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森林唱游同人中篇集

森林唱游同人中篇集第13部分阅读

    你必须记住,我才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

    流川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先生的意思是说,我连接案子的ziyou也没有吗?”

    “流川,你难道没听说过对方请的律师是谁吗?”

    “当然听说了。是河田。”

    “你知道了还接下来?”

    流川知道河田是怎样的一个律师。他在这一行的业绩数一数二,但他往往只打轰动xg的官司,或者只为达官贵人及其亲友辩护。

    流川对这种同行完全没有敬意。在名气上对方如ri中天,和自己不可同ri而言。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退缩。

    他毫不让步地说:“我只相信事实和证据,对方的名气不在我的考虑之列。”

    高头看着这个平时沉默,但关键时刻气势逼人的青年。他觉得流川真是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自己竟然会容忍他到这个时候,真是个奇迹。

    他在办案上显出游刃有余的聪明,怎么会在为人处世上这么的不开窍呢?

    高头把流川的坚持理解为盲目乐观的理想主义,是赢了几场官司之后的意识膨胀。他好像忘记了自己也是从一个年轻热情、相信公正的青年律师,渐渐地变成今天拥有一家大律师事务所、只把法律当作生意往来的jg明商人。

    还是,他从来就不曾有过流川这样的坚持呢?

    有些人是永远无法达成理解的。

    高头见流川不会改变主意了:“流川,这世上没有你想要的公平和公正。你如果这么执著,会碰壁的。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先生说得对。我也知道不同人理解的司法公正是不同的,但我相信自己的理解。”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办法了。你好自为之吧。”

    高头走出了流川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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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上旬的一天,流川的案子进行第二次庭审。

    虽然河田会比流川以往的任何对手更难对付,但一切还在流川的掌控之中。直到河田询问流川的第二证人五代为止。

    “五代先生,你说你亲眼看到我的当事人,也就是山本真二先生,在案发当晚,也就是五月二十五ri深夜十二点十分左右,开车经过案发地点撞死了原告后开车逃逸。是不是?”

    五代是个有点内向的青年,他被河田的气势震慑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口吃地说:“是。”

    河田点了点头:“那时候五代先生离案发地点有多远?”

    五代一怔,想了一会儿说:“隔着一条街。”

    “那么,五代先生的视力是多少?”

    流川这时站起身来,对法官说:“反对辩方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河田转向法官:“法官大人,这个问题关系到控方证人五代先生证词的可信度。我请求允许继续发问。”

    法官沉默了一会儿:“本庭同意。但请辩方不要浪费时间,尽快询问与本案直接相关的问题。”

    河田向他微微鞠躬:“谢谢大人。”他转向五代,“请回答。”

    五代犹豫着说:“左眼近视三百五十度,右眼近视四百度。”

    河田拿起助手给他的一份文件:“这是我请有关专家做的实验报告。根据这份报告可以看出,案发地点那条街的宽度是二十五米,再加上安全岛的宽度,总共是三十五米的距离。以五代先生这样的视力,在当时的路灯光线条件下,从这个距离根本就不可能看得清我的当事人的面貌和车牌号码。”

    他把报告传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随即递给了法官。法庭的旁听席上开始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流川没想到河田会捉住这个细节来攻击自己的证人。因为五代是主动向jg方要求做本案的目击证人的,而且那晚夜se很亮,因此,流川之前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问题。

    他低头暗想对策。

    河田逼向五代:“五代先生,你真的看到案发经过了吗?”

    五代额上开始出汗,支吾着说:“是真的看……看到了。”

    河田步步紧逼:“敢不敢做个实验?如果你作的是假证,会因妨碍司法公正而坐牢的。”

    流川再次站起身来:“强烈反对辩方用恐吓语气引导我的证人说话。”

    “反对有效。”法官这次终于站在了流川这一边。

    “对不起。”河田再次向法官微微鞠躬。

    他继续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五代,五代终于jg神崩溃似的叫起来:“我不想坐牢!是流川先生叫我作假证的!我不能坐牢啊!”

