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到感觉发疼,“对不起,我只是...”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辩解。
“这次也是,”沐薇雨并未理会南宫灵的话,一贯温和的话如今听着仿若没有情绪,“既然入了宫门,我就没有想过出去,生为沐家女儿的这点骄傲,我还是有的。宫外,终究已与我两个世界,如今,走到哪儿,我都不再是沐薇雨,我是皇上的婉仪,它已经刻入骨髓,无法消除。”
南宫灵垂下头去,背影显得落寞无措,李寻真有些怜惜她,本不该她开口的,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婉仪娘娘,其实灵儿也是好心,她舍不得你在宫里面寂寞孤独。”
“好心,”沐薇雨喃喃自语,“是啊,我怎么会怀疑灵儿的这份好心,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沐薇雨转头,目光扫向两人,“你们一个不忠,一个不义,把自己置于何地?你们是要我这辈子都带着一份愧疚和罪孽而活着吗?”
重又转身而立,沐薇雨低低笑起来,扶着窗台的身子也微微往下弯腰,“就算出了宫又如何,不过就是换个囚禁方式罢了。而在宫里,最起码能证明我们沐家的忠心,说不定...”沐薇雨嗤笑道:“我若是得宠,连带着沐家也光耀门楣了。”
南宫灵的眼睛凝聚在一个点上,“你真的这样想?”
“为何不?”沐薇雨轻轻吐出几个字,语音清冷干脆。
“好,”南宫灵抬头看着沐薇雨的背影,有些东西远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她唇角紧抿,比任何时候都严肃,“对不起,我想我错了,你若是觉得这样好,那么...那么我不会再打扰。”
沐薇雨的背影颤动了一下,随着点头,发钗上的珠子跟着轻轻晃动,“谢谢。”
南宫灵拉着李寻真的手,“我们走吧,”擦身而过时,感觉很多东西都跟变质了似的,明明那么熟悉,陡然间又觉得那么陌生。
“婉仪娘娘,臣女祝你早日得宠,告辞了,”一句称呼,彼此的关系拉开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房门开启又关闭,只余下一缕风回旋吹起发丝衣角,沐薇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良久未动,微微失神的看着闭合的门,终于悠悠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我便是辜负你的好心了,以后再不相欠。”
她独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原来,凉掉的花茶,也有点苦呢。她是伤了南宫灵的心,可是自己呢,何曾不是被伤的淋漓尽致,及到现在,是完全的认命了。
侍女轻叩门扉,沐薇雨回过神来,搁下茶杯,“进来吧。”
侍女放轻了脚步进来,她服侍了些日子,知道这个主子喜静,双手平摊,拖着一件衣服,颜色明黄,天下独一无二,侍女福礼,柔声道:“娘娘,南宫小姐走的急,把披风落下了。”
沐薇雨放目看去,暮色沉沉,南宫灵,真的是个天子骄子,让人嫉妒的余地也没有。移步从位置上起来走了过去,手指挑起一边,指尖轻捻。
侍女不明其意,垂头盯着鞋尖,回禀道:“奴婢已经烘干,又熏了些香味,和原先的差不多,南宫小姐走的急了些,奴婢还来不及问,是给她送去,还是...”
沐薇雨放开手不再看,淡言道:“先放着吧。”
“是,”侍女拖着衣服后退几步,转身开了门出去。
门再次合上,同时响起的是沐薇雨长长的一声叹息。
南宫灵从宫里出来,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雨居然开始转小,有停下的趋势。她干脆把油纸伞给折好了,拎在手里,星星点点的小雨落在脸上,倒像是轻柔的抚摸。
走着走着,恍然惊觉,这地儿有些熟悉啊,抬头一看府邸牌匾,哑然自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正欲转身,一人自大门内出来,语气平稳中带着讶异,“灵儿?”
