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对她言听计从惯了。也没有多问只等她忙碌完毕。哪知东莪十分慎重地却要今日所有宫女将日间所着衣物通通烧了自己也帮着佟妃匆忙换了衣裳又回房自行换衣裳去了。
佟妃只觉莫明其妙。好不容易等东莪更衣出来忙支开下人拉住她问起东莪关好门窗轻声道:“我看见九皇子的颈部有一些痘症”看佟妃浑然不解她又道:“方才丽妃无意中曾两次伸手去摸自己颈下如此看来她必然已经传染了。”
佟妃听到“传染”二字。方才有一些着急了道:“会传染?你能认得吗?看着似是什么病症?”东莪看她一眼摇头道:“只粗看一眼更新最快还不能确定总之若是丽妃再来。你断不可见了。还有玄烨那里你这两日也不能去咱们等几日看看。若是丽妃处平安无事那是最好若是有什么动静……”佟妃看她神色迟疑忙道:“那会怎样?”东莪见她慌张地神情反而不再说下去只安慰了她两句便劝她休息了。
这一夜东莪却一刻未曾合眼她直静坐在窗前看天空间的色彩变换由黑变灰再又慢慢显露微亮看晨光一点点自城墙之外扩散开来渐渐覆盖住了整个紫禁城。院落中几乎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光秃秃地枝干就像一片剪影在明亮艳丽的红墙之下竭力伸展开来却给看似平和的晨曦凭添了一分诡异。
佟妃因昨日地事还有些提心吊胆可看东莪一幅漠然的神情她也就没有多问一日很快又过去可巧这日顺治居然没有前来天色渐晚看样子他今日是不会来了佟妃深深叹息回房歇息去了众宫女也就一一睡下。
冬日三更的夜晚更是又黑又冷打更的太监一路忍着嗑睡摇摇晃晃地经过内廷的宫墙紧紧地缩着脖子还是冷他弓起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猛然抬眼却恍惚见到对面墙角边地上有一个人影遁光望去隐见墙角一人影站立他慌忙喝道:“是谁?”说着擦擦眼睛再看这人影却又见了这下吓得他睡意全消转头四下张望一会匆匆忙忙地快步往前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地无影无踪墙角那边才闪出一个黑衣人影来只见这人手脚并用连纵带跃才几下功夫就翻入了这红墙之内。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又见这人原路返回在墙上四望无人这才轻轻跃下。只见他一跟寻觅着却朝乾清宫去这一去却足足用了将近两柱香的时间天际都快要露出鱼肚白来了才见这人自去处回来再次寻觅着进入后宫层层相叠的宫殿之中没了踪影。
也不过短短数日地光景宫中便开始隐隐传起“天花”一说所有因由还是从丽妃处传来她哭号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宫闱众嫔妃听到她的哭声都觉心中又颤又冷。从各个宫女太监处得知九皇子感染天花不论丽妃如何痛哭哀求九皇子还是被送离了皇宫而丽妃地住所也被封闭起来不许旁人路过前往的提示已然是多此一举在这个时候又有谁会去看她一眼哪一个不是生怕这可怕地瘟疫般地疾病飞落到自己身上。
再过了几日便已经得到了九皇子殡天的消息丽妃也在宫中病再也无人知道她地下落如此一来宫中人人如临大敌若大的紫禁城之中顿时便如被黑云覆盖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佟妃一连几日不敢出宫更是不敢去看玄烨不时念佛道:“好在我的玄烨没事有上苍庇佑”东莪侧目看她一眼神色不动的转开头去眼中却流露出一股冷笑来。不知是佟妃的佛祖不愿意眷顾这个异族的孩子还是有人做了手脚两日这后天花生出了翅膀飞到了玄烨的头上。
当得知玄烨开始热起佟妃就已经哭着喊着要去看他东莪不但断然阻止还正色道:“这会儿你要见的绝不是玄烨而是皇太后”佟妃哭道:“是去求太后她……她帮我吗?求她让我去见玄烨?”东莪道:“你要的不是求她让你见孩子而是要求她让玄烨离开紫禁城!!”
