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妖的道长了,明明是个半仙了,最后却栽在一只紫燕手上,最后潦倒人世,孤独终老,而紫燕也为他魂飞魄散……写书之人一味地自诩多请,却是个小心小性的。”
怀珺将头从棋盘上抬起来,笑问:“那你以为如何是好?”
“道长若是道心坚固,便不会动情,既已动情,就该抛世俗于身后,携了紫燕双宿双飞,若不是他踌躇徘徊,那紫燕也定不会被他所累。心爱的女子为救他死了,他该立即随她而去,或者是好好活着,可他却摆着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敷衍度日……”陶晴说到这里就顿住了,想了想,道:“两人若从未相识,只各安天命,修个逍遥散仙,岂不更好?”
怀珺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笥里,笑道:“可若是这样,就没了你手中这个故事。”
“那倒是。”陶晴想了想,又不服气,“好的姻缘本该是因为对方而过的更好,不是相互折腾掉了性命。”
怀珺正在将盘上的棋子拣会棋笥中,听到这话手却一顿,寻思了一番,才笑说:“匀匀倒是通透。”
“本该如此。”陶晴将书收了,坐到他对面来,帮着拣棋子,“若是有一天,我为你死了,那定是巴望着你活得好。”
她说完就立马闭了嘴,其实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其中的含义却不一般的了,巴望着“他”活得好,弦外之音就成了他是她的“意中人”,这样以来,岂不是变相的告白了么……
王府的房子就是修得好,地上连个缝都没有啊……
好在怀珺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抬首看了她一眼,道:“匀匀又乱说。”
陶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赶紧抓住时机,将他灼灼地望着,道:“若当真有这一天,怀珺定要帮我报仇才是,我的性命可宝贵得紧,不能白白的丢了。”
“你既知道性命宝贵得紧,就该好好爱惜才是,莫要总是将这些挂在嘴上。”
陶晴没有搭话,因为没得到帮忙报仇的承诺,又错失了灌输“报仇造反”的机会,觉得十分怅惘……
棋盘上的子已被怀珺拣干净了,两人中间横着一章光滑平整的盘。怀珺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只我活着,定会护你周全。”
这您还真护不住……陶晴在心里想,于是抬眼看他时就分外的心虚,赶紧转移话题,“我一直想能赢你半子的。”
怀珺将跟前装了白子的棋笥地给她,问:“你是要赢我,还是要我让你赢?”
这选择题也忒直白,忒伤人自尊了,陶晴决定回答得委婉些:“怎么容易些,就怎么做罢。”
怀珺笑笑。
这一句开始,陶晴明显能够感觉到下得格外顺手,果然是因为自己厚脸皮地要求别人放水的原因么……
可眼看着可以吐气扬眉了,却有丫鬟急急地赶来了,说是宫里来了传话的人,要当面说与王妃。
看来华纤凌终于做通了姐姐的工作,皇后娘娘终于行动了,陶晴看了怀珺一眼,起身整了整衣裳,道:“我去去就来。”
怀珺却也跟着起了身,“我同你一起过去。”
等他们进了前厅,果然看到有两位公公正等着,见他们进来,忙跪下行礼,“见过怿王爷,见过怿王妃。”
怀珺道:“公公请起。”
两人起来,年长些的那位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说御花园中的素馨开得正好,想请王妃一同观赏,若王妃午后无事,便可进宫。”
陶晴点点头,道:“有劳公公。”
待人走后,她抬头看了怀珺一眼,“虽没有捧出懿旨来,可若是不去,少不得要给按一个抗旨的名头。”
