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万里山河

万里山河第31部分阅读

    明,为臣佩服之至。”

    玄宗听他这般回答,又是一笑,遂道:“好,既然将军也觉此意尚可,朕便颁旨封官。”言毕,抬头望着澄蓝的天空,便似喃喃自语道:“朝廷的事情,朕也略有耳闻。太子与国忠,林甫都不和,瑞王既然回京,他们毕竟是兄弟,也可互相扶持。而且林甫久掌权柄,操劳多年,也该考虑让他歇上一歇了。而蜀中局势已稳,瑞王便是久居长安也无大碍。恩,这事便如此定下吧。”说着又重新闭上了眼,想是思虑的多了,略感疲累。

    高力士听皇帝如此说话,心下一凛,他从玄宗口中得知了如下两件事情。一则李林甫宰相之位恐怕不长久了,二来瑞王将要得势。而且揣测玄宗心思,怕是既要以瑞王来辅佐帮衬太子,又要除去其掌兵大权。这其中思虑当真周详细致,只是他有一点却是不甚明了,要知朝野上下都知瑞王李佑同他哥哥寿王是一党,想要取太子之位而代之。如今既然皇帝想太子得些臂助,却为何要选这瑞王?既是朝廷众人都明了之事,皇帝断无不知之理。可值此情势,仍然如此这般做为,只怕不是为那太子增添助力,却是将水搅得更浑了。

    只是他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嘴上却无论如何不敢说将出来,更何况,皇帝也没问询于他,自然不能多言,所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大抵便是这般道理。高力士见玄宗没了下文,便也不再说话,只闷头想着内中的意思。

    正在无话之时,却听宫女在帘外禀道:“陛下,娘娘命奴婢前来通禀,那曲子已近完结,请陛下前去聆听。”

    玄宗听罢,脸上一喜,神情再不复初时的凝重,只笑道:“好,贵妃果然天资聪颖,恩,朕这便过来,你先回去回禀吧。”说着,便撑着榻沿站起身来。

    高力士在旁见到,忙丢下心思,走过搀起玄宗,口中还道:“陛下小心。”却见皇帝站起身后,向他摆手道:“呵呵,你不用随我去暖阁了,直接去翰林院,把王学士召来,朕要着他拟旨。”高力士听罢,微微一愣,心道为何这般急切,不过他在玄宗身边侍奉了几十年,从来都只唯皇帝之命是从,当下也不多说,只遵从道:“是,臣遵旨。现下便去找王翰林。”言毕,却见那玄宗应了声,却已然挑帘远去了,只余他一人仍站在这温暖如春的亭榭中,一片香气芬芳中,却显得有些茫然突兀。

    也就在这时,李佑等人已经入城参加完迎接大典,只因他回京时候已晚,因此见驾却是安排在明日早朝之上。不过,就在他前脚跨入王府大门时,却有中官前来宣旨,着他晚间入宫,原来玄宗已经命人备了家宴,却是要同几个儿子共聚天伦了。

    李佑无法,本想休息一下,如此一来,便只能忍着鞍马劳顿,立刻香汤沐浴,以备入宫见驾。只是他心中却不免有些奇怪,这旨意早不下晚不下,偏在自己回家之时来了,想来并非是早有准备,只是临时决断而已,他倒不知为何玄宗又急着召见自己了。要说骨肉亲情,他是绝对不信的。史书常言,玄宗为帝,性情宽和,笃于亲情,对兄弟子孙往往慈爱有加。但事实是,就是这么一位史家赞不绝口的皇帝,一道诏书,连杀了两个嫡亲儿子,这般手段,恐怕综观历史,也不多见。可见一旦事情关乎皇位权力,便是再宽厚之人也不会心慈手软。

    因此,李佑心下不敢大意,因见来的那名太监有些眼熟,仿佛似曾相识,他自己不便出面,便唤过赵福全,在那人宣旨之后,尾随而去。

    不过多久,却见赵福全一脸兴奋地跑回来,他数月未见李佑,难免有些激动,现下又得了利好消息,当然高兴,只听他对着李佑道:“殿下,这番定要高升了,那小子说,皇上已经下旨进你为兵部尚书,还说要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李相,杨相一同参议朝政呢。”

