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市长红颜

市长红颜第9部分阅读

    天了,会不会跟这事有关?”

    “可能。我听说是有个姓金的。我那亲戚也是受人骗了。他听说我认识潘局长,非要让我找找潘局长不中。”

    潘磐豪气冲天地说:“咱弟兄,没说的!王庭长搁我跟前儿还不是一捏两辨?”

    王若拙哈哈大笑,说:“潘局长够哥们,带上那位金队长,晚上见啊!”

    放下电话,潘磐皱起了眉头。心里说,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主!其实他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了,但是市局定的罚款任务又不能不完成。今年又增加了四十万。听说市局局长已经在省局打了保票了。考虑到所里都有收费任务,还要应付上面的检查,就给四个经检队各追加了十万。眼看半年快过去了,却连一半任务还没完成。经检队那帮人都急红了眼了。现在好容易逮住了一条大鱼,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想到这里潘磐打定了主意,饭我照吃,酒我照喝,钱我照罚。至于分局的官司,一审不中还有二审哩。

    潘磐叫了办公室的宁主任。本来他还请了柏令琰,但柏局长今天晚上也有酒摊。柏令琰现在对潘磐客气多了。潘磐现在想开了。短时期内他不可能把柏令琰挤走。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果还是那样一付敌对的态度,他就会多一个敌人;换一付态度,他就多了一个朋友。他知道,市局老一最讨厌班子不团结。

    俩人下了楼,向潘磐的那辆桑塔那走去。分局有六位局长,每人都配有一辆专车。

    宁主任从潘磐手里接了车钥匙,紧走几步开了车门,钻进驾驶室里。把车窗摇上,把车灯也开了。

    外面烟雾滚滚,所有的行驶的汽车都亮着车灯。远远望去,象提着一串串灯笼。太阳低低地挂在西边的马路上空,在烟雾迷漫之中显得朦朦胧胧的,象一个大灯笼。

    路上潘磐问:“财务上还没钱吗?我那几张餐票都放了半年了!”

    宁主任说:“哪有钱哩?昨天加油站的人来了,说再不结帐就不给油了。前天全局的电话都停了。我跑到电信公司找了一个战友,才又开通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丽都大酒店门口。一下车宁主任就觉得眼睛被熏得直流泪,气也喘不过来,喉咙堵得难受,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烟气熏染了。他连打几个喷嚏,不住地埋怨道:“岫坪的空气污染咋这么严重啊!也没人管啊?”

    潘磐淡淡地说:“咋没人管?得管得了啊!你刚来不久,还不适应,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俩人从后院一个小门穿行而过,经过脏乱不堪的厨房,就到了富丽堂皇的酒店正厅。

    王若拙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已经等候在雅间里了。王若拙和潘磐握手寒暄。宁主任因为官司的事跟王若拙见过面,见自己插不上话,就向王若拙点头致意。

    王若拙打量了一下潘磐,只见潘磐穿着衬衫,打着领带,,腰板笔直,皮鞋贼亮,便笑着说:“潘局长可真是一身清正啊?”

    潘磐对他的话摸不着头脑,又不好问,怕显得没水平。便笑着说:“王庭长真是当法官的,一见面就给我下评判了。你这话要是当着俺市局老一的面说就好了。”

    王若拙笑着摆摆手,说:“现在的用人标准变了。领导都喜欢那些能干,会来事,眼里有水的人。我要是见到你们局长,我就给你下这样的评语:潘磐同志会办事,够朋友。领导准会提拔你。”

    潘磐笑着问:“王庭长给自己也下评语吗?”

    王若拙吞了口烟,说:“我么,早有人给我下过评语了:不学有术。”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宁主任笑着插言道:“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王庭长,我还是不明白,刚才你一见面就说潘局一身清正。咱俩就不清正了?”