怀珺点点头:“既如此,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陶晴抬头看他:“皇后娘娘不过是请我去赏花罢了,你去做什么?我带了落蓝就是,那丫头机灵得很。”
怀珺也不坚持,点头同意。
午饭后,陶晴让落碧重新帮她绾了发,又换了身妥帖的衣服,这才乘了车朝皇宫去了。
不就,她就被人引着一路穿过水榭阁台,到了花园里,果然看到皇后娘娘正浑身金光地坐在那里,同身边的侍女说说着什么。
陶晴上前依着礼数请了俺。
“一家人,不必多礼。”华纤凝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空着的椅子,扭头对她道:“匀匀过来坐。”
果然是因为要谈情情报的关系,这架势,跟上次完全不一样,陶晴只得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在一边落了座。
华纤凝笑眯眯地看着她,道:“难得这两日素馨开得如此繁盛,便想请你过来看看,可听闻前两日你不在城中,竟拖到现在。”
陶晴垂头,不卑不亢地道:“谢皇后娘娘眷顾。”
“请你来一则是为了赏花,二则也是想与你闲话家常罢了,匀匀如此距离,反倒生疏了关系。”
陶晴暴跌的拿一句“尊卑有别”将话给堵回去,可最后还是作罢了,看着眼前那一簇簇的素馨花道:“果然开得好看,这样素雅别致的花,怪不得人喜欢那它来鬓发了。”
“是了。”华纤凝在一旁跟着点头,“若我说,素馨鬓发的风致,怕是连‘人面桃花相映红’都比不上呢。”
陶晴跟着点头称是。
于是两厢里都沉默着赏起素馨花来,皇后娘娘还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要说这些贵人当真有什么通病的话,无外乎两点:第一,说话做事喜欢绕弯子,好像直接搞定十分损身份似的;第二,特别沉得住气……
遇到这种喜欢装哔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更壮,于是,陶晴摆出一副更加悠然的姿态来,输人不输阵啊!
华纤凝看了一会,终于开口了,扭头看着她:“这素馨花鬓发确是十分别致的,只是我看匀匀平日里并不喜爱这些罢,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女儿,到底不是一般庸脂俗粉可比的。”
开始往主题上靠拢了……陶晴垂首:“匀匀姿色平庸,恁是如何打扮,也无甚光彩,反倒不如图个自在。”
皇后娘娘立即摆出一副不爱听这话的表情来,嗔道:“匀匀这话却不是真心,只怕整个京师再寻不出盖过你的人儿了……”
离主题越来远近的节奏啊……
果然,皇后娘娘说完,又看着她道:“不然姹紫嫣红开得好,那怀珺怎就偏偏中意你呢?匀匀莫再说抬出‘怀珺不清醒’之话来唬人……”
终于切入正题了……陶晴扭头对她道:“皇后娘娘不信匀匀也应该,只是这其中确然是有些缘故的。”
皇后娘娘这次却没有搭话,因为她直接扭过脸来,将人望着,摆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陶晴想了想,决得还是遮遮掩掩的效果要更好,于是踌躇着道:“因缘际会,王爷同哥哥熟识些罢了……”
华纤凝却比她妹妹沉得住气,比如眼下她听了这个回答,并没有急急地刨根问底,反而开口柔声相劝:“待十日一长,怀珺自会更加知道你的好……”
这安慰还真是敷衍得很呐,却给了陶晴一个引领谈话方向的机会,她露出一个微微有些不甘又宽慰且落寞的笑来,低声道:“只怕到时候……他就忙着去发现别人的好了……”
华纤凝也跟着伤感起来,“怀珺是个长情的人。”
“娘娘如此说,匀匀也就如此巴望着了,”她努力让脸上的笑爽朗豁达些,像是忽然想起将军府的气节一般,挺了挺腰板道:“倘或他有一天,当真……”
皇后像是戏谑她一般,忙跟着问:“倘或怀珺当真……匀匀又待如何?”
