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吏部天官

吏部天官第31部分阅读

    倚老卖老的姿态,拿来牙签剔着牙缝说:“在北辽这块地方,谁敢罚我?”

    “喂?” 小媳『妇』伏在他的身边,一边沏着茶水,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一件事,“呼拉贝特在‘新重化’的工程,没有问题了吧?”

    “这……”老市长听到这件事情,像是有些烦恼,“还得做做工作。”

    “你不是告诉管工程的老裴了吗?”

    “可是,他还没有见到达世华的面哪!”老市长不高兴地说:“他的事儿呀,以后你尽量少管。”

    “哦,我就是问一问。”看到老市长的表情,小媳『妇』立刻缄口了。

    “这个人呀,胆子太大。”老市长一边剔牙一边说着,“他干的事儿,有些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是吗?”小媳『妇』这时有些害怕了,“你可得看紧他点儿。别让他打了你的旗号……”

    “那倒不至于。”老市长端起小媳『妇』递过的茶呷了一口,刚要说什么,门铃儿响了。

    小媳『妇』急忙跑到门口的了望孔隙里往外瞅了瞅,扭头对老市长说:“说着他,他就到了。让他进来?”

    “唉!”老市长不情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晚上也不让休息。”

    “哦,小姑。”呼拉贝特进了门,就冲老市长的小媳『妇』恭敬地点了个头。

    “呼拉贝特,还没有回家?”老市长抢先打了招呼。

    “是啊是啊……”呼拉贝特换了鞋,悄悄地在老市长指示的座位上坐下来。

    “有事儿啊?”老市长开门见山地问。

    呼拉贝特立刻打开随身带的包,抽出一个洋包装的酒瓶,说:“有个出国的刚刚回来,我让他给你弄了一瓶高级‘威士忌’。”

    老市长看了看洋酒瓶,不以为然地说:“这种洋东西,喝起来不对咱们中国人的口味儿,还挺贵的。”

    “什么贵不贵?你就当汽水儿喝吧!”呼拉贝特说完,把酒递给了老市长的小媳『妇』。

    小媳『妇』给呼拉贝特倒了一杯水,然后接过酒瓶,转身进了屋子里。

    “老市长,‘新重化’的工程,听说达世华要重新招标?”呼拉贝特俯过身子问。

    “这也正常。”老市长坦然地说:“设备换了,厂房布局变了,人家对安装工程的队伍当然也要审查审查。”

    “那,我跟老裴签订的合同,不会废除了吧?”呼拉贝特担心地问。

    “你呀,不能老是指望那个老裴。”老市长点拨着他说:“现在呀,达世华一瞪眼,他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呼拉贝特马上显得有些失望了,几乎是哀求似地对老市长说:“实在不行,您再给出面说一说。这工程造价可是几个亿啊!”

    “呼拉贝特,这样吧!”老市长出主意说:“你也亲自出面找找达世华。人怕见面嘛!总不接触,人家也挑你的礼啊!”

    “是是是……”呼拉贝特听着,频频地点着头。

    “至于我嘛,找达世华说话不是太方便。”老市长皱了皱眉头说,“实在不行啊,我就得找市委书记,让他发话吧。”

    “那太好了,太好了!”呼拉贝特感激涕零地表示着自己的谢意,“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新重化”公司施工现场。

    机械轰鸣,人声鼎沸,一派繁忙的施工景象。

    达世华在老裴等人陪同下,观看施工情况。

    在工地的一角,几个小伙子正在砌一面墙体。

    “喂,砖头!”墙上一个拿了瓦刀的小伙子喊了一声。

    “来喽!”站在地上负责递砖的青年人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便从身边的砖垛上抓起砖块,一块一块慢慢抛上去。

    墙上的小伙子熟练地将抛上来的砖块接住,一块一块地放在墙头摆好。

    “够了!”墙上的小伙子说。

    “再来一块。”地上的青年人顺手抓了一块砖,习惯地抛了上去。

    墙上的小伙子一个失手没有接住。抛出去的砖头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地上虽然是松软的泥土,掉下来的砖头却摔碎了。

