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曲末萧笙寒

曲末萧笙寒第35部分阅读

    寒,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季节,他却将一柄桃花扇摇得虎虎生风。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冷吗?”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那男子看着他啪的一声将折扇合拢,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轻佻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娃,我怎么没见过你?”

    并没有人告诉过他,皇宫内还住了一个叫做辛末,被父皇宠上了天的小娃。不,不应该叫小娃,因为辛末比他的年龄长了三岁。那个时候,他还不到他的肩膀。他只懂得慌张又胆怯的摇头。

    或许是他的紧张,感染了他。他听见他扑哧一笑,然后,搁在他下巴上的扇子改为敲在了他的头上。他眨着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委屈的问道:“你不愿意告诉我?”

    他差点就忍不住笑了。迟疑了许久,才诺诺的说道:“我是前皇后的遗孤,我叫雒昙。”

    “哦?原来你就是雒昙啊。”他笑得开心,仿佛一点都不嫌弃他的母亲是个叛国贼子一般。如受了蛊惑般,他傻傻的点头。

    辛末笑得更加的花开灿烂:“我叫辛末,你要记住,不是辛末年的辛末,而是莫家的心魔。你要永远记住哦。”

    他根本就不知道莫家的心魔,跟辛末有什么关系。直到后来,辛末向圣上献计,说要在一年之内拿下皇国的江山,他才隐隐约约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辛末,不过是大皇国莫家人丢下的心魔而已。他们,都不愿意要他。就好像他的父皇和兄弟姐妹一样,都不愿意要他。

    从那以后,他就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守在辛末的身边。只要辛末到哪,那么雒昙就到哪。可他没想到,他竟然与他分开了整整十年。

    辛末番外(2)

    又仔仔细细的将红衫叠好,轻手轻脚的将他塞回原处。掩去心中诸多愁绪,一脚踢开了车门。“这里去荒城,还要多久?”

    驾车之人是为三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两撇八字眉冲天而立,目光如鹰隼一样凶狠、锐利。但他回头看向雒昙时,目光立刻变得谄媚而敬畏。就好像是青楼的老鸨现来之人竟然是当朝皇帝一般。

    “今晚就能到。”

    雒昙点了点头后,便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半个月前,他终于有了辛末的消息。听探子说,曾经的辛王已经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痴儿。他忘掉了过去的一切,忘掉了自己的身份,更忘了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自己。他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他怎么可以忘了他呢?他从他醒来的第一眼,找的就是他哦。

    掌灯十分,马车在一座破败的客栈前停下。中年汉子恭恭敬敬的敲了敲紧闭的木门。

    雒昙敏锐的睁开双眼,握紧放在一旁的佩剑,问道:“出了什么事?”

    “今晚可能走不了了。”

    雒昙挑眉问道:“为何走不了?”

    中年汉子微微的叹气,却仍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听小二哥说前面的山路被封。”

    “你去看过没有?”雒昙冷声问道。

    中年汉子唯唯诺诺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雒昙挑开窗帘的一角,向后望去。马车的轮子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车轱辘的泥坑。目测一下,陷进去的深度大概在半个车轮左右。又抬头看了看天,心道若是到了深夜,这雪还不停的话,他们是真的走不了了。想通之后,他飞快的说道:“你去店里给我拿些吃的过来,今晚我就睡在这马车之中。”

    那中年汉子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生活作风,也不多嘴。转身,就张罗食物去了。雒昙觑着汉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放心的放下车帘。无心的一个转眼,他连忙再次将帘子给挑了起来。

    只见千里飞雪之中,一位背着一捆木材的青年男子,正赤着双脚步履蹒跚的朝客栈的方向走去。或许是因为太冷,他的嘴唇冻得有些紫,一双桃花似地的眼睛少了一些妖媚的弧度,此时,望过去,反而清澈得宛若初生的稚子。

    雒昙激动的冲下马车,拦在那人的面前喊道:“辛末?”