    顿时法庭上哗声一片。

    一向遇事不惊的流川也呆了,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他握着签字笔的手不由微微发抖。

    他看着那时慷慨激昂地说要作证的五代,第一次疑惑于人心丑恶可以达到的限度。但是他不可能立刻就跳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不是他的作风。

    河田心满意足地对法官说:“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流川一眼。但流川能感觉得到他这时得意的心情。

    流川心里冷笑了一下,他果然没有高估了这个人,为着胜诉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这时一个陪审团成员走到法官跟前说了几句话。法官用槌子敲了敲桌面:“由于本案出现了新情况,本庭决定暂时休庭,择ri再审。控方律师请于明ri上午到律政署接受职业审查。――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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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走出法院,这是他生命里值得记住的一天。

    七月初的阳光有着灼人的热度,没有因为一个叫流川枫的小人物的命运急转直下而变得天地无光。

    流川这时没有觉得难过。他突然想到泽北那天说的话,他终于明白了泽北语带双关的意思。

    他输在另一些地方了。

    但今天绝不是世界末ri。

    这时,一大群人从广场四周向他围了过来。流川知道他们是谁,是他最厌烦的一类人。

    他们总是为了抢新闻而惟恐天下不乱,总是毫无怜悯之心地随意撕开别人的伤口,总是对别人的痛苦有十足的兴趣。――他们是记者。

    一个比流川还小着一两岁的青年把话筒对准他:“流川先生,你对你的证人对你的指证,有什么看法?”他好像在说绕口令。

    “流川先生,你被认为是时下最有前途的年轻律师之一。请问,你是否认为这次的事件,会威胁到你的大好前途?”

    “流川先生,你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是不是表示你默认了证人的指证?”

    “流川先生……”

    突然一个矮小的青年挤进了人群,大声地对流川说:“流川,我相信你!我是因为相信你才相信司法公正的!所以请你务必加油!”

    在场的所有目光都齐唰唰地集聚到了那个青年身上。

    流川看到相田彦一睁着他的大眼睛诚恳地望着自己。

    突然之间,高中时代和彦一有关的往事涌上了他的心头:永远只能做板凳队员的彦一,是那么真诚地喜欢着篮球,总是不留余力地为篮球队的比赛做啦啦队员;还有,他一直对自己由衷地佩服着,同时,也一直对仙道盲目地崇拜着……

    在所有人都想上前踩他一脚的时候,是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同学兼社团队友相田彦一,拨开众人扶了他一把。这个世界虽非人们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不过,也未必就如他所以为的这般丑陋。

    他对彦一点了点头:“我会的。彦一,谢谢你。”

    他分开众人,走向自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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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流川的世界天塌地陷地时候,仙道正在开一个重要的常务会议。

    他的电话这时开到振动。突然,好像有人要打爆他的电话似的,电话在他的桌前振个不停。

    仙道一时没办法接。但他突然想到纽约的那个深夜,流川打给他的那个电话,心念一动,站起身来:“大家先讨论讨论,我失陪一下。”

    他走到走廊里,打开电话,却是彦一的号码。

    “彦一,发生了什么事?”

    “仙道学长,出大事了!”

    “不会是美国攻打朝鲜了吧?”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流川被他的证人当庭指证,说他馊使自己作假证。”

    仙道脑中“轰”了一下:“你说什么?”

    “流川可能会失去职业资格,甚至会因妨碍司法公正而坐牢。”

    一时之间,仙道觉得走廊里的光线暗得有点不同寻常,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得清前面不远处的一盆盆景。

    他闭了一下眼睛:“你见到流川了吗?”

    “在法院门口见到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彦一。”

    他合上电话,脸se如常地回到会议室。

    流川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仙道现在唯一想知道的事情。

    最终章

    (十三)

    木暮看到流川,高兴地站起身来:“流川,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聊到那件百圈跑的事呢。”

    流川走到他们面前:“木暮学长。”

    他猜一定是仙道告诉了木暮有关三井的事。以前在篮球社,三井除了怕赤木,比较服仙道之外,也就买木暮的帐了。

    木暮好像天生就有抚慰别人的才能。失意的人只要看到他的笑脸,听了他的话,就会立刻觉得过往的那些挫折,也许只是某种必须经受的考验,而人生其实充满希望。

    在这个到处都是围墙的世界里,这样的人廖廖无几,简直就是稀世之珍。

    对于三井来说,他来得正是时侯。

    三井的脸se不算太好,但jg神已经恢复,依稀可见少年时代意气风发的影子。他没想到流川会来看自己,手足无措了几秒钟,然后故作不屑地说:“流川,你是来看笑话的吧?”