南宫灵耸了耸肩,稍稍歪头看他,抿着唇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到你家门口了。”
李清逸打伞过来,帮南宫灵挡住细雨,奇怪的看着她手中的伞,“怎么也不打伞,身上都湿了。”
他的话语温柔、恳切,就象春天般那样暖暖的,带着花草香气的微风直心里钻,南宫灵恍惚间想到,或许她无意识的走过来,就是为了这般的亲切柔和吧,倏然间,南宫灵弯了眉眼唇角,笑道:“陪我淋雨吧。”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蒙蒙细雨,像芦花、柳絮一样飞扬着,近处的青枝绿叶,显得青翠欲滴,而远处的房屋树木,却似被轻烟笼罩着。
下面行人偶有路过三两个,来去匆匆,屋顶上,南宫灵展开双臂,闭目头仰对苍穹,任飘雨落在脸上,“好舒服。”
李清逸站在她身边,凉风吹起衣袂,和着发丝缠绵飘扬,嘴角含带轻微笑意,眸光无比温和柔软,“有时候,你真是个孩子。”
一时兴起,南宫灵水袖轻扬慢慢旋转起来,如燕在风中飞翔,象商羊在雨中起舞。微风浮动,撩起她柔软的青丝,随着动作越来越快,一身淡紫色的罗衫犹如盛开的莲花,身姿曼妙,优美淡雅。
天空与大地在眼前颠倒旋转,终于收住脚步,人有些晕头转向的往旁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一双手自腰间搂过,南宫灵就这么一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墨色瞳眸。
第九十五章暧与昧
不知何时,雨停了,厚重的云层退散开,太阳露出了头,雨后的太阳既不像旭日一样金黄|色,也不像落山的太阳通红通红,一点也不刺眼,但它清新美丽。
光照洒在一滩滩水潭里,反射出令人梦幻的晶莹,南宫灵凝视近在咫尺的脸,柔和的光打在他脸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低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墨黑的头发,衬出他发髻下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明明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眼睛却仿佛透着淡淡笑意。南宫灵有种错觉,他仿若画中来,更像是泡沫一般一戳就消散。
想至这儿,南宫灵动作比思维更快的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顿时指尖触到了一股电流般令她心神一凛,尴尬回潮涌来,羞红了双颊,偏过头去,咛喃道:“放开我。”
李清逸扶正她,右手把南宫灵贴着面颊的发丝拨开,“气顺了就下去吧,衣服都湿了。”
气氛微妙而暧昧,南宫灵退开三步远,双目不敢直视,“那个…那我先回家了,”一时忘了是在房顶了,脚下不留意,一下子踩空,“喝~啊~~啊!!!”
李清逸轻轻一跃,揽住了往下落的南宫灵,把她放到地上,看着惊魂未定的她,摇头笑道:“你啊…”
南宫灵双手盖着脸庞呼气,“呼~吓死我了,”猛的抬头差点撞到李清逸的下巴,“哎呀,”赶忙伸手一推,脚下后退几步。
李清逸看着她,眼中带了些好笑,伸手招了府里丫鬟,“去弄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南宫灵这会儿也觉得不舒服了,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是滋味,别扭的扯来扯去。
“你这样回去也不行,衣服干了再走吧,”李清逸带她往客房走,边说道。
南宫灵低头跟随,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在脑中晃来晃去,悄悄摸脸,吓,好烫,听到他说话,随便应付道:“唔…好吧。”
李清逸难得见她这般乖巧听话,有些奇怪的转头,“你…”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快点啦,”南宫灵推着他走,以大声说话来掩盖内心的惊慌失措。
换了一套水蓝色的衣服,尺寸居然还差不多,南宫灵暗自赞许,这王府的丫头就是会办事儿。因着她不喜欢穿衣服的时候叫人服饰,丫鬟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了,便说道:“王爷在前院。”
南宫灵点点头,见丫鬟转身要走,说了声:“谢谢哈。”
“呃…”丫鬟显然没习惯南宫灵的客套,在她概念里,主子吩咐事情是天经地义的。
南宫灵和气的冲她一笑,“麻烦你带路了。”
丫鬟训练有素的重又冷静下来,微微一笑,“小姐请随我来。”
亭台楼阁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藤萝翠竹,点缀其间。亭中一人白衣出尘,怡然静坐,握着茶杯独自品茗。
南宫灵上台阶的脚步惊动了他,也不过是淡然一笑,“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南宫灵不好意思的低头摸摸衣袖领子,坐到他旁边,很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记得你刚才好像要出门的?”
