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闲妾

闲妾第65部分阅读

    色都没有,看出了这些之后倒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不过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否则她不敢担保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皇宫里实在太危险了。一个皇后、一个皇帝,这两夫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他们随便一个念头,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她这种身份低微的小老百姓?这种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恨不能现在立刻就拉着昭煜炵出去,这辈子再也不踏进此处一步!

    她的心绪不宁,自然反应在了眼神之中。昭煜炵很快便意识到了,不着意地瞥了一眼过来,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倒是稍微安抚了一下她心中的紧张情绪。

    昭煜炵跟皇后寒暄了几句,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娘娘,裴氏在此多蒙娘娘照顾,臣实在是感激不尽。不过她并非外命妇。留宿宫中已是大为不妥,臣这就将她送回家去,请娘娘恩准。”

    皇后这会儿也巴不得赶紧将裴馨儿送走。以免夜长梦多。闻言自是十分合她的心意,于是便笑着说道:“昭将军实在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本宫跟裴夫人的交情不同,是不是外命妇又有什么关系?留宿宫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昨晚闹得太晚,再让裴夫人出宫未免太过不近人情,让她在本宫宫里休息一晚,今儿个跟你一块儿回去岂不是更好?所以才做此安排。昭将军大可不必思虑过多。”

    不管她留下裴馨儿的本意是什么,既然嘴上这么说了。昭煜炵自然是不能不领情的,于是又是一番感谢,抽空给裴馨儿使了个眼色,裴馨儿急忙会意上前,毕恭毕敬给皇后磕了个头,又是一番感激,这才随着昭煜炵走了出来。

    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走出宫门,上了昭家自家的马车之后,裴馨儿才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身子一软,就瘫倒在车厢里。

    昭煜炵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也是长长吁了口气,紧紧地抱着她,喃喃地说道:“辛苦你了。”

    裴馨儿心中一动,仿佛有一根不知名的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眼睛顿时便有些湿了,一步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是辛酸、是委屈、是后怕、还是放松……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紧紧地回抱住昭煜炵,从来没有这么用力过,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微微抽泣着,原本想要放声大哭的,然而他怀中的温暖却又不经意间安抚了她的心,几近崩溃的情绪眨眼间恢复了许多,便只剩下微微的啜泣,将未及宣泄的情感发泄出来。

    昭煜炵也不多话,只是轻抚着她的背,默默将自己的抚慰传递过去。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谁也没说话,可是却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亲近。

    良久,马车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回到了昭家。裴馨儿这才仿佛一下子从情绪中回过神来,微微一顿,从昭煜炵怀里挣扎出来,擦了擦眼泪,有些赧然。

    如此情绪化的行为,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说起来真是让人不得不心虚了几分。

    昭煜炵却是一点儿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看了看她,微笑着说道:“到家了,先下去吧。”

    裴馨儿点了点头,还有些羞窘得抬不起头来。昭煜炵低笑了两声,当先跳下马车,然后一伸手将她直接抱了下来。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一下子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便反应过来,顿时就羞红的脸颊,方才那点儿赧然倒是一下子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管家在门口迎接着他们,对两人之间萦绕的气氛视而不见,当下便赶紧迎上前来,恭声说道:“恭迎爷和姨奶奶回府。爷,老夫人发话了,让您回来之后立刻过去一趟。”

    昭煜炵点了点头,知道老夫人是心急知道这事的后续进展,便让裴馨儿先行回屋休息,他自个儿则先回到前院,换下了被裴馨儿哭湿的外衣,这才去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向她说明这些天来,尤其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太后现在已经完全垮了,再也不可能对皇帝构成威胁,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这件事牵涉到前朝后院,着实是令他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这下一切都尘埃落定,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啊!