    王若拙说:“你还差不多,我就不能说自己清正了。有证据嘛!”说着拍了拍自己大腹便便的肚皮。

    众人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第33节

    潘磐说:“我倒是天天有酒摊儿,躲都躲不过去。可就是不上膘。”

    “你吃的都是……”王若拙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话来,幸而不曾出口。

    王若拙向潘磐介绍说:“这是汪老板。”

    潘磐象征性地碰了碰汪老板的手指头。宁主任只是朝汪老板点了点头。王若拙就看出意思来了。

    机关里的人都有一种本能的优越憾,尤其是在被管理者面前。王若拙却不以为然。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了,有权有钱才是硬道理。岫坪就这么点儿,不定哪天喝酒又坐到一起了。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用着谁?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看着这个人没本事,说不定他的亲戚或朋友有本事。原来他在县里的时候,他的一个在工商局工作的哥们打了一个商户。那商户看起来窝里窝囊,可他有个亲戚是市委的。人家一个劲往上告。最后还是他王若拙私下里做工作,赔了人家几千块钱才算了事。

    酒菜上桌,潘磐举起酒杯,说:“我首先感谢王庭长的款待,也感谢王庭长对工商工作的支持。今后还要仰仗王庭长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我先喝为敬。”

    潘磐这几句话是对王若拙说的,却是让宁主任听的。

    王若拙说:“哪里哪里,工商法院是一家嘛!应该互相支持。眼下我这位哥就需要你多帮忙。他也是受人骗了。”

    汪老板哭丧着脸把被人骗的事说了。

    潘磐不住地点头,说:“是啊,现在的市场就是乱啊!”又漫不经心地问:“汪老板做种子生意多少年啦?”

    汪老板说:“一二十年了。”

    潘磐笑了笑,不言语了。

    这时有人在桌下踢了一下汪老板。

    汪老板解释说:“这次也是大意了。谁知道他用的是调包计?”

    王若拙忙把话题岔开。几个人边喝边聊。话题扯到家属楼上。

    王若拙说:“我看你们工商局新盖的家属楼可漂亮啊,潘局长挪过去了吗?”

    潘磐说:“正装修哩。啥时候搬了家,我请王庭长去燎锅底。俺家那一口子跟你们庭里的方青梅可好。”岫坪风俗,乔迁之后亲朋好友去新居吃饭,俗称燎锅底。意思是越燎越旺。

    王若拙说:“我听说弟妹可活道啊,咋会跟方青梅好哩!”看汪老板向他使眼色,又说:“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去。潘局长现在搁哪儿住啊?”

    “我现在搁迎宾大道住哩。”

    “迎宾大道,那儿环境可不错啊。”

    “是哩,俺那栋楼正好对着河堤,站在客厅里,就能看见颖河水。”

    “那你们家的楼层至少在三楼以上。”

    “四楼最东头。”

    王若拙和汪老板不停地劝酒。潘磐一则开着车,二则怕自己喝多了,言语有失,大部分酒都让宁主任代劳了。然而王若拙再没有提到种子的事。

    吃罢饭王若拙提出放松放松。潘磐就明白了。心想这一段风声紧得很,听说市委书记的秘书前天晚上搁酒店就被抓了个正着。要是公安局还好说,大不了交点罚款罢了。听说这次是市纪委书记亲自带队。这下那个倒楣蛋的前程可能就完了。我潘磐犯不着冒这个险。就说改天吧。几个人握手道别。

    潘磐一进家门就听见呜呜咽咽的哭声,从他和丽云的卧室里传来。潘磐立刻警觉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附在门边听了一阵,是丽云的哭声。他猛地一下把门推开,只见丽云一个人正在看电视,两眼都哭红了。潘磐松了口气,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心里骂声“神经病”,又把门关上。

    他洗漱完毕,正在锁门,忽听见犹犹疑疑的敲门声。心里就猜到是谁了。开门一看,果然是汪老板。

    汪老板口里说着“打扰打扰”,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放在茶几上,二话没说抬腿就走。

    潘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说:“你这是”

    汪老板摆摆手,反身带上门。

    潘磐一下子兴奋起来,忙拉上窗帘,拿起那个信封溜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数了数,数了两遍,足足一万块!潘磐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肯舍本钱哩,还真值。自己以前咋就没有悟出这种得失之道哩?只想着要付出多少,只是舍不得。可见是鼠目寸光没出息。

    第二天一上班,潘磐就让办公室通知经检队两位队长来。正队长姓金。副队长姓白,就是青苹,不一会儿,金队长敲门进来,说白青苹去市局听法制课了。

    潘磐说:“也好。那个假种子案,闹得沸沸扬扬地,办得咋样了?”

