青芜的罡气,经脉受损,逐渐体力不支了起来。

    鬼影仍是从容不迫,忽如魑魅魍魉般悄声无息隐在夜色里,不见身影。娑若微微皱眉,一抹魅影在她背后无声闪过,执着长剑就要刺穿娑若的肩膀——

    鬼影从半空跌落,溅起几许飞扬的尘土。艳若红梅的血如珍珠般滚落在地,将含苞待放的白色野花尽数染红。

    “金玲珑,轻雪宫么。”九方青芜收却纤细白皙的指尖,也不看鬼影玉颈上一片薄叶深入喉咽,凝视着脸色惨白的娑若,冷声道:“没用的东西。”

    金玲珑掩唇轻笑,娇媚的嗓音宛若银铃般脆响。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九方青芜,看她负手而立,红衣墨发在清风中张扬地飞舞,淡然如水的神色没有一丝动容。

    “果然长的越美,越有一颗蛇蝎心。”她眸中冷意顿生,宽大的长袖中飞出两条绣着金丝纹理的白绫,划破长空,直直飞向九方青芜。“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不打听打听我金玲珑在江湖上有着怎样的地位!”她白绫在触及九方青芜几尺之外时,以坚韧闻名天下的‘天蚕绫’瞬间被强劲的罡气绞成齑粉。xx网站w-w-w-x-xxc-o-。

    金玲珑怒极,纵身飞出轿外,悬空而立。她一袭白衣翩然,青丝绾成繁复的灵蛇髻,发上戴着孔雀蓝华胜,玛瑙金钗,珍珠步摇。额前一颗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珍珠,正在夜色中闪烁着温和的荧光。

    美中不足的是,她左脸颊垂着厚厚的长发,掩盖了她容颜的惊鸿。

    “圣女。”一名白衣女子翩跹上前,低声道:“‘珠尘’要紧。”

    金玲珑拂袖,皓腕处的双玉镯叮铃作响,唇畔衔着一抹冷傲:“本圣女此次前来,是想以万两黄金和‘鬼牙刃’与楚庄主换‘珠尘’。”

    清冷的月光透过枝桠,朦胧地笼罩着楚容孤傲的身影。他本欲离开的身影在夜色里一顿,嗓音淡然:“楚某不懂。”

    金玲珑轻笑出声,十指染着殷红的蔻丹把玩着衣襟前的长发,背着月光的眼瞳流转着嘲讽之色。“衔青砂珠,积成垄阜,名曰珠丘。其珠轻细,风吹如尘起,名曰珠尘。此‘珠尘’,为轻细如尘的青砂珠,乃仙药,服之可以长生。”

    “既是‘仙药’,楚某又怎会有。”楚容沉声漠然,衣袂在徐徐的晚风里翻飞,他仿佛是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天人,俊逸的身姿缭绕着灼目的潋滟光晕。

    “九霄山庄第三百四十九代庄主京无尘无意之中得到珠尘,一半给华氏族女作了药引,另一半供奉为镇庄之宝,除庄主之外皆无权使用。百年之后被九方青芜夺走。”金玲珑顿了顿,眉眼处深幽难测,似笑非笑。“当年还是楚璞山庄嫡传大弟子的楚公子险些与世长辞,饶是如此,并未将之食下。若非神医言清蓠恰好与九方青芜是旧识,楚庄主恐怕早就饮了迷魂汤,转身入了轮回之地。”

    楚容敛眸,轻抿着略显苍白的薄唇,抱着泠姝紫的掌心连他也无意识地紧了紧。

    金玲珑掩唇轻笑,艳冶柔媚,娇声道:“话说回来,九方青芜可是江湖第一美人,身怀双甲子内力,习得神功,又有‘凰琊’在手,楚庄主……为何不愿接受她的情意?”