    那青年男子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挡住我了。”

    “辛末。”他再一次拦在他的面前。若不是辛末看的眼神防备又疑惑,他此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狠狠的敲他的额头。以前,辛末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用那柄乌木做的桃花扇,敲他的额头。而且,每次都下手极狠,额头不红不肿他就决不罢手。

    青年男子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惊讶的问道:“你是再叫我?”

    雒昙用力的点头。

    他咧嘴一笑,傻乎乎的摇头说道:“我不姓辛,掌柜说我没有姓,也没有名字。”

    雒昙脱口而出:“那他们怎么叫你?”

    辛末用力的揉了揉头,傻呵呵的笑着说道:“他们叫我砍柴娃。”

    若不是因为之前就有人告诉过他,辛末已经变得痴傻。这会儿,他一定会使劲的掐他的脸,看看那张笑得单纯无害、毫无心机的人是不是带了一张人皮面具。特别是在他说道砍柴娃那三个字时,他几乎是反射性的扯了扯唇。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做砍柴娃,这掌柜的,到底是个什么活宝?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记住,你不叫砍柴娃,你叫辛末。”

    可是,他却用力的摇头说道:“掌柜的说了,砍柴娃这三字很好听的。可比隔壁喂猪的那个喂猪娃三字好听多了。”

    雒昙气得将五指掰得嘎嘎作响。

    给读者的话:改错字和修改病句

    辛末番外(3)

    辛末也不再多说,使劲的提了提不断下滑的绳子,侧身避过雒昙,就朝客栈走去。

    雒昙郁积的跟在他的身后。

    那中年男子见雒昙进了客栈,便迎上来问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今晚我住这。”说完,就朝柜台的方向走去。

    客栈的掌柜是一位英俊儒雅的青年,见到前来的雒昙,舒展了眉目。“公子,可是要住店?”

    这掌柜看着好生眼熟,雒昙微微的皱了皱眉,点头道:“是的。”

    那掌柜不怀好意的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问道:“你是为了辛王来的吧?”

    双眼瞬间变得锐利无比,雒昙作势就要拔出长剑。那掌柜连忙喊道,“哎呀,您可先别动手。我不是坏人。”

    雒昙哪里会信,拔出长剑便架在了那掌柜的脖子上。

    “公子,你这样对我,待会儿辛王见到可是会生气的哦。”那掌柜挤眉弄眼的说道。剑尖又贴近了脖子几分,雒昙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是辛王?”

    掌柜尖着手指,将剑尖拨开了几分,才嬉皮笑脸的说道:“公子,你不知道拿剑指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见雒昙的脸色越加的不善,连忙说道:“我之前见过你们?”

    闻言,雒昙更加不敢大意。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羌国客栈?你之前在我客栈内带走了一个人,而且还把他给杀了。从那以后,我就被羌国朝廷追杀,逃无可逃的情况下,就来到了荒城。”

    雒昙看了他几眼,见他眼神诚恳,冷着脸收回了剑。道:“今日,我就先放你一马。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辛王的事情,我一定不饶你。”

    那掌柜挤眉弄眼的说道:“这个你放心。所有对辛王有非分之想的男人都缺胳膊少腿了。”像是怕雒昙听不懂似地,又补充道:“辛王的功夫很棒,有几个垂涎他美貌的人,都被他打断了双腿。”

    雒昙皱了皱眉。“可,我听人说他现在已经变得痴傻,又怎么可能打断别人的双腿?”

    掌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他时而痴傻、时而又聪明无比。就连我,都被他捉弄了好几回。”

    雒昙诧异的挑了挑眉。以前,辛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捉弄别人。明明是个妖孽一般的人物,偏偏还喜欢穿大红大紫的衣服,往那街上一站,不知道有多少男女会对着他流口水。而偏偏,还好死不死的是,每次他都跟他站在一起。往往在人最多的时候,辛末便会笑着勾他的手臂,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而这时,他就会变成众矢之的。想起往事,冷酷的表情终于微微的和缓。他道:“那他现在住哪里?”