    裴馨儿没有跟着昭煜炵,她知道他有自己的安排,也不想再过多牵涉进这件事情中去。现在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有些超出了她的控制,她有种感觉,如果继续牵涉进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生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并不是有着大抱负的女人,只求能够平平淡淡、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凡是跟这个目标不相符的事情,再好她也没兴趣掺和。

    昨晚上她事实上一晚上没睡好,又出了早上那样的惊吓事件,这会儿回到了熟悉的家中,自己的地盘上,一松懈下来,精神上就再也撑不住了,草草吩咐了瑞娘几句,便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却是被昭煜炵唤醒的。他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心中是又怜又爱,又夹杂着一丝心疼,轻轻将她抱了起来,说道:“先别睡了,吃点儿东西再说,不然再晚一点就该饿了。”

    裴馨儿眨了半天眼睛,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儿,看见莺儿她们已经将晚膳端了上来,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昭煜炵歉然一笑,道:“妾身睡过头了,还望爷见谅。”

    昭煜炵不在意地笑笑,道:“无妨。昨晚上发生那么多事,你必定是没休息好的,若不是怕你半夜饿了,我也不会把你叫起来。”

    裴馨儿心中一跳。白天的时候只顾着紧张和放松了,却没仔细想想昨晚上的事。太后的事情就不说了,早已安排好的结局,并不需要过多在意。然而她和皇帝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虽然并没有听别人说起,但她总有种感觉,他是知道的。况且宫中本就是个谣言满天飞的地方,她和皇帝昨天晚上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有风言风语流传出来,到时候昭煜炵听了又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她自己问心无愧,跟皇帝之间也不过就是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天,最严重的事情就是他早上闯进她的房里了,但无风还有三尺浪呢,宫里人多嘴杂,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模样。就算昭煜炵自个儿不在意,可这牵涉到他的名声和将军府的名声,他还能够不偏不倚、保持公正吗?就算他不追究,如果被老夫人和昭夫人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放过自己吧?到时候可怎么办?

    他自个儿是不怕任何处罚的,想来他们也不至于会将自己沉塘那么残酷,最多就是再次将自己驱逐出去而已,但那么一来,她就势必要跟灵姐儿和淳哥儿分开,这叫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想到这儿,她才刚放下去的心忍不住又高高提了起来,微微咬住了下唇,自重生以后,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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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特别忙,更新不稳定,阿香在此向大家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

    不过阿香是绝对不会坑的,本书很快就会结局了,大家拭目以待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身死

    芳姐儿瑟缩了一下,根本认不出这个枯瘦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娘。但或许是血脉天性,她虽然心中有些惴惴,却也不曾全然退缩,只是仍旧死死抓住了裴馨儿的衣角,同时戒惧而又迷惑地看着床上的冯氏。

    冯氏看着她这样子,不禁苦笑了。她可以怨天、怨地、怨人世不公,却不能怨女儿不认自己。她很清楚,自己就要不行了,再怎么好强过不久也不过就是黄土一抔,可儿子和女儿仍旧要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儿子且不必担心,不是这裴馨儿能够染指的,可女儿的未来少不得就得捏在裴馨儿手上,她再好强不服输,也不得不为女儿的未来想想。

    吃力地睁着眼睛,她深深地凝视着女儿,仿佛要将女儿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底、记在心底,镌刻在灵魂中永生永世不忘。而芳姐儿被她这么看着,慢慢竟也适应了过来,不再感到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有些大胆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半晌,冯氏颓然一笑,终于合上了早已疲惫不堪的眼帘,但随即又睁开来,却不再看芳姐儿,而是看向了裴馨儿。

    “我跟你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可是芳姐儿还那么小,大人造的孽不应该应在她的身上。”她微弱但却清晰地说道。

    裴馨儿没有否认她的话,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带她来看你。”

    冯氏嘴角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她至今仍然痛恨裴馨儿。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但为了女儿,她不得不低头。

    “所有的罪过。都由我一个人承担,我只求你好好待芳姐儿,让她平安长大成丨人,不求一生荣华富贵,但求能够顺遂一生。你若是还有什么不平之处,只管冲着我来便是。”

    裴馨儿也扯了扯嘴角,看着她坦然道:“从头至尾。我都并未想过要跟你争夺什么,会有如今这样的结局。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说造化弄人。我连你都并不是一定要除之而后快,何况芳姐儿?你实在不必考虑太多的。”

    冯氏眼眉微动,却看不出是否被说服了。她短促一笑。微微喘息着说道:“虽说你与我不是一路人,但你的为人我倒还是知道几分的,你若应了要对芳姐儿好,那便是真的会对她好,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冯家已经完了,我也快完了,我和冯家都不可能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你也该放心了才是。”

    裴馨儿淡然一笑,知道她其实并不全相信自己——若是真的相信了。又怎会拿话来挤兑自己?