    李佑一听,心道果如李林甫所言。他既早已得知,便没现出惊喜之色,只随口问道:“这消息确切么?刚才那人到底是谁?似曾在哪里见过一般。”说着微微摇了摇头,想来并未猜出那人。

    却听赵福全道:“回禀殿下,方才那小太监是皇上身边专门伺候笔墨的,名叫何千飞。殿下临走之前,令我暗结中官,这人便是此后结识的。”说着,脸上竟有些得色。

    李佑见状,不免讶异,口中斥道:“收起你的样子,结了一个中官也能让你这般得意,以后还让本王怎么放心差你去办事,恩?!”

    那赵福全听他训斥,不敢还嘴,却是一脸委屈地道:“殿下有所不知啊,这人虽然官小职卑,但所处只位非同小可啊。皇上的心思,全在诏书上,而他却能知道大半。因此宫内宫外,软磨硬逼,想要收他为己用之人,不知凡几……”

    李佑听他一说,倒起了兴趣,遂打断他问道:“哦?真有此事,那你且讲来,究竟是如何收服了这何千飞的?”

    赵福全被他一问,便似搔到了痒处,不过却不敢放肆,只恭敬地回道:“禀告殿下,自你走后,我便照您吩咐,暗中寻找宫中得力而又忠信之人,这何千飞便是其中之一。我虽然派了人跟他,也曾借着进宫领赏的机会,与他接触,但这人看似闷头闷脑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却也不是傻子,他不收钱财,只好言婉拒。我虽然曾想放弃,但却心有不甘,于是便遣人日夜暗随,终于有一天……”

    话到此处,他顿了一顿,想看看瑞王脸色,见着的却是一卷书纸,狠狠地敲打在他脑门上,抬眼一看却见李佑正一脸肃然地看着他,只是那般神色中却掩不了那一丝狡诈。他知道定是对方看破自己想要卖个关子的心思,所以开打提醒。

    他既已心知,便不敢再托大,只得道:“嘿嘿,殿下莫怪。那天实是凑巧,我和王府中两个手下正好看见那何小子前去探望他宫外的妹子,只不巧的是,他妹子居住的地方正被一伙强徒看中,想要连人带屋一同霸占。想他大约是私自偷着出宫,因此竟不敢上前阻拦,只站在那里干瞪着眼,没办法,既然我们路过,便上前打了抱不平。之后,这人便暗中向我表态,誓言从此效忠瑞王府。”

    “呵呵,这般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了。不过在你对此人也花了大功夫,是该赏的。只是那所谓的一伙强徒,不会也与你有“巧合”吧?!”

    这话一说,却见那赵福全现出尴尬之色,忙道:“殿下英明!这也是我等没办法啊,而且从中还了解到另一桩事,那何千飞兄妹俩在北地竟有一个富商亲人,名唤何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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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权柄之利(四)

    李佑坐在马车里,脑中却满是挥之不去的疑虑和思索。玄宗的家宴并无特别之处,至多不过是当众亲口颁下了一道圣旨,擢李佑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升散阶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准允与右相李林甫,左相杨国忠以及太子李屿一同商议国政。

    这本当说是好消息,以他如此年纪便位居一部尚书,又得宰执之权,因此理应兴高采烈才对。只是李佑既早已得知此事,便心有准备,他想的却是由此而来对朝廷政治产生的影响。按玄宗如此授意,则今后朝堂之中,将由原先的李林甫一家独大和杨国忠不断获宠得势而转变为四足鼎立。即由李林甫,杨国忠,李屿和自己一同执掌朝廷大权。但这不过是表面而已,若深究其中,则当有另一番意味。首先,李林甫年迈多病,早已不复昔日之势,而且近来玄宗对其颇有排斥之心,是以此人经此一变,必定再受打击,离败亡已经不远。

    李佑并不知道正史上李林甫卒于何年,只约略记得应当是在天宝十年之后的事情,因为震动天下的安史之乱正是在其死后不久爆发的,而那时是天宝十四年,这一点于李佑而言却是千真万确的。而眼下已经是天宝六年年末,算来距离十年也就三年左右光景,难怪他听赵福全说近来朝中事无大小已经改由杨国忠主要责理,李林甫虽然威望犹在,但早已不比从前了。