    “慢!”细心的达世华看到了这个情景,立刻喊住了行走的人们。

    他走到墙体前,顺手从砖垛上抓了一块砖,轻轻往墙体上一碰。

    砖头裂开了。

    他又抓起一块,又碰,又裂开了。

    接连碰了几块,不是裂开缝,就是碰得粉碎。

    “这些砖是谁购进的?” 达世华问老裴。

    “是施工方。”老裴回答。

    “施工方?”达世华眼睛转了转,又问道:“这个施工队,是哪儿的?”

    “招标招来的。”老裴答非所问。

    “从哪儿招来的?”达世华紧追不舍。

    “哦……这全是呼拉贝特招来的。”老裴不得不说了实话。

    “他们具备安装这种大型设备的资格吗?”达世华看了看正在干活儿的小伙子,又怀疑地浏览了一遍周围完工了的建筑物。

    “听说他们有资质证书。他们的施工质量还获过奖励呢!”

    “好吧,我看看他们的奖励证书。”

    “喂!”老裴顺便拍了拍工地上一个小伙子的肩膀,“你的头头呢?”

    小伙子叽哩咕碌说了一句南方话。

    达世华和老裴都没有听懂。

    “你们有会说普通话的吗?”达世华大声喊道。

    小伙子笑了笑,摇晃着脑袋又咕碌了一句南方话。

    “唉,这些人怎么这么笨哪!”老裴摇了摇头。

    “文盲,能不笨吗?” 达世华冷冷一笑。

    “文盲?”老裴看了看达世华。

    “我估计,他们根本就没有上过学。”达世华对老裴说:“就是小学毕业,也能学几句普通话吧。”

    “可能都是农村的吧?”老裴顺口接了一句碴,接下来问道:“总裁,你看,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了吗?”达世华指着前面转动的一台水泥搅拌机,对老裴说:“看到搅拌机上这几个字了吗?”

    顺着达世华手指的方向,老裴正了正眼镜,认真看了一下,念了出来:“三家屯施工队。”

    “一个屯儿的工程队,就敢到我‘重化’来比量?”达世华冷嘲热讽,极不满意。

    “屯?也兴许是个城市的名字哪!”老裴遮遮掩掩,不好意思地分辨说:“沈阳有个苏家屯,吉林有个郑家屯……都是大车站啊。”

    “这三家屯?嘿,也许是个省会大城市哪!”达世华撇了一下嘴,“好吧,咱们看看他们的证书再说。”

    “喂,你们的工棚在哪儿?”老裴问了另一个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像是听懂了达世华的话,往身后方向的一个临建小屋努了努嘴。

    达世华抬腿向工棚走去。

    工棚里,几个工头在打扑克。

    看到达世华一行人来到,他们慌忙丢掉扑克,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你们的证书呢?”老裴向一个年纪稍大的人问道。

    年纪稍大的人立刻转过身子,从墙上摘下了一块用玻璃框镶了的奖励证书。

    老裴接过来,用嘴吹了吹玻璃上面的一层灰尘,送到达世华眼前。

    “奖励证书……”达世华叽笑着念了出来:“高原县大山乡三家屯工程队在猪舍改造工程中…… 哈……”

    周围的人们听到达世华念出的声音,一下子轰笑起来。

    “达总,你这是……”老裴有些发『毛』了。

    “老裴呀,你说的这个三家屯挺大呀,归乡里领导,哈……”

    “我,失误失误……”老裴忙不迭地检讨着。

    “先别忙着检讨。”达世华止住了笑声,“咱们再到别处看看……”

    一期工程工地。

    几个砌了半截的水泥槽晾在工地上。施工的工具七零八落地散放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儿?”达世华站住脚,问老裴。