李清逸放至唇边的茶杯移开,“重文派人说书生的案子有些眉目了,本来我想去瞧瞧的,不过没事,南宫和他两人去了。”
南宫灵恍然点头,“难怪呢,这几日看到哥哥忙忙碌碌的,人影都见不着,”摇摇头,喝了口茶,“我还以为他谈恋爱了。”
李清逸手上动作一滞,眼眸中透着迷惑,“谈什么?”
“就是…”南宫灵解释给他,“喜欢的姑娘啊,你们不想哦?”
李清逸怫然而笑,“随缘。”
南宫灵吹开上头一层茶叶,“你们一个个啊,像你,还有小白,再加上我哥,怎么连一个妹子都没有,是不是太失败了。”
被南宫灵这么一说,李清逸忽而想到昨天下朝时白重文调侃南宫诀的一番话,似乎有些什么情况,遂笑了笑,道:“这种事急不得,缘分到了自然来。”
“唉…”南宫灵忽然叹了口气。
李清逸看向她,“怎么了?”
南宫灵低头看着手中慢慢转动的茶杯,“我想起红衣了,早上碰到慕姑姑,她说红衣要被杖毙的。”
李清逸很是理解的道:“她犯的罪太大,没人能替她求情,宫里最忌讳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杀一儆百吧。”
“我也知道,”南宫灵无聊的拨动茶叶,“还是有点难过,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死了吧。”
李清逸宽慰的笑道:“傻丫头,她做错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更何况,你不是帮了慕如欢吗,万事不得两全,你勿需自责。”
南宫灵手肘撑到桌子上,脸压着手臂,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不过可怜了一对有情人呐,慕姑姑说,她是听人说筹措到足够的银子就能安排她偷偷出宫,她才铤而走险盗取宫中物品拿出去卖的。”
“情有可原,法不能容,”李清逸摇摇头,脸上无不叹息,“背后之人利用他人弱点诱骗欺诈,更是可恶,非揪出来正法不可。”
南宫灵对那些没兴趣,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圈圈画画,“你说红衣的情郎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很伤心啊,还是他早就娶妻生子了。”
李清逸略微沉吟,片刻道:“这个难说,不过既然红衣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想必他们的感情是很好。”
南宫灵为这对苦命鸳鸯唏嘘不已,“可惜了,原本青梅竹马多好的一对啊,就这样分隔两地,说起来红衣她们的家乡离京城也不远呢,就在栗城。”
李清逸微微垂目,盘算道:“赶的急,一天的时间能走个来回。”
南宫灵豁然坐直了身子,目光露出一抹坚定,握拳道:“我要去会会那个男人。”
李清逸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星点诧异,“你去做什么?”
“我很好奇,”南宫灵微微仰头,眼神里透着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会让红衣奋不顾身,不惜赔上性命。我更好奇,他们曾经的那段爱情故事,会是多么缠绵悱恻。”
李清逸漫不经心道:“再轰轰烈烈,都是别人的故事而已,又何必打扰他目前清净的生活。”
南宫灵柳眉微蹙,脸上有些愤愤之情,“至少,他有权利知道红衣为他而死的。”
“灵儿,”李清逸欲再说些什么,阻止南宫灵这个想法。
南宫灵伸手截了他的话,“不用说了,反正我决定了。”
第九十六章迷与惑
李清逸见她坚持,略为无奈,“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南宫灵想了下,也有道理,虽然说离这里只有半天的路程,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往返,欠缺点安全,“找我哥吧,”俗话说的话,有事哥哥服其劳。
“南宫最近恐怕抽不出身,”李清逸嘴角勾勒起清浅笑意,话中有话道:“他很忙。”
“这样啊,”南宫灵没在意,以为南宫诀忙着书生的案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的敲着桌面,心里琢磨着,要不然和初雪?不行,这丫头太咋呼了,到时候没还没出门,闹的全世界都知道,她就出不去了。要不然叫他哥派个手下?