陶晴朗声道:“哥哥一直教导,即便是女儿也不可失了将军府的气度,倘若当真有那一天,匀匀必回将军府去,干干脆脆,绝不赖他……”
华纤凝又嗔道:“小丫头,净说些气话。”
“这却不是气话了,自来了京城,哥哥也是如此说呢。”有本事你去跟陶天对质啊……
“新婚燕尔,莫要讲这些,平白招了晦气来。”皇后娘娘皱眉道,然后把就真的将话题转开了,复又回到素馨花上。
接着闲扯了两刻钟,皇后娘娘终于表示有些“困乏”了,不过临走前还是体贴异常地吩咐下人:“仔细送怿王妃出宫。”
陶晴起身恭送凤驾离开,这才随了那宫人出去,然后上了马车,可待车门打开,她却愣住了,明明该呆在府里的人,此刻却正端坐于内。
她怔了一怔,便进去,待车夫将门关好之后,才问:“你怎在这里?”
“若是他们知道我在外面眼看着你进去,且等在这里,多少会多些顾虑。”怀珺看了她一眼,又道:“我便跟着你的车子过来,再者整日呆在府里也无趣。”
陶晴的左右手交握着,置于胸前,笑着喊了声“怀珺”……
怀珺没有说话,等车子又驶了一小段复才开口,问:“传召你进宫,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陶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心将事实说出来,她道:“皇后娘娘问我,若是有一天你当真有了意中人,我当作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王爷会怎么回答呢?
这个故事要完结了,好舍不得……
不过某冈终于决定要开一个以哥哥为男主的坑了,可惜不是陶天这货……
好吧,大家还是猜王爷的反应吧……
第95章娶妻
陶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心将事实说出来,她道:“皇后娘娘问我,若是有一天你当真有了意中人,我当作何打算。”
怀珺坐在对面,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先前那个样子,只是看着她便问:“你当如何?”
其实她将这话说出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他的心思,不想怀珺却这样问,看来……她果真是想太多了,没事探别人的心思做什么,真是吃饱了撑得……
陶晴面上如端着一碗静水般,回道:“早先我便承诺过,定不会缠着你的。”
怀珺笑笑,道:“你怎知我现在没有意中人?”
“成亲那日,你曾说,若是非娶妻不可,那唯一的理由便是为了自己的心,可你对我却并……”她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低着头默了墨,又抬起头来直视他,咧着一个笑容:“后来,我寻思了许久,便想通了,你愿意娶我不过是因我救过你两次,而你又恰巧看不上其他人罢了……”
怀珺没有出声,车里的气氛便有些压抑。
他这种既不肯定也不否决的态度,叫陶晴很是不安,她这个人就是太容易认真了,其实认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些话当真是藏在心里的比较好,如今这样打开天窗了,反倒教人尴尬得紧……
她转身轻轻挑起车窗上的帘子,道:“我想去将军府取点东西,你若有事便……”
怀珺嘴角又有了笑意,不容她说完,便道:“好,我与你同去。”
这样也好,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等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陶晴立即下了车,直接进了大门,与得了消息一路小跑过来的郑管家打了个照面,她问:“哥哥可在府中?”
郑管家先是对着怀珺行了礼,这才笑呵呵地道:“在呢,在湖边上,小姐要回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陶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怀珺,道:“不过是想起有件要紧的东西在屋里,又怕落蓝丫头找不到,这才过来取的。”
她说完又转过身来,对怀珺道:“你且在前厅休息,我即刻去请了哥哥来陪你,可好?”
要请将军的话,派个下人过去就好,可怀珺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笑意道了声:“好。”
陶晴转身就走了,若按着以前每次完成任务时的状况看,这次遇到怀珺应当是件好事,他不对自己心动的话,那自己也就不会背下人情债,如此,等回到现世,那就可以照常过日子了……
嗯,挺好的,她在心里又念了几遍,确实挺好的,然后就吸口气朝翠湖去了。
陶天果然正在翠湖的亭子里,只是此刻既没有百~万\小!说,也没有自己下棋,而是左手拿了一把小剪刀,修剪右手的指甲,完了还将手举在头顶,抬眼对着太阳看了看,然后十分满意地朝指尖上吹了一口气……
陶晴站在他身后,寻思我是打断他的自恋呢,还是打断他的自恋呢,还是打断呢?
她不开口,某人却开口了:“哥的背影就这么让你陶醉?”