    “喂,基建处的老刘呢?”老裴像是不清楚,急忙回头,找自己的部下。

    “来了来了。”基建处的老刘赶紧跑到前面来。

    “这里……”老裴的脑袋往工地上一歪,“怎么停了?快向达总汇报。”

    “呃,达总,这是一期工程的料场。因为资金不到位,暂时停工了。现在您把钱要来了。我们马上就上。”

    “嗯。”达世华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一截砌好的水泥槽前面,用手捶了几下。

    “这是上等的水泥预制件,没问题。”基建处老刘夸耀地说。

    “是吗?”达世华突然转回了身子,在自己的队伍中寻找起什么人来。

    “达总,找谁?”老裴问。

    “这个小伙子,过来。”达世华指了指一个年轻的机关干部。

    年轻人立刻跑到达世华面前,问:“达总,要我干什么?”

    “这个大锤。”达世华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工具,“你能抡动吗?”

    “没问题。”年轻人说着,一支手把大锤拿了起来。

    “看到这一截水泥槽了吗?”达世华拍了拍刚才捶过的桩子,说:“你给我使圆了劲,砸!”

    “砸?”年轻人一楞。

    “对,使劲儿砸。”

    年轻人明白了。立刻抡起了大锤。

    “嘣”的一声,大锤砸在了槽子上。

    哗啦!槽子碎裂开来。

    水泥脱落了一大半,里面『露』出了歪歪曲曲的几根钢筋。

    “来,这边……”达世华又走到另一截槽子前,“再砸!”

    年轻人又是一锤。

    槽子不仅到碎裂了,还暴『露』了里面夹杂的碎鹅卵石。

    “你们看了吧。”达世华立刻严肃地说,“这个年轻人是个文弱书生,长期坐机关的人。可是,他这一锤子就能让咱们的上等预制件粉身碎骨。要是来个六级地震,这套装置还能保住吗?”

    “达总,这……”基建处老刘的神情一下子慌『乱』起来,“我马上查、马上查……”

    “老刘,你不用查。”达世华审视他的眼睛,“你告诉我,这是谁干的?”

    “是赫拉县的工程队。”

    “赫拉县?县级工程队?”达世华微微一笑,“还好,比刚才那个三家屯施工队还高了两级呢?可是……他们干的活儿,真就不如人家砌猪圈砌得好!”

    听到达世华这样说, 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笑出声来。

    小会议室。

    达世华开始严厉地批评起来:“你们各位都看见了:文盲组成的施工队伍;比豆腐渣还松散的建筑材料;在农村砌猪圈获得过奖励的技术水平;这就是我们的施工现状,这样干出来的工程,不是‘王八蛋工程’是什么?!”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身旁吓得胆战心惊的老裴,沉痛地说:“一套代表世界先进技术的‘重化’新设备,就这么安装。老裴呀,你就不担心?”

    “达总,我承认自己工作失误。”老裴低着头,委屈地说道:“可是,人家呼拉贝特中了标,这‘二包’‘三包’的事儿咱们就不好『插』手了。”

    “哼,中标?中了标也得保证质量啊!”达世华看着老裴那副窝囊的样子,生气地说:“当时我离开‘重化’时,还特别嘱咐过你,不管哪个工程公司中了标,都不允许搞‘转包’。我一下台,你就随他们便了。你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

    “可是,这些事儿……连老市长都允许了。我们总不能不服从领导吧?”基建处的老刘答腔了。

    “老刘呀,谢谢你说了一句实话。”达世华感慨地接着说道:“是啊,老裴是市长任命的干部。不服从领导哪儿成呀!不过……这种事儿,从今天开始,就不允许再发生了。本人申明一下:我是‘新重化’的新总裁,是省国有资产公司、港商、霍氏公司、北辽老‘重化’等大股东们投票任命的首席执行总裁。我首先要对全体股东和董事会负责。如果北辽市的哪个大干部再用行政命令的大屁股来压我,本人绝不听他那一套。我绝不会为了讨好哪个领导,就拿股东们的血汗钱开玩笑!”