    不过那多无所谓了,正如她所说,她和冯家最终都要化为尘埃消失在这世间。自己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如今大事抵定,她只想回到以前平凡安定的生活中去就够了,对芳姐儿这个还不懂事的小娃儿,她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她看了看冯氏,淡淡地说道:“大奶奶就放心吧。我虽然不是三从四德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但却还是能够做到恩怨分明的。你我之间的恩怨。自然不会带到孩子们身上去,芳姐儿怎么说都是嫡女。便是没有我,爷和老夫人、夫人她们也不会让她吃亏的。”

    听了这句话,冯氏总算是放了心。她长长吁了口气,便感到自身的精力正在飞快流逝中,就连生命力也似乎随着这股洪流飞速而逝。她不禁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的一生,从极度的辉煌到孤寂落寞地死去,这一辈子强出头,挣的究竟是什么?

    她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灵魂上的。她闭着眼,神智很快就涣散了,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裴馨儿看着已经陷入了沉睡中的她,心知她现在的情形想必是坏到了极点。她这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既然老夫人允许芳姐儿过来看望她,想必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那就只能是……

    她的心中忍不住默默一叹。

    其实如果冯氏能够安心在这里吃斋念佛,未必不能保下一条性命。只可惜她心性太高,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愿面对暗淡的未来,总想着要绝地反扑,终于让人无法再容忍她的存在。

    摇了摇头,她牵着芳姐儿的手向外走去。

    芳姐儿自始至终都是懵懵懂懂的,并不十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或许是母女天性,她隐隐约约中察觉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那个女人了,心中顿时莫名一酸,眼中就流下泪来。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只觉得满腹的委屈和辛酸,于是抱着裴馨儿的腿就大哭起来。裴馨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弯下身来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喃喃地在她耳边安慰着。

    两人就这样一直走出了家庙,回到了昭家的马车上,马车缓缓向着昭家走去。

    还好芳姐儿毕竟跟裴馨儿的感情要深一些,冯氏虽然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冲击,却也没有到影响深刻的地步。经过裴馨儿的抚慰,抽抽答答了一路,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显示出她曾经过哭过以外,便跟平日没什么不同了。

    让奶娘带了她回屋,裴馨儿回到自个儿屋里,顿时也感到一阵疲累。按说看到曾经的仇人落到如今这种下场,心中该感到快慰才是,但她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觉着一股说不出来路的疲惫在心头。

    莺儿给她端了一杯茶过来,看了看她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将今儿个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她,道:“姨奶奶,今儿个您出门之后,瑞王府的人来说了一声,说他们府里的柳姨奶奶没了。”

    裴馨儿不由一愣,随即便想起已经病了许久的柳成烟来。之前她还曾经去探望过她,当时便见她的情形不是很好,虽然也有心多去看看她、开导开导她,但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连自己都差点儿性命不保,自然也就将她的事情放下了。没想到如今自己好了,她却终究还是走了……

    她一时间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出身和地位,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也不曾有多少朋友,柳成烟算是其中关系很不错的一个了。想想那个曾经人比花娇、张扬美丽的女子,如今只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谁又能想得到呢?

    莺儿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眼神愣愣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捧在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不禁担心地叫了一声:“姨奶奶?”

    她恍然回过神来,微微一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可有祭奠?”

    柳成烟毕竟只是个妾,王府中会否给她布置灵堂还是两说。

    莺儿道:“柳姨奶奶是昨儿个大半夜的时候去的,王府给她摆了三天的灵堂,并未对外发丧,只是跟一些柳姨奶奶生前交好的人家说了,三天之后就下葬。”

    裴馨儿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照这么看来,王府对柳成烟也可以算是并不亏待了。一个妾室死了能够做到这样,谁不赞瑞王府一声好?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心思这样安排,至少柳成烟死后不至于没个寄托,这便好了。

    她便对莺儿说道:“今儿个天色已晚,你吩咐下去,明儿个咱们过去祭拜一下,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一番情谊了。”

    莺儿躬身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裴馨儿便和衣躺在了炕上,闭上眼睛,明明感到十分的疲累,心中却仿佛有许多事情堆积着,根本无法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边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温热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炽热的嘴唇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她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爷?”她还未睁眼便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谁,能够悄无声息来到她的身边,并且如此动手动脚的,除了昭煜炵还能有谁?