    金队长马上警觉起来,说:“潘局,是不是又有人说情了?”

    潘磐说:“哪个案子不是这样?没有人说情反倒不正常了。”

    金队长说:“潘局,你可得顶住啊!任务可是局长定的。局长要是不给下面做主,那这工作可是没法干了。”

    潘磐说:“我要是不给你做主,我会得罪那么多人?你咋给他说的?”

    “我给他说了,按照《商标法》规定,没收非法所得,没收全部货物,罚款十万元。我肯定得给领导留个余地了。”

    潘磐点点头,问:“给检察院报了吗?”

    “还没有哩。小白已经准备好了。”

    潘磐想了想,说:“分局打算让小白参加法律知识竞赛哩。这个案子你一个人负责到底吧。检察院那边,先停停。”他觉得自己的措词还算严谨。

    前几年因为假奶粉案闹出了好些大头娃娃,震惊了全国。开始也有消费者投诉厂家。本来不归工商部门管。就是因为那个工商所长没有把案件移送到技术监督局,竟然被开除了。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哩!不能不谨慎从事。

    潘磐从抽屉里抽出一盒烟,扔给金队长一支,自己衔了一支。金队长马上给他点上,又给自己点上。

    金队长吸了一口,说:“还是潘局这儿好烟多啊!”

    潘磐吐了一个烟圈,说:“咋样?”

    “好。到底是名烟。”

    潘磐随手扔给他一盒。

    金队长说:“谢谢潘局。”

    不一会儿,满屋子就云遮雾障了。

    潘磐不紧不慢地说:“《商标法》规定是一到十万元罚款吧?”

    金队长说:“是哩,既然有人说情,罚八万妥了。”

    潘磐半天没有言语。看金队长站了起来,才说:“马上准备半年考评了,分局要求时间过半,完成任务过半。经检队还要加把劲啊!”

    金队长说:“我也着急,钱不到帐不算数啊!我明天就给你报来。”

    此后一个星期潘磐没有在分局露面。金队长天天去找潘磐。问办公室,宁主任要么说潘局长开会去了,要么说检查市场去了,要么就不知道了。金队长正急得没法,分局又下了通知:对任务完成不过半的部门要通报批评。

    27

    晚上,青梅家,正在举行一场时装发布会。

    观众只有青苹一人,穿着青梅的那套蓝印花布衣服。

    青梅迈着模特步走到青苹面前。穿一件黑色上衣,衬托出玲珑的曲线。下面是一条黑白格子的直筒裤。头上戴一顶黑白格子的帽子。

    青苹说:“嗯,有这顶帽子就显得与众不同了。有现代气息。只是腰身瘦了点。”

    青梅穿一件黑白格子的衬衣,稍稍宽松,袖子随意向上耸着,下摆扎在一条黑色的直筒裤里。

    青苹说:“有一种洒脱不羁的味道,我喜欢。还戴上那顶帽子。”

    青梅身穿黑白格子的套装。短袖,直筒裤,外扎腰。头戴一顶黑白格子帽子。

    青苹说:“这一套更别致。”

    青梅穿一件旗袍样式的裙子。烟灰色,立领,刚刚过膝,头戴一顶同色同料的帽子。腰间松松垮垮斜挂着一条黑色装饰皮带,脚踏一双黑色马靴。

    青苹叫道:“哇噻,酷歹了!尤其这帽子!我咋看着这么眼熟哩?哎呀,这不是我那大衣改的吗?这不是咱俩一块儿买的套装吗?你把腰带拆了?兜也拆了?”