李清逸站起身,走到亭外的荷花池边,拿了边上鱼饵喂食,看着南宫灵在亭子里冥思苦想,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甚觉可爱,便笑着道:“我陪你走一趟吧。”
“啊,真的吗,”南宫灵听闻,高兴的跳起来,跑过去抱了一下李清逸,“你真的太好啦。”
分开后,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两个人对视一眼,南宫灵伸手盖着脸,“那个什么,就这样说定了啊,我…我我先回去了。”
“嗯,好,”李清逸嘴边微笑不变,但是从转为深邃的黑眸中可透露出内心的一丝晃动。
夏日的风吹皱湖面,微风来回荡漾,就像棉絮一样在脸上拂动,如同夏天的燥热,引的人心里一片涟漪波动。
日向东边,郊外林中,高山绿水,小溪潺潺流过,浓密树叶间落下清浅柔光,细细碎碎的洒在铺满落叶的路上。
风带影动,一抹红色翩然而过,曼香过处,扫下几片本就摇摇欲坠的半黄叶子。香未飘远,又两抹青黑身影而至,步履轻盈,身姿矫健。
“这个方向?”出声的是一袭青衣的南宫诀,望着前面那个女子消失的地方,说道:“不是回清风寨。”
白重文抱臂靠树,显得悠闲自在,犹如逛街市一般轻松,挑眉道:“要不然你跟过去看看?”
南宫诀凝眉思量,想了下,方点头,“嗯,我们分头行事,你还去清风寨打探,我跟上去看看她去哪儿。”
白重文轻笑道:“不会是去藏人的窝点了吧,你可小心些。”
南宫诀心里没来由的烦躁,“行了,我知道,”说着,就要走。
白重文喊住他,“诶,我说,如果真是张二娘做的,你会不会法办?”
南宫诀纵身跃起,踏风而行,丢下一句,“公事公办。”
白重文留在原地,嘴角带笑摇了摇头,男人啊,有时候也口不对心。
立正身子正要走,忽而马蹄轴轮的滚动声传来,尘土微扬,稍避了避。身形微动,闪于树后,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哒哒不紧不慢的自东向西驶来,那车帘华美布艺秀丽,精巧的绣幔和垂角铃不难看出车驾中乃是女眷。
白重文闲闲靠着一颗香樟树,林间清风吹拂,咸涩夏日里,透着丝丝舒爽,半眯眼,待人离去再上路。
马车本是平稳驶着,忽而悠悠止住。道旁一路合欢,粉红嫣然,风过花落如雨。那窗口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挑开了帘子,纤长的五指微微开合,雪白肤色,如同一朵乍然盛放的木兰花。清丽优雅。有柔婉的女声轻轻一笑:“哦?”
忽闻温婉女声,白重文睁眼望去,那帘子正好掀开一角,隐约可见一摸柔白弧线,暗影里她缓缓抬眉,如同繁星瞬绽,一夕大亮,怎样一双光彩夺目的眼睛。帘子很快复又落下,马蹄顿起向西边而去,那星眸隐入帘后,却令人过目难忘。
一经而过,白重文倏然站直身体,双眸缓缓眯起,低眉暗思,这人缘何这般熟悉,恍惚想起几日前的事,触指摸向肩膀,仿若伤口还未愈合。令自己受伤的黑衣人至今并未找到,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始终不安。直觉告诉自己,这人似乎有些关联。
凝望马车的方向,西山玉真寺。再看看清风寨的方向,心中计较,清风寨早去一时晚去一刻也没多大差别,这人若是跟丢了,恐怕再难遇着。再不假思索,身子轻轻一跃,跟了上去。
道尽人声鼎沸处,马车停住一旁,先跳下来个鹅黄衣裳的娇俏丫头,眉目清秀,目光有神,身手爽利。她先跳了跳脚,然后往门帘处伸手去接。车上有人俯身垂首,慢慢探身出来。
粉色的柔纱长裙随风微摇,环配轻灵一响,那身影站稳了,体态轻盈,身姿袅娜,眉目清丽,神态端方,却不知是哪家闺秀。
车上又一动,出来个绛紫衣衫的婢子,拎了只篮子装了进香诸物。垂着头神色淡淡。三人理了理衣裳,便往庙里走去。
白重文攀着一枝树干,放目远视,那身姿倒有几分熟悉,只是这分明大家闺秀一个,应该是不可能见过的。见她入内,身体轻盈掠起,跟了上去,除了几片绿叶缓缓落下,未惊起半点声动。
