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轻声提示后才醒过神来,跟在赵煦身后走了进去。想是看到李玉娘神情紧张,赵煦竟还回头对她眨了下眼,“不用怕,我父皇为旁的人很是温和的。”
温和?哪个皇帝可以用温和来形容?李玉娘暗在心中腹诽,心道那是你没见过你父皇身为皇帝的另一面吧?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当她迈进门去,深深施礼,随那温和的声音抬起来偷眼瞧去时,还是吃了一惊。坐在御案之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戴直角璞头,穿的是绛红色的普通襕衫,除了两肩和胸部有团龙图案外,和寻常百姓所着竟是没有任何分别。
李玉娘眨了下眼,暗道:难道皇上都不穿明黄铯的吗?还是这一家子从太后到郡王都这样简朴啊?竟是看不出什么皇家气派来,也难怪她看走了眼。
李玉娘这就是不知道了。宋朝的皇帝常服并不是明黄铯的,而是多半鲜艳的绛红或是紫色。其实着衣色泽在古代是极有讲究的。象紫色、绛色这样深的颜色还有一些绸缎之类的布料寻常百姓是不能穿着的。只不过民间富庶,管得便没有那么严了。所以就是普通百姓,也有穿得鲜艳华丽更甚于贵族的。
半垂眼帘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官家说话。李玉娘还在心里嘀咕,便突听一声低叹。那位高高在上的官家竟是一声低叹,道:“这样也好……”
一句话,让李玉娘心中一动,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瞄了过去。见那面容清瘦,肤色有些暗黄的中年男子虽然是在浅笑,可脸上仍是隐有一丝怅然。而坐在下首的高敏也象是流过泪似的,眼圈还红着。
心里暗自奇怪,也不好多看。在官家把目光转向她时立刻便垂下了头去。感觉到官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开。
只是温言笑道:“只怕这孩子大婚时,朕是不能去凑热闹了。到时,朕叫皇后备份大礼。”
“官家……”高敏才叫了一声,官家便已经笑道:“不是说过了,今我只述亲情,不论君臣。只叫我表哥就是……朕也很久没有听到你叫我表哥了”
高敏抬起头来,望着面前微笑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好象精神还不错,可是她却知道自己这位表哥大概是真的病入膏荒了,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又说起那些往事。
“表哥……”一声低唤,两人都同时陷入沉默。许久后,官家才是笑了,挥了挥手道:“你自去吧以后常来陪陪母后,也省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高敏压下心中哀伤,起身深施一礼,便带了李玉娘退下。原本一直恭敬地倒退出门,可是目光瞥默默望着坐在御案后官家的赵煦,李玉娘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张开嘴,无声地道:“别忘了说……”虽然不知道赵煦有没有看懂她的口形,可李玉娘心里却觉得舒服多了。
虽然见着大宋皇室三个身份至为尊贵的人,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却是再没有之前那种忐忑不安之情。
不管是太后还是现在或未来的皇帝,其实也不过都是些凡人。也象她一样会生老病死,也一样有烦恼忧愁,也一样有许多话没办法说出口。甚至,说不定还比她有更多的不开心。虽然,是过的锦衣御食华丽无比的生活。可是困在这座小小的宫殿之中,真的就是幸福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头看着仍然面有凄色的高敏,低声问道:“夫人,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高敏微微一怔,回望着李玉娘认真的眼神,静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看她点头,李玉娘便笑了起来。迎着阳光,极其灿烂。“我也觉得很幸福。因为我现在不只有萧青戎,还有你,可乐和我腹中的宝宝……”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吧?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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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之灵韵