佟妃瞪视她良久喃喃道:“什么?为什么?你……你不是看到景元他……一去不复返了吗?”她神情渐渐慌乱起来哭道:“你不是来帮我的吗?你说的那些话……这会儿你……你为什么要……”东莪走开关好门窗扶她到桌前坐下柔声道:“玄烨得的并不是天花”佟妃一惊道:“你……你说什么?”东莪道:“玄烨的病是我做了一点手脚我并不打算瞒你因为他是咱们的未来是我对你的承诺他也是唯一能自这场天花浩劫中活下来的皇子!”
佟妃目不转睛看她思绪已经几乎全然停止东莪又道:“天花此症你也应该知道传染极快此时的皇宫之中已经有了许多危险的种子便连皇上只怕也……你是要皇上安危还是要玄烨安危呢?皇上安全他日便还会有无数皇子而玄烨此次离京再度回来之时说不定他已然可以跨越太子一位直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佟妃嘴唇颤抖道:“皇……他也会……”东莪侧目看她眼中闪出一丝冷漠道:“我也只是一说而已皇上身边御医成群便是真的有什么也不会来不及救治的你眼下只做一个决定便是是让玄烨在此等候天花真的来到还是让他出宫去而且不但他要出宫便是你我也一样要走!”佟妃只觉心乱如麻半天说不上话来东莪也不再说只在一旁冷眼看她。
过了许久佟妃才道:“你你能保证我们还能回来!”
东莪道:“不错一定回来”。
佟妃又道:“你能保证玄烨毫无伤?”
东莪道:“我只能保证他健康”。
佟妃再道:“我们也要一起走吗?”
东莪道:“是”。
佟妃抬头看她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手颤抖道:“我不知为什么就是信你只要你说的我全相信。我……我要怎么去和太后说呢?”东莪俯身在她耳边细语一番佟妃记下了擦拭眼泪带着宫女往慈宁宫去了。
连皇太后都万万没有想到自小娇生惯养平日里总爱卖弄些小聪明的佟妃居然会主动前来提出这样的要求。看到她眼睛通红的进来时皇太后还正琢磨着要怎么和她说将玄烨送出皇宫的事哪知她进屋便跪下还是提出了如此的要求。
皇太后长长叹息道:“真是日久见人心没想到佟妃你是如此明理大度的人玄烨的事你既然这么说就这么办吧。你自己就不用出宫了眼下你也没有什么症状不是?何苦出宫去受那份罪呢!”
佟妃含泪道:“若是玄烨真的是天花让他在宫里只怕更要累及他人。臣妾与玄烨这些日子以来得蒙太后的恩典时常得以为伴。这本是太后的一片善心可是偏偏这孩子他……唉臣妾怕的就是自己只是还未显露出来。再说就算我平安无事可是玄烨这么小我这做娘的也总想能在他身旁照顾他才好!”
皇太后擦拭眼泪道:“你这孩子真是句句说到人心里来了”说罢让苏茉尔扶她起来又劝导了几句可见佟妃坚持也就答允了她的所求令人安排她们母子离开前往紫禁城外避痘进香。
第十三节天花(下)
佟妃带同东莪等一应宫女太医护卫近百人自紫禁城南门出至城外“临安寺”住下整座山头周围驻扎满了御林军不过知晓她们是“出宫避痘”也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寺院之中的宫女也是诚惶诚恐未得传唤轻易不敢踏入她们的寝室如此一来除了日常起居平日里只有佟妃母子与东莪为伴再就还有几个太医每日为玄烨诊治日子过的倒也安静。
佟妃按捺不住焦急的心绪看玄烨总是高烧不退几个太医来来去去也只会说那几句含糊其词的安慰话不由得更是忧心如焚只有每当见到东莪始终镇定自若的样子她才能多出几分指望来。
玄烨的病好好坏坏时而清醒时而却又陷入昏迷之中过了几日他的脸上开始长出点点红色斑疹几个太医见到都是面露惊慌纷纷劝告佟妃等离开他的房间佟妃只得在佛堂上日夜颂佛企盼平安。
最让太医感到头痛的是他们几乎用尽一切除痘之法可是总不见效而且玄烨的病总似在反复之间脸上斑疹虽红可奇的是一直不像普通天花那般长为丘疹或是进一步形成疱疹化脓只是在颜色深浅之间变化来去加之高烧时好时退使得众太医们面面相觑只觉一筹莫展。