陶晴叹口气,皱着鼻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道:“皇后今天宣我进宫了。”
陶天将剪刀放在桌上,扭头看她:“说哥不知道的。”
她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皱着眉头回:“你都猜到了,她果然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他抬头睨了她一眼,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华纤凌是个二缺,拿了竹签就去找贵人帮忙去了,可她姐好歹也是皇后,多半知道怀珺跟皇上的谈判,也不敢贸然开罪将军府,可又经不住她妹妹的游说,如此以来,就只能先从你这里探探底了。”
“你别用拿着鄙视的眼神看我,我为什么在这次任务里发挥失常啊?还不是因为老被你气得失去理智!”
“那您这智商波动还真挺大的……”
陶晴将他手里的杯子夺过来,一口灌了下去,冷静了冷静,决定扳回一句,于是问:“可这件事如果皇上不支持的话,皇后也做不什么,皇上那边已经跟怀珺达成了协议,你打算怎么去说服?”
陶天将她手里的杯子抽出来,“怀珺先前承诺‘再不回封地,并不与朝中大臣相交’,这两条里,最实在的,也是皇帝最想要的不过是‘再不回封地’这一条,如此怿王就成了他手掌心里的蚂蚁。可当真让王爷同镇国将军府联姻的话,那还不如把人赶回封地去呢,所以说啊,成亲什么的,不过是皇帝老儿的缓兵之计罢了,手里还有后招呢,他铁定不会看着你们幸福美满……”
难怪陶天一直这么有把握,因为一早就看穿了那皇帝的心思,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忧虑简直不值一钱!果然是因为身穿的原因,所以把脑子忘在家里了么?
(众:身穿才该带着脑子一起来啊喂!)
她很受伤,决定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可如今依着镇国将军手里的兵权,皇帝他真敢毁了这门亲事么?”
陶天托腮打了个哈欠,“可以问个有水平点的么?皇帝又不是傻的,他肯定会借机刺探一下哥的态度啊,所以说,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哥手上,嘿嘿…嘿嘿……”
掀桌应该很爽的,陶晴忽然很想尝试一下,可跟前的是个石桌,只好作罢了,“那他还把兵权交给你,这不是找虐么?还是说他‘看好’你?”
陶天一阵恶寒,丢了个“鄙视腐女”的眼神过来,赶紧解释清楚:“他敢把兵权交到宣骆手上,一是因为没有比宣骆合适的人才,二是吃定除了他之外,宣骆找不到可以效忠的人,所以说啊,他早就打算除掉你老公这个眼中钉了……”
陶晴眉头皱了起来,陶天的话不会有错,怀珺那样的人物也绝对早想到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出了成亲,难怪他会一直口口声声地强调“我定会护你周全”……
陶天瞄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既然敢信誓旦旦承诺要护你周全,多半是因为手上有了厉害的筹码,且是皇帝不知道的筹码,不然早就被要走了……”
是这样么?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她拿手用力揉了揉额头,决定将这些事暂时抛开,只问:“接下来怎么办?”
“皇帝老儿肯定等着破坏你们新福美满的婚姻呢,到时候,我就委婉曲折地表示一下支持呗。”
陶晴点点头:“只是时间上,你要把握好,眼看着就要到宣匀触门身亡的日子了……”
“这个不用你着急。”陶天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三朝回门时,怿王与镇国将军相谈至深夜;后来又约于西松观相见;再然后,怿王妃被皇后试探后,立即同怿王一起,去了镇国将军府……可见啊,怿王府同镇国将军府还真走得挺近挺勤的,那皇帝老儿不着急才怪!”