    他也不知那李林甫听闻皇帝居然委命自己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协理政事后,会否火上浇油,愈加恼怒,最终提早伸直了那两条腿。其实,就他个人而言,对此人倒也说不上如何厌恶。比起历史上众多j臣小人,至少此人没有像后世那般对着异族卑躬屈膝,低声求和,反而将一众胡将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且,安史之乱也并非全然是他造成。客观来说,李林甫固然是因为妒贤嫉能而刻意启用蕃将镇守边关,以绝其入相之途。但安禄山之所以会反,除了制度给予他便利之外,还是因为杨国忠的步步相迫,咄咄逼人。也可说,此人之反不过在于玄宗继李林甫之后没有选对宰相罢了,否则为何这李右相在生之时,安禄山不仅不反,还怕得要命呢?

    因此对这执掌相权长达十九年的李相国,李佑心下除了顾忌之外,却也心生佩服。而对于此人的对头—杨国忠,他虽然并非小视,但的确十分鄙薄其为人为政。这人既无资历,所有履历左右不过是在蜀中官场混迹数年而已,虽然做的倒也略有小成,但基层官吏比之中央大员相差又何止十万八千里,杨国忠仅凭着算帐的本事和杨贵妃的关系便被玄宗糊里糊涂地委以相权重任,还审兼四十余职,竟也不顾他是否当真能够统领群臣。

    而更要命的是这杨国忠还不甘寂寞,一至高位便有些忘乎所以,自命不凡。他被李林甫压制已久,眼看对方年老体弱,不能视事,便开始夺得大权,独揽朝政。之后头一个目标便是一向看不过眼的安禄山。偏巧对方也是受够李林甫威势的人,眼见李右相病入膏肓,离吉时不远,欢天喜地之余却发现又凭空钻出一个不学无术的杨国忠来。本来这人堵住自己入相之路已经甚是嫌恶,却居然还要诬陷他安禄山有谋反之心。于是,这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又都手握重权,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的惨剧。

    只是如今形势虽然因为李佑入主朝廷中央而略有改变,却也并非好转。李林甫既已衰败,而太子李屿更是从来奉行寡言少语之准则,宁可不说,也不愿轻易授人话柄。毕竟无论是李林甫还是杨国忠,都时刻眼盯着他,而这两人身后便是看似不再理事的唐玄宗。

    至于李佑自己虽然战功赫赫,威望也与日俱增,但毕竟刚入朝廷中央,无论人面还是官场经历都不算丰富,这情势便好比一只没有磨好牙齿的猛虎,徒具勇力而已。所以这般一想,如今朝堂之上,势力最大者仍是那杨国忠。而李佑自玄宗诏命一下,便觉得此事颇有夺己兵权的意思。这事不难想到,单看散阶,李佑不满二十便已至从二品,若以后再有功劳,该当如何封赏,尤其在这边镇战事频繁之时,依他的才能,想不立功都难。所谓功高震主,赏无可赏之下,就惟有赐死了事了。

    只是他一时竟猜不透,玄宗此举是保护自己他日免遭不测,还是猜忌防范乱起萧墙。不过他旋又想到,要自己与太子相互提携共进,实在令人费解。难道玄宗当真不知这朝中诸王之争吗?难道这位父皇真是忽略自己与寿王兄弟之谊吗?凡此种种,使他愈加困惑,又哪里想得透玄宗之意,只安慰自己这便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了,所谓“明于面,困于内”大约便是这般意思。

    他既如此想法,心下倒开朗起来,继而又想,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一个不慎,便有满盘皆输的危险。眼下玄宗既然如此安排,便不容自己轻举妄动。因此,倒还不如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及此处,他心中暗暗警惕,自己今后虽为兵部尚书,但凡事不可过逾,将领任命和考功大体还是照旧,切不可于得意之下,暗中安插人手,否则难免为皇帝所觉,届时后果如何,恐怕便要视乎他父皇的心意了。