    “柴房。”掌柜一边偷偷的觑着雒昙的颜色,一边弱弱的说道。

    雒昙不悦的挑眉。“柴房在那?”

    “院子里边……。”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雒昙就已经拂袖离去。

    “的地窖啊……。”看着雒昙修长挺拔的背影,掌柜的声音弱了下去。

    “你在干嘛?”雒昙十分好运,刚进去院子时,就碰到正打算回去柴房辛末。

    辛末抬头看了看来人,抿唇笑道:“今儿个天冷,我想早些回去睡觉。”

    雒昙看了看他光着的脚:“我送你一双鞋,好不好?”

    辛末笑着摆手:“不用了,我又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雒昙固执的说道。

    辛末来了兴趣,笑嘻嘻的凑上去问道:“是吗?你认识我?那你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家人在那?我家有钱吗?我爹娘呢?”

    雒昙有条不紊的答道:“是的。我认识你,你叫辛末,以前的你,聪明绝顶。至于有没有钱?整个畨颜王朝都是你们家的,你说,你们家有没有钱?”

    “那这么说,我们家是世界富咯?”辛末笑着眨眼。

    雒昙宠溺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见状,辛末微微的扯开唇,露出一抹风华绝代的笑,道:“人家都说我傻,怎么你比我还要傻?要是我家真的是世界富,我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就算是世界富,整个畨颜也不可能是他的?“他眨了眨眼:“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爹娘是畨颜王朝的圣上?”

    “你爹不是畨颜圣上,你爷爷才是畨颜圣上。”雒昙一本正经的回答。

    闻言,辛末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不过,现在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以后再聊。”说着,就朝柴房走去。

    雒昙连忙跟上,“你不相信我?”

    辛末摇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要走?”

    辛末不耐烦的停下,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道:“我说了,我要回去睡觉。”

    “我跟你一起。”雒昙连忙说道。

    辛末警惕的看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雒昙心下黯然,他是将他当成了那些觊觎他美貌的登徒子了吗?抛开心中的不快,他微笑着说道:“我是开玩笑的呢。”说完,就黯然的低了头去。

    辛末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雒昙苦苦的一笑,道:“因为这面具是你曾经送我的,是你让我带的。”看辛末的眼神又变得异样,他连忙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说完,转身就离开。

    辛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愣愣的回过神来。

    才刚回到大厅,那掌柜一脸八卦的跑了过来。“怎样,你是不是吃瘪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点东西?”

    雒昙没有回答。但是,掌柜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温下降了几分。他毫不在乎的拢紧了狐皮风衣,从袖子中掏出两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他道:“这个是我在羌国带过来的哦。属于珍稀物品,你跟辛王两人做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的涂抹。辛王他其实很怕痛的。”

    雒昙抛出一道冷冰冰的眼神。那掌柜连忙将那两个小瓶子丢下,一溜烟的跑了。这个人,可比十年前到他客栈的那三个怪胎要冷酷多了。

    一大早,雒昙就带着那件保管了十年的红衫,敲响了辛末的房门。

    辛末睡眼朦胧的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雒昙,二话不说的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雒昙吃了闭门羹,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站在原地想着辛末刚才揉着双眼的可爱模样,轻轻的笑了。

    直到晌午时分,辛末才再一次打开房门。他看着站在门口笑得僵硬,混身都是雪花的雒昙,不停的眨着双眼。“你怎么来了?”