    流川当即还以颜se:“如果你自认是笑话,我也不妨凑兴看看。”

    “流川你……”

    木暮眼看争锋相对的好戏又要开场,忙站到两人中间:“打住,打住!你们不是小孩了。三井,流川特意来看你啊。”

    三井“哼”了一声,他今天难得地没有把和流川的意气之争升级。

    “流川,工作还好吧?”

    “还行。学长,你呢?”

    “还好啦。说到工作,我正要和三井商量一件事。大家先坐下来。”

    流川这才注意到戒酒中心的病房和普通病房不一样,更像是饭店的客房,家具和家电一应俱全。

    他们围坐在沙发上。

    “我们学校正好缺少一名体育老师,不知道三井你肯不肯屈就?”

    三井和流川都是一怔。

    “当老师?木暮你脑袋没有秀逗吧?”

    “当然没有。三井,以前我就觉得你其实很适合当老师。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在九月之前考到教师资格?我对你有信心。”

    三井没想到木暮会为他设想这样的将来。从灯红酒绿的娱乐圈回到青chun校园,这样的改变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其实内心深处,他最怀念的还是高中那段时光。他的高中生活可能会比别人曲折一些。但现在想来,那些挫折和失意反而有某种可贵的价值。

    像安西老师那样做个称职的篮球教练,未尝不是三井想要的人生。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轰轰烈烈地渡过一生。

    三井这时心中一颤,心想,在人世的浮华中辗转一圈之后,真的可以回到少年时代不成形的梦想中吗?

    这是生活的轮回,还是对他再次站起的奖赏?

    木暮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对这个建议完全否定,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说:“三井,我只是说说而已。让你一个大明星去当体育老师,是有点天方夜谭。你听过就算吧。”

    流川这时说话了:“三井寿,你在迟疑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安西老师,因为他才进入湘南高校的吗?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吧?”

    三井怒道:“那又怎么样?”

    “那就证明一次给别人看,你三井寿也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些年来,所有的人都随着年纪长大了,只有你还想继续做小孩。这样是行不通的。”

    木暮见三井好像要冲到流川跟前的样子,忙拉住他的右腕:“三井,老实说,流川的话也不无道理。你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三井看了他一眼:“木暮,连你也……”

    流川站起身来:“三井寿,我有说错吗?如果你自己不想站起来,别人怎么扶你也是没有用的。”

    三井盯着他:“流川,你别自以为是了。没有人能一直走运的。”

    流川冷笑了一下:“走运?也只有你会幼稚地认为有走运这种事。”

    木暮的眼镜好像又不停地想掉下来,他无可奈何地说:“你们不能和气一点说话吗?”

    流川对他说:“学长,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聊。”

    他走出了三井的病房。

    在国际仁友病院的大门口,彩子正要走进来,看到流川,她先是一怔,笑着走近他:“流川先生,上午好。”

    “彩子小姐,上午好。”

    “你现在有没有空?”

    流川今天刚好没什么事:“有啊。什么事?”

    “我有点事想和先生谈谈。”

    流川虽然知道她要谈的仈jiu不离十是关于三井的事,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咖啡端上来后,彩子用小匙调着咖啡:“仙道好像还没回来吧。”

    流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自己。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和仙道形同陌路的差劲关系。

    他很反感相熟的人在他面前提到仙道时的那种有些暧昧的表情,好像包含某种只有他本人不知道的意味。

    他没有就彩子的开场白回应什么。

    这可能会使对方觉得难堪。就算是他小小的一点jg告吧。

    彩子抬走头来,她的眼睛非常亮,与普通人不同,这是流川对她较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会是个无聊的人。

    彩子笑了笑:“我可不可以就叫你流川?”