    夤夜清寂,远处忽有古琴婉转,伴着风潇潇,雨潇潇。

    细雨敲打着芭蕉叶,清脆作响。暗夜里离去的倩影微微一顿,红衣渐隐,绣履遗香。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

    蜿蜓的溪水漫过如玉般的双手,白衣翩翩的婀娜少女掬起一捧清澈的水覆在略有疲惫的面容上。清风拂起她如墨的长发,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随呼吸间吐出。女子起身从怀中拿出手绢拭去脸上水珠,抬头看向灼灼的烈日。

    两岸上青柳窸窣,树影婆娑。初晨还是暴雨连绵的阴沉天气,现下已经是生机葱茏,长空明朗。

    泠姝紫提起裙摆,回首朝堤上牵马的黑衣少年莞尔道:“容哥哥,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楚容颔首,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取出行囊中的干硬的馒头递给少女。泠姝紫垂眸莞尔,羞赧的咬着朱唇,低声说道:“谢谢容哥哥。”

    倚在绿荫上的红衣少女朝出声处看了看,嘴里叼着一只萎靡的狗尾巴草,饶有兴趣的望着堤岸上的男女。

    “纪城据此还有一日路程,小姝再忍忍。”楚容启唇,抬眸眺望着蜿蜒曲折的小路。

    泠姝紫连忙摇头,解释道:“小姝不苦,容哥哥不用顾及小姝。xx网站w-w-w-x-xxc-o-。”

    少女要吐出的嗤笑梗在喉咽,一双灵动的黑瞳紧紧地将男子的目光锁住。她朱唇微微翕动,楚容却已然看向别处。少女取下嘴里的狗尾巴草,把玩了片刻,蓦然朝右侧一扔。潜伏在林中的身影闷声落地,惊起林中成群的鸟儿。

    林中陆续跳出几十个身姿矫健的黑衣人,手持利剑,将两人团团围住。

    “此乃江湖私怨,恳请高人勿出手干涉。”领头者抱拳冷声,随挥手示意,几个黑衣人拔剑指向楚容。

    楚容退后几步,将泠姝紫护在身后,随手拾起几根枯枝作剑,凌空与黑衣人相搏。他剑法精湛,一枝轻盈的树枝亦能挥洒自如,风驰电掣的临空划破,节节败退迎面而来的黑衣人。

    泠姝紫抿着苍白的薄唇,抽出腰间软剑横空而过,手挽剑花,与迎面而来的黑衣人对持。xx网站w-w-w-x-xxc-o-。

    红衣少女荡着双腿,微微拂袖,便有几道无形的强劲罡刃划破长空,震碎数十黑衣人的五脏六腑,余下的相继咳血不止。她飞掠而来,身姿轻盈,转瞬矗立在堤岸巨石上。清风微微,拂起她胜过晚霞的红裳与一地的繁花。

    “我不喜欢你。”红衣少女莞尔,凝视着黑衣人的惊天之眸仿佛一泓春水,潋滟深邃,惊世而亘古不灭。她十指聚拢,将罡气凝聚,宛若火红的莲花绽放开来。只是一瞬,血气蜿蜒,溶入潺潺的溪水。

    她回首望着楚容与泠姝紫,笑靥如花,夺目的宛若一朵炽热怒放的红杜鹃。

    “我记得你。”

    随风摇曳的翠柳下,少年如玉,静卧尘世。他与少女淡然相视,繁花锦簇中从容屹立,玄衣墨发,欺霜傲雪,竟有天人之姿。“在下楚容。敢问姑娘芳名?”

    “青芜,九方青芜。”

    万千尘世,骤然间只有漫天飞雪翩跹。

    红烛疏影,唯笼罩在琉璃盏下的光晕将天下照亮,牵引着迷途的女子逃离孤寂的山谷。

    逐渐收拢的峡谷中,矗立着眉眼如画的俊逸男子,他在此仿佛已有千百年,就这样候着她的归来。他身后的竹叶婆娑在枝头,脚边荒草丛生,雨夜后的泥泞黯然了红尘紫陌,却唯独他一人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这滚滚红尘不过浊酒一杯,你不喜,我为你饮下。”

    他骨节分明的手捧起骨瓷金翠杯,将杯中清澈醇香的琼浆玉液一饮而尽。

    可白雪连天,她看不清他的脸。

    “阿芜,你不要师傅了吗?”