    昭煜炵低声笑着,一把将她抱进怀中,轻啄着她的眼、她的鼻,咬着她的唇,带着说不出的怜惜道:“今儿个累了吧?”

    她默然,轻轻推开了他,一点儿旖旎的心情都没有,淡淡地说道:“还好……爷可曾去见过芳姐儿了?”

    昭煜炵的心情也一下子低落下来,坐起身来道:“去过了,她可是哭了?”

    裴馨儿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反倒回过头来安慰起他,道:“是哭过了,不过是母女天性,人之常情。不过芳姐儿还小,还不懂事,以后好生教育就是了,大奶奶是大奶奶,她是她,便是母女也不一定必须变得一模一样的不是?”

    昭煜炵这才心情好些了,环手抱过她,低声道:“你有心了。”

    裴馨儿微微一笑,心情却不见轻松,想了想又道:“今儿个瑞王府的人传讯过来,他们那儿的柳姨奶奶没了。妾身打算明日去祭拜一下,也算全了这些年相交的情谊。”

    昭煜炵想了想,才想起来柳成烟是何人,知道她跟裴馨儿的关系不同一般,因此也只能点了点头,道:“也好……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裴馨儿淡淡一笑,道:“妾身知道,爷不必担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失望

    京城的权贵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大家心中总是大体上有个数的,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糊涂罢了。

    冯氏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该知道的全知道了。所以当她的死讯传出的时候,昭家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捡了几家平日里较为亲厚的人家说了声,没有布置灵堂,也没有大举发丧,勋贵人家们却也是基本上都知道了。然而他们心中都门儿清,冯氏究竟是罪臣之后,只要冯家一天没翻案,她就一天上不得台面,对于昭家的做法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倒也并不奇怪。

    因着没有设灵堂,所以老夫人只是让人草草给她敛了尸身,买了一副薄棺给她下了葬,下葬之所因着她毕竟生育了敦哥儿和芳姐儿,所以仍旧在昭家的祖坟之内。只是终究因为其不光彩的出身和死因,并不能跟昭煜炵合葬,只孤零零找了块地埋了就是了。对老夫人而言,让她葬在昭家的祖坟之内而不是乱葬岗上,便已经是天大的仁慈,别的也不能再贪心什么了。

    裴馨儿在这事儿上并没有出面,一应事情都遵照老夫人和昭夫人的意思,因此对冯氏的这种结局也只是听闻而已,随后便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也就罢了。虽说人死灯灭,一切恩怨情仇也该放下了,但她毕竟跟冯氏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两世的因果加起来。她还没有好心到为自己的仇人打抱不平的地步。再说了,她们两个其实乃是半斤八两,冯氏死了之后还能够埋进昭家的祖坟。她死了怕就是随便找个地儿埋了的下场,又有什么资格对冯氏的身后事品头论足?

    她就算再有权势,也不过只是个妾,吃着妾室的粮、操着主母的心也就罢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冯氏的后事?怎么轮也轮不着她啊!再说,她有种预感,冯氏的死必定还会在将军府里引起一阵波澜。她对这些麻烦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往上凑?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事情就闹开来了。

    起因当然是冯氏的死,闹腾的人除了敦哥儿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敦哥儿本就对身在家庙中的冯氏十分挂念。之前也零零散散弄出过不少事情来,然而跟这回比起来,其他的就都不算个事儿了!原本昭煜炵是严密封锁了消息,不让他得知冯氏的死讯的,他知道敦哥儿的性子执拗,又让人带偏了,所以同意让芳姐儿去见冯氏最后一面,也没让敦哥儿去。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怎的敦哥儿还是听说了这件事情。当即就大哭大闹起来,非要去见冯氏最后一面不说,还对裴馨儿、甚至是昭煜炵心怀怨愤。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这些话听在昭煜炵和老夫人等人耳中,自然是不大中听的。昭煜炵还稍好些,毕竟是自己的长子,总归要宽容些,老夫人却是不高兴极了。天下哪有儿子埋怨老子的?就算是老子将儿子卖了,儿子也只有乖乖受着的。更何况在她心里,她对冯氏的处置绝对没有半点私心。也没有半点矫枉过正的心思。冯氏如今的下场都是她自找的,敦哥儿身为她的儿子,不想着为母恕罪,严谨自身,反而对他们抱有怨言,这就是大逆不道!再加上之前种种事情的铺垫,如今老夫人对他可谓是失望透顶了,态度也就愈发转变得厉害,申斥昭煜炵一定要好生教养,千万莫要丢了将军府的脸。