    流川一怔:“请便。”他也不习惯比自己还大一岁的人叫自己先生。

    彩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说。我第一次见到流川,就觉得很亲切,好像看到自己的弟弟一样。”她停了一会儿,“这样说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我真是这么想的。因为三井的关系,我先后认识了流川和仙道。你们都是这世上少有的特别的人呢,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但可惜的是,流川你和三井、仙道他们相处得像陌生人一样。流川,你真的没想过和他们俩个人握手言和吗?也许可以令你们三个人的生活发生很大的改观。”

    流川淡淡地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可我觉得,有些事如果不去做的话,是不会知道有什么影响的。我有种直觉,三井和仙道都在等你放下身段。总要有人先踏出第一步吧。”

    认识他们的人一定都以为,是他在任xg,才使得局面僵持不下吧。流川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但他没有逢人澄清或解释的兴趣。

    既没有必要,也不是他的xg格。

    彩子很聪明,她看得出来流川对这个话题非常反感,于是说:“可能是时机没到吧。对了,流川,今天你和三井有说什么吗?”

    “木暮学长建议三井去做体育老师。”

    彩子眼睛一亮:“是吗?也许三井更适合做个体育老师也不一定。”

    流川看了彩子一眼,有点吃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以她的职业和成就,不太可能会认同三井从艺人到体育老师的转变。

    彩子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有一次我看到三井高中时的照片,也有你和仙道哦。我觉得三井比较适合做个运动男生呢。”

    流川想这倒是真的。三井的篮球感觉和技术是他也不得不佩服的。流川看得最顺眼的三井,相处的最和协的三井,也就是球场上的三井。作为湘南的王牌前锋和后卫,比赛时相互之间的传球还算是默契的。

    但那种默契在现实生活中完全派不上用场。

    “我和普通女人是不同的。我这么说不是想标榜或抬高自己。我只是从来不以一个男人是否出名或有钱来衡量他。就好比三井,他是做艺人还是做体育老师,只要适合他就好了。”

    流川没想到,彩子会如此直接了当地告诉自己她对三井的感受。三井那个一无是处的人,也会有这样出se的女子喜欢他,真是因应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句话。

    “五年前,第一次遇到三井,是在一个宴会上。你知道他转向我那一瞬间,我当时的感觉吗?我没想到会有人在娱乐圈待了五年之久,还能保持那么清澈害羞的眼神。那时我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就是他了。’我知道自己一直找啊找的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了。”

    流川觉得她在说的好像是另一个也叫三井的人。

    他突然有点惶恐和不安,因为竟然会有人以他为诉说对象,谈及感情的事。这应该是和他完全不搭界的话题。

    彩子的神情好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人,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似的:“我知道三井xg格上的弱点很多,一直在生活里跌跌撞撞的,差一点就要一撅不振了。但我没想在这个世上找一个完人,只要他让我有感觉又能信任就很好了。我相信只要站对了地方,三井就会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的。”

    流川看着她,心想,难道她特地叫住自己,就是为了告诉自己因为三井是她喜欢的人,所以希望自己对三井好一点?这不应该是聪明如彩子会做的事吧?

    彩子好像回答他似的:“流川,大家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如果对所爱的人宽容一点,生活可能会完全不一样的。”

    所爱的人?谁是所爱的人?是三井这个完全没有半分像哥哥的哥哥,还是仙道那个完全没有半分像学长的学长?

    为什么非得要他降格以求?他又不是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这么多年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正因为恨他的人多,他才时时刻刻告诫自己说,要更好地活下去。

    而且还可以再好。

    他的耐心差不多消耗到极限了:“彩子小姐,我有事要先走了。”

    彩子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快:“流川,请容我再说一句话,你给别人机会,也许就是给自己机会。这世上没有人能一个人活下去的。”

    流川站起身来:“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

    “那至少可以证明我不是在胡言乱语。”

    “我可不这样认为。你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该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权利。”

    彩子这时也站起身来,看着他:“流川,你还真是固执。你的决定不仅只关系到你自己,而且会影响和波及别人的生活。”

    流川看着她,没有说话。

    就算是彩子也这么说,可想而知。

    但这种认知没有使流川觉得心寒或是愤怒。他已经习惯别人的误解了。

    这么多年了,他都是一个人,怎么会介意别人怎么看他?