    “达总,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老裴慢慢抬起头来,嗫嗫地说道。

    “好,本总裁决定。”达世华说着,站了起来。

    会场上的人们跟着站立起来。

    “我宣布,所有在建项目一律停工;二期工程重新招标。从明天起,请市工程质量监督部门对一期工程进行严格检查。凡是不合格的工程,一律推倒重来!”

    “可是,达总,呼拉贝特和我们还有基建合同哪?”老裴立刻提醒说。

    “他的合同?终止!”达世华果断地做出了决策;说完,转身进走了会议厅内设的办公室里。

    老裴瞅了瞅大家,看到人家都向他抽来一束束不信任的眼光。

    他像预感到了什么,着急地晃了晃脑袋。看到坐在记录桌上的丽华,他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新重化”公司秘书室。

    丽华领着老裴走进来,客气地让了座,说:“裴总,请坐下说。”

    “丽华,我有一句话,不好向达总直接说,请你务必转达。”老裴显得心烦意『乱』,并没有坐下来。

    “你说吧。”丽华礼貌地站立起来。

    “你知道今年年初,达总为什么下了台吗?”

    “不说是干部大调整吗。”

    “不是。”老裴悄悄地靠近丽华,轻轻地说:“真正的原因是他不同意呼拉贝特的工程队来施工,这才得罪了老市长。”

    “可是,刚才达总说了,现在是新体制了。老市长不能干涉‘新重化’的事情了。”

    “这倒没有问题。关键是……”老裴担心地说道:“呼拉贝特那小子太坏,太黑。你知道吗?采购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还有‘转包’的事儿,全是他一人干的。”

    “你是怕……”

    “我怕达总吃亏呀!”老裴说道这儿,显得心急火燎,诚恳至致。

    “谢谢你对达总的关心,我马上转达你的意见。”

    老裴听丽华这么说,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擦着脸上的汗走了出去。

    丽华抓起了电话。

    “喂,达总。刚才老裴对我讲,工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呼拉贝特干的。”

    “我想就是他。”达世华在电话里说。

    “另外,他告诉我,你下台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反对呼拉贝特来施工。得罪了老市长。”

    “他今天说了实话。”达世华呵呵地笑了。

    “他要我提醒你,提防呼拉贝特,这个人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知道了。哦,丽华呀,我找金力部长找不到。你问问水莺儿,看他去了哪儿?”

    “好。”丽华放下电话,打开了桌子上的手机。

    “喂,水莺儿小妹,我是丽华。你忙什么呢?”

    “你好丽华姐,我刚刚上完课。”

    “上课,好哇!我看你当个舞蹈教师挺称职的。以后,你别再参加那种演出了。依你和金力部长的身份,干那种事儿不合适。”

    “谢谢。我还有两场的合同。演完就‘洗手’不干了。哈……喂,丽华姐,你找我有事儿吗?”

    “金力部长在哪儿?达总要找他。”

    “他呀,回驸马园了。”

    “驸马园?”丽华重复了一遍,记了下来。

    驸马园。

    正房厅堂的祖宗板上,挂了“御前驸马”的画像。

    画像下面,烛光闪烁,香烟缭绕。

    金力其格按照萨满祭礼,低头拜毕,然后口中祷念道:“驸马祖宗,为了国家大业,驸马庄园将辟为旅游胜地,供千万人瞻仰拜谒。望祖宗恕不肖子孙迁移之罪;后世人将定月前来为祖宗守灵祭拜。”

    金力其格说完,深深埋下头去。

    此时,费拉走了进来。她生气地看了金力其格一眼,赌气地跪在那儿,深施一礼,然后口中祷念道:“驸马祖宗,因为后世出了不肖子孙,欲将驸马庄园献出去,辟为他人的游玩之地。我虽女儿身,必将全力保护庄园。宁可身死,也要寸土不让。望祖宗助我神力,护住庄园。后世人将定月前来为祖宗守灵祭拜。”

    费拉说完,也深深埋下头去。

    待她站起来,金力其格委婉地对她说:“咱们别赌气,好好商量行不行?”