    雒昙哈出一口寒气,哆哆嗦嗦的说道:“你刚刚出来开了门,又关了。”

    辛末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掌柜的说我有梦游症,做的事情,就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雒昙拧紧了眉峰,道:“你以前可没有。”

    “以前吗?”他嘿嘿的一笑道:“有没有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我想,既然现在都会梦游,以前也一定会有的吧。”

    雒昙心道,摔一次悬崖,不但本性变了,就连以前没有的缺点都一股脑的跑出来了。他多想念以前那个睿智、无情的辛末。朝房间内看了看,他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辛末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雒昙忙不择跌的抬起脚来,却因为站得太久,加上天气实在是太过寒冷,他的双腿早就僵硬异常。那一迈,一个重心不稳,便直直的朝房内倒去。辛末眼捷手快的避了开去。雒昙趴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而辛末,一脸天真的蹲在他的面前,问道:“你不痛吗?”

    雒昙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骨好像就要碎裂了一般,他忍着那锥心的疼痛,摇头说道:“还好,不痛。”

    辛末一脸的崇拜:“你好厉害。竟然不怕痛。要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疼了,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现在就算手指头破了皮,也会痛个十天半个月。”

    雒昙顾不得自己的膝盖,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他说道:“你的肺部以前受过伤。我知道,你从小就怕疼。”

    辛末眨眨眼,天真无邪得任人宰割。他道:“为什么我会受伤?”

    雒昙道:“因为,以前的辛王做了一件错事,他伤害了他不该伤害的人,所以,受了伤。”

    “辛王?”辛末的眼神黯了一黯,道:“我听掌柜的说,辛王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呢。你说的他,应该不是说我吧?”

    雒昙一脸的怜惜,若不是考虑到若是做了逾越的事情,辛末会不再理他。他多想就这样将他搂进怀中。摇了摇头道:“辛王只是敢爱敢恨而已,他一点都不坏。”

    辛末眨眼,道:“哦?这么说来你跟他很熟了?”

    雒昙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没跟一起来?”

    “因为,他忘了我。”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吧。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人,如今却只能像个陌生人一般,说着陌生的话题。他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随着他眼神的黯淡,面具上的那朵牡丹,也在瞬间凋零了下去。

    辛末一脸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说来,你还真可怜。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岂止是难过那么简单。看着他脸上的同情,他真想告诉他,你就是辛末,你就是那个忘了我的辛末。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低头,黯然的说道:“还可以忍受。”顿了顿,又将包裹递给他,道:“你能不能穿上里面的衣服。”

    辛末皱眉。

    他连忙低声下气的哀求道:“就穿一下,让我看看,可以吗?”

    面对着他乞求的眼神,鬼使神差的,辛末点了点头。

    雒昙咧开嘴唇,轻轻的笑了。面具上的那朵牡丹也在瞬间复活,雍容华贵得仿若高贵的仕女。

    比起以前来,辛末瘦了很多。那件红色的绸衫松松垮垮的穿在他的身上,越显得他身体的单薄。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雒昙心疼不已。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抓起他,就朝门外走去。

    辛末未加提防,当真被他拉着出了门去。回过神来,就直接的使了巧力,挣开他的禁锢。雒昙膝盖受了伤,拉扯起来,自然不是辛末的对手。看着站在对面,耀武扬威看着他的他,雒昙微微的蹙紧了眉头。为什么,什么都忘记了,独独功夫还能记得。

    “你要带我去哪里?”那句话,算不上温柔,甚至还带了几分防备。

    “辛末,跟我回去好不好。”见到他的疏离,他终于忍不住苦苦的哀求。

    辛末不悦的皱眉,“我说了,我不叫辛末。我叫砍柴娃。”

    听着后面那可笑的三个字,雒昙却笑不出来。“我没有骗你,你的确是辛末。”

    辛末懒得再跟多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固执起来的时候,十分的可怕。雒昙还记得,宫内一个不懂事的太监,得罪了辛末。辛末用计,让那太监在半日之内,便彻底的成了一个残废。圣上责罚他,可是,他却死都不认错。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太监说他是杂种。辛末就只认一个理,对他好的,他会十倍、千倍的奉还,对他不好的,他会十倍、千倍的讨回来。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坏。