    几分钟后,那些衣服又一件件出现在镜子里。

    青苹站在镜子前,说:“梅姐,我穿着更合体。”

    青梅说了一句话。

    第34节

    青苹高兴地说:“我正愁没衣服穿哩,我可是都拿走啦。”把衣服一一叠起来,装进一个衣袋里。

    青梅进了厨房,准备明天的早饭。

    青苹提着装满衣服的袋子去跟青梅道别,看见青梅正在往油瓶里倒油,便说:“梅姐,昨天我碰见个稀罕事儿,有一个人掂了一壶油去投诉哩。”

    青梅说:“那有啥稀罕,报上不是说了,现在食用油大部分不合格哩。”

    “不是,他投诉的是他们村委会主任。”

    “这倒是稀罕,难道村委会主任还卖油?”

    “他说他们村里前一番儿选村委会主任,投票之后好多人到村委会主任家领了一壶油和一个红包。这是选举之前说好的。结果那油倒到锅里光是冒泡,一点油味也没有。他说他是消费者,侵害了他的权益。”

    “这种事儿现在多了,不稀罕。有送钱的。有送化肥的。还有送面的。”

    “梅姐,我就弄不明白,这村委会主任算多大的官哩?一个村子再小也有几百个人吧?一个人送一百块吧?那也得几万块钱,他不亏啊?”

    “你咋处理的?”

    “啥咋处理?”青苹一时没回过神来。

    “那个投诉村委会主任的。”青梅笑着说,“你没把那个案儿移交纪检委?”

    青苹看了一眼青梅,说:“没事了我!”

    青梅笑着说:“青苹进步多了啊!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商户投诉工商所有人收费不开票,你不是把人家引到监察室去了吗?你和他到现在到还不说话?”

    青苹的脸上显出不屑的神情,“说话咋着,不说话又咋着?现在就是再有人投诉他,监察室也管不了他了。人家现在是纪检书记了,正管着监察室哩。”

    青苹刚走一会儿,小四提了两件牛奶进了屋,嘴里嘟囔道:“你家的门真难进,还得先打电话。”

    青梅说:“你羞敬我不是?给你办砸了。”

    小四说:“办成了。我说也不要票了,交了一万块钱罚款。俺老总给我一万块钱让我摆平哩。不管咋着,办了妥了。对了,我那个广告公司办好了。”

    青梅的脸上不自在起来。

    这时潘磐正象往常一样,把车停在他们家附近那个公司的院子里。刚下车,王若拙打来电话,还是催那个案子。

    潘磐笑着说:“老哥,这一段忙得很啊,省里来验收文明城市哩我干啥?忙着检查市场啊!好,尽快,你放心吧。”心想你也知道着急啊?俺那案子你一拖就是两个多月!

    回家要经过一条偏僻的小街。潘磐刚走近他家那栋楼,就见阴影里有一个黑团,慢慢伸长了,向他这边移动过来。看得出是一个人。潘磐心里一紧,出了一身汗。

    潘磐以前出过一次事,就在这条小街上。半夜里一个黑影用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抵住他的后腰,恶狠狠地说:“别动,敢动一刀捅死你!”潘磐吓得魂飞天外,听凭身上的东西被摸得干干净净。

    那个人影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站住了,叫了声:“潘局长。”

    潘磐定了定神,问:“你是谁?”

    “我是老汪啊,王庭长的朋友。”

    潘磐不悦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汪老板嗫嗫嚅嚅道:“潘局长,我想问问,我那货”说着敬上一支烟,又给潘磐点上。

    潘磐吸了两口,不慌不忙地问:“你有啥打算?”

    “我”汪老板弄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吱唔道:“我我的钱全砸到货上了,现在只有两万块钱,还是借的。我想潘局长能不能给说说,做生意讲究节气,马上就该种苞谷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卖给谁哩?”