额……这人果然早就算计好了……
许是因为没有午觉的原因,陶晴忽然觉得有点累了,于是起身道:“你去陪怀珺吧,我回院子里眯一会,晚饭在这里吃,让厨房多做点蔬菜,开饭了再叫我。”
“你知不知道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陶天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跟着起了身,两人一路出了亭子,沿着湖边朝外走。
到了肆晴居门口,陶天忽然道:“单是就棋盘上的纵横之术来看,你那个夫君绝对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好在他确实无心权力,不然那皇帝的不知死多少遍了。”
陶晴很郁闷,因为她总觉得这一群人里,最笨的那个就是自己了,认识到这一点后,她就没什么食欲了,连手上夹菜的筷子,看上去都有些恹恹的……
今天是七月初八,半轮皓月悬在天上,照得星星有些少了,她跟着怀珺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刚想回房,却听身边的人说:“我有样东西给你看,随我来罢。”
什么东西不能拿到房里来看啊,心里虽然这样疑惑,陶晴嘴上还是十分爽快地答了声“好”。
怀珺带着她穿过回廊,出了院子,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往里走。
她隐约猜到这个地方便是怀珺先前不让她来的后园了,可如今又为什么……
等前面的人终于停住了,她才收住东张西望的眼睛,然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愣住了。
“本来想再过几日,等月圆时再给你看的。”怀珺看着眼前,“这里本来是我闲暇时种下的一片梅林……你先前问我王府里可有没有湖,我便找人在此挖了,然后引了活水进来,昨日方才修好的……”
眼前是一汪静波,偶有夏风吹起一片涟漪,将投在水里的半弯月亮摇晃起来,抖碎了半盘子的银光……
陶晴总觉得那月亮好像是晃在心里似的,满是揉碎的银光,教人怪舒服的,可是拿人家的手短,她又有些心虚,便道:“怀珺,我……”
“依着你的意思,我娶你乃是因为你救了我两次,那我应当庆幸的,还好救命恩人是个女子……”怀珺将话头给接过去了,说完后,看到陶晴将脸别开,他又笑了,周身沐着清辉,脸上全是云淡风轻的从容,说:“我只是娶妻时,恰巧娶了救命恩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整个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我忽然不晓得该给女主那个结局了,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设置了好几个……
唉,惆怅……
新坑想走欢脱风……
第96章轻吻
隔了两日,陶晴把手里的本子翻完,长吁了一口气,抬起脸来看着一湖的碧水,又仰着脖子将头上这个竹子搭就的小屋打量了一番,道:“竹子果然是个雅物,这间小屋反倒比那些个亭台楼阁别致得多,呆在这里都教人神清气爽的。”
怀珺正在一个人下棋,听到这话扭头在屋里环视了一圈,道:“幼时我便想有这么一间竹屋,可住在宫里,必然是达不成了,后来搬进王府,反倒没了幼时的兴致,只觉得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罢了……前些日子挖湖的时候,不想起了兴致,顺便让人移了些竹子过来,置在湖边上,竟也相得益彰……”
早知道怀珺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只是随遇而安的人却忒无欲无求了,陶晴将书放在小桌上,笑道:“那你当谢我的,这湖虽是挖给我的,可反倒圆了你幼时的愿望啊。”
怀珺沉下眼睑,做出一番思量的样子,道:“如此也说得通,那你要我如何谢你?”
“现在嘛,就先下两盘棋罢,好久没有赢过你了。”她想了想又加了句,“以后呢,我若被人欺负了,要给我报仇。”
“好。”怀珺答完,低头开始拣盘上的棋子,状似无意地随口问:“匀匀,当初你为何要救我?”