而只有佟妃知晓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亲自为东莪递药递水在晕黄的烛灯下为玄烨医治。她眼看东莪将日间细细调配的药轻轻涂抹在玄烨的脸上再又将私下煎好的药给他喂服东莪地沉着总是会给她带来希望。可她又如何会知道每日太医们好不容易为玄烨将体温降下。东莪的药却又使他回复低烧或是昏睡;他们绞尽脑汁用在玄烨脸上的药物也因为东莪地干扰而反复作。
而东莪只是在时刻观注着宫里传出的每一个消息。一边计算着她在厦门时就曾经医治过地天花此症的病时间让玄烨地病症看上去与天花的病症状相符。此时离宫已远。她少了许多担忧提防的心事何况此间太医也只是在尽量地尽职尽责而已便是真的医不好一个皇子已有皇子病死亡地例子先也绝不会是他们的过错。因而太医们终免不了也有尽人事听天命的念头更新最快这一切也就让东莪有了更大的周旋余地。
时日渐渐过去转眼白雪飘扬已到了年末。因玄烨的病总在反复之间却也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展太医们面对这似是而非的“天花”病症也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可是在一个清晨当他们盘数着今日要为皇子再做哪些诊治之时宫女却一脸喜色跑来说玄烨已经清醒。并且已在进食中了太医们大喜过望快步来到房里。果见佟妃娘娘正喂玄烨吃粥众人拜服在地。欢喜不已。佟妃身旁的宫女含笑道:“看来三阿哥得蒙上天庇护。是有大福之人这样地好消息该当第一个通报给宫中才是呀!”佟妃笑逐颜开。太医们也是争相着出门而去立折上报好争夺这天大的功劳。佟妃回身与东莪对视眼中泪光闪闪东莪向她微笑点头转看屋外鹅毛大雪正缓缓落下隐匿在了积雪之中。宫中得到如此喜报却没有太大的反映顺治即没有下旨表彰太医们地功绩也没有任何宣玄烨病愈便可回京的旨意传来太医们惶惶不安中却又得到皇宫急招一日内全数召回宫去了只留下一个太医院地副手按他们留下了地方子继续给玄烨配药。
佟妃惊慌失措立刻急出眼泪来回头却见东莪漠然向皇宫方向张望目光中难辨悲喜佟妃此时已然明白自己娘俩正是靠她的时候强自按捺住心中地不安不敢再问她什么只在一旁低声抽泣。过了一会东莪才走过来轻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担保玄烨三日内必可受太后懿旨回宫”说罢不再看她转身出屋一整个午后都见她独自站立在寺院里呆呆出神寒风之中她的脸颊上隐见泪光一闪漫天飞雪又开始飘落下来……
这场似乎不知应该如何停止般的大雪飘飘扬扬地下了两天一夜空气中满是清冷之极的空气深吸一口便觉胸肺中一阵酸凉刺痛。这日东莪为玄烨送去汤药又退出房来在一旁屋檐下露台边站立怔怔地出神中却听身后有人道:“你喜欢雪吗?”
东莪一怔听得是玄烨的声音忙侧开身子道:“三阿哥你大病初愈应当多在屋里休息奴婢这就去叫嬷嬷来带你回房去。”说罢正在转身走开却听玄烨道:“我时常听到你的声音却都没瞧过你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东莪闻言一怔道:“奴婢生像丑陋怕吓到三阿哥”玄烨道:“不打紧”一面说着一面却已经走到东莪面前她来不及转头已与他打了个照面玄烨看到她木然的一张脸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镇定自若道:“你的脸……说不上丑陋只是有些不同常人”东莪向他注视道:“奴婢自小生过一场病病好后脸上肌肤就是这样僵硬了”玄烨点了点头自然地转开头去。
东莪目光中流露探究道:“我的脸这样你不害怕吗?”玄烨笑道:“是有一些不太自然应而我才不敢多瞧害怕倒是没有。我只是在想若是你不愿意让人记得你这样的一张脸倒帮了你的大忙哪个人看过你一眼还敢再看第二眼的呢?”说罢转头一笑。
东莪心中一动旁观身旁无人便索性打算试探他一下道:“三阿哥平日里最喜欢看什么书?”本来以她的身份这样问一个皇子实在是大为不敬其实只因她自己出身高贵佟妃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小辈何况玄烨!因而虽在宫中装扮宫女可自身的气质无法更改这些话在她说来自然之极可是一个寻常宫女又怎么敢这样询问!