    潘磐不由得生气了,板着脸说:“汪老板,你还想当种子卖啊?还去坑害人?给你说实话吧,要不是看在王庭长的面子上,你早让检察院给绳起来了。现在超过二十万元的假冒商品案儿都要报送检察院。这事儿我给你压住了。到现在还担着责任哩!你卖的还不是一般的假冒商品,是种子!性质有多严重!你问问王庭长,假冒行为严重的,该判几年?”

    汪老板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不停口地说:“多亏了潘局长。”

    潘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按规定,可以罚你十万块钱,我做了些工作,看样子最低也得七万了。”

    汪老板带着哭腔说:“潘局长,我上哪儿去弄恁多钱啊!我就是卖了房子,也凑不够恁多钱啊!潘局长,我,我给你跪”

    潘磐截住他的话,生气地说:“你这是干啥哩!你说,多少钱你能接受吧?”

    汪老板想了半天,说:“再借借,最多凑够四万钱。”

    潘磐料定他还留了一手。心里很快算了一笔帐,五万公斤玉米,按原粮价,至少也能卖七八万块钱。这样算来,就是把扣压的货低价处理了,也能落六七万块钱。经检队肯定也算过了,汪老板不会不要他的货。况且,他不会只当原粮卖。如此看来,最少也得六万块钱的罚款。六万减去一万,就是五万了。

    想到这里,潘磐突然问:“汪老板,现在玉米卖多少钱一斤?”

    汪老板楞了一下,说:“七八毛吧?”

    “汪老板做了一二十年生意了,帐头一定很好,你算算,十万斤玉米卖多少钱?”

    “这个”汪老板用手刮着脸上的汗。

    潘磐笑了笑,说:“汪老板,你再考虑考虑。我哩,回头再做做工作。”说罢看也不看汪老板,昂首挺胸上了楼。

    28

    潘磐一进办公室,白青苹就探进头来,“潘局长,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这几天我天天来找你,就差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等你了。”

    潘磐笑着说:“小白,找我有啥好事?是不是给我送喜糖哩啊?”

    “当了局长了还捉弄人!我找你批案件哩。金队长找你好几天找不着,让我找你哩!”

    潘磐接了案件审批表一看,还是八万元。就说:“你让金队长来一趟吧。”

    不一会儿,金队长来了,一进门就说:“潘局,再见不到你我就急得跳墙了。”

    潘磐想起了一个成语,不禁哑然失笑。

    金队长说:“潘局,你笑啥哩?”

    潘磐说:“不笑啥。你咋不打我的手机啊?”

    “我打了,老是关机。”

    “哦哦,”潘磐象是突然才想起来,说:“我是关了机。法院的王庭长天天打电话找我。没办法,干脆关机。”

    “法院找你?还是说情哩?”

    潘磐马上问道:“你咋知道是说情的?”

    “我听宁主任说的。”

    潘磐心想,这个老宁,嘴巴这么松。

    “咱局里那个案子搁王庭长那儿哩。人家正捏着咱哩。这个案子处理不好,还会影响咱那个案子哩!”潘磐说罢拿起话筒,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金队长被晾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过了好长时间,见潘磐放下了电话,就说:“潘局,你的意思要不然,少点?”

    潘磐笑了,说:“我跟你的心情一样,他交十万,我才高兴哩!八万块钱,他能拿出来吗?”

    金队长说:“咱扣住他的货哩,怕他个逑!”

    “问题是这十万斤货你能马上卖出去吗?明天就要半年考评了,你不能让通报批评了啊!再说了,你一个队完不成任务,牵扯到整个分局完不成任务。不能让分局再挨市局的通报批评啊!”

    几句话说得金队长无言以对。心中不满,又不敢说。坐在那里生闷气。

    潘磐说:“这样吧,你再透透他的底。尽可能让他多交点。”

    金队长前脚出了门,潘磐后脚也下了楼。走到远离办公楼的地方,拔了一个电话。

    当天晚上,潘磐在他家楼前又见到了那团黑影,知道是汪老板。

    汪老板从衣袋里摸出烟递上,潘磐习惯性地凑上去准备接火。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背过身去,挥了一下手。

    汪老板楞了一下,象是明白了,一口吹灭了点着的火,说:“潘局长,我照你说的,给经检队说了。”

    潘磐点了点头,把上午金队长找他的事说了。又说:“我看那,少不过五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通工作。”

    第35节

    汪老板说:“让潘局长操心了。以后我一定重谢。”

    潘磐摆了摆手,说:“试试吧,你宽备窄用。记住,不见手续别把钱拿出来。”说着就往前走。

    汪老板在后面跟着,说:“潘局长,那货啥时间给我?”