    费拉气冲冲喊了一声:“我和你,没什么可商量的!”

    “费拉,既然这园子迟早要辟为旅游胜地。我看,咱们还是主动一点儿,早些搬迁出去为好。”

    “金力其格,你这人怎么这么死犟呢?”费拉大声地嚷着说:“这别墅小区马上就要峻工了。放着大把的票子不挣,你却『逼』我停工搬迁。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停工,损失还不大;要是等到那一天,你哭都来不及了!”

    “我好好的,哭什么呀?”费拉指着金力其格的鼻子,“你当你的官,我挣我的钱;咱们各干各的。现在,谁不趁着有权有势捞点儿钱啊!”

    “挣钱也得合法才行!”

    “我哪儿不合法了?这是副县长呼拉贝特给我贷的款。”费拉极力地辩白着,“前几天,老市长他们还来视察工地,交口称赞哪。这怎么就会不合法呢?”

    “我已经说明白了;这是他们的圈套。”

    “圈套…… 什么圈套?你怎么总是和人家闹别扭呢?”说到这儿,费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警告说:“金力其格,我告诉你。你要是因为得罪人家让他们毁了我的别墅小区、毁了我的园子,我就和你没完!”

    “费拉啊,咱们俩是多年的夫妻了;有事儿总得商量个统一的说法。别让人家看笑话好不好?”金力其格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哀求着。

    “夫妻?是夫妻你就不该胳膊肘子往外拧;你就不该毁我们的园子!”费拉强词夺理地叫喊着。

    “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人。我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拧?”

    “哼,你还是这个家庭的人?你的行为,早就不是了……你们这种外姓人,关键时刻就是靠不住!”

    金力其格顿时来了气:“别忘了,祖宗‘御前驸马’也是外姓人;没有外姓人,哪有这么大的家业?!”

    “金力其格,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园子了。就给我滚出去。从现在起,不准你呆在这个园子里!”

    金力其格的头痛苦地陷了下去。

    驸马园门口。

    金力其格抽着烟,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掏出了手机,打电话问:“喂,出租车公司吗?能不能来一辆车?”

    电话回答:“对不起,太晚了,没有车了。”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远处闪出了灯光。

    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他正纳闷,车上探出了水莺儿的头:“金力部长,上车吧!”

    金力其格奇怪地问:“水莺儿,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市里?”

    水莺儿一笑:“我会算…… 快上车吧!”

    金力其格迟疑地上了车。

    “你们吵架了?”水莺儿问身边的金力其格。

    金力其格一楞:“你怎么知道的?”

    水莺儿微微一笑说:“我听人说的。”

    金力其格想了想,觉得哪儿不对头,便突然对司机说:“停车。”

    车子停下了。

    水莺儿不解地问:“金力部长,你这是干嘛呀?”

    金力其格一脸庄重地对水莺儿说:“水莺儿,谢谢你的关心,这时候……我们俩呆在一起不好。”

    水莺儿突然生气了:“金力其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接你……”

    金力其格坚定地说:“不行,这对你不好。”

    水莺儿大声说:“有什么不好?我这是回市里,顺便带你走不行吗?你以为我想掺和你家那点破事儿啊…… 你要多心你就下车!”

    金力其格听到这儿,“唉”了一声,说:“水莺儿,对不起。”

    车子重新上路了。

    黑暗中,金力其格点燃了一支烟。

    水莺儿伸出了手,将金力其格嘴里的烟拔出来,说:“我想给你说件事儿。”

    金力其格转过头来,问:“什么事儿?”

    “下个月,省里举行舞蹈比赛,市文联为我找了个男搭挡,要我跳双人舞。”

    “是吗?”

    “嗯,你同意吗?”