这个……当初千祷告万祷告,好不容易有了接近你的机会,我铁定不会放过的好吧?可这理由能说么?但她又不想对着他撒谎,只好选择性地实话实说:“若是见不到也就罢了,可你倒在跟前,我总不好视而不见或者是绕道而行的……况且你又是我认识的,倘若当真见死不救的话,日后见了面也不好说话……”
闲来无事时,他倒是寻思过那时她为什么恰好出现,又那样的舍命相救,但实在没想到还有“日后见了面也不好说话”这一条……
陶晴拿眼角偷偷地觑他,看他半天不言语,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正在这时,有个小厮一路小跑着过来,到了跟前躬身道:“禀王爷王妃,镇国将军来了。”
这将军过来,多半是为了看妹妹的,怀珺于是抬头看着陶晴,等着她的意思。
陶晴看到这架势,也乐得拿主意了,十分干脆地起身对他道:“我去请哥哥过来,也让他瞧瞧我们这湖……”
怀珺看着她迈开轻快的步子,又转头看了看“我们的湖”,觉得如此也好,当初果然没有看错……
陶晴在前院看到陶天,立马挂了个十分惊喜欢愉的笑在嘴角上,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陶天这人是绝不可能对着自己的王妃妹妹行礼的,直接上前两步道:“过来看看你们,今日早朝后,皇上留我问了问军中情况,于是出宫便有些晚了,想着时辰恰好,就过来了。”
看他还是一身朝服,陶晴也早猜了个大概,如今听他亲口这么说,心中就有底了,多半是皇帝真的在含蓄地确认陶天的态度,所以她并不惊奇,只是“哦”了一声,问:“哥哥用过饭没?”
陶天十分欣慰地点点头,道:“用过了。”
然后兄妹两人便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后园去了,陶晴十分自豪地问:“这湖还漂亮罢?”
陶天露出一个外人看来十分和煦陶晴瞅着猥琐十分的笑来,点点头:“甚好。”
怀珺正出来迎她们,在半路上打了个照面,陶天低了低头,权当行过礼了,“见过王爷。”
“将军不必拘礼,到底是自家人。”怀珺说完又笑着解释:“本该去迎将军的,可匀匀抢在前面,我实在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只好等在这里。”
看到那个门窗大开的竹房,陶天果然赞不绝口,道:“这个倒清新别致得很,夏日里也清凉。”
三个人坐了一会,怀珺便被管家请出去了,只剩陶晴在湖边陪着老哥,问:“皇上怎么问的?”
“关键是我怎么说的。”陶天不满地强调,完了立马摆出一副特别认真的表情道:“我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身为哥哥不过是盼着妹妹平安无忧罢了……”
农历七月,毒辣辣的日头底下,陶晴一点都不含糊地打了个冷战……
某人看她一眼:“我今日又过王府来,皇帝多半要沉不住气了,只怕他很快就要宣你家夫君进宫去问当事人的态度了,应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
陶晴点点头,又道:“我记得上次宣匀死的时候是八月十八日,你千万掐好日子,别早了也别迟了,我也好准备着慷慨赴死……”
陶天点点头,:“马上就七月半了,鬼节,总不好办婚事的,你成亲的时候,我就问过钦天监的人了,他们说过了六月十九,就只剩下八月十二和八月十八,是宜嫁娶的日子,不过那华纤凌肯定心心念念想着逆袭这件事呢,所以,我看八月十八的靠谱些,实在不行,我就给他们制造点机会呗……”
他说这话,就好像在说晚上我们吃青笋肉丁一样,陶晴乐得清闲,嘿嘿一笑:“行,那就交给你了,我要抓紧时间再享受一下这奢靡的生活。”
“这湖是那王爷为你建的吧?”陶天扭过头来,露出一边森森的虎牙,情绪高昂地看着她,“难得他如此真心待你,还是个没结过婚没有拖油瓶的,只是可惜了,一腔深情错付啊……”
陶晴抽抽嘴角……
当晚,陶晴刚上床躺好,怀珺也在外沿上躺下,忽然道:“后园的湖,我一直未取名字,便想让你起一个喜欢的,可今日,将军过来同我说,有个名字,你必然会喜欢的。”
陶晴一时来了了兴致,忙问:“哦?那叫什么?”
“这个名字我也喜欢,叫玖晴湖,与你未出阁时住的肆晴居正好相称。”
陶晴只觉的一道天雷将自己给劈了个焦黑,果然陶天这货不搅合两下子心里就不舒坦!