    她想伸手抓住他如雪般洁净的衣角,却只有黑暗的气息从指缝里滑落。

    “我本无心,怎知情为何物。”

    “为他,我不苦。可我怕他伤心,所以盼老天垂怜,与他一夜白头,这样他便不用颠簸无归。”

    “……”

    重重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一声声地回荡在黑暗里。似乎天地万物都与她为敌,将她禁锢在永无尽头的黑暗中,没有枷锁,却无处可逃。

    -

    一只黑鸦扑腾着翅膀落在窗檐上,流转着幽幽的绿眸,沙哑的呜咽几声,吵醒了榻上寤寐的红衣女子。

    梦魇终了。

    嘉宁三十九年,九方青芜一十三岁,楚容一十八岁,泠姝紫一十六岁。

    山雨欲来风满楼(四)

    缀满玲珑之声的雨滴在长廊外盛开出水花,淅淅沥沥的秋雨自深夜起便吟唱不休,落入庭院,惊起了池中的涟漪,扰了神色蔫蔫的锦鲤。陈旧的庭院里沉木生香,同尘埃之息两两相缠,覆盖了屋檐下若有若无的玉茗清香。

    清寂的庭院破旧古朴,爬满了翠绿的藤蔓与青苔,已然荒芜了经年。

    九方青芜撑着花纸伞走在蜿蜒的青砖路间,尾随的是娑若翩跹婀娜的紫衣。

    肆虐生长的山茶花在枝头盛开着瑰丽的花朵,随风撩起醉人的清香。澹澹碧水洗浣着积尘的楼台,沿着红瓦溅入碧波中,宛若淡雅宜人的琴铮声。

    掩在藤蔓下的匾额摇摇欲坠,朱砂写就的苍劲大字饱经风霜,已退却了原来嫣然的色泽,只能隐约识辨。

    ——青衣阁。

    她拂袖将藤蔓扫去,堆积的尘埃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微微钩了钩唇角,一双朱紫的眼眸闪烁着莫名的情绪,转身红衣翩翩。

    烟波浩渺的尽头,隔着几重巍然屹立的玉宇琼楼。她从容的飞掠过粼粼波水,遂苍穹俯瞰着漫天飘零的红枫,顷刻间落在殿宇前高耸的院墙上,如孤世王者,毫无情感的睥睨着来赴盛世宴席的天下英雄豪杰。

    她无意识的把玩着肩上的红伞,如一株绽放的绝世莲花。

    耸入云端的宏伟殿宇迎着朝阳,错落的金色暖阳斑驳着尘世。玄衣依旧的楚容沉静屹立,醉惹凡尘的瞳孔倒映着远处的红衣女子,似是以白玉雕琢出来的天人,轻敛长眉,风华无双。

    “她终究是来了。”

    端坐在殿宇之中的玳之岚凝视着手中的骨瓷杯,指腹摩挲着缠枝莲纹,不经意地抬眸眺望,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秋风卷起几许赤霞般的红枫,翩然的繁花撩起浓郁的清香,飘零漫天。万千双黑眸,带着各异的神色望着院墙上的红衣女子。

    亘古蜿蜒的九曲回廊响起轻盈的步伐声,来人脚踏疾风,呼吸绵长,内力深厚。布满皱褶的粗糙手心握着一根紫檀龙头权杖,双眸凛然,不怒自威。他自重楼间走来,一袭镶金纹理白衣衬得他仙风道骨,微带皱褶的眉宇间依稀可辨曾经本乃惊世天人。

    “庄主寿辰,未宴请青芜,可是觉得……青芜入不了庄主的眼?”波涛汹涌的罡气逐向四面八方推散开来,动荡着平静的流波。山庄内,除之内力深厚者,均将在座之人震的耳膜发痛,胸中血气翻涌。

    九方青芜睥睨着世人,嫣然莞尔,本是翩若惊鸿倾城色,却惊起一片惶恐喧嚣。

    万俟玄锐利深邃的目光毫不遮掩的凝视着九方青芜,眉梢不动半分,掩在银白的胡须下的薄唇微微勾起,以内力渡声:“你我本是故人,何妨上座,与老夫把酒畅言?”