河中捞起一个有着龙族血统的弃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还是上天弄人的劫数?作品内容偏向于言情,是言情+帝王争霸+玄门异术的集体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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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赐婚
第六十章赐婚
回到高侯府中,却恰逢媒人上门。
才进二门,停在府里的小红便先迎上来告知此事。李玉娘眉锋一挑,刚刚露出一丝喜色。高敏却是一声低叱:“若你再作这般情态,我可是不许你往花厅去的。”
李玉娘闻言立时敛去脸上的喜色,也学高敏做出端庄郑重之色。一连两日没有见到萧青戎,她委实惦念,又不知萧青戎究竟是找的什么人来说媒,虽然知道事情不会有什么变换,可到底心中有些焦灼。
高敏瞥了她一眼,也不多说,径直转去花厅。才一进花厅,便看到坐在厅中的老妇。看她身着紫色背子,打扮甚是干净利落,高敏便先点了点头。
李玉娘不知这着媒人一行中着衣也是有讲究的。和官员一样,着紫色背子者为尊,一般来说是专说官宦之家,名门望族的。所以高敏一见媒婆装束,便先点头微笑,觉得萧青戎也算是表了诚意。
因见花厅中相陪的是高婆子,并没见到高侯夫人郑氏的身影,那媒婆右手的桌上又没个茶点的。李玉娘心里便先认定了是郑氏待薄。所以便回头低声吩咐:“还不快去奉茶。”
她这一句客套话出口,屋里的人却是都变了脸色。高敏反手拉了她下,又对着那变了脸色的媒婆道:“这位妈妈莫要着恼,这娘子不知这说媒的规矩,不是有心的。”
高敏这一样一说,那媒婆脸色才好看了些。为生计,这京中各位贵夫人她自己都是清楚的。见了高敏,她便立刻知道这位乃是高侯的千金,又嫁了相府的大公子。身份尊贵不容怠慢。只是面上却仍然从容,比之曾让李玉娘惊讶媒婆全不是想象中一样的魏妈妈更添了几分气度。
相互通了名,那陈妈妈便用眼淡淡扫过李玉娘,笑道:“老身乃是受萧青戎萧大官人所委,来拜会贵府尊亲李娘子的。只不知高夫人却是李娘子的……”试探着顿了下,陈氏在心中暗自奇怪。虽然那位萧大官人出手阔绰,让她不能拒绝,可在心里难免会对这位寄居于高侯府的李娘子有些好奇。只不知这一位究竟和高侯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又能不能让她说成这门亲事。
看高敏但笑不语,她心里多少有些安了下来,便笑着唤了带来的小丫头把东西拿过来。“这‘缴檐红’却不知夫人可愿收下。”
李玉娘定睛看去,却是一只网篮,内装两只大号酒瓶,又有纱绫扎就的大红花八朵又并银箔剪就的人形彩花银胜八枝装在篮中。她看得奇怪,忍不住转了身低问立在后面的高婆子。
那高婆子却是瞪了她一眼,只道:“娘子莫要再说话了象刚才就差点把事情说黄了。”
被她一训,李玉娘暗自委屈。她哪里知道媒人上门是不能喝茶只能待说成后喝谢媒酒的风俗呢当下,也只得垂下眉眼不再言语。
高敏回眸看看李玉娘,以目示意小红上前接了那网篮。然后淡淡吩咐高婆子道:“吩咐下去,为玉娘准备‘回鱼箸’。”
那陈妈妈闻言,立刻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难得夫人如此爽利,既是已经应了这门亲事,那便请交换庚贴,择日纳采,也好好日成这秦晋之好。”她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八成两头早有默契,她这个媒人也不过是来走个过场便是。只是即便是走过场也得走得体体面面的。
正在说着话,高婆子却已经又返了回来。李玉娘转目看去,却见那网篮中的红花与银胜已经取去。高婆子却是捧着那瓶子,小心翼翼的,想见这会儿瓶中已经盛满了水,隐约听得扑棱之声,联想到这什么“回鱼箸”的称呼,李玉娘倒也能猜到这瓶中大概是放了活鱼的。只不知这插了两双筷子、放了活鱼的瓶子怎么就能代表了她愿意嫁给萧青戎的回复了呢?