    但要他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就此罢手却也是心有不甘。他想既然自己已经管着兵部,那规划边镇,筹谋兵事便是自己身上的重任了。他自己既不随意安插亲信,那些部里的元老重臣便是诘问起来,定然也会理屈词穷,而他则可趁此机会将兵制稍加改革,以便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想到边镇,则必然想到安禄山,李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依现下情势,要扳倒安禄山决无可能,况且李佑也决不会蠢笨自大如杨国忠,在未做好准备时,便硬逼着对方造反。既然为防安禄山,与其静待其变,陷于被动,莫不如主动出击,分步而行,剪其羽翼,再灭其身。而与此同时,则以兵部名义,广练中原关中兵马。如此,则敌愈弱,我愈强,到时自然不惧那安史之乱了。

    当然现下还不过只是揣测而已,既然事情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略有变化,他也不能保证安禄山是否仍然叛乱,历史会否重演。但他刚想及此处,却是心下一惊,方才晚宴之上,气氛热烈,他自然不敢把心中所想吐露出来,只是宴席结束之后,玄宗并未停留,而是直接回后宫歇息去了。因此李佑一番对皇帝加授安禄山为河东节度使的劝告也只得吞在了肚子里,只得寄希望于明日散朝之后,单独觐见启奏了。

    他心中正自这般想着,不经意间却感觉车子停顿下来,还未等他反应,却听前头赵福全道:“殿下,王府到了。”说着,便挑了帘子将他迎了出来。

    李佑钻出马车,闻着夜间清新的空气,搓了搓手,吩咐道:“我先回书房,你去后院请高先生过来。”言毕,便竟自朝府内走去,而赵福全应了一声,待赶了马车,便跑入后院去请业已被授为瑞王府长史的高适去了。

    没过多久,这瑞王府书房内便多了一个身影,正是协助李佑平定巴蜀的高适。此人既已是李佑心腹,后者便不在寒暄废话,只开门见山道:“久闻高兄从前遍游大江南北,却不知对北地绢马交易可有耳闻?”说着便抬眼看着对方,神情甚是认真。

    高适见他连夜召见自己,所问竟是此事,心下略有不解,但他自跟随李佑以来,早见识过对方手段,自己也甚是佩服。因此现下虽然不知这瑞王意欲何为,但定非事出无因,当下便道:“回禀殿下,适早年来往河北诸州,于各地民风习俗都有些了解,但却不甚详,若有不妥之处,他日待我寻了札记,再作补充。”顿了一顿,接着便侃侃而道:“这北地绢马之易由来已久,先前隋末时,高祖便曾与突厥人交好,以绸缎绢帛换其马匹。及至后来东突厥破灭,这绢马之易便转而同北地其他各族进展开来。便在我来长安之前,还有辽东诸部甚至于新罗也多有派人往北地采买的。”

    他见李佑听地甚是专注,自己却讲地口渴,于是便停下来正要拿茶喝,却见对方已经亲自捧起茶碗递了过来,他心下感动,口中忙道:“不敢。”待喝了口茶,遂又续道:“现下北地绢布纺织最出名之地莫过于定州。该地离幽州不远,正是地处河北脏腑之初,乃是交通要道,勾连南北。因此诸胡商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于此处却是必经之地。而定州边市之兴由来已久,所辖之地机户更是多如牛毛,但多为小户散户,兼并之苦,每有闻之。不过这定州固然交易兴盛,机遇良多,却全握于一人手中……”

    李佑听他所说,便来了兴趣,遂问道:“哦?却不知此人是谁?”高适见他发问,只微笑道:“殿下莫急,此人名声在北地是极响的,但也仅限河北诸州罢了,殿下在长安定然没听过。这人其实便是绰号‘何老虎’的定州何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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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权柄之利(五)

    “何老虎?何明远?呵呵,有意思。”这是李佑第二次听到此人,而且居然还得了这么一个外号,他心中觉得有趣,便忍不住说了出来。面前高适一听,却是一呆,随即道:“莫非殿下知道这人?”李佑此时待他已如心腹,除了明教之事,其他倒也不欲瞒他,只是宫里的事毕竟不能多说,否则若传扬出去,说自己勾结中官意图不轨,那就有祸了,而且观这高适才华不凡,应变又是敏锐非常,他日当可大用,也不欲他掺和其中,于是便道:“恩,曾听一个下属说过,但言此人乃是北地巨富,家财万贯,势力不小,却也仅此而已。”