但玄烨却似乎并未在意居然便答道:“眼下最爱看的是《中庸》”东莪道:“三阿哥觉得它有什么好的呢?”玄烨一笑道:“在我看来《中庸》所言归根结底总是在劝导人应当如何修正自身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说的便是这个。”
东莪道:“修正自身一唯自我约束检讨自身过失对普通百姓而言善莫大焉!可是若是君主却要以什么来治国平天下呢?”这话说的更奇玄烨却仍是不动声色道:“《中庸》里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远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在独自一人时无人看到自己的行为无人听到自己所言尚且可以自持自治若能以此书为百姓典范教导天下人人仰慕圣贤之道以此自律天下何尔不顺不安?何况历来有作为的君主不都是从自我修正做起的吗?再有《九经》一篇更是强调修正自身、尊敬贤人、敬重大臣、爱护百姓更是等同于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的太平和合之理想!”
东莪沉默看他静了一会道:“三阿哥你看这大雪纷纷扬扬覆盖在万物之上看上去天地同色可是一旦冰雪消融是什么还是什么覆着的不过是一层外像而已。以理学道教驯化民众也许在一时会有一个太平盛世的影像可是归根到底广开言路政随时移兴许才是最贴切的治国之道!”
玄烨转头向她仰视眼中晶亮东莪如此近看他却觉在他脸上几乎看到了小真一时间她双眼一红忙转开头去却觉玄烨忽然伸手握住她手道:“好冷!”东莪浑身一震回身看他忙伸双手将他的小手握住道:“快回房去吧!要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玄烨脸上闪起温柔笑容道:“有你在我怕什么?”东莪又是一震却听得露台那边脚步声匆匆响起佟妃一脸兴奋地跑过来看到他们二人微微一惊便笑道:“宫里传来太后懿旨让咱们明日回宫了!”东莪闻言一笑转头却见玄烨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佟妃笑道:“咱们可以回宫了玄烨你不高兴吗?”
玄烨这才微笑点头依旧不放开东莪的手她只得牵着他往回走佟妃走在前面一面呵气一面道:“这雪下的明儿个下山可要大费周张开路了”走了一阵玄烨却向东莪道:“你知道雪融化了是什么吗?”佟妃闻言回头笑道:“是水呀这傻孩子!”说罢匆匆进屋拿手炉去了。
东莪与玄烨对视俯身道:“我知道雪融化之后——是春天!”玄烨眼中满是笑意轻声道:“多谢你治好我的病”东莪定定看他他又道:“多谢你助我回宫!”东莪眼中一湿轻声道:“若是你在外人面前提到我我就帮不了你了”玄烨点头道:“不会有外人知道你放心吧!”
第十四节咫尺(上)
让佟妃欣喜若狂的是这一次来接她们回宫的八旗军比来时多出整整十倍上千护军整齐有序地聚集在山脚但见红缨如云仪仗蔽日白雪皑皑之中五彩旗帜分外触目在北风吹拂之下猎猎作响一派煌煌景像。
随军前来的是苏克萨哈东莪站在宫女之后漠然朝这张满脸是笑的脸孔打量这张脸上再也找不到他女儿外孙新丧的悲伤痕迹。只见他眯着眼睛极力讨好佟妃挤出一脸笑来说了许多恭贺三皇子病愈的话又说他“生有祥兆”、“必膺大福”把个佟妃乐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路上笑不拢嘴。
回到宫里佟妃立刻带同玄烨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东莪则随同一众宫女自行回去宫中过了一会佟妃回来时却是一脸忧容原来她们只是见到了太后皇上却因近来身体不适未得相见。她回来立时找东莪说了此事又道:“不知皇上怎么样了?不论是什么病总也不能不让人探视呀!”说罢轻轻拭泪。
东莪静了半晌道:“玄烨生病那会儿不是一样不准探视!”佟妃一惊抬头道:“皇上他……也是……”嘴唇颤抖说不下去了东莪黯然道:“你若是想让我想法去救治皇上我先告诉你我办不到。他得的是真正的天花按病时日来看此时只怕……”佟妃面色惨白紧紧抓住她手道:“什么……你说皇上他!!!”东莪低头叹息道:“这是天命有什么法子!!”