    踉踉跄跄的回到大厅,那个掌柜涎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迎了过来:“我就说嘛,觊觎辛王美貌的人,最后都会缺胳膊少腿。”他打量着他一瘸一拐的路姿,啧啧有声的说道:“真是可怜啊、就这样,又缺了一条腿。”

    辛末番外(4)

    雒昙握紧腰上的佩剑,冷声说道:“你再说,当心你的狗腿。”

    闻言,那掌柜飞快的噤声,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他还记得,他一本正经的要求大他三岁的辛末叫他皇叔时的情景。辛末是七公主的女儿,而七公主则是他的姐姐。被七公主强迫着要叫比他爱一个头的自己为皇叔时,辛末的那张小嘴撅得能挂起油壶了。七公主一离开,他就打开桃花折扇,满面春光的看着他笑:“你希望我叫你皇叔?”

    雒昙乖乖的点头:“我的辈分比你大,你理应叫我皇叔的。”

    辛末啪的一声合拢折扇,就着那粗重的扇柄重重的敲在他的额头上,威胁到:“你想到都不要想。你要是敢让我叫你皇叔,我就阉了你,让你变得跟那些太监一样。”

    那时,他并不知道太监与他有什么不同。但是,看着辛末那笑得好似妖精的模样,他乖乖的闭上了嘴。皇宫内谁不知道,辛王越是笑得花开灿烂,就越是代表某人会倒霉。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皇叔二字。

    侍候他起居的汉子一边帮他接着错位的膝盖骨,一边说道:“公子,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辛王都不记得你了,而且,他现在生活得很好。”

    雒昙皱着眉头忍着疼痛,道:“明天,你去城里给我买把乌木做的桃花扇过来。”

    那汉子叹了一口气,道:“好。”

    第三天的晚上,雒昙拿着一把桃花扇拦住了辛末的去路。他啪的一声打开扇子,也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

    辛末将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他心中一喜,莫非这一幕,让辛末记起了从前的事情。谁知道,辛末却只是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没有烧啊。”

    雒昙傻眼。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闷闷的问道:“难道,你就没有觉得这幅画面很熟悉吗?”

    辛末疑惑的眨了眨眼,随后又了然的“哦”了一声,道:“我以前在荒城时,里面的疯子就是这样的。”

    雒昙差点就将手中的折扇给捏成了粉末。他一直以为,是桃花扇成就了辛末的风华绝代。可是,他现在才现,是辛末造就了桃花扇的灵魂。这柄扇子,不是辛末拿着,他就丧失了存在的价值。

    那掌柜已经学会了不再多事。就算眼神再好奇,当他接触到他冰冷的眼神时,便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他不停的差人去城内买各种各样辛末以前喜欢的东西,精致的小食,造型奇特的泥人,甚至点他最喜欢的熏香。他也会同他说,他们以前相遇的点点滴滴,告诉他,他征战皇国时他的神机妙算是如何将皇国的人搞得人仰马翻。告诉她,他曾经为了帮一个叫做雅意的女子报仇,而狠下心用最狠毒的方法杀了他弟弟最亲密的朋友。

    每次,他的表情都是出乎意料的多姿多彩。可是事后,他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时,他就摆摆手说道:“你不是再编故事吗?我能想起什么?”

    那掌柜终于看不过眼了。趁着他独自一人回房的时候,将他拦下。语重心长的劝道:“我知道,你想让辛王恢复记忆。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现在的辛末要比以前过得开心,少了那些尔虞我诈,你不觉得这样更适合他吗?”

    他不想点头,但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已经认同了那掌柜的话。

    以前的辛末也很喜欢笑。笑的时候,双眼好似细长的桃花叶,眼眸璀璨,仿若流动的水波。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是自内心的。可是现在,他动不动就能看见他那单纯得毫无心机的笑容,那满足的表情,总是会让他心生罪恶。在夜阑人静时,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真的要让他记起那些痛苦的从前吗?