    “这……”金力其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我……不懂舞蹈。”

    水莺儿“哼”了一声,说:“什么不懂?你是有意见,却不愿意说出来吧?”

    金力其格无言相对。

    水莺儿轻松地“哈”了一口气说:“我拒绝了!”

    “为什么?”金力其格追问道。

    “道理很简单,我不愿意。”

    “那,你会失去一次出名的机会呀!”金力其格『露』出一副惋惜的口气。

    “那我就去?”水莺儿挑战地问了他一句。

    金力其格又沉默了。

    水莺儿嘻嘻一笑说:“放心吧,我不会去的。艺术对于我,只是人的素质涵养的一部分。我不会靠它去出名挣大钱,更不会为它献身!你说对吗?”

    金力其格痛快地答了个“对”,惹得水莺儿哈哈大笑了。

    金力其格刚要问什么,水莺儿却偎在了他的肩头上。

    “水莺儿……”金力其格躲了躲。

    水莺儿毫不犹豫地靠近了他,说:“金力部长,你烦恼时,我陪陪你,你不会生气吧!”

    金力其格此时苦笑了一下,说:“水莺儿,你还小,不懂得家庭、婚姻的事情……我不能伤害你啊……”

    水莺儿在黑暗中挥着小拳头砸了一下金力其格的胸部,然后深情地说:“金力部长,让我当你的女儿还不行吗?”

    听到这儿,金力其格一下子愕然了。

    可是,看到水莺儿那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喃喃地说道:“莺儿,我这个部长,也许当不长了!也许我又要下台了……”

    “是吗?”水莺儿此时担心地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后将身子温柔地贴在金力其格的胸前,恳切告诉他:“你要是再住院,我还会到病房里护理你!”

    听到水莺儿这样说,金力其格激动地搂紧了她。接着,一串长长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市委组织部。

    部务会上,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一个问题。

    “既然他的季度工作目标没有完成,考核的结果就是不称职;既然是不称职,就应该免除职务。这是木板上钉钉子事儿,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惠副部长一反常态地发表了弹劾塔拉克的意见。

    “我看,一个县委书记的免职和一个企业、一个委办局领导的免职还是不一样的。”干部处张处长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一个县,就是一个大社会呀;一个县委书记的工作,牵涉到社会方方面面的因素。虽然赫拉县主要经济指标没有完成,塔拉克同志还是做了不少工作。依我看,咱们先给他亮个黄牌,警告一下。怎么样?”

    “我同意。”赵副部长立刻举手表示赞成,“这样做比较稳妥些。”

    “可是,如果咱们袒护了塔拉克,那……外贸被免职的老孙会怎么想?‘重化’被降职的老裴会怎么想?还有,那几十个因为没有完成目标任务被免职的局长们怎么想?我看,不管县区还是市直机关,都应该一律对待,不能因为照顾县区干部而坏了咱们的规矩。”惠副部长坚持自己的看法。

    “其他部长,你们的意见?”金力其格看了看另外几位部长,开始发问。

    “我觉得,黄牌警告比较稳妥。”一位副部长明确地表了态。

    “我也是这个意见。”另一位副部长的态度也明确了。

    “好吧,我说一下。”金力其格开始总结了,“这一段时间大家很辛苦。如果说前一段我们主要是通过目标考核罢免了一批不称职的干部;这一段,我们则是通过公开选拔,为市委集聚了一批人才。尤其是我们从大专院校、科研院所、金融界、法律界选拔的这30名中青年专家,将大大改变『政府』干部的结构,为我们这个老工业城市的振兴提供充实的组织保证,我看常委们会通过的。啊……塔拉克的问题吗?按照我们的目标考核方案,当然是应当免职的。可是,根据市委领导统一考虑,还是再缓一缓,暂不提交常委会讨论了。”

    “缓……就等于不处理了吧?”惠副部长听到这儿,又发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力其格急忙解释。

    “怎么不是这个意思?”惠副部长不服气地说:“譬如,死缓;就是不杀了;就是留下了一条命。你这一缓,不就是要保护他吗?”