寺里香客往来繁多,只悄悄随其身后探视,微步交错,不疾不徐,不远不近,只待寻的一方稍僻静处,低声唤道:“小姐留步。”
踱步上前,双眸上下打量:“小姐好生面熟,不知何时见过一面。”
绛紫衣衫的婢女不着痕迹的站前一步,俏脸冷若冰霜,呵斥道:“你是何人。”
鹅黄衣衫的婢女只是笑吟吟的取出香烛,递给粉衣女子。两人神色从容,对来人置若罔闻。
佛燃三根香,一供养佛,觉而不迷,二供养法,正而不邪,三供养僧,净而不染,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
白重文见她默然,也不恼,轻轻一笑,手中折扇转了个手,凌厉风声携卷劲气,眨眼间,扇柄抵着那绛紫衣衫的婢女,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唇角勾起笑:“我还没问你话,小姑娘,插嘴可不是好习惯哦。”
话毕抬头看她,另一手掌心朝上,内力一送,隐约见指尖几颗细小石子飞了出去,将她手中清香截掉一半,脸颊笑的颇为无赖:“请小姐回答我的问题,不然”
右手轻轻一抖,一柄短剑自袖口探出,剑鞘慢慢滑过婢女脸庞,眸内含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这脸蛋儿可要开花了。”
第九十七章似真似假
鹅黄衣衫女子咯咯一笑,复又取了香,点了回身递给粉衣小姐,主仆二人相视淡淡一笑,仍是进香。
而被制住的绛紫衣衫婢子一动未动,垂眉不见表情。
白重文眸光千转,唇角笑容一点点放大,越是这样,越叫人生疑,不如试探一番。心中如是想,拇指轻扣,剑出鞘,一点寒光,直取粉衣面门,脚尖点地,身子亦扑过去,然右手一扬,小小碎石势如破竹,撒往紫衣各处命|岤。
绛紫衣衫的女子也不怠慢,身子当下如鹞子翻飞,衣带生风一个点足纵于半空,手中竹篮伸出收回几个回合,身子旋了旋稳稳落地,篮子上尽数插满了碎石。她将那篮子随手抛落地上,也不看自家主子,顾自卷了卷衣袖,腰间一抖,亮了把雪亮的软剑,娇脸满是年轻气盛,不屑冷哼:“自不量力。”
那剑光一闪,雪亮银芒近在身后,那粉衣女子正好福了三福,直起身子,将那香烛给了鹅黄衣衫的女子。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神色淡淡的迎着那剑势,不闪不避,目光清浅平和。
白重文脚尖往地上轻轻一点,身轻如燕,剑气带起衣袍翻飞,青丝翩翩扬起,唇畔笑意不减,三寸处剑止,深深对视。见那主仆二人居然不退不闪,镇静自若,双眸兴味盎然,点头笑道:“有趣。”
话音未落,剑气自身后袭来,低声一笑,剑换左手,右手入腰间一摸,嘴唇深深勾起,笑意渐浓厚,很久没有这般有趣了,一双黑眸亮若繁星。右手一甩,随着飘逸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金银相缠的鞭子甩了出去,仔细看,鞭梢打了金钩,鞭如蛇影,如影随形,纠结缠绕,使人不得轻易脱身。
绛紫衣衫的女子手腕一抖,软剑如游龙绕身,自密结的鞭缚中切开一道缝隙,身形一矮娇姹声如鹰鸣于野,紫影翩翩电射冲天而起。衣带翻飞猎猎,青丝乱舞如蛇,眸中寒光乍起,杀机顿现,剑气凛冽,众人衣带发丝无风翻涌,冷意扑面森寒。
古刹宝殿剑影绰绰,光芒万丈,直冲破房顶,剑风追来,白重文脚步一动,瞬间转了角度,斜挑了过去,剑尖点点,如星子在夜空点缀,万点迢迢,却又无限接近,这套剑法取其轻,攻守合一,极为轻巧绵密。
顿时,紫衣拔地而起,空中举剑当头劈下。剑芒大盛,雪亮刺人。一剑七影,分化无形,四面八方十面埋伏兜头罩下。高空俯视,一览无余,剑气仿佛无处不在,避无可避。
铿,剑间被素手指尖轻巧捏住,剑势刚猛却仿佛为万钧之力所阻,再不能推进分毫,剑身剧震,龙吟不绝,嗡嗡震耳,她自轻吟浅笑,朱唇一动,仿佛无意挥手扬开剑身:“去。”
白重文右手往回一绕,鞭子顺势收了回来,再反手往空中一甩,打回送来之剑,凌空跃起,在空中拧腰一折,人如柳絮,往后飘然旋落,人微动,衣衫振飞,宛若素花静开合。