佟妃愣了半天道:“不行皇上他不能有事……若是他出了事我……我怎么办……”东莪冷冷看她道:“他们那样来迎接玄烨之时。我只当你已然什么都明白了呢!”佟妃又是一愣颓然坐下一时间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东莪在一旁只不出声佟妃哭了一会。忽然握着她手道:“你救救他!!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可以救她!!”东莪眼中露出一股极其残忍的暗笑却转头道:“我做不到连太医都没有法子我能做什么?”佟妃哭道:“不这些日子以来。我见识了你的能耐你一定……可以的”东莪这才回身看她道:“他对你而言比玄烨还重要吗?”
佟妃一愣东莪又道:“眼下的情形不言而喻皇太后显然已经在为皇上地身后事做准备了你看这皇子之中有哪个比你的玄烨更有机会?其一、他这半年来频频得到皇太后与皇上的称赞;其二、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地五位博尔济吉特氏后妃均无所出;其三、他是唯一自天花中活回来的皇子更新最快再看皇太后此次大张旗鼓地迎玄烨回京地气势。苏克萨哈那般趋炎附势的人平日可曾那样巴结过你吗?哼天上的风向变了地上的草木才会随风势改变方向。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她地目光中满是痛恸神情沉默了一会。才转到佟妃面前道:“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佟妃自她的眼中看到狠狠寒意。只觉全身控制不住抖动起来愣了许久。竟忽然跪到她面前道:“你试一次就试一次若是……若是连你也救不了他那这就是……天意我……我不是不看重玄烨……只是……只是也不想失去他……”东莪沉沉看她半晌方才扶起她道:“既然你如此重情我就冒险一试!”
眼看佟妃泪眼婆娑东莪轻叹一声道:“可是我总不能堂而皇之去乾清宫吧!若是让人知道我的存在你不害怕吗?”佟妃听她一提这才想起近日以来这个心腹大事居然已经让自己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听东莪这么一说她顿时为之语塞想了半天才道:“不会的我如今知道你不会说什么了你如此苦心经营不都是为了玄烨吗?”
东莪冷笑道:“做任何事总有一个因由在吧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帮他帮你吗?”佟妃又是一愣支吾着不知如何是好东莪却道:“我也想着有一日要将所有一一转诉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是着实的看到你对我的好”佟妃立时点头她又道:“可我却也不想暴露在众人面前因而去看皇上此事只能暗中为之!”佟妃怔道:“要怎么做呢?”东莪道:“自然是娘娘你相助才行”说罢在她耳边轻语了片刻佟妃闻言点头。
这几日又下了几场大雪紫禁城内外雪白一片。顺治自病以来已经自乾清宫移居养心殿静养大殿周围满是巡逻守卫的护林立在宫殿四周。晚膳过后正是换班之时。原先值勤地护军远远看到换班的人齐刷刷地向宫门这边过来了便迎上前来其中一个高个子呵气道:“这天冷的老苏可要小心夜里再下场雪把你给埋喽!”接班中一个胖短个笑道:“你小子天生一张臭嘴再混说老子把你地糗事全抖给你媳妇知道去。”
二人正轻声说了这两句一旁一人已经低喝道:“不要命啦这是你们说笑的地方吗?”二人吐吐舌头忙换了位置站好换下地护军则朝另一头离开他们地身影刚刚消失在转角这边留守的护军中却有一人轻声道:“看是佟妃娘娘来了!”眼看她带着几个宫女笔直往前门去了众人慌忙迎上拦住却见佟妃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要见看看皇上!”
护军中方才喝斥那二人地一个方脸护军陪笑道:“娘娘见谅皇太后下了懿旨皇上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佟妃皱眉道:“我也不能看吗?”护军们对望一眼那方脸笑道:“实在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事这几日进出的太医都有统一的令牌才得进入太监宫女更是从不换班。娘娘您看这样可好您先请皇太后示下若是有了信我们自然不敢阻拦!”