可怀珺却不自觉,又继续道:“虽是捌玖的玖,但也可做长久的久,玖晴便是久晴了,确是个好名字的。”
陶晴在一边讷讷地重复:“确然是个好名字啊,好名字……”
第二日,陶晴又去了湖边的竹屋里,却看到湖边上的石头上涌小篆刻了苍劲的三个大字:玖晴湖……
落碧在一旁笑靥如花地道:“这是将军一早派人送来的,王爷很是满意呢!”
陶晴仰头看看天,果然有一群乌鸦“呱——呱——”地飞过……
七月半是鬼节,不宜外出,可七月十六一早,宫里就传来了旨意,说是皇上宣怿王进宫。
陶晴一个人坐在湖边上,想着如果皇帝挑明了说出华英郡主同怿王的婚事,那依着怀珺的性子,应当是不会答应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直到傍晚,怀珺才从宫里回来,陶晴想了想,觉得正常情况下,自己也该问问的,这才在饭桌上开了口:“皇上今日着你进宫,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怀珺夹了一块鱼肉,依旧温温浅浅地笑着:“等用过晚膳了,再说与你听罢。”
陶晴点点头,继续吃饭。
晚饭后,怀珺起身道:“今日是既望,乃是一月当中,月亮最圆的时候,家里的湖虽说小了些,但也可以去看看平湖圆月的景象……”
这是有话要说的节奏啊,陶晴赶紧点头表示同意。
等到了后园,一轮圆月不过刚刚升上东天,她站在湖边,往东看,正好看到一轮明月铺在湖面上,成了一个长长的椭圆的亮影,被微漾的湖水褶皱了,摇摇晃晃……
怀珺看了看道:“今日的月亮虽然圆些,可出来的时辰也晚了些,看不到皓月当空的景象了。”
陶晴不是古人,没有那么多对月吟诗青梅煮酒的浪漫主义小情怀,对这些向来不挑剔的,她只觉得这样就挺好看的了,便说:“这样就挺好。”
“嗯。”
然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陶晴本以为他是有话说才喊自己过来的,如今却忽然没了后话,便疑惑地朝他看去,这一看却不打紧。
东天的月亮将银灰洒在他身上,却被挺立的竹子给搅成了一片斑驳的光影,夏夜的风吹过来,那竹子晃啊晃,他身上的暗影便跟着摇啊摇……
他沐着斑驳的月辉,长身玉立在湖边上,脚下是荡着圈儿的清波,让人感觉他就好像随时要踏水而去一般……
陶晴这是只在心里感叹:当真是赚到了,竟然嫁了一个神仙般的夫君啊……
回房后洗漱完了,怀珺熄了里间的蜡烛,躺在床上,低声说:“今日皇上同我说,欲将华英郡主配给我做平妻。”
这人也忒实诚了,就这么给招了,陶晴在夜色里偷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问:“那你如何说?”
“自请不要封地,削去王爷的身份,如此以来,便配不上华英郡主了。”怀珺的右手伸过来,十分精准地握住了她的左手,“我既已娶了你,定不会再招惹其他人,况且其他人里没有我中意的那个……”
这话说得……咳咳……真叫人心动,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心动不如行动,于是陶晴一个冲动,便做了件让她三日都抬不起头来的事情……
她扭过脸,看着怀珺侧脸的轮廓,然后凑上去,迅速地,轻轻地,啄了一口……
怀珺却没什么反应,一秒以后慢慢地扭过脸来,灼灼地将她望着。
陶晴将左手从他手里挣出来,然后朝里翻了个身,蹭到墙边上,嘟囔了句:“一不留心,就情不自禁了……”
作者有话要说:jq就是这样慢慢养成的啊~~~
其实这章内容还挺多的呢,关键是应攻打人民群众的要求,亲上了哦,亲上了哦~~~~~
是真的亲上了哦~!!!
某冈好鸡冻,你们快来夸人家啦~!
第97章这才是吻
屋里的气氛登时就微妙起来,被吻的人一直沉默着,弄得主动的那个也跟着忐忑起来,他是吓到了,还是在嫌弃啊?