空中紫衣借力翻身,后旋如花舞飘落于地,抱臂不语。
只听见咯咯一笑,鹅黄衣衫的女子俏脸一扬:“何人在此撒泼,光天化日,目无王法了。”
白重文嘴角微微勾勒一抹弧度,略过那两丫头,只凝视粉衣女子,脚尖轻轻一踢,剑回鞘,重掌于手中,慢慢将鞭子绕于手腕,轻笑间,双眸饶有兴味道:“适才经过玉真寺的竹林,倒是不错,只是没有郊外那片清新自然,小姐你觉得如何。”
粉衣女子此刻退在黄衣身后,略垂着头,双手交叠安静的站着。
黄衣瞧了他一眼,脆生生又道:“什么竹林郊外的,全不知你在说什么,一通胡言乱语扰人清净,真是莫名其妙。姑娘究竟有何贵干?”
她仍旧未有话语,却抬头弯了弯唇角,似笑非笑,那眸光晶莹流转,顾盼生辉,那眼光深深,似乎一眼看进心底。
白重文单手背在身后,指尖摩挲鞭纹印记,黑眸盈满困惑,微微低头沉吟,万千思绪自脑海一经而走,似真似假,仿若认识,又与记忆中完全对不上,莫非果真是自己认错,然对上那双美丽瞳眸,那眼光却深邃难懂,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何人?巧遇抑或?
诸多想法搁置,只是抬眸浅笑,回着黄衣女子的话,双眸却凝视粉衣不放:“知之者知也,不知者不知也,自是胡言乱语,总有懂的人,姑娘,对吗?”
说罢,爽朗一笑,上前几步,拿了桌案三根香,拈香对佛,话中有话,念道:“佛祖在上,诚然不欺,解信徒困惑,了我以慰。”
粉衣女子神色轻慢,漫不经心看了面前白重文一眼,语调平平:“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话带着股不容质疑的冷漠强硬,粉衣女子低头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裙摆,扶着黄衣婢女的手:“我要走了。”
有清风徐徐,带起浅浅一阵香味。她们主仆三人缓缓走出大殿。黄衣银铃般的声音随风传来:“公子就继续问佛吧,让佛为你解惑,我们可不奉陪了,”话音渐轻,三人渐去。
白重文将手中三根香插入香炉,侧身站着目视她们远去,这姑娘的性子与记忆中那个太过两极分化,举手投足更是大相径庭,只是唯独这背影与那双晶亮眼眸,莫名熟悉,嘴角挑起,笑意入眼,犹带几分兴味,慢慢道:“那就后会有期。”
敛袍出殿,恰遇上圆未大师,后者宽目慈眉,合礼笑言,“公子许久不来了。”
“圆未大师,”白重文笑笑,“俗物缠身,倒是有些想念寺里清茶了。”
圆未含笑道:“寺门常开,施主有空便来。”
白重文折扇一挥,来回轻扇,颇有些翩翩风度,“多谢大师,不过我今日有个疑问,刚才那主仆三人,大师可知道来历?”
圆未抬眸看了一眼殿外方向,笑意不减,“来寺中之人,皆是与我佛有缘之人,又何须强求姓甚名谁。”
白重文心想圆未大概是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微微颔首,“大师言之有理,”看了看天色,又道:“可惜今日是喝不成茶喽,大师告辞。”
圆未稍低头一揖,“阿弥陀佛。”
再直身,哪还有白重文的身影,圆未默念佛号,叹一声世间痴男怨女,自去忙碌。
第九十八章斗嘴冤家
白重文再回到树林,准备前往清风寨,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透着林子悉悉索索的传来,于是一闪身跃到一颗古藤大树上避开。
“别跟着我了行不行啊,”张二娘的声音首先从前边飘来,有一股不耐烦。
白重文暗暗道,莫非南宫诀被她发现了?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说我跟你了,”听到南宫诀说话,白重文有些纳闷,他明明跟踪张二娘的,怎么被她发现不说,两个人还聊上了。
这会儿已经能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了,张二娘原本快步走,听了话停下脚步,手指头对着南宫诀,“要不是你,我能被发现吗?!”