    这话可谓是说得极重了,但昭煜炵却只能听着。并且他心中对自己的大儿子也不是没有失望的,敦哥儿对母亲至孝,这本是好事,但是非不分、恩怨不明,那就是愚孝了。身为他的继承人,不可以无情无义,更加不能混淆黑白、是非不分,他对于敦哥儿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层。

    因着心里的这种想法,当他回到裴馨儿屋里的时候便带上了几分疲惫和无奈。外面的国事已经让他很是头疼了,家中还出了这样的糊涂儿子,他不由得愈发感到了一丝心力交瘁,便是铁人也忍不住显出了一丝颓然。

    裴馨儿看着他,自然知道他心里在烦恼些什么,不由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她走过去,轻轻在他的额角按摩着,一边柔声劝道:“爷也不必太过焦心了。敦哥儿毕竟年纪还小,对母亲的依恋总是要深些的,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说明了他骨子里是个重情重性的人,这岂不是极好的?等他长大了,多学些知识,自然能够明辨是非、懂得世间的是非曲直,到那时,就会更好了。”

    昭煜炵扯了扯嘴角,闭上眼享受着她的温柔服侍,一边缓缓地说道:“你莫要替他讲话了。他今年已经十一,算得上什么孩子?早该懂事了才对。他心疼他的娘亲,却对是非曲直视而不见,一味只知道偏袒亲人,至今还觉得冯氏没做错什么,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能够纠正得过来的了!况且,他娘是她的亲人,我和他祖母难道就不是么?他又怎能为了他娘一个来忤逆我和他祖母?!”

    裴馨儿没有说话,知道他说的也有道理。人都会偏袒自己的亲人,这乃是天性,不可能杜绝。但人总要有最基本的是非曲直的观念,因着对方是亲人所以就全盘接受,不论黑的白的全都是好的,这样的性子显然难以担当昭煜炵继承人的角色。站在昭煜炵的角度,他这么想并没有错。

    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其实在她心里,冯氏这一辈子总算也还是不亏的,至少还有一个愿意为了她而不顾一切去争取的儿子,仅此一项,她就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不过她虽然同情敦哥儿,却是不会主动去揽事上身的。更何况敦哥儿身份敏感,既是嫡子又是长子,一直以来都养在昭煜炵身边亲自调教,便是她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挨得上边啊!她就算有千般想法也只能留在自己的脑子里,敦哥儿的事情,她是丢得越远越好,免得后面越描越黑,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敦哥儿再怎么闹,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所以昭煜炵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只将他困在屋里,不让他出门就行。敦哥儿也是个左性子,不让他干的,他偏就上了心,无论如何也要干出来才甘心似的,就在冯氏出殡的那一天,他居然便寻了短见。

    彼时昭煜炵正在裴馨儿屋里。虽然冯氏下场凄凉,又是她自作自受,然而毕竟是一场夫妻,让昭煜炵没有任何感觉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没有去衙门,而是“躲”到了裴馨儿这里,也不多说话,只是让她摆了酒,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他本是海量,这酒也不是什么高度数的,裴馨儿便没有阻止,只在一旁静静地陪他坐着,也不说话。

    昭煜炵见状,心中不由便熨帖了几分。待要说话,却突然见一个敦哥儿身边的小厮连滚带爬冲进院子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爷……不……不好了,大哥儿他……他撞墙自尽了!”

    “什么?!”昭煜炵急怒攻心,“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却只觉得眼前一黑,虽然转瞬即逝,却也依然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裴馨儿急忙扶住他,强压下心中因这个消息而产生的震颤,颤抖着声音问道:“现……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大哥儿要不要紧?!”