佟妃瞄他一眼道:“既然如此我也没有难为你们的道理这就亲自请示皇太后去,你叫什么?”方脸喜不自胜鞠身道:“小的是护军统领额哈”佟妃点点头转身向慈宁宫去众护军看她转身都含笑鞠身目送她离开。
佟妃到得慈宁宫中便向皇太后请其示下皇太后果然婉拒了她的请求佟妃不愿离去一直跪地哭求在慈宁宫耗了许久皇太后这才总算答允让苏茉尔递了块腰牌给她并道:“对别的妃子我都还未曾松口过只是为你一片真情所动这才通融。加之你即守护玄烨病症得愈自身还可安然无恙看来也是个有福寿的。也盼着你能带些瑞气助皇上早日安康”佟妃低泣点头。她又道:“你带进去的宫女就不用再往回带出来了这些人都留下来照顾皇上便是。”佟妃一怔再点头答应了。等了一会看皇太后手拿佛珠闭上眼睛嘴中念念有词也就不敢再耽搁退出宫来。
她回到宫里立时将情形与东莪说了东莪沉呤道:“这样也好我可留下多看看皇上的病情只是你要想法子打通守卫护军再想法去第二次换我出来。”二人又商议了时辰第二日一早佟妃便带同东莪与另一位宫女前往探视顺治。
额哈满面带笑只略扫了令牌一眼便迎她到门旁道:“娘娘可记住了什么东西也不能碰出来时我们备了太医准备的药水给您洗手。还有就是宫女……”佟妃点头道:“我都知道了回头还得麻烦额统领”额哈鞠身笑道:“养心殿里这些日子可还没进过娘娘们呢您可是第一位可见娘娘的尊贵!咱们能服侍娘娘一回可是天大的荣幸呢!”
眼前遵义门已开佟妃三人徐徐向内走去门在她们身后轻轻关上早有两名太监宫女在一旁侍立佟妃三人跟着他们绕过照壁经值房向北过了养心门进到内院之中。走过穿堂往配殿进去来到后殿之中殿外有仨位太医低眉垂站在一旁佟妃向东边这间大屋走去。
东莪进来这一路上四下留意只见这殿内四角都站有护卫几个太监宫女手捧各种器皿匆匆来去在这皇帝之侧人人闭声静气都是垂头而行。她一路跟着慢慢向暖阁走去到了门前两旁护卫轻开此门只见一垂黄铯厚帘子挡在眼前看不到屋里的情形。佟妃回身向另一个宫女做手式却对东莪道:“你随我进来!”东莪低垂着头伸手挽开布帘佟妃迈步进屋她也随后而
屋内冲臭一股奇酸的药味并带有些许异臭佟妃双目含泪向里走了几步便见眼前有一层淡黄围幔低垂她伸手掀开再往里去又是一层东莪亦步亦趋二人只过了三层周幔才隐隐看见一层透明的白幔之后显出大屋那边的一张硕大龙床。
东莪只觉手冷心跳踏出的每一步都分外沉重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紧跟在佟妃身后正要掀开最后一层白幔却听一旁有人道:“娘娘且慢!”
第十四节咫尺(下)
佟妃与东莪同时一怔定睛却见围幔那一头的床边站着一个人看他着装似是一名太医只见他隔着围幔向佟妃下跪道:“娘娘这最后一层不可掀动否则恐令皇上受风对圣上病体有害无益”他虽这么说可佟妃二人却知道这是最后的防线以防止天花的传染所保护的是佟妃而不是顺治了。
佟妃抽泣道:“我知道了”她慢慢朝床跪下遥向龙床磕头道:“皇上臣妾来看您了”顺治一言不也没有动弹佟妃忍不住哭出声来忙伸手捂嘴哽咽道:“皇上……”这一回才听得顺治轻轻“嗯”了一下。
佟妃忙道:“皇上你可有好些?”顺治只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屋里几人都只当他不会说话了却听他轻声道:“你下去吧”佟妃一愣却见幔内那太医鞠身应了声向床后走去原来那边还有一个小门耳听他轻掩房门。佟妃激动着就要去掀帘子东莪忙抓住了向她摇了摇头佟妃满眼含泪看她一眼只得放弃跪在原地。
只听顺治轻声道:“你不用过来咱们说说话就好!”他听着气息并不弱只是语音之中有些疲惫佟妃听在耳中像看到希望一般高兴起来忙道:“臣妾就在这里陪皇上便是”顺治道:“玄烨他……近来可好!”