南宫诀抱剑面对她,凉凉的道:“那是你功夫太差。”
“你!!”张二娘指着他的手指头因发怒而轻颤,火气一上来,拔了剑,“老娘这就让你见识一下,到底是谁功夫差,”就刺了过去。
南宫诀侧身让开,绕着树木跟她转圈圈,因为遮挡物,张二娘不能直接刺到他,反而被带着乱转一通,心下更为恼怒,出剑更快,却也失了章法。
“喂喂喂,我说,”南宫诀边闪边说话,“好男不跟女斗,你够了啊。”
张二娘稍顿了下,柳眉一竖,“少废话,”剑一挑,斜刺了直击南宫诀面门。
南宫诀脚尖点地高高跃起半个身子,踩着边上一个树借力,身子荡开半尺开外,“你再这样,我可要出剑了。”
“怕你不成,”张二娘说着话,手上动作未停,剑气一波接着一波,直扫向南宫诀。
白重文高挂树枝,对眼前的情况只能扶额,“我的天,这到底是唱的哪出。”
再看南宫诀,被张二娘一招接一招的杀招逼的拔了剑,拿剑身抵住对方攻势,却是只守不攻。身形交错,青红夹杂,双剑舞的虎虎生威,一个轻盈取巧,一个持重狠戾,剑光绰绰,顿时笼罩了整个林子。
抬头看了一眼渐渐转西的日头,白重文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这两人不会再打到明天吧。想到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折了一根树枝,比了比,挺合手的,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张二娘轻轻一跃,跳到南宫诀身后,稳稳落下时,就着落地的缓冲,挥剑砍向南宫诀小腿,南宫诀一转身,持剑由下往上一挑,挑开张二娘的剑,忽地转而向张二娘的脖颈挥去。张二娘身随影动,不慌不忙的往后急退避开剑锋。
正当两人打的势如水火,难分难解时,突的虎口一震,麻痛感传来,手中剑突飞出去,插在旁边地面上。
张二娘和南宫诀一同抬头,就看到白重文握着一根细树枝,耸了耸肩,闲适的笑道:“这下打完了吧。”
张二娘哼了一声,转身捡起自己的剑,再也不看他们两人一眼。
白重文稍踢了南宫诀的剑一下,剑身飞回去,南宫诀手拿剑鞘一伸,铿锵一声,剑回了鞘。白重文几步上前,一手搭在南宫诀身上,“怎么回事?”
南宫诀瞄了一眼张二娘,见她背对着,就压低声音道:“不是说跟着她去看看么,结果她去了黑水寨。”
“去黑水寨做什么?”白重文疑问道。
南宫诀摊手,“我也不清楚,刚到那边她就被发现了,然后就回来了。”
“少他娘乱说,”张二娘双手叉着腰,“要不是你偷偷摸摸跟踪姑奶奶我,被我发现了,我能惊动黑水寨的人?”
南宫诀斜眼看她一眼,“小姑娘说话文雅点。”
“关你鸟事,”张二娘说着,掳起袖子,又要干架的姿势。
白重文走到两人中间,“好了,好了,”说着,指着南宫诀,义正言辞道:“你,给二娘姑娘…不对,给大当家道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跟踪良家妇女,太不像话了。”
南宫诀无语,说的他好像不知情一样,不过还是轻快而含糊的说了声,“抱歉。”
张二娘抱着剑站在一边,目光在白重文和南宫诀之间转换,拿手扇风,淡道:“少给我唱双簧,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怀疑我劫了书生嘛。”
白重文可不像南宫诀,他一向秉持能屈能伸大丈夫的原则,于是笑嘻嘻的上前,抱拳道:“大当家的果然女中豪杰,机智过人,不知道大当家的可不可以为在下解惑,莫非你是怀疑黑水寨的人有嫌疑?”