    他想自己不是太阳,有去照亮别人生活的义务。何况,谁又大方地往他的世界里撒进过一丝光热了?

    人们总是得了一寸就想进一尺,无休无止地刺探别人坚守的底线。

    流川有点后悔自己对三井的事显得过分热心了。

    他沉默着从椅边走出。

    彩子在他身后说:“第一个对你说那句话的人,是仙道吧?”

    流川没有回身也没有应答,走出了咖啡馆。

    (十四)

    流川进了便利店,向饮品区走去,拿了一听雀巢咖啡。

    到了收银台,要拿皮夹时,他不由呆了一下。收银台上的电视正在播出一个类似“”的新闻节目。

    他没想到只是上庭了一次,世界就发生了大事。

    这个世上的人对沟通越来越缺乏信心,于是选择了付诸行动。不久前的“”和巴厘岛事件就是证明。

    电视上,一个三十来岁的金发碧眼的女记者,正用一种发生轰动事件才会有的表情和手势占领着整个屏幕:“……这是距‘’事件之后,美国遭到的又一次大规模的恐怖袭击。请关注本台的后续报道。”

    女记者从屏幕上淡出,画面切到了美国某个城市的一片大楼断壁残垣、浓烟滚滚的场面。各种救助人员及新闻记者正忙于其间。

    流川付钱的时侯,中年女收银员说:“真是不太平啊。纽约又成了攻击对象。”

    流川一怔:“纽约?”

    女店员看着他,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似的:“先生,你不知道吗?电视从昨天深夜开始滚动播出这个特大新闻啊。”

    流川昨天工作到很晚,根本就没有打开过电视。所以,他可能是世上罕有的不知道地球村发生大事的人。

    他对政治不是很关心,虽然政治和法律的确是休戚相关。关于美国和阿拉伯世界的恩怨,那更不是他这个六十亿分之一的个体能解决的。

    尽管他也觉得这个世上少一点纷争会更好。

    女店员继续说:“飞机冲进了曼哈顿,本来是想炸帝国大厦的。不知道这次会死多少人。唉。”

    她长相普通的脸上有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这使听她说这句话的人觉得,那也许不是一个身处太平的人无关痛痒的清谈。

    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倒楣的人,所以,最好对别人的不幸保持点同情或关怀。

    这样多少可以使这个世界显得比较有人情味。

    流川拿着咖啡走出去,他拉开易拉环,喝了一口,突然手一抖,咖啡从罐口溅了出来。

    他这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听到纽约这个词会觉得有些异样。

    仙道那时是说去纽约出差吧?

    虽然是六月上旬的阳光耀眼的正午,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流川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寒意。好一阵子他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惶然。

    当意识回来的时侯,他清醒地认识到一件事:他远没有他自己认为的那么讨厌和不在乎仙道这个人。

    退一万步来说,已经习惯了隔三岔五地和仙道他们闹一场,看他笑着出丑的样子,这样好像就可以相安无事地潜伏回自己的生活中,等待下一次的交锋。

    这样的争锋相对彼此都好像乐在其中。

    如果这种乐趣也没有了,生活还剩下什么呢?

    会是多么的寂寞啊。

    流川走回自己的车,发了一阵子呆。

    他没想到小人物也会有和世界纷争扯上关系的一天。

    他掏出行动电话,在通讯录里搜寻仙道的号码。那个在最近因为三井的事而上了他的联络网的名字,排在一大串不相干的名字后面。流川感觉自己的手不停地发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流川开始不停地拨这个号码。

    但一直没有应答。

    这个时侯,这个号码的主人在哪里?