佟妃忙道:“好的他已经全好了这会儿生龙活虎一般呢!只是脸上留下了一点点疤痕也……也不显眼。”顺治叹道:“那没什么……那就好”说罢出了会神。佟妃看了一眼跪在身旁的东莪道:“皇上你放心吧。那……那些太医能治好玄烨必然也能治好您!”
顺治轻轻叹息道:“生死有命。那是强求不来的”佟妃听到这话不由得悲伤起来低头擦拭眼中的眼泪屋里静了一会却听顺治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朕近日常去你那儿吗?”佟妃拭泪摇头。想到他看不见自己忙回答道:“那是皇上对臣妾地恩赐。”
顺治淡淡道:“你宫里可曾来了什么外人吗?”东莪与佟妃一惊二人迅的对望一眼佟妃还没回答却听顺治已道:“其实……这些日子朕在你那儿很安乐你宫里有些与以往不同好似……好似有些熟悉的气味就像是……唉算了你回宫去吧更新最快好好用心照顾玄烨这孩子很好!”佟妃伏地不起。道:“让臣妾再陪陪皇上吧!”顺治却忽然露出一丝笑音道:“到临了谁又陪得了谁呢!”
佟妃不敢再说。便道:“那臣妾告退了。望皇上早日康复”顺治不再说话。她只得退出几步这才转身出去依旧是那几个太监宫女带着原路出去她轻轻拭泪伸手握住东莪地手转眼已经到了外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方便说些什么只是抬起满是哀求的目光看向东莪东莪朝她微笑点头松开她手眼看着两门轻合佟妃已经出宫门去了。
与她一同前来地宫女唤丽儿这时不免有些惊慌一旁有太监上前带她们到里边的围房安顿又安排了一些洗涤的活计给她们。二人一整日便都在里院洗涮到了吃饭时间也是一人一份送到这里的人几乎从不交谈东莪自然更是喜欢这样只丽儿不能适应可平日里与东莪便未说过话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只埋头干活夜里轮班值勤其余人便自休息
两日之后东莪便已经将此间一些主要的路线位置看清也渐渐了解这些太医宫女在顺治房中停留地时辰。到了这日亥时过后她偷偷自床上起身摸后向内院走去。宫女所住的是平日里寝宫两侧的十余间围房这里房间矮小陈设简单本来是供妃嫔等人随侍时临时居住的地方。这时分隔出来让这些宫女与太监们分东西两院居住在此值勤的护卫则与太医共住外院。
她慢慢朝院内进去在庭院角落隐蔽身形查看无人再向前行偶有看到几个巡视的护卫也都是低垂着一双睡眼如幽灵般在廊间院内晃过宫外便是层层护军在这里面的人也只是尽职例行罢了何况皇旁还在病中又有谁会这么大胆到这里来。
因而东莪几乎毫不费力的便到了东暖阁的门外闪身入内一旁有两个小太监守在暖炉边却是睡地正熟东莪轻声走近看二人全无知觉便伸手将门推开一线迅闪入。关门时出一阵微响她靠在门里只得外间太监似是惊觉了一下随即又听得身裳轻响看来却是翻身又自睡去了。
东莪定定神看屋内有些微光北边的窗下与床旁均有一盏灯还着晕亮她自每一层围幔边上轻轻走进左右张望未见屋里还有其它宫女太监便稍觉安心穿过三层围幔已经到了龙床之侧。她伸手轻轻掀起白色纱幔黄铯床幔已经近在眼前她稍一停顿侧开身子轻拉一角果见顺治双目紧闭呼吸声平缓正在睡梦中。
一室寂静之中透过床幔的微亮勉强照在顺治脸上东莪朝他静静凝视许久犹疑了一会还是伸出手来去轻搭他地脉搏只觉他脉像时浮时定再看他脸颊下与手臂上隐隐可见丘疹。东莪知道他已然是天花后期却也还不是不能救治何况他此时体温还只微热若是……她皱紧眉头有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却见她暗自咬牙轻叹了口气收回手来。
哪知就在她收手之即床上顺治忽然睁开眼睛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用全力回夺东莪全无防备几乎一个踉跄就要跌到他怀里去慌乱之中她伸手支撑床沿往回收手顺治毕竟病中经她一挣立时脱手了。
东莪没想到他会醒着这才回想到天花病人失眠正是病症之一心中暗骂自己糊涂大意正在往后退一步却听顺治伸手向她低喝道:“别走!”她明明心中只想立时转身就跑就这样冲出宫去再不回头可这一刻听到他因竭力压低而微显嘶哑地声音看到他眼中地哀求之色却再也迈不出脚去呆站在床前动弹不得。