过后,她才知道这插筷子,是因为这筷子若照民间的叫法便有“快”的意思,加上有“鱼传尺素”美名的鱼,就代表着“期盼佳音快快回复”的意思。同时鱼又代表富贵、多子多孙,所以在答复许婚的同时又有祝福新人之意。
那陈妈妈得了“回鱼箸”,又得了高敏亲手所书的庚贴,脸上笑容更盛。笑着又寒喧几句,正待起身离去,却突听外面一阵喧哗。郑氏身边的沈妈妈快步走进花厅,施礼道:“娘子,宫里太后娘娘派人传懿旨来了。
那陈妈妈虽也是去惯了大家,见多了世面的人,可突听得太后传懿旨却还是唬了一跳。可看高夫人神情自若,似乎早已知晓的神情,再想想这位夫人的身份,便有些安心。还待说回避,高敏却已经淡淡道:“陈妈妈也不用回避了,一会跟在后面就是。正好,你也听听,到时做事也好有个分寸。“
听她这样说,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可陈妈妈也知道这会太后的懿旨必是和这桩婚事有关了。
一阵忙乱之后,侯府相关人员都聚在了大堂。其中又以六品命妇服的李玉娘为主。
看着那穿得正服,手捧明黄绢书,面带肃容的太监,李玉娘还有些恍惚。原来她还有接受旨意,被推为主角的时候。
“还请李娘子上前领太后娘娘懿旨。”虽然是赌注天家,可因为知道高侯府的底细,这宣旨太监倒也未曾摆什么架子,反倒很是和气。就是对李玉娘这个名不见轻传的小小妇人也是笑吟吟的。
应声走出,在那太监的示意下跪下。便听那太监尖声宣读道:“兹有杭州义妇李氏玉娘温良贤德,素有善行,甚得予心,特勅六品安人之身。又闻其与萧氏结亲,予心甚欢,亲赐二人完秦晋之盟。念二人于京中并无亲帮,赐特居侯府,命王门高氏代予出面为其主婚,诸事便宜行事。“
这旨意并不那么难懂,李玉娘听明白了这是在为她赐婚。便知道高敏所说的第二重倚仗是什么意思了。皇权至上的年代,皇家赐婚可是极大的荣耀。
虽然李玉娘只是有感于高敏的用心良苦,可旁的人却是都不由对她另眼相看。就是郑氏的脸色也没之前那样不悦了。之前李玉娘住在高侯府,是因为高敏强势要求,她不得不应下来。可现在有太后的旨意,就是别人问,她也好说话。而那陈妈妈更是喜形于色,拍着胸脯对高敏保证,一定会筹办一场全京师最盛大的婚礼。又直笑道:“夫人放心,不是老身自夸,这满京城里老身虽不敢自称第一,可怎么着也是数一数二的媒人了。定然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李玉娘闻言但笑不语,只在高敏朗声说着“不在乎花多少钱,只要事情办得风光就可以时”,忍不住出声道:“需要多少钱,我先支给你便时。”只是她才搭话,高敏便瞪了她一眼,对着那陈妈妈道:“钱财之事你若是有需要,来回我便是。这婚礼女方这头却是由我作主。”
李玉娘也知这是高敏的心意,可想想这到底不仅仅是涉及高敏一人。断没有让她拿王家的钱来为她这外姓人操办婚事的道理。便要坚持。只是她和高敏才争执了几句,那陈妈妈已行笑道:“二位不必如此此,萧大官人早已放了银钱在老身这里。就是操办再大的婚事,也是够用了的……”
高敏挑起眉,点点头便不再应声。而李玉娘却是目光微瞬,心里暗生疑惑。萧青戎这两年在商行里分得的红利,却是一分未取,都放在她这里。只不知这会儿他花的又是什么钱。莫不是他之前攒下的……晃了下脑袋,她把在心里升出的那两个字甩了去。只是在心底低叹一声却不再说话。
ps:挂钩疼,吃了一个叫什么“吲哚美辛”的消炎药。头晕得厉害。只更这些了,也算是送得多了不少字,算是赔礼。
附上三月感谢名单,排名不分先后。感谢亲们的支持。如有遗漏,请在评论区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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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良人于归
第六十一章良人于归