    潘磐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说:“交了罚款吧。”

    汪老板又紧追两步,说:“潘局长,我想那货能不能照原样给我?”

    潘磐明白汪老板的心思。心想,按照惯例,交了罚款,货自然得还给人家。然而……

    于是他停下脚步,严肃地说:“你可不能再当种子卖了!”

    汪老板说:“那是,那是。”

    潘磐躺在床上还在想这事。如何解冻扣押封存的货物?在他脑子里是一片模糊。谁会关注这个问题?所有的目光都钉在一个字上。如果不是汪老板提到,他也不会想到这个问题。似乎以前他从来没有经手过这样的事。以前他是所长,现在是副局长,更不会负责这种具体的事了。那么这样说来,即使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该是他的责任。想到这里,潘磐笑了。觉得自己简直是庸人自扰。

    第二天上班,潘磐一进办公室,金队长就跟了进来。

    潘磐问:“那个无证开业的,一万块钱斗没斗住?”

    金队长说:“逑!我斗他八千五。也怨他倒楣,刚开业还不到十天。那家伙见人就下跪。”边说边涎着脸向潘磐要烟。

    俩人各衔了一支烟。金队长就站在桌前跟潘磐海阔天空地闲扯起来,只字不提案件的事。潘磐也不问。

    不一会儿,满屋子就云遮雾障了。透过重重烟雾,俩人似乎都在观察对方,都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久,金队长终于撑不住了,说:“潘局,你不是说有人打招呼了吗?”

    潘磐象是一时没反映过来,问:“啥招呼?”

    金队长又说了一遍。

    潘磐说:“是啊,到现在我都不敢接他的电话。”

    金队长说:“难为潘局了。既然人家捏着咱哩,咱就给人家个面子吧。潘局,那个案儿五万块妥了。市局马上就来考察了,也不能因为一个案子影响整个分局的工作啊!经检队就做出点牺牲吧。”

    潘磐淡淡地说:“咋着都中,你说五万,就五万吧。”

    金队长从衣袋里掏出审批表让潘磐签了字,转身就要走。潘磐叫住了他,指了指沙发,金队长坐下。

    “金队长,下半年经检队有啥打算?”

    “有啥打算?办案呗。”

    “没事多往下面跑跑。”

    金队长笑着说:“潘局,你以为俺天天都搁办公室坐着?这几天是写学习总结哩!办公室催着要哩。这搞活动可没少耽误办案。要在平时早都下去了。盯着哩!”

    潘磐说:“盯紧点,说不定哪天就发现了案源。外地的代理商查了没有?”

    金队长苦笑着说:“查过多少回了。现在好多大一些的代理商都走了。人家说,俺在全国都是这样,就到你们这儿被罚。其实人家也是怕麻烦。给你们几个妥了。别找事”

    潘磐见他说得越来越不堪了,忙止住他,说:“得想办法开拓一些新的案源啊。还有好多监督管理没有涉足的领域哩。”潘磐侃侃谈了一会儿,看着金队长。

    金队长说:“潘局说的是。这些案件办起来难度太大,执行起来更难。因为扣不住他的东西。三队那两个申请执行案儿搁法院都几个月了还没有信儿哩。人家要的提成可高,根本不合算。你看没看这几天的工商报,执行难是全国执法的瓶颈。”

    这时候潘磐却有些心猿意马了。他的脑子里浮现一个倩影,心中涌起万种柔情。一边听着,一边拿笔在一张纸上随手划着。

    金队长说了半天,见潘磐没有反映。凑过去一看,只见满纸上写着一个“娟”字,足有二三十个。就说:“潘局的字写得真潇洒。”

    潘磐很不自然地说:“我看报纸上说一个书法家字体娟秀,这个字我就是写不好。”说着把那张纸撕碎了,扔到纸篓里。

    金队长又扯了一会儿。

    潘磐突然问道:“今儿星期几了?”