    他的挣扎,他的彷徨,终于在今天戛然而止。当他背着一捆柴同辛末一起回客栈时,便看见了客栈内坐着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皇煜笙跟莫寒。

    他们两人倒是没有注意他们。

    皇煜笙正在帮莫寒挑鱼肉中的鱼翅,极其的小心翼翼。而莫寒一旁的莫寒皮肤苍白,不停打打着呵欠,一看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皇煜笙将挑好的鱼翅沾了些酱油,然后温柔的说道:“寒儿,张嘴。”

    莫寒厌恶的皱眉,“不要,我不要吃鱼了。”

    皇煜笙柔声诱哄:“乖,吃一点嘛。禤太医说了,你要多吃鱼,对你身体有好处。”

    莫寒撇唇说道:“可我都吃了差不多十年了,你算算啊,十年三千多天呢。我现在看见鱼就想吐。”

    皇煜笙宠溺的放下鱼肉,道:“好,不吃鱼,那喝点鱼汤好不好。”

    莫寒对着天空翻白眼。

    雒昙抓着辛末的手就朝客栈的小院走去。可是,辛末却岿然不动。看着坐在那里的二人,微微的眯了眯眼,道:“他们是亲兄弟吧?感情可真好。”

    闻言,雒昙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珠。抓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不要看了,我们快走。”

    那句话,却让正在专心讨论吃不吃鱼的两人听见。“他是我的爱人,我们不是兄弟。”皇煜笙嘴角含笑的抬头。

    雒昙看见,皇煜笙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时,瞬间变得冷凝。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腰上的佩剑。莫寒见皇煜笙的脸色有异,连忙也偏头看去。在看着他们二人时,眼中同样充满了仇恨。

    辛末却对着他们露齿一笑,背着柴堆就朝他们就去。“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砍柴娃。”

    雒昙注意到辛末每走一步,皇煜笙就一点点的拔出腰上的佩剑,在听见辛末的自我介绍时,他的手稍微的停滞了一下。就连,莫寒也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他只好硬着头皮叫道:“砍柴娃,快点走了。待会儿掌柜的回来,又会骂我们了。”

    话还没落音,他就看见莫寒微微的挑起了嘴角。“砍柴娃?辛末,你们这次又在玩什么花样?”

    辛末疑惑的眨了眨眼,看着他道:“我不叫辛末,我叫砍柴娃,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皇煜笙冷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会儿不敢承担责任,玩起了失忆的花样来么?”嘲讽的睇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过我要告诉你,就算你失忆了,我也会杀了你。”

    辛末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叫辛末,而且,我没有扮失忆,我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你不记得,你身边之人总该记得吧。”莫寒眼神凌厉,吼道:“雒昙,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害死林天萧的?”

    辛末番外(5)

    雒昙不知悔改,微微挑唇,道:“不记得。”

    莫寒气得全身抖,愤愤道:“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为林天萧报仇。”说着,就要去抢皇煜笙手中的佩剑。

    皇煜笙哪里舍得莫寒受到一丁点伤害,见状,连忙率先一步跳了出去。“你不要动,报仇之事我来就好。”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与自以为是。莫寒也不再坚持,当真听话的坐了下去。

    雒昙挡在辛末面前,说道:“你先回去,不管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啪的一声扔下背上的木柴,抽出长剑就摆开了阵势。

    皇煜笙低喝了一声,长剑出悦耳的清越之声。跳将起来,剑尖直指雒昙的胸口。

    辛末哪里肯独自离去,焦急的看着打斗中的二人。雒昙担心皇煜笙会抓了辛末难,每出一招,都要回头看一下辛末,确保他安全无恙后,才能静下心来继续回招。

    高手过招,岂能分神。

    在他第三次偏头看向辛末时,皇煜笙手中的佩剑便准确的刺中了他的心窝。雒昙只觉得自己的心尖一颤,然后排山倒海的疼痛便已惊涛骇浪的度穿遍全身。忍着痛,回头看了一眼辛末,说道:“林天萧是我杀的。我求你们,今日放过辛末。”