窗外一声剥啄之声,惊醒了半梦半醒间的李玉娘。坐起身来,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只隐约听到外室中小红轻微的鼻息。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又或是风吹枝动刮在窗上。可就在这时,窗棂外又是轻轻一响。
披上衣裳,她撩开帐子,起身下地,待看清窗外绰约的人影时,不禁面露一丝喜色。
这半个多月来,所有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虽然不知道萧青戎那边都在准备什么,可侯府中却聚了一群手工精湛的绣工日夜赶工,飞针走线,缝制嫁衣等物。又有高敏坐镇侯府,整日里应对那些负责采买的婆子和商贾,细细挑选那些将成为嫁妆的物事……
似乎府中人人都在忙,可是身为主人公的李玉娘却反倒是清闲了下来。几次想要插手,又与高敏商量所需费用之事,却都被高敏驳了回去,只要她安生养胎便是。
一恍时间过得飞快,已到了腊月,距定下的亲迎之期也没有几日了。这些日子,李玉娘一直都没有看到过萧青戎,只从小红手中接到过几张字条,心里既是惦记又有些抱怨。
近了窗前,她正待打开窗子。却听外面一声低语:“不要开窗。”动作一顿,李玉娘还未说话,外面萧青戎已经又道:“你身上可穿得暖?去把被子抱来裹上便是。”
“我不冷……”淡淡轻了声,李玉娘皱眉道:“你怎地不进来?外面应该很冷的。”
萧青戎闻声低笑:“你没听他们说过婚礼前,未婚夫妻是不能见面的吗?若是见了,怕是以后便会日日相厌的。”
李玉娘笑问:“若是此刻见了,你便会日日厌我吗?”
“我只怕你会厌烦我才是。我又怎么会厌烦你轴线?”萧青戎一声低笑,忽然道:“从前,我本不相信这些,可不知为何现在却是有些慌神……玉娘,你莫要笑我……”
李玉娘低垂浅笑,抬起手来却没有开窗,只是把手轻轻附在窗上,隔着一层窗纸,两人的手渐渐重叠。虽是隔着一层纸,却仍然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一般。
她柔声道:“青戎,可还记得你送我的那句词:若是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虽然此刻不能相见,但想到再为几日,我便是你的妻,我很欢喜……”
听到她这样说,萧青戎便笑了出来。虽然并未说话,却是低头把额头抵在窗上,久久无言,只是这样静静偎着……
时光似水,没过几日,便是婚礼前一日,男方催妆、众女添妆时。李玉娘原本还以为又不用她多做什么。可一大早,高敏便拉着她一起到了那些绣娘住处。这会儿,这些绣娘的工作早已完成,正在检验装箱,一袭如火似霞的红衣挂于架上,华美的金纹银饰夺人眼目。
李玉娘还想再看,却被高敏拉到桌前,递给她一把剪刀,“虽然原本不该让你此刻支剪刀的,可用来回礼布置新房的剪纸却要新娘亲手剪出。”扭头看李玉娘一脸懵懂,又知李玉娘不是个手巧的。高敏只得叹息一声道:“你只剪一幅就是。剩下的我叫别的人剪便是。”
虽然只剪了一幅双喜字的剪纸,可对李玉娘来说,却还是太难了。跟着一个绣娘学了一个时辰才剪出象模象样的。再看别的人也不知早剪出了多少。不只是喜字,又有并蒂莲、双枝花、莲子成双、戏水鸳鸯、麒麟送子、牡丹富贵、年年有余等等,手工精美得让李玉娘啧舌。
高敏亲手将李玉娘剪出的喜字贴上一只朱漆饰金的箱子上,吩咐高婆子道:“‘铺房’时,这幅喜字一定要摆在婚床上。切不可弄错了,把别人的贴上去。”
高婆子点头应是,领命自去。这头高敏还未细验了余下第二日带往男家的嫁妆,便有各府送来的添妆礼。李玉娘听着婢女一一回禀各家名姓,除了她见过的几位夫人外,竟有大半她是不认识的。虽是不认识,可光听这些名姓,却也知必是京中有名望的豪门世家。自知这些人不过是看在太后赐婚与高敏的情面上,便也不多说什么。
虽然如此,可是听到“雍王府”三个字时,她还是有些惊讶。看到那匣中装着的一副足赤金头面,又并一副点翠头面,金的那幅倒也罢了,可那副点翠头面却委实算是珍品,不禁迟疑地问道:“夫人与雍王妃莫非竟是旧识?”