    “星期三。”

    “唉!还得等三天才到周末。”潘磐心里想着,口上却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潘局周末有活动?”

    潘磐象是才醒过来,笑道:“我发现你对星期几记得可清。”

    “可不是,我的头正疼着哩!”

    潘磐觉得奇怪,说:“这星期几跟你的头有啥关系?”

    金队长苦笑着说:“一到星期六,我就觉得象卸下了一付重担。一到星期一,我就觉得压头皮,头就疼起来了。刚才你还说不下去,现在任务压到你头上。不用小鞭子悠,就让你跑得屁颠屁颠哩。”

    正说着,手机响了,金队长接了电话,对潘磐说:“潘局,那家伙把钱送来了,没事的话我下去了。”

    金队长走后,潘磐关上门,拔通了王若拙的手机:“王庭长吗?我,潘磐。那件事处理了。按照你的……”

    王若拙连声道谢。

    俩人客气一会儿,王若拙说:“我知道好多人把孙子兵法用到军事上,用到商战上,用到官场上,用到执法上的可不多。潘局长以逸待劳,不战而屈人之兵。高,实在是高。潘局长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潘磐说:“老哥这不是笑话我哩吧?要说高,还是你老兄的审判艺术高,我可听说过不少。够我学一辈子了。”

    王若拙说:“我不过是把你们当领导的平衡艺术用到了审判中了。民事案嘛,就是寻找一个平衡点。还要向潘局长多学习啊!”

    “向王庭长学习。”

    “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俩人哈哈大笑。

    刚放下电话,金队长又打了过来:“潘局,小白拿着仓库的钥匙就是不开门。人家不见货不交钱。”

    潘磐问为啥。

    金队长说:“她说谁能保证这批货不会再当种子卖了?潘局,咋办啊?”

    潘磐心里腾起一股火来,训斥道:“咋办?你是队长,这点小事都办不了,还用我教你?”

    金队长楞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潘磐烦躁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心想,这个白青苹,就是好钻牛角尖,好象整个社会就她一个人有正义感,有责任心。跟她表姐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啊,以前看在你老子的面子上,大家都宠着你,让着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大小姐?潘磐料想就是他亲自出面,白青苹也不会交钥匙。把她逼急了,她敢闹到市局局长那儿。

    想到这里,潘磐给金队长打了个电话:“钥匙的事,明天再说。”

    金队长急了:“今天下午就要考察到一队了。”

    潘磐略微沉思了一下,说:“我让考察组把一队放到最后吧。”

    放下电话,潘磐灵机一动,拔通了余局长的电话。余局长是分局的一把手。

    不一会儿,潘磐就坐在余局长的办公室里了。

    “是这样,余局长,我有个想法,向你汇报一下。”潘磐说了一会儿,又说:“市局催几次了,今年已经列入目标责任制了。你看,是不是先派去一个人,把消协的摊子扎起来?”

    余局长点点头,说:“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咱现在用的会费发票都是从市局领来的,要给他们交提成。消协成立了,就可以直接去民政局领发票了。”

    潘磐心里说,人家民政局也要赞助费啊!

    又听余局长说:“只是,成立消协,派谁任秘书长哩?”

    “让小白去咋样?”

    “小白能力不错,也有工作热情。只是小白那么年轻”

    潘磐明白,余局长并不是担心白青苹年轻不能胜任,而是可惜,谁都知道,消协、个协是工商局养老的地方。

    潘磐说:“小白的工作我去做。”

    余局长说:“好,就这样吧。”

    潘磐说:“是不是明天就让小白过去?”

    余局长指着潘磐笑道:“潘局长干工作可真是雷厉风行啊!”