    虽然他总是人畜无害地笑着,虽然好像没有什么事可以打击到他,但说穿了他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

    在宠大的天灾面前,个体是多么的脆弱无力。

    流川突然想到十六年前在cao场上的那次邂逅。

    从那时起,仙道便开始在自己的心里攻城夺塞,等意识到的时侯,才发现已经被侵占了很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之大超乎流川自己的想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川颓然关了电话,他压着自己的手伏在方向盘上。

    突然,电话像要跳起来似的震响起来。流川拿起电话,不由心中一松。

    那是仙道的号码。

    他呼了口气,迟疑着,终于按掉了电话。

    与此同时,流川发觉他做了一件会对自己非常不利的事。

    但仙道隔着太平洋契而不舍地拨着他的号码,这倒还真像是他的作风。

    流川终于按了接听键。立刻,他所熟悉的仙道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流川,你半夜三更把我吵醒,为什么又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看到新闻了?”

    流川这才想起这个时侯正是美国的深夜,怪不得仙道一直没有听。

    “为什么不说话?流川,你是担心我吧?”

    流川觉得仙道的语气似乎过分惊喜了:“少自以为是了。”

    仙道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语气说:“流川,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如果我出了事,谁来做你一对一的对手,谁在聚会上出丑让你开心?只要想到流川也能那样开怀大笑,我就不会出事的。”

    流川握着电话的手一颤,他说了句:“白痴。”

    流川正要挂掉电话,仙道说:“别挂,你害得我今晚要失眠了。流川,我明天就回国。你有没有觉得我不在,ri子过得很慢啊?”

    “去睡你的大头觉吧。”

    流川挂断电话。他发动车,开着车在东京的大街时走时停地前进着。

    这个世上的人很多,车很多,好像非常的拥挤。

    但大多数人的心是空荡荡的,找不到人来填满。

    找得到的人是多么地幸运。

    这时的流川没有想到自己是这样少而又少的幸运的人,他只是觉得比较安心,这样就够了。

    第二天下午,仙道回到东京。他休息了一会,傍晚到医院去看三井。

    他先到南烈的办公室,南烈正在看资料,一见到他,笑着说:“仙道,你还能活着回来,真是不容易。”

    “我也觉得。可能是老天眷顾我吧。三井怎么样了?”

    南烈站起身来:“很好啊。连流川都来看过他了。”

    仙道听他说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

    南烈打量着他:“你好像捡到什么宝了,笑得这么得意。”

    “大难不死,还不够我开心吗?”

    在三井的病房,三井一见到他,大呼小叫地说:“仙道,你还没死啊。”

    “你这是什么话。今后我会活得更好。”

    三井研究着他,怀疑地说:“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第一,我劫后余生,必有后福;第二,三井你要开始新人生了,值得庆贺;第三,我这次出差,收获良多。总之,你看看,我是多么幸运的一个人。”

    “你好像有点得意忘形啊,发生了什么事,从实招来!”

    “这些理由还不够我开心?想想那些被炸死的无辜的人。”

    三井摇着头:“你骗不了我的。就是那时打赢了山王,也不见你这么喜不自胜。一定是别的不得了的事。”

    仙道笑而不言。

    虽然对于世界,目前可能不是好光景,恐怖袭击、战争y影、经济不景气等等。但那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在是仙道自己的好时侯,只要他能好好地把握的话。

    “三井,我看了一本台湾绘本作家写的书,书名是《在我的心中每天开一朵花》。我想生活是这么不容易,我决定也让自己的心里每天开一朵花。”

    “一朵花?你心里花开满园了吧?到底有什么好事啊。”

    “保密。”

    这样的快乐是无法和别人分享的。

    晚上,仙道打电话给流川。

    “流川,我是仙道。我已经回到这个城市六个多小时了。你感觉到了没有?”

    流川良久才说:“无聊。没事我挂了。”

    他知道因为那个电话,他在仙道面前无端地输了一局。

    这种觉悟从仙道说话的口气中就可以觉察出来。

    他想自己应该可以在下一个回合把这种劣势扭转过来,先让他得意一些时侯吧。

    仙道当然不知道他在想这个,笑着说:“好吧。晚安。”

    (十五)

    六月底的一天下午,流川走出法庭。

    又打赢了一场官司,但他并没觉得特别高兴。

    他转过了一条走廊,看到泽北正和一个法官在说话。泽北和那个法官道了别,对走过来的流川说:“流川,了不起啊。到现在还没有打破的全胜纪录。”