高敏一件件相看着,笑道:“从前未出阁时倒是有些交情,只是你知道我自生了旭哥儿后便甚少会客,这庞氏却是很久未见过了。”
便是高敏不如此说,李玉娘心里也已经有了成数。张七,想说莫要说了。可看着高敏喜气洋洋的神情,再细想想她要是拒收不只是打草惊蛇,更是损了对方的面子,便也不再说话。只暗里使小红把消息传出去,叫萧青戎注意着点雍王与王相或是高侯府之间是否有什么接触。看来,蔡确损了面子后,雍王终于耐不住要自行出面了。
因着明日便是亲迎日,这一晚却是早早睡下。第二日李玉娘还在睡梦中,便听到外面传来高敏的声音,竟是起了个大早赶过来。虽然这时候迎接新娘多半都是在黄昏,可仍然是要一早起身便开始收拾的。
正午已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屋的奴婢在喜娘的指使下忙前忙后,李玉娘心底五味泛杂,既是感慨又是欢喜,几欲落泪。那过来为她梳妆的喜娘瞥见,便笑道:“娘子快莫要落泪,这会儿哭了,便不好上妆,再说了,您这会儿哭完了一会上‘花檐子’时可怎么办?”
见这喜娘说得风趣,李玉娘忍不住淡淡一笑。回眸看到高敏定定地望着这边,她不禁心中一动。见那喜娘拿起梳子正要为她梳头,便唤了一声,回眸道:“夫人,可愿为玉娘梳头?”
那喜娘闻言,冲口便道:“娘子,这为新人梳头可是……”抬手止住她继续说下去,李玉娘只是望着面露惊喜之色的高敏,点了点头。高敏迟疑了下,上前接过梳子,轻轻落下,一下一下为她梳理着头发。口中喃喃念道:“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白发齐眉……”低垂的眼角却有一滴泪滑落。
自镜中望高敏既喜且忧的神情,李玉娘低声道:“夫人,既是太后娘娘懿旨,请夫人主事。那今日玉娘便视您如亲娘一样,还请夫人垂爱……”
持着梳子的手一颤,高敏强自压下心中凄伤。微笑着为李玉娘梳好了头,待上完妆,李玉娘换上大红的嫁衣后。便缓步上前,轻轻整理着她肩上的霞帔与裙裾。念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之前做喜娘时李玉娘也曾见过新娘出嫁父母做这样的教导,此刻也不迟疑,立刻应声道:“诺。”
高敏微微一笑,退开,却是被硬拉来的高侯上前不情不愿地沉声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
李玉娘依然沉声应道:“诺。”
外人看来,只道因为李玉娘无父无母,故而这高氏兄妹才遵太后之命充作她的长辈出面照应。又谁知这淡淡几句应对间有多少酸楚。
听得外面渐近的喜乐声,喜娘便笑了起来,招呼着一众喜娘又并特意请来帮衬的女客,隔着窗子笑道:“新郎官可是急了?若是心急抱得娇娘归,怎不做首催妆诗来听,若是做得不好,我们姐妹可是不依。”
这催妆诗却是流传已久,只是到了宋朝,除了诗书门弟,豪富之家,普通百姓已经免了这一道程序。可在文人墨客眼里,这却是极之风雅,必不可缺的情趣。
李玉娘听到外面喜乐渐息,有男子低吟筹谋之声,不禁垂眉浅笑。隐约听得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笑大声吟道:“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里面的娘子,这首催妆诗可好?”(此诗作者贾岛)
这男子一吟出来,便有女人轻轻弹起琵琶把这四句诗又连唱了三遍。又赞道:“秦大官人的诗再算不上好,岂不是更无好诗了?”