顺治用力扶床坐起靠到床边借着灯光看到她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神色随即道:“是……东莪吧!”东莪一言不他又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说罢忽然脸色涨红咳出声来。他方才使力已经气血上涌不想引人注意这才苦苦忍住此时张口说话立时控制不住咳出声来了。
门外立刻有太监推门地声音顺治却喝道:“都给朕出去!!”门边那动静立时停顿了只听他又道:“都到外面守着去谁……也不许进来!!”太监们知道他近日失眠平日也时常不让他们进屋因而才没在房内留下看夜的宫女不过听他这么怒喝倒是头一回顿时吓坏了两个太监跪下磕头倒爬了出去站在了宫殿之外。
屋内一时间只听得顺治的咳嗽声东莪眼看桌旁的茶水犹豫不决了一会还是走过去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这茶一直用暖圃包着看来换过不久茶水也还是温热。顺治接过喝下歇了一歇将茶碗递回。
东莪接过放回原位却觉顺治的目光就跟在自己身后如芒刺在背她转身看向他二人对视顺治轻轻吁出口气道:“我还当自己多心……你果然是在宫里吗?”东莪沉默一会点了点头顺治嘴角牵动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平安无事某一日一定还是会到我面前来的”他轻轻一笑又道:“还好能来的及见你最后一面你走过来些!”
东莪一动不动顺治又是一阵低咳道:“我忘记这病会传染……”说罢抬头道:“你不是来看我的吧?”东莪木然道:“我是来杀你的!”顺治嘴角笑意更浓道:“好还是原来的你你杀了我自己也想和我一同死吗?”他眼中闪起莹莹亮光“若是这样我毫无怨言。”
东莪冷冷道:“你的天花就是我带给你的这样也毫无怨言吗?”顺治一怔刹那间面色白东莪道:“我自九皇子处拿了器皿放在你的寝宫里是我把天花带到你的手中!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死在我手里!!”顺治身体僵硬目光阴沉与她对视良久忽然惨然一笑:“你可曾想过你时刻记挂着要如何杀我时刻想着与我对峙这么多年来有别的男子在你心中如此重要吗?”
东莪心中一颠眼中不由自主显露出惧色来顺治靠回床沿叹息道:“你时刻记着的究竟是父仇?还是放不下我当日对你的欺骗呢?东莪若是永远也不能见到你我就是无病无痛也一样生不如死如今看到你如此苦心安排计划要来取我性命。我反而释怀了东莪我愿意死在你手里用什么法子都好我并无怨言!”
第十五节无情(上)
屋里的空气如同凝结住一般顺治神情平静道:“这皇宫真像是一个巨大的墓岤这里的人面孔笑容都如此相同乏味全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唯独你。朕记得那年是在母后的生辰朕正在花园里想着今日又要见那些个大臣又要说敷衍无趣的话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让人郁闷难当之极一心只想着要如何逃开这里。就在这时看到远远的庭院里走过来的苏茉尔身边跟着一个小人
二人目光并不交错只是黯然注视着自己的前方顺治嘴角带起一丝笑容道:“这女孩儿仰着一张小脸直瞪着朕她的眉很细很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自从知道她在母后那里朕每日控制不住的往那殿里跑平日里那儿其实是躲都来不及的地方。可是有了她就不同了她的笑容很轻很柔说话声又小又细但若大的殿堂中朕时时都只听得到她一人的声音!”
“那些年是朕真正高兴过的日子可是后来诸事接踵而来母后又来了她总是看到我的不论我在哪在做什么甚至连我想的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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