    那小厮也是个说话大喘气儿的,这会儿才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道:“幸亏发现得及时,救了下来,现下已经请了杜大夫过去了,小的特意来向爷禀报。”

    听到敦哥儿无事,裴馨儿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再看看昭煜炵,也是一般的情形。她不由有些恼怒这小厮说话不清不楚,有心教训两句,却见昭煜炵黑下了一张脸,冷哼了一声,便提脚大步向外走去。她一见势头不妙,急忙让瑞娘去请了老夫人和昭夫人来,一面赶紧追着昭煜炵去了,想要将他暂时劝住。

    然而昭煜炵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劝住的主儿?就算裴馨儿好话说尽,他却也自不管不顾,阴郁着脸色一路来到敦哥儿的住处,然后一脚踢开了房门。

    谁都没料到他在自个儿家中居然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他给镇住了。他不管不顾,只大步走到敦哥儿床前,看着被方才的事情惊呆了的孩子,痛心疾首,眼中满满的都是失望。

    “你是我们昭家的嫡长子,是将来要继承我的位置的人,可是在你心中,只有你娘是你的亲人,我们都不是对不对?”他的话说得很慢、很清晰,语气并不重,但听在人的心中却有如千斤巨石,一字一句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儿子,儿子只是想念娘亲……为娘亲抱不平而已。”敦哥儿好歹还是知道害怕的,见到这会儿的昭煜炵,心便先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端倪

    老夫人和昭夫人自然知道了发生在敦哥儿身上的事情,还特意将裴馨儿叫去问了问详细情形。只是敦哥儿的事情乃是昭煜炵亲自处理的,便是裴馨儿也并不了解详情,这么一来,老夫人和昭夫人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了。她们面上便不禁有些失望,裴馨儿看在眼里,却是爱莫能助的。

    虽然冯氏并不是正常死亡,在昭家内部也没人再当她是大奶奶,但毕竟对外昭家并未休弃于她,她在世人眼中依然是堂堂将军府的正室主母、诰命夫人,所以她死后,按制昭煜炵是要守一年的丧的。在这一年之中,他可以宠幸妾室通房,却不能再娶继室,这倒是给了昭煜炵十分的便利,堵住了老夫人和昭夫人的嘴,不能毫无顾忌地提出让他续娶的事情。

    而且随着边关的形势吃紧,昭煜炵公务缠身,常常几天几天地不着家,也让老夫人和昭夫人没有提起儿女私情的机会。边关的消息不断传来,一个比一个糟糕,流传到坊间的传闻一天一个样,有的说北戎已经开始进攻,也有的说不过是惯常的打秋风而已,更有的说边关其实已经失守……众说纷纭,让人分不清真假,却更是让人心中十足的忐忑,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氛围愈见紧张。

    事情究竟如何,裴馨儿这种后宅的妇人自然是不得而知的,但她却能从昭煜炵的言行举止中揣测出些许内幕,知道不论如何。边关的情形不容乐观,这是毋庸置疑的。昭煜炵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便是在家的时候也常常紧锁眉头,除了面对她和孩子们的时候以外,其他时间大多都不假辞色,弄得家中的下人们都感到很是紧张,个个绷紧了神经,一举一动无不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点事情就惹了主子的不快。惹祸上身。

    对此,裴馨儿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她一介后宅妇人,能懂得什么?妇人自古就不能干预政事,更何况她也不懂什么政事,更加不敢胡乱开口。然而这样的情形总让她有种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是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几天,这个不祥的预感就变为了真实。

    这天,她正在屋里给淳哥儿做小衣服,突然看见瑞娘神色慌张地跑进门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姨奶奶,听说将军要被派往边关打仗了!”

    裴馨儿心中顿时一乱,便被一针扎到了手指上,渗出了一颗殷红的鲜血。但她却彷如未觉一般,“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听谁说的?!”