那喜娘回头瞥了眼仍垂眉不语的李玉娘,便又笑道:“诗是好诗,可咱们新娘可是要考考新郎的才气,旁人莫要再代了。”
外面萧青戎一声低笑,沉吟片刻,竟真地吟道:“传闻烛下调红fen,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唐人徐安期)
他一吟罢,便响起一片娇笑声。这首诗虽未必胜过秦观吟的那一首,可却更添暧昧与男女调笑之情。一时,便有琵琶之声响起,女子的低唱里渐渐又杂入男人的低吟。
李玉娘抬起头来,眼中尽是笑意。那喜娘见了立刻便欢喜地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又转身过来取了一方男方催妆礼中的艳红销金盖头覆在李玉娘头上。众人上前拥了李玉娘起身,在外面吟唱之声停了之后推门而出。
虽然看不到萧青戎,可李玉娘却分明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是不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她垂下头,抿唇偷笑。
目光炙炙,落在面前低垂着头,被红盖头掩去面容的女子。萧青戎心中激荡,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还未近得李玉娘身,便已经被身旁请来帮衬的秦观抓住。
“萧兄莫急,纵是相思难耐,也不急于此时啊”秦观原就生性诙谐,又性子风流至极,此时请来帮衬的的众艳激竟有大半都是因与他相熟而来的。此刻听他这样一说,那些女子和一起来接亲的众亲友便齐声吆喝。
早有娘家人捧了茶点水酒过来招呼,又有备好的金银锞子相送。一阵笑闹,一对新人才往外走去。
侯府门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又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在鞭炮声稍歇,李玉娘二人刚刚跨出门时,却突听得远处传来大喝之声,竟是一连数匹快马远远奔来。虽然围着看热闹的人很多,可早有眼尖地瞧出那马上骑士竟象是宫中的宦官,便在呼喝声里速速闪开。
果然,那为首的骑士一挤了过来,便取出一纸黄绢,大声道:“传皇后娘娘懿旨,安人李氏玉娘上前接旨……”
李玉娘闻声一怔,便立刻醒过来这是当日官家所说的那份大礼。当下便在喜娘的扶持下跪在地上。
只听得那太监念道:“今六品安人李氏奉太后懿旨匹配萧氏,实乃佳偶天成,天赐良缘,特赐李氏……”一连串的赏赐,李玉娘听得不大清楚,可周围赞叹艳羡之声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她,也不由得生出得意之情。
应声上前接过懿旨,那太监却是脚步一错,竟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李娘子,延安郡王殿下请小的为他道一声贺,还说他谢谢你同他说的那一番话。”
目光一闪,李玉娘勾起嘴角,低下头去。虽然不能看到那太监是什么神情,可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却已经感觉到话中的诚意。想来,那个孩子是真心道谢吧?
正自沉吟,那太监已笑着退开:“咱家也不耽误吉时了,诸位请便……还愣着做什么,把车赶过来一会随在后面便是……”
远远地看着那辆赶过来的马车上大箱小笼的东西,围观的人不禁又是啧啧有声。虽然不知道这赏赐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值钱,可光看这赏了一车东西,就够让这些寻常百姓羡慕的了。
喜娘心中也是激动,一面扶着李玉娘一面低声道:“小的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场面,可是承了娘子的福份。”她正说着话,站在门前的礼赞已是大声叫道:“新娘出门,新郎打赏,此非买卖,赏钱多多,福气多多……十万,绑在一起才好”