    辛末见到雒昙受了伤,惊叫了一声,便一股脑的冲上前去,扶着他说道:“你还好吧。”

    雒昙强颜欢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辛末看着他胸口流个不停的鲜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都流血了,还说没事。”

    说着,就抢过他手中的佩剑,道:“你去休息,皇煜笙,由我来对付。”

    雒昙傻眼,愣了愣后,才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辛末眼神闪烁,道:“没什么。我就说,他让我来对付。”

    “你没有失忆。”雒昙偏头不看他,低声说道:“原来,你在骗我。”

    “我没有。”辛末下意识的反驳,但是回头看着雒昙失望的表情,便乖乖的住了口。

    皇煜笙冷笑,“我就知道你在骗人。”

    辛末急急的看了一眼雒昙,雒昙勾着唇儿笑着说道:“你之所以装失忆,其实,是害怕我找到你吧。以后,你就不用装了。”说完,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辛末看见,雒昙面具上那抹牡丹花,在瞬间失去了光泽。

    “不,不是这样的。”辛末在雒昙倒下之前,接住了他的身体:“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是在装失忆,可是,可是却不是因为不想见你啊,不是因为你啊。”

    皇煜笙道:“既然你没有失忆,那就更好。我现在就杀了你们两人,为死去的林家父子报仇。”

    辛末是何等的心思缜密之人。既然装傻充愣,能装整整十年,甚至,连雒昙也骗了过去。那么,这会儿,面对着皇煜笙的挑衅,又怎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你当真想要为林天萧报仇?”辛末虽然明着是在回答皇煜笙的问题,眼神却是落在莫寒的身上。

    皇煜笙也知道他问的不是他。道:“你不用看了,我们一定会为林家父子报仇的。”

    辛末勾着唇儿轻笑。本来就如画的眉目,这会儿更是灵气毕现,霞光万丈的璀璨逼人。“莫寒,你不敢回答我吗?”

    莫寒淡淡的一笑,道:“我每天做梦都恨不得杀了你们两人。”

    辛末眼神一黯,道:“原来,你当真这么恨我。”

    莫寒双手环胸,并不回答。

    三人沉默了许久,辛末才道:“雒昙伤及心肺,他肯定也活不长了。杀了我后,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莫寒皱眉。

    皇煜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

    辛末连忙说道:“很简单,你们一定能做到的。将我跟雒昙两人的尸体,放在一起烧了。我知道,我们罪孽深重,我不希望,死后还有人会来鞭尸。”

    见他真心悔改,莫寒生了恻隐之心,偏头看着皇煜笙。皇煜笙会意的点头,道:“我们答应你。”

    辛末感激的一笑。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太过诚恳,莫寒不多加怀疑,上前了一步,“怎么说你都是莫家的子孙。就算父亲不认你,你死后,我会将你的衣冠跟莫家的祖坟葬在一起。”

    “莫寒,谢谢你。”辛末激动的上前,看了看皇煜笙,又看了看莫寒,小心翼翼的问道:“莫寒,我能抱抱你吗?”

    闻言,皇煜笙瞪直了双眼。

    迟疑了一会儿,莫寒轻而又轻的点了下头。“好。”

    辛末在将莫寒涌进怀中的那一刻,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而后,便变得残暴而狠戾起来。他的袖中从来就不缺伤人的武器,拿着一根细长的金针,扎进了莫寒以前受过伤的地方。

    莫寒微微的一愣,还没来得叫出来声来,辛末便用力的将他推向皇煜笙,笑道:“哈哈,莫寒啊莫寒,十几年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这么心软,怎么成得了大事。”