    高适听他所说,略一点头,却又转而摇头道:“原来如此,只是殿下有所不知,这何明远可不光是‘家财万贯,势力不小’。在定州一带,此人所说之话怕是比寻常地方官吏还要管用些,更何况他本身便是经管定州中三驿的朝廷官员,一众驿站兵卒都须听他调遣。殿下须知,这北地胡汉杂处,定州又是南北周转要道,因此驿站在当地颇得重视,这何明远的身价自然也越发抬高了。一年前,我在定州好友家小住时,便听说这何大人已经家有绫机三百余张了,听说他还不断吞并其他中小机户,又强逼他人由他出货。这般一来,怕是这定州所出之布都要归他独断了,也正因如此,这人便得了个‘何老虎’的绰号。大概意指他实力强大,又贪婪成性吧。”

    高适说完,眼见李佑听罢一脸凝重,一副沉思的样子,他不敢打扰,便又喝了几口茶,却见对方仍不说话,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殿下为何询问此人,如今京城局势复杂,殿下理应多加专注于此才是啊。”

    李佑心中虽然一直在不停盘算,但早在谈起此事之时便料到对方定然有此一问,当下只见他微微一笑,口中道:“呵呵,现下长安龙蛇混杂,朝堂上又是一片乌烟瘴气,这些本王又如何不知。只是眼下这般局势却并非适当插手之时,若强行插上一脚,只怕便是父皇也未必高兴啊……”说着,想到祸患已经埋下,时局却是日渐艰难,便忍不住长叹一声。

    高适听他如此说道,心中不免大惊。自得了皇帝下旨擢瑞王为兵部尚书的消息后,高适也曾想到或许是功高震主的缘故,便借此来分解瑞王兵权。但这些毕竟是揣测,又或者是皇帝疼爱瑞王,有意调任回京,委以兵部重权,由此让他秉理朝政也未可知。只是这时他亲耳从这瑞王口中得知皇帝有猜忌之意,自然不能再行坦然。

    只是眼下他作为李佑身边最为信赖之人,既得其坦诚相告,便理应为对方分忧解难,因由此想到李佑问起那何明远背后隐藏的深意,他心中一个激灵,脑中已经隐隐有些头绪,当下便试探地问道:“既然如此,莫非殿下想要避开朝堂,向边地发展?只是如此以来,岂非失却重心,而且这边镇之中,无论民政军事又或是财税历来为边将统管。而边将又是大多骄横自专,除非皇上和几位宰执大臣,旁人恐怕难以对其下手啊,还请殿下三思。”

    他对于李佑不在朝中大动干戈的意思甚为理解,但至于想要向这何明远下手,却大是困惑。要知单是一个何老虎,不须他瑞王亲自动手,都有人可以收拾掉,但此人背后乃是边镇节度使,而且还是眼下玄宗深为宠信的安禄山,一旦双方当真闹腾起来,只怕影响不小,若传到皇帝耳中,又不知会带来何种结果,可谓是祸福难料啊。因此作为李佑身边谋士,他自然有理由及早提醒对方,免得一朝不慎,将来后悔莫及。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李佑的苦衷。虽然眼下尚不确定那安禄山是否当真会掀起叛乱,但根据明教从河北传来的消息以及回京之后查探到的情况,尤其是杨国忠的言行态度,恐怕这安史之乱八成难以避免。因此,为了这大唐的锦绣江山,也为了千万黎民百姓,更为了他李佑自己的荣华富贵和那人人渴望的权力之颠,既然避无可避,便要想方设法削弱对方势力,这样一来,一旦事起,才能以最小的损失在最短时间内剿灭叛乱,否则若任凭对方坐大,恐怕将来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当然决不是他所愿看到的。

    但面对高适,李佑却又不能直言相告,总不能说自己是为卜先知吧。于是他便只能以理动人,如此虽然有些麻烦,但毕竟这高适也是聪明人,政治嗅觉更是不在自己之下,想来只要理由充分,言辞恰当,未必不能打动对方。而一旦成功,到时便可由此人时时为自己出谋划策,总好过自己一人日日苦思冥想。