陶晴右手的拇指又开始抠左手的食指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从胸腔里传出去,然后又从眼前的墙上返回来,整个房间里好像都只剩下被扩大的“咕咚咕咚”的声,在耳膜上来回弹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好似是对着她的背,低低喊了声:“匀匀……”
陶晴忽然觉得心虚的不得了,整个人都僵住了,于是只好一动不动地僵着膀子装死。
怀珺好似在背后低笑了一声,最后叹口气,说:“早点睡吧。”
然后一直等她数到二百二十九的时候,屋里再没有什么动静,她终于放松下来,轻轻地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府里的下人总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王爷起来了,王妃在睡;王爷用过早饭了,王妃还在睡……
等王爷去书房了,王妃才终于起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陶晴无精打采地吃了一碗粥,落碧看她那个样子十分担心,于是开始无话找话地试探:“小姐觉得今日的粥味道可还好么?”
陶晴看了一眼自己跟前的空碗,道:“甚好,鸡丝切得不粗不细。”
落碧和落蓝小伙伴听到这话都惊呆了,今天不是鸡丝粥,是番薯粥呦亲……
某人毫不自觉,继续托腮发呆,忽然福至心灵,右手往桌上一拍,十分有魄力地道:“好,今日去听戏吧!”
看到一直蔫蔫的主子忽然有了精神,落蓝心中十分欣慰,可最后还是友情提醒:“小姐,您如今已是王妃了,若是再去那种地方,只怕要闹出不小的动静……”
华英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都去得,她一个为人妇的还去不得了?陶晴想也不想地道:“我们轻车简从就是了,你且先让人去打点一番。”然后抬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很是决然:“你们莫要劝了,我去意已决。”
“王爷那边……”
“落碧,你去书房同王爷说一声罢,就说……就说我许久不曾出去了,颇有些怀念,便想一个人去转转。”
落碧落蓝身为被陶天选中的人,脑筋自然不会太差,听闻这话,立即明白过来,某人明显就是在躲着自家夫君,可她身为一个丫鬟只能在心里遐想绵绵,面上故作随意地问:“若是王爷说要同行的话……”
陶晴看了落蓝一眼,露出一个解脱般的笑来,“也许稍后我会困乏也说不准……”
果然是闹别扭了啊,落碧十分欢快地朝书房去了,片刻之后,折回来道:“王爷说知道了,只是嘱咐多带些人。”
陶晴顿时来了精神,赶紧换上备好的束腰长袍,将头发重新梳了,便乘上车子,朝“阳春园”去了。
落蓝早就让人去打好了招呼,阳春园的当家得知怿王妃要过来,早就安排好了,帮着将行踪遮掩了过去。
陶晴在三楼最正中的一间厢房落了座,又稍稍等了一会才有吱吱呀呀的的管弦声传来,终于要开始了,花旦、小生一个个粉墨登场……
她看着台上的悲欢离合,仿佛在看一段缩减的人生,思绪一时在戏里,一时又在戏外,断断续续竟也连成了个完整的故事……
一出完了,已经过了午时,有小厮叩门,落蓝出去,是小厮送菜过来了,她和落碧两个丫头隔着门将饭菜一盘一盘地接过来,又亲自试过了才端到桌上。
自出了怿王府,陶晴整个人便放松下来,早上那一小碗不知道什么味的什么粥也完全消化干净了,难得跟前都是她自己喜欢的菜,又看旁边并无外人,便对落碧落蓝两个丫头道:“你们也吃罢,园子里不好再寻其他吃食。”
等吃完了,自有人收拾,并送上一湖上好的胎菊茶,陶晴便让落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本子翻起来,一炷香的功夫后,戏台子上又有动静。
她便将本子收了,全心全意地看起戏来,要说看戏这个东西初初看着确实乏味得紧,可一旦真的听进去了,也颇有一番意味,悠扬顿挫的唱腔,一板一眼的动作,竟也有些美不胜收的意思,难怪能够经得住岁月变迁,朝代更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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