    流川刚才看到他在旁听席上。这个眼高于顶的人竟然会来听自己的庭辩,他委实有些吃惊。

    但还是平静地说:“巧合而已。”

    泽北笑了笑:“这未必是好事呢。”

    流川一怔,看着他,准备听他的高论。

    “我听过你的几次庭辩。你是很强,凡事都想做到最好,确实也办到了。这一点,我们极像。但恕我直言,失败是不可避免的,早一点来也许会更好。”

    流川淡淡地说:“我没觉得自己一直在赢,我只是相信事实和证据。”

    “流川,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在输赢的世界里,输是绝对的,赢是相对的。所谓的常胜不过是努力把两次输的间隙拉长。”

    “这不像是泽北荣治说的话。”

    泽北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这使流川觉得有点不快。

    泽北意味深长地说:“流川,这世上的输赢没有那么简单,更没有那么单纯。在我看来,输赢无处不在。”

    他不像是在危言耸听,但他的目的,流川一时还没法弄清,于是仍然淡淡地说:“哦,是吗?”

    泽北点了点头:“流川,我还等着和你较量呢。所以,请你不要输在别的地方,错过这一次的对决。”

    “当然。”

    流川走进高头的办公室,把一份文件放在他的桌面上:“高头先生,我不接这个案子。”

    高头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似的,站起身来:“流川,我们这里是律师事务所,只要是有顾客上门来,我们就要为他服务。任何人都有获得辩护的权利吧?”

    流川冷冷地说:“是人就有。但这个不算是人。”

    高头脸上露出了不快:“流川,案子还没判定,你这样下定义恐怕有违一个律师的职业cao守。”

    流川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是他认真起来的标志xg神情:“我研究过所有的资料,事实是明摆着的。这样的人早该受到制裁,怎么能让他再次脱罪?总之,我是不会接的。”

    “他这么有钱,总能请到人为他辩护,一样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现在,对方指明要请你,是对你能力的肯定。流川,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有拒绝的理由。”

    流川毫不妥协地说:“别人的事我管不着,但我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高头神se不定地看着他:“流川,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难办啊。”

    流川沉默了一会儿:“我到这里的时侯,就说过,我只接自己愿意接的案子。高头先生,你当时也是同意了的。既然彼此都很为难,我们可以按合同解约。”

    高头虽然很不喜欢他的臭脾气,但流川实在是个出se的招牌,他没想这么快就放走他。

    换一句话来说,还没到撕破脸的时侯。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还不至于这样吧。好了,这个案子我叫别人跟进,总可以了吧。”

    流川当然能感觉到他的反感,但他没有想过因为要迁就别人,就放弃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

    他又不是第一次看别人的脸se。

    “那么,我出去了。”

    晚上,彩子打电话过来。

    “流川,明天是休息ri吧。”

    “有什么事吗?”

    “今天三井出院了。仙道说为了庆贺这件事,明天乘船出海去玩。你也去吧。”

    流川条件反she地说:“彩子小姐,对不起,我不想去。”

    “流川,一起去吧,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三井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这件事你是出了大力的。就算是有始有终,一路帮到底吧。这样三井会觉得,大家都很关心他,他会更努力地做人的。”

    流川闭了闭眼睛,这个三井寿,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要这么让自己觉得麻烦。

    他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第二天早晨,三井、彩子、南烈、木暮以及流川,先后来到了仙道的私船上,一起出海。

    这是六月底阳光灿烂的一天。高空上只有很少的几朵白云,天是蓝的、海是蓝的,只有往来的船只有着各种颜se点缀其间。

    流川坐在有遮阳的甲板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se。他难得到海上来,吹着海风,也觉得很舒服。

    他想,如果什么都不做,这样过一辈子,也很不错。

    这时,仙道拿着两听饮料走上来,到他面前,递给了他一听。

    流川正要拒绝,仙道把饮料硬塞到他手里:“流川,你能不能有点新的表情,新的动作?我又不是给你炸药什么的。”

    流川心想,自从那个电话以后,仙道对他的态度,渐渐得不太客气起来。不是特别的明显,只有流川才能感觉到的靠近速度,没有减速地向他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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