    “惠部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家谁都看得明明白白。”惠副部长撇了撇嘴,接着说:“金力部长,你这么使劲儿地保护塔拉克,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啊?”

    第十五章刺刀见红

    第十五章 刺刀见红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难言之隐?”

    “那我就替你说。”惠副部长拍案而起,“你的家乡在赫拉县;你的庄园在赫拉县。你老婆在塔拉克的支持下搞了大片房地产开发。你现在死保塔拉克,是不是投桃报李啊?”

    “投桃报李?”金力其格一下子被弄懵了。

    “老惠,有事儿说事儿,别这样吗?”赵副部长劝告他说。

    “惠部长,咱们开部务会是研究工作问题,你怎么家长里短地什么都说呀?”张处长气愤地质问着他。

    “各位,我不过是提醒大家。”惠副部长马上接上火说:“目标考核方案是市委定的。咱们用这个方案干掉了多少县局级干部啊!为什么到了塔拉克这儿就网开一面?这到底是坚持原则还是放弃原则?当然,你金力其格有权,你可以决定上不上常委会。可是……你处事儿不公平,就得允许大家提意见!”

    他这样一说,会场立刻寂静下来了。

    “唉!”金力其格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塔拉克的问题,本来不是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我们今天主要是研究这30名中青年专家的提拔问题。可是,既然惠部长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我就同意将塔拉克免职;上报市委常委会讨论。”

    “金力其格,你这是干什么呀?”市委书记气得拍着桌子,严厉地质问着金力其格。

    “书记,别说了。这是部务会讨论的意见。”金力其格沉静地回答。

    “可是,再等等……再等上半个月不行吗?”市委书记怒气难消,一字一句地讲着道理,“一个小小的副部长说了几句话就把你激怒了?你要打『乱』市委的工作部署吗?”

    “书记,对不起。”金力其格非常难过的说:“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可是……我不能为了自己,让市委的目标考核方案成为一纸空文。我也不能让那些在目标考核中下台的干部们跑到市委来说三道四。”

    “这些后果儿,我替你担着还不行吗?”

    “这是我的责任,出了事儿应当由我来承担。”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 你知道吗?”市委书记敲了敲桌子,再次提醒他。

    “我想到了!”说到这儿,金力其格突然痛苦地陷入到软软的沙发里,随后慢慢地说道:“大不了离婚……下台……”

    “你……”市委书记刚要张嘴,电话铃声响了。

    市委书记看了看电话号码,无可奈何拿起了话筒。

    “喂,书记呀,听说金力其格要弹劾塔拉克?”电话里传出了老市长的声音。

    “这件事,正在商量……”市委书记避免了正面回答。

    “呵呵,无所谓……”老市长在电话里恨恨地说道:“现在,市直委办局的领导干部让他们整下去不少了;现在又要对县区干部下手了。他想干什么呀?”

    “老市长,如果真要免塔拉克的职,我会和你沟通的。”市委书记客气地说道。

    “沟通不沟通不也照样免嘛!”老市长不满地说:“我看,金力其格想往上端的话,就让他端好了。不过,要是常委会上通不过;一切后果由他们市委组织部负责!”说到这儿,对方的电话“啪”地一声放了。

    “听到了吗?”市委书记举着话筒,久久不能放下。

    “呵……”此时的金力其格冷静地笑了笑,站起来面对市委书记毅然决然地说道:“书记啊,过去咱们『共产』党在战场上打仗,总要有人当烈士;今天,如果能让我金力其格当一次干部制度改革的烈士,我也觉得:值!”