    皇煜笙回过神来,抓起长剑就朝辛末刺去。辛末轻而易举的避开,笑道:“皇煜笙,如果你现在还不把莫寒胸前的毒针拔出来的话,他活不过明天哦。”他一脸天真的提醒。

    皇煜笙滞了滞。就在皇煜笙迟疑的片刻,辛末转身,抓起雒昙的身体便奔了出去。皇煜笙抬脚要追,但耳边传来莫寒喘气的声音,只好再一次放他们离开。

    辛末抓着雒昙跑了整整的一夜,确定皇煜笙他们不会追来后,才轻手轻脚的将雒昙放下。他刚刚扎进莫寒胸口的,并不是什么毒针。而是他当初留在羌国三皇子白芷寝宫中三种毒物的解药。这些年,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的恨莫家人?答案是否定的。之所以恨,只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帮他解毒。但是,莫寒说要将他的衣冠葬进莫家祖坟时,他鬼使神差的心软了。或许,只是因为莫寒承认了他的身份。原来,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情,无非只是有一个目的,让别人承认他是莫家人。失神中,耳边却传来轻微的说话声:“水,我要水。”

    辛末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雒昙的嘴唇缓缓开启。

    冰天雪地中,哪里来的水。皱眉沉吟了半晌,便掏出藏在袖中的匕,哧的一声割开手腕。然后,将血淋淋的手腕凑近雒昙的嘴唇。

    也许是不习惯血腥的味道,雒昙皱紧了眉峰。

    辛末柔声的说道:“雒昙,醒醒,醒醒。”在下一刻,那双锐利的双眼遽然而开,恶狠狠的盯着辛末说道:“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

    “当然是水。”

    雒昙冷哼一声,一把抓过辛末的手,看着那血淋淋的手腕,眼神一黯,道:“这就是你说的水。”

    辛末并不回答,而是纳闷的看着他。“你刚刚不是受了伤吗?”

    雒昙眼神闪烁:“我装的。”

    “装的?”辛末似笑非笑的重复着他的话。

    雒昙死猪不怕开水烫,点头道:“是的。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这才叫公平。”

    “公平?”辛末挑唇,从怀中掏出一柄乌木做的桃花扇,便朝他额头敲去:“骗了我,还敢说这才叫公平。雒昙,你是不是太久没被人扁过了。”

    雒昙慌忙的闪躲,道:“别敲,别敲,我知道错了还行吗。”

    “你想都别想。”

    讨饶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中久久的回荡。

    无论时光怎么变迁,岁月怎么更换,他们都不会忘记,在那一年的冬天的某片残花败柳中,遇见了彼此。

    他一袭红衫,严冬冱寒,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季节,将一柄桃花扇摇得虎虎生风。

    他说:“你不冷吗?”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醉了东风,羡了日月。

    给读者的话:辛末的番外完结。俺承认,俺是天生的虎头蛇尾狂。

    大结局(1)

    白苏看着皇煜笙慌慌张张的背影,微微的皱紧了眉峰。当真是关心则乱吗?现在岩城内能死的人都死了,那还会有人帮他们两人疗伤。

    叹了一口气,连忙追了上去,拦在皇煜笙的面前,明知故问:“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煜笙低吼道:“你让开。”说着,又低头紧紧的搂了搂莫寒的肩膀,道:“寒儿,别害怕,皇兄一定会救你。”

    白苏摇了摇头。为情所困的人都是傻瓜。他淡淡的说道:“殿下,我也懂一点医术,岩城内现在硝烟弥漫,能跑的都跑了,你去哪里找郎中?”

    皇煜笙愣了一愣,随即,便啪的一声跪下,“求你,救救他。”

    白苏皱眉。“我不敢保证,他毕竟伤得这么严重。”

    皇煜笙低吼道:“我不管,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要你将他救活。”

    “唉!”白苏无声的长叹了一声。为情所困的人,当真都会变得理智全无么?无奈的点头说道:“我尽力。你将他送回军营内吧。”他本来是想说,你自己先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我先带莫寒回去军营。但是看着皇煜笙如护着小犊子一样的眼神,他只好改变初衷。

    皇煜笙飞快的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抱着莫寒狂奔了起来。

    看着皇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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