    瑞娘想来也是一路紧赶慢赶着来传递这个消息的,这会儿还喘息不止。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紧接着说道:“姨奶奶,这消息都在街上传遍了!方才买菜的何方家的听到了,回来就赶紧告诉了我,我这才来说给姨奶奶听的。”

    裴馨儿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忍不住摇晃了一下,差点儿倒了下来。她急忙一手扶住了桌子,稳住了身形,待那一瞬间的眩晕感觉过去之后,才勉强定了定神。她很清楚,如果这件事情已经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话,那八成就是真的了。再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昭煜炵的种种反常表现,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一时间,她的心中心乱如麻。

    身为昭煜炵的妾室,她自然是不希望他上战场去的。刀枪无眼,在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可谓是危机四伏、生死难料,就算是主帅,也很难保证绝对的安全。更何况以昭煜炵的性子,想让他乖乖当个指挥者躲在后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到了战场上,难免就要上阵杀敌,那么出意外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他是将军府的顶梁柱,万一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剩下她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孩子们都还那么小,就算皇帝顾念着他的忠诚,可家里没有成年的男丁终究是自己立不起来的,到时候将军府怕是就只能衰败下去了。

    她对当寡妇没什么兴趣,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将来的前途一片黯淡,她……不愿昭煜炵有任何的意外!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了看同样惊惶失措的丫鬟们一眼,又看了看明显神色惶惶的瑞娘,打起精神,怒斥道:“只不过是坊间的流传,又不是真事,就被你这般胡乱搬弄、搅乱人心,成何体统!这事若是真的,爷自会说与我知,他都没说,可见是没影儿的事,你胡乱嚷嚷些什么?!我看你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多了,连分寸都忘记了,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瑞娘一愣,匆匆辩解了几句,道:“姨奶奶,这件事情既然流传到了街上,说明……”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从裴馨儿的眼神里看出了些东西,顿时又是一愣,到口的话就立即变了个说法,讷讷地说道:“是……是小的思虑不周,一听说关于将军的事情就慌了手脚,传了这不详不尽的流言进来,惊扰了姨奶奶,小的知错了。”

    裴馨儿这才松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既然知错了,就到门外跪着去,不到一个时辰不准起来,再罚俸三个月。你可认罚?”

    瑞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狠得下心来罚得那么重。但她毕竟是裴馨儿的心腹,知道她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道理,而且也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事在前,便也不敢多说,低下头道:“小的认罚,多谢姨奶奶。”

    裴馨儿满意地看了看她,放缓了语气道:“你虽是服侍我的老人了,但规矩就是规矩,做错了就要罚,任谁也不能越过了规矩去。好了,去跪着吧,莺儿你去看着,少跪了一刻钟都不行。”

    莺儿跟瑞娘相处得很久了,听到这个命令也很是感到意外。她自然是不忍心看到瑞娘受罚的,但却不敢违抗了裴馨儿的意思,只得领了命,看着瑞娘走出门去,在廊下跪了。

    其他的下人们见一向很是受裴馨儿器重的瑞娘都受了罚,谁还敢多说半句话?!她们可没有瑞娘在裴馨儿面前的体面,同样的事情瑞娘可能只不过是罚跪而已,换了她们说不得连板子都要拿出来,自是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再嚼舌根。于是,关于昭煜炵即将带兵出征的流言,只不过在将军府中流传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又被死死地捂住了,连老夫人和昭夫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夕阳西下,昭煜炵带着晚霞的余晖回到家中,一眼就看到跪在廊下的瑞娘,不由便挑了挑眉,随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瑞娘一向都是裴馨儿的心腹,怎么这会儿连这大心腹也给罚了?不过他也没指望就能在这儿得到答案,所以问过之后并没有理会家中下人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径直向前行去。

    他走进屋里,裴馨儿急忙迎上前来,帮他换衣服、洗漱,好一阵忙碌,直到他换过了轻松的常服,端了一杯茶闲适地靠在炕上,这才将将安定下来。

    昭煜炵抿了口茶,看了看就坐在自己对面的裴馨儿,问道:“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为何要让瑞娘跪在外面?”

    裴馨儿“啊”了一声,仿佛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回事似的,透过窗户看到仍然毕恭毕敬跪在廊下的瑞娘,说道:“好了,时候到了,你且先回去吧。今日的事情也算是给你个忠告,今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要反复斟酌,切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瑞娘自是唯唯诺诺应了,站起来的时候倒是因为血脉不通、脚麻了,所以踉跄了一下。还好莺儿就在旁边,立即出手去扶了一下,这才没有摔倒。

    裴馨儿在屋里看见了,毕竟是陪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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