    言及此,却听李佑肃容道:“眼下局势复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孤又何尝不知。但以长史之见,如今朝廷设立十镇节度,又不惜以军政大权,使其专责边事,此举当真妥当吗?而十镇之中,北地安禄山一人独当两镇节度,只怕不过数日,那河东一地也要归入此人辖下。如此一来,他一人坐拥三镇十几万雄兵,同时又得边地贸易之利。到时钱粮充足,又有甲兵之利,只怕人心不足之下,难保不会生出异心。更何况,想来你也听说过杨国忠与此人极为不和,二人屡次互相指摘对方,其中又因为前者得后宫之利,更为嚣张,多番逼迫。这样多方作用之下,那安禄山如何用心,但观其行,便可从中得晓一二了。”

    他顿了一顿,见高适由最初听他断言安禄山有反意时的惊异,逐渐转变为镇定自然,心中知道自己所言已然奏效,于是为了再添效用,当下便续道:“兵甲之众,不用本王多说,你游历北地,自然知道一二。而如你所言,那何明远之所以能发展到如此规模,与背后有安禄山撑腰密不可分。可后者既然身为数镇节度难道会贪那区区小利,所以会支持何明远,定是这生意之中本来就有安禄山一份,又或者其抽成之高至少占到半数,这般说来,他才肯冒着朝廷禁令,放任何明远以定州驿站交通之利,与北地胡商私自交易绫布绢帛。可见其中所得之丰,何等可观,更足见他早已心存不轨,否则又何须冒险积累如此财富,难不成要带进棺材吗?不知于本王所言,高长史以为然否?”

    他说完便目光霍霍地看着对方,显然这一番长篇大论不单关系到是否能让高适在未来倾力相帮于自己,更与建立他领导威信密不可分。是以,对于眼前之人的反应,他却是十分关注。

    还好,不过多久,便听高适言道:“殿下所说,虽然缺乏实据,但却着实令适有茅塞顿开之感。以适昔日在河北所见,辅以今日殿下之言,观那安禄山所为,确实可疑。既然殿下一心为国,我定当以一己之力尽心辅佐殿下,不致贼人可趁之机。而且,如此一来,殿下或可借助查察北地走私绢布和各镇节度兵力之机,扩大朝中影响,更可于中间适当插入亲信将领,这样在今后朝廷需要之时,或可有所作为。此乃高某浅见,还请殿下参酌。”

    高适既然心中想通,便一心为李佑谋划起来。其实他眼见这瑞王如此热衷此事,哪里不曾想到对方定然也想借此树立威信,并安插亲信之人,但人家乃是皇子之尊,有些话当然不能随意出口。于是便由他代劳,这样一来,既可使对方更加看重自己,而且也能借此向这瑞王表达心意,暗中表示绝对效忠于他,毕竟此后诸事定会愈加复杂艰难,此刻若不言明一番,只怕会为将来埋下祸种。兼之他行事素来稳重,这般时机自然不肯放弃。

    李佑听他所说,哪里还不知他话中含义,当下心中也不免佩服此人悟性之高,应变之速。若非自己早就知道这天宝之事,又如何能令这般能人信服,于是便听他赞许道:“恩,长史所言,思虑周到,合情合理,深得我心。既然能得你全力相助,本王何愁大事不成!”这话说来激昂不已,竟隐隐有雄心万丈。高适听罢,想到大唐朝的运数可能由此生变,而自己则有可能便是其中首功之人,心中不免也暗自激动。

    却见李佑抬头看了窗外天色,转而失笑道:“呵呵,光顾着说话,却不见这已经快三更天了,还请长史快些回去歇息,今后之事,本王少不了还要多加求助于你啊。”

    高适闻他说话,忙道:“请殿下也要早些休息,这两日适便着手为殿下想些整治边商,制衡边将之策,以期能破除对手强势。”言毕,便告辞离去,只余李佑一人仍然对着孤灯独坐。

    望着苍茫的夜色,此刻李佑心中却是感慨良多,想到时局日艰,他心中虽然免不了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期待和激动。毕竟,成败与否,全在自己手上。而如何能就此开创一番功绩,便要看他作为了。须知,那权柄之剑虽然锋利,却是开刃双面,既能伤人也能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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