    一辆轿车飞奔在北辽市区街道上。

    车子开到了臭水沟一条街。

    市委书记下了车。

    臭水沟彻底变了模样。原来一排排的小平房不见了。一栋栋粉刷过外墙的新居耀眼地矗立明天丽日下。

    看到市委书记走过来。建委主任急忙上前去迎接。

    市委书记下车后,看了看耸立在面前的新楼,高兴地表扬起了建委主任:“好哇好哇,速度很快呀!哎,听说,你在这儿蹲了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哎呀,书记,敢情你不知道哇!” 建委主任感慨地说:“老百姓对这项工程太支持了。我们一开工啊,他们就给建筑工人送水、送饭!这几天,一看快峻工了。不少人还送来了啤酒!你看……这么感动人的场面,我怎么能不抓紧干啊!”

    “好好好。”听建委主任这样说,市委书记也感动了,“看来,群众利益无小事啊!咱们学习三个代表,就得落实到行动上才行啊!”

    新楼内,市委书记正与建委主任察看室内设施。

    “这里面……不是已经完工了吗?”市委书记挨个屋子看了看,说道。

    “按照清水房的标准,确实是完工了。”建委主任说:“可是,考虑到这儿的老百姓太困难;没钱装修。我想,再给大家刮一刮墙面;再把厨房、卫生间增添点儿设备。省得大家再花钱了。”

    “哦,主任啊,你的想法很好。”市委书记听到这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可是,我想……还是让老百姓早点儿搬进来。”

    “哪?这室内的活……”建委主任指了指正在往墙上抹白灰的工人,“不干了?”

    “主任,听我说,”市委书记想了想,像是觉得难以开口;犹豫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他告诉建委主任:“这样吧,明天马上让质检站来验收。如果质量没有问题,明天下午分房发钥匙。”

    “啊!书记,这么急?”建委主任有些楞了。

    “主任啊!好事快办嘛!”市委书记神秘地冲他笑了笑。

    “那好,我马上就办!” 建委主任随即点了点头。

    “呃,主任。”市委书记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的目标任务完成得很好。我将通知市委组织部,对你进行通报表扬。”

    “谢谢书记。”建委主任高兴了。

    市委书记的车子上,秘书从前面递过来手机,说:“接通了。”

    “喂!”市委书记立刻拿过手机说话了:“赫拉县吗?县长你好。有件事儿,你马上办一下…… 你抓紧去一次驸马园,动员金力其格的爱人停工。对对对。那个别墅小区……可以用现有的房子抵押贷款嘛。另外……你要注意保护好驸马园原有的资产,尽量不要让它受到损害。听明白了吗?好!拜托了!”

    别墅花园。

    一栋漂亮的小楼前,停了塔拉克的大屁股奥迪车。

    二楼卧室,软软的席梦思床上,躺了塔拉克与金瓶儿。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云雨大战,两个人穿了薄薄的睡衣,仰卧在床头的靠背上。

    塔拉克拿来一支烟递给金瓶儿,然后殷勤地给她点燃了。

    金瓶儿吐了一口烟雾,点燃了看了看室内的布置,叹息道:“买这种房子还要花60多万,也就是当官的和大款买吧!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这还是按清水房价卖给你的呢。”塔拉克告诉她,“如果加上这套装修的费用,少说也得80万。”

    “你说实话。”此时,金瓶儿盯了塔拉克的眼睛,严肃地问道:“你给我这么多钱,是不是让呼拉贝特掏了腰包?”

    “什么,呼拉贝特?瓶儿你……”塔拉克禁不住哈哈一乐,“你以为咱们赫拉县就只呼拉贝特一个人有钱啊?”

    “那,你那么点儿工资?”金瓶儿不相信地看着塔拉克,满脸疑问。

    “瓶儿啊,看来,这社会上的事情,你还是了解不多啊!”塔拉克将手中的烟蒂使劲儿地往烟灰缸里一按,然后用手指了指窗外,问道:“你知道这一片别墅区花园是怎么建设起来的吗?”

    “我……我不清楚;听说是打着建开发区的名义?”金瓶儿说。

    “对呀!”塔拉克感慨地说:“当时,我还是县长呢。那时,人们为了争这片地,就差没有打破头了!”

    回忆:

    赫拉县『政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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