    “天下第一的庄主相邀,青芜又岂敢不从。”九方青芜足下轻点,撑着红艳的油纸伞,犹如风中荻花翩然而来,转瞬落在万俟玄身前。

    她一双妖冶的紫眸不经意地划向楚容,又落在万俟玄深沉的双瞳里,四目相交,出乎意料的平静。她随手将湿漉漉的纸伞递予身后的娑若,先万俟玄一步从容入殿,任庄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如她奴仆般将她拥簇。

    江行毅轻叹一声,她果真,仍在尘世。

    山雨欲来风满楼(五)

    浓醇的酒香四溢在肃穆的九霄大殿之内,延绵向权势巅峰处的殿中央。青瓦玉石精雕细琢的殿堂上,悬挂着玉璧灯,有舞姬以珍珠为衣,伴着呢喃轻语的丝竹声,挿缥枞螅?嫒艟?琛?lt;br/

    大殿两侧,端坐的是江湖中历来声望辈分极高的前辈。

    唯有九方青芜懒倚在金翠屏上,纤纤指尖捧着玉酒樽,温顺着眉眼细呷一口。大殿之上除却音律婉转与衣袂的摩挲声,便只有她清脆的嗓音含笑道:“万俟庄主,两年不见,别来无恙?”

    万俟玄轻笑,朝她遥遥举杯,将酒樽中的琼浆玉液一口饮尽。“不牢姑娘挂记,老夫甚好。”

    “是吗。”九方青芜诡谲的眸子落在他白发苍苍的面容上,黛眉微扬,尽显失望之色道:“那可真叫我扫兴,还以为,能听闻庄主撒手人寰的好消息。”

    “黄泉路上万分寂寥,怎少得了姑娘相伴。”万俟玄眉宇不动半分,笑意愈发浓郁。

    九方青芜不置可否,将玉指间的酒樽搁下。她携来的红伞未折,静躺在九霄殿中的青石砖上,迎着斜洒的朝阳,隐隐流转着与她红衣一般的璀璨光华。她朱紫的眼眸落在窗棂外一枝盛开的海棠花,玉掌托着白皙的下颚,陷入了沉默。

    远远望去,宛若一副泼墨山水画,美得令人窒息。

    只是,历来正邪不两立,九方青芜,终究是‘妖女’。

    一道的罡气蓦然从人群里朝她飞去,带着强势的戾气与劲风,来势波涛汹涌。她从沉思里轻掀眼帘,妖异的紫眸流转着潋滟波光,毫无畏惧地迎向罡气——不过转瞬,澎湃的内力化作一缕清风,朝她两边推驶开来。

    唯有,窗外开的正艳的那枝海棠花轻颤了几分。

    娑若皓腕轻转,指尖光华骤绽,凝聚着七分内力朝人群里呼啸而去。出招之人轻哼一声,显然不将娑若之流放在眼中,使了三分内力抬手接她此掌,两道无形的光波如潮浪般在大殿中震荡翻涌。

    娑若面色微白,脚下几欲站不住。

    “原来是伏世门萧掌门。”九方青芜轻笑,缓缓起身,扬眉道:“你我之间,似乎并无仇怨。”

    萧正扬掌中聚起强劲的罡气,流转着压抑的流光,一双阴沉的眸子穿破气流恶狠狠地望向她。“栖梧楼中,你所重伤得女子,便是我萧正扬的女儿!”他话音方落,转而将掌中罡气朝她全力推去——

    九方青芜笑意不减,青石板转上逶迤的红衣如火莲般沉静绽放,灼眼而倾世。萧正扬掌中的罡气还未触及她周身三尺,便被一道似水柔情般的阴柔内力吞噬。萧正扬脸色骤然遽变,欲将内力收回,周身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所捆住,动不了分毫。

    “九方姑娘。”万俟玄指尖微动,雄厚的内力悄然介入二人之间,彷如一座城墙阻挠了九方青芜源源不断地吞噬,打断了即将愈演愈烈的斗争。“萧掌门护女心切,一时冲动,多有得罪,还望九方姑娘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么?”九方青芜幽幽呢喃,清澄的朱紫色眼眸里,闪烁的是难以读清的迷离之色。她唇畔轻扬,勾起的是一抹嘲讽,冷眼望着萧正扬。冰凉的指尖环住酒樽,将杯中清澈的竹叶青一饮而尽。

    “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庄主既开口,青芜自当给你几分薄面。”她红衣翩跹了几分,骤然收去了缠绕在萧正扬周身的内力,笑得轻狂,眼眸轻蔑地扫过在座所有人。“听闻萧掌门自诩正派人士,若有得罪之处,且与我明着来便是。”

    她话中有所指,‘正派’二字咬得极重,?br/>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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