    29

    “姑,我包的粽子,你尝尝。”

    “憾憾哩?咋不把憾憾带来?”

    “憾憾今儿中午搁他姥家吃饭哩。青苹哩?”

    第36节

    “还没起来哩,你上去叫她下来吃饭吧,都晌午了。”

    青梅上楼推开门,就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身上的汗一下子被吸了去。只见青苹躺在床上,微合双眼,象一株睡莲。

    青梅捏手捏脚走过去,挠着她的脚底板,笑着说:“小懒虫,太阳都晒住屁股了,还不起床!”

    青苹慢启秋波,懒洋洋地问:“几点了?”

    “我都下班了你说几点?”

    青苹又躺了一会儿,下床梳洗。

    “你今儿咋没上班啊?”

    “昨天晚上加班了。”青苹就把假种子案对青梅说了。“我盖了一夜戳,手都盖软了。你不知道仓库里多热,连个窗户都没有。”

    青梅笑着说:“刮目相看啊,青苹现在也能吃苦了。”

    青苹说:“我还雇了两个人哩。我本来不打算干,后来看她们实在干不完了,只好一块干了。”

    青梅说:“这是公家的事,应该让单位派人,哪能让你自己雇人哩?”

    “这种活,谁愿意干?还得加夜班。”

    “恁么急?”

    “咋不急?昨天我还是经检队的人,今天就把我调走了。仓库的钥匙也交了。”又把调她去消协的事说了。

    青梅说:“是潘磐的主意?”

    “不是他还会是谁?你还没法说。组织需要嘛!也好。也许消协工作更适合我。”

    青梅说:“你自己雇人,局长知道不知道?”

    “我没说。”

    “为啥不给局长说?”

    “……”

    “你说都不说一声,单位会给你报?”

    “管他报不报哩,反正就二百块钱,无所谓。”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这本来就是公事,应该让公家出。”

    青苹叹了口气,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睡个安心觉吧。”

    吃午饭的时候青苹一脸地凝重。

    闷头吃了一会儿饭,青苹说:“梅姐,我还是不放心。昨天晚上我只在纸箱子上盖了‘假冒’戳。里头还有好多小塑料袋哩。塑料上盖不上章,也没有时间了。他会不会还当种子卖啊?”

    青苹妈说:“他都叫查住一回了,还敢那?”

    青苹不以为然地说:“他已经叫查住一回了,这是第二次。”

    青梅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了一番话。

    青苹一下子高兴起来。

    吃罢饭青苹把青梅叫到楼上,拿出一块锦缎,说:“梅姐,你看这块布料咋样?”

    青梅在青苹身上比了比,说:“做件旗袍肯定好看。”

    “送给你了。”

    青梅笑着说:“咱姊妹俩,你还给我来这个?”

    青苹说:“你以为我会想到啊?是俺妈。她说了:‘你梅姐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给你做衣服也罢,还让她给你买料。你好意思啊?’我就接受批评了。”

    青梅看了看,说:“做一件旗袍也用不了这么多布啊?”

    青苹忍着笑,说:“我也不会做衣服,也不知道该买多少布。”

    青梅笑道:“嗯嗯嗯,你不知道做一件旗袍用多少料,可知道做两件旗袍用多少料啊。你那点小九九,还当我不知道?”

    俩人说笑一会儿,各去上班。

    青梅来到单位,只见到小罗来打了一个照面。一个下午庭里只有她一个人。

    青梅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刚刚打开,她表哥来了。

    青梅对她这位做包工头的表哥一向印象不好,淡淡地问他有啥事。

    表哥说:“还是别人欠我钱的事,对方上诉了。”

    青梅一听“欠钱”两个字,心里就是一阵冷笑。

    表哥说:“中院民一庭的甄庭长你认识吧?”

    “见过几次。”

    表哥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说:“这是三千块钱,你给他送去吧。”

    青梅说:“有必要吗?你又不是没理?”

    表哥说:“对方肯定送了,咱不送会中?”

    青梅正准备推辞不管,忽然眼珠一转,又改了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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