萧青戎扬眉一笑,却是依足规矩答这讨赏的礼赞:“自古以来绅士出门不带银钱。”说是这样说,却早已以目示下马前提着一个大袋子一脸紧张之色的莫大。
莫大咽了下口水,打开袋子抓了一大把铜钱扬手撒在马前。便有看热闹的孩子们大笑着一哄而上,哄抢一空。
萧青戎笑着看李玉娘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那顶“花檐子”,才自行上了马。
这花檐子其实就是没有顶的轿子,后来加了顶子也便成了花轿,都是一样由轿夫拦着的。此刻李玉娘上了轿,那四个轿夫却是嘻笑着不肯抬起,便有娘家小厮过来塞钱,直塞到他们满意肯抬起轿过止。
这却是风俗,大喜之日,便是哪个环节办事的有些贪,主家却也不得生气的。
一时花轿抬起,喜乐奏起,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穿过御街,热闹非常。
李玉娘起初只道新房是在他们住的西城,却不想下了轿后才觉得有些不对。虽是看不着,可却分明感觉这竟是一所大宅院。
一时心中疑惑,不知萧青戎是不是买了宅子。下了轿,喜娘却是不急着扶她向前,来送亲的众女却是笑嘻嘻地上前,自有莫大又掏了钱出来一一打赏,众女这才散开,让新娘往前走去。这却是有个名头,叫作“杜门”。若是不好生打发了娘家人,她们却是要笑闹,不准新娘进男方门的。
站在门前,却又有人捧了五谷杂粮,混着铜钱符禄等物,丢撒于门前,一群小儿上前嘻笑争夺,这却是谓之“撒谷豆”。萧青戎回眸,虽有喜娘相扶,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小心,莫要滑倒。”
那喜娘挑眉一笑,“新郎官放心便是,咱们怎么会跌到新娘子呢”说着,便扶着李玉娘向前,让李玉娘踏上早就铺好的红毡。她却是走在一旁。
相送入洞房,坐于虚帐之下,坐富贵后,萧青戎便起身,在喜娘的指示下连饮三盏酒,又把空酒杯对着众多娘家女客一亮。众女便嘻笑着退出洞房出府离去。这却是所谓的“走送”。
待送走娘家客,喜娘便将早已绾成同心结,由男、女两家各出一半的大红彩缎递于新郎手中,由新郎引新娘由洞房而出。论理,这却是要入家庙于祖宗面前拜天地的。只是此刻不便,萧、李二人便于大堂之中行礼。
目不能视,可垂下的眼帘却是能看到萧青戎半幅衣摆,又一双黑底快靴。伏首相拜,李玉娘压低了声音低语道:“虽此时未能拜过父母,可来我亦可往岭南拜祭双亲。”
她的声音极低,旁人自是听不清,可萧青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闻言淡淡一笑,望着李玉娘的目光更显柔和。低声应道:“好”
拜过天地,便又回洞房。男左女右,撒帐之后,便各以一缕头发结作一缕,谓之“合髻”,平时所说的“结发夫妻”便是由此而来。又有喜娘取了以彩带相连的酒杯,与他二人饮“交杯酒”,饮罢交杯,便把两只酒杯丢于床下,却是一仰一合,口赞:“大吉”。
赞罢便笑着把手中金秤递于萧青戎,“新郎官,此刻却是可以看新娘了。”
萧青戎挑起眉来,却是不急着挑开盖头,只笑道:“有劳几位了,也可歇着了。”
那些喜娘惯会看人脸色,如何不知萧青戎何意。便嘻笑着退了出去又顺手带了房门。萧青戎皱眉看着听似安静的屋外,低喃道:“一群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前面吃酒岂不是更好。”
李玉娘闻声,自然知道外面定然是有人在行壁听之事。却是低笑出声。萧青戎也便笑了,立起身来执了金秤,斜里探出,缓缓挑开那掩去李玉娘面容的红盖头。
灯光下,现出那一张艳丽中尤带三分羞意的面容。萧青戎默默看着,竟是久久无语,在李玉娘抬头相望时才低喃出道:“你清减了,真是,难道侯府里小红竟没炖那些补品给你吃吗?”