张二娘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你说话还算能听,不像他,不会说人话。”
“你…”南宫诀要出口反驳,白重文反手用手背拍了拍他胸膛,示意他先听张二娘怎么说。
“黑水寨呢,一向与我们清风寨水火不相容,这次的事情一出来,官府来我们寨子里来打探的不少,你们不就是其中之一么,”张二娘背靠着一棵树,嘴角讽刺一笑,“谁不知道黑水寨一向与官府勾结,这次不过是找个由头趁机想端了我的清风寨,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井水不犯河水可以,要是犯到我头上,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白重文抓了关键点,“你是说,这次的事情是黑水寨做的?”又皱眉自语,“黑水寨和官府勾结…”
张二娘杏目一瞪,怒从心中起,“我原本今天去黑水寨暗探,想搞清楚事情原委,都被这蠢货给拖累了。”
南宫诀不满,“喂,明明是你自己成事不足,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说不是你,”张二娘咄咄逼人道:“要不是你跟着我,我能被发现?”
白重文任凭他们吵架,独个儿思索,半晌方道:“我看这次打草惊蛇,他们防守的会更严密,现在就算了,我们今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细探。”
张二娘也吵累了,提着剑往回走,“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别烦着我就行,不然,”张二娘比了比剑,“我就要你好看。”
南宫诀迎上她的视线,轻视道:“不自量力。”
人走了,白重文和南宫诀返家,边问道:“你怎么被发现的?”
“那个…”南宫诀抓了抓耳朵,又抓了抓脸,“咳…不小心。”
白重文狐疑道:“也没发现你这几年功夫退步啊。”
“呃…都说了不小心,”南宫诀说完,迈开一大步,赶超了白重文,甩他半截路。
脑海里回荡起跟踪张二娘时,满是落水见到张二娘的记忆,那女子一瞬间惊慌失措,蒙了一层水渍的脸清新亮丽,湿漉漉的头发披在雪白肌肤上,眼睛因热气而氤氲…
第九十九章夏日悸动
夏天的浮云像游客一般,在明净的天空上,川流不息。净碧的长空,返映着远山的浓翠,好像是大海波平时的景象。前夜一场小雨,路上微尘不起,两旁的树叶还未落尽的洋槐榆树的枝头,青翠欲滴,大有首夏清和的意思。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柳树上的蝉在&p;ot;知了知了&p;ot;地唱着。
宫门口,一驾马车安静停放,时不时的窗帘被掀起,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绝美脸庞,那双眸悠悠往宫门里探,仿佛在等待谁。
一炷香的时间,再掀开帘子,脸上露出一抹久盼之后见到人终于出现的欣喜,回头说了句什么,就跨步从马车上跳下来,迎了上去,“慕姑姑。”
慕如欢双手拢在衣袖里,身上披了件连帽的斗篷,帽子压的低低的,脚步快而轻,听到对面声音,微微抬头,缓而露出客气笑容,“南宫小姐,久等了。”
“不碍事,”南宫灵已走到她身边,“事情都办好了吗?”
慕如欢僵硬了一下,复而点点头,手伸出来,才发现右手握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瓶子,用软木塞盖着,垂下头去,语声略有些哽咽,“都在这里了,麻烦南宫小姐帮我送红衣回乡。”
南宫灵小心接过,双手捧着,“我知道了,放心吧。”
慕如欢感激的冲她笑笑,眼眸里蒙了一层水雾,灰暗的神情带着一抹感叹,“谢谢,红衣…她活着不能出去,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南宫灵也叹气道:“是啊,斯人已去,你也别太伤心了。”
“嗯,”慕如欢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索出一方丝帕和一个荷包,“这个,是红衣最喜欢的帕子,麻烦你一同帮我交给她爹娘,埋于一处吧。还有,这些银子,给两位老人,好好置办,别亏了她。”
南宫灵拿过手里,正是上次见过的那面帕子,“好,我会照办的,还有其他的事吗?”
慕如欢摇摇头,眼里满是感激,“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做,我替红衣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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