没有想到洞房花烛之夜,萧青戎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李玉娘先是一怔,便低笑出声。
她这一笑,萧青戎竟又正色道:“娘子想吃什么?明日我便叫莫嫂煮给你吃。不出半月,为夫定叫你变得又白又胖……”
李玉娘弯起眉眼,听到外面隐有哀叹之声,心中也暗自奇怪萧青戎到底是不是故意说笑好叫外面那些人懊恼无比。
眨了下眼,她低声轻唤道:“官人……”只唤了一声,她便又垂下头去。偷眼瞧去,只见一直嘻笑着的萧青戎面色一柔,脉脉相望,虽是无语,却尽是情意。
望着她含笑的眼眸,萧青戎的喉节为之一动。突然转地转身,直扑窗前,竟是猛地推开窗子,一声大喝:“还不都快滚到前面喝酒去惹恼了老子,一个个的酷刑侍候。”
他这一声吼,窗下便“哄”的一声,原本还想听壁角的男人们嘻笑着跑开。秦观还尤自大声笑道:“萧郎恁地小气……”
看着众人跑远,萧青戎才关窗转了回来。却是坐床边,执起李玉娘的手,低唤道:“娘子……”只是一声轻唤,便沉默下来。默默相望,却有满足之色。终于,她成为他的妻。
终于,他是她的夫了。
抬眼相望,无限娇柔,“官人,”一声低唤,李玉娘目中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低头瞥见她的泪,萧青戎捧起她的脸颊,怜爱地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莫要哭,娘子,我只愿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让你笑。”
“傻瓜,难道不知道喜极而泣的道理吗?我这是开心……”手掌下移,移到并不显怀却也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李玉娘低声呢喃:“就象一场梦我,居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官人,我是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嗯,我知道我明白,玉娘,我的娘子。我们是一家人,你,我,宝宝,还有可乐,等我们接回他时,我们便是永不分开的一家人”
听到萧青戎提到可乐,李玉娘的眼泪流得更凶。揪着萧青戎的衣襟,她柔声道:“官人,你今日所言我会牢记心中。有你说的这一番话,便是日后你负了我,我也定会多想着你的好处……”
她是有感而发,萧青戎却是一声轻叱:“浑说什么?哪个说我会负你?若是我萧青戎负了你,便叫我……”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嘴便被李玉娘轻轻封住……
不用许什么诺言,也不用发什么毒誓,此时此景,她只觉从未有过的幸福与快活。便是只为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便都值了……
[奉献]
第六十二章局势骤变
第六十二章局势骤变
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恩爱异常。在这栋萧青戎租赁下装茸一新的宅院里,李玉娘度过一生中最逍遥快乐的时光。虽然因为腹中胎儿,少了那些销魂缠绵,却也是耳鬓厮磨,春情缱绻。
一恍,便近年关。腊月二十三,却是小年开始。因习俗中素有“官三民四船五”之说,所以普通百姓却又是腊月二十四这一日祭灶。赶在二十三日,便已使人把宅中打扫一新。二十四日时,又请了僧道诵经,按家中人头数烧了纸钱。剪了灶马贴于灶上,又用酒糟抹了灶门,供上上好的年糕果品。这却是有个名堂,谓之“醉司命”与“胶牙饧”。好让灶王爷嘴甜说好话。
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城中豪门富户便每逢下雪便于家中开宴,又请了师傅在庭院以雪堆出狮子、麒麟等吉祥神兽或是做出样式新颖的冰灯。大小店铺也都开始买卖年货,更有走街窜巷往门户送“财神”者。一时间,汴梁城中年味十足。
祭过灶神第二日,却是逢雪。外面鹅毛大雪,室内却是和暖如春,上好的银霜炭,连烟灰都极少。原还腻在一起说笑,可因着一封突然被送过来的书信,萧青戎临时决定出门。
“那蔡确真敢那样大胆?”李玉娘皱眉低问。“官人,你也不用太急。虽然信上说蔡确请王相过去赏梅吃酒,是不怀好意。可天子脚下,他就是再胆大,也不敢伤堂堂宰相分毫才是”
萧青戎闻言,低眉看着为他系大氅的李玉娘。淡淡道:“我也知蔡确没那么大的胆子。可小荣说蔡确召集了几名好手,身佩利刃。我只怕王相这个三旨宰相经不住吓,答应了蔡确的要求。”想想,他又笑道:“在王相那个小舅子身上,我可是没少花心思,要是这会儿他被人一吓就全忘了立场,岂不白费了我一番工夫”
闻言浅笑,轻轻掸了掸萧青戎的肩膀,李玉娘平声道:“你莫要胡来就算王相真的受不住惊吓改了主意,咱们另想法子便是?br/>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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