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对叶莲

对叶莲第15部分阅读

    ——”

    “我不验!”齐启白打断她。

    “你说什么?”方紫杉叫起来,“你——”

    “我们连多多的血缘都还没搞清楚,凭什么去验?”齐启白的目光飘过简千屈,表情高深莫测,简千屈的脸色灰白如土。

    “你在说什么?多多当然是你的侄子!”方紫杉怒气冲冲地道,“何况,就算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孩子,你帮他一下又会怎样?”

    “侄子?”齐启白冷笑了起来,笑声里的某种东西让郁边城忍不住皱起了眉,简千屈的脸色更加死灰,“谁知道是侄子还是兄弟或者别的什么?”

    “啪!”

    方紫杉挥手打了上去,郁边城只感觉手中一空,随即一声耳光响彻整个走廊。但下一秒他和方紫杉都呆住,简千屈挡在齐启白面前,五根红印清晰地浮现在她脸上,方紫杉不可置信地低叫,“姐!”

    “不要,紫杉!不要!”红色的印子在简千屈灰白的脸上显得愈发明显,并且渐渐凸出皮肤表面,伴随着泪水的冲刷更显狰狞。她忍不住弯下腰,瘦的青筋直爆的手紧紧地揪住前胸的外衣,泣不成声,“不要,紫杉,不要,不要逼他!”

    “为什么?姐?”方紫杉神色惊疑不定,眼光在简千屈和齐启白之间来回游移。

    简千屈没有回答她,却艰难地转身面对身后的齐启白,眼光在触碰到他的眼睛时难堪地咬住了下唇。“齐,齐先生!我求你!求你救救多多!”

    齐启白看着她,一抹残忍的笑意浮上嘴角,“我凭什么救他?我甚至连他的来路都搞不清楚!”

    简千屈闭了闭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滑下,纤细的下巴颤抖着,语调破碎不堪,“不管他是谁,至少他是齐家的人!”

    “姐!我们不要求他,我们不求他们齐家的任何一个人!”方紫杉拉开她,怒不可遏地对着齐启白吼,“齐启白,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么冷血!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简千屈突然一把推开方紫杉,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低叫,“齐先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肯救多多,我就算死也甘心!”

    “死?”齐启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个字,声音凌厉的仿佛一把刀,割裂了空气,“你死了又怎样?你这种女人死了又怎样?你知道有一种活着比死更痛苦的方式么?就是凌迟!心脏被刀凌迟的感觉你有过么?”他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拽起她,声音低哑的近乎嘶吼,“你现在感受到了么?嗯?感受到了么?”

    简千屈被他捏得喘不过气来,脸色已经灰败得同死人无异,郁边城和方紫杉冲上前用尽全力才把她从齐启白手里拖出来,她已经几近昏迷。

    齐启白看着他们把简千屈扶到长椅上,半晌转身扬长而去。

    “如果,多多是你的儿子呢?”

    郁边城唤住他,音量不大,却足够穿透力,足以阻止他的脚步继续前行。

    “不——不是!”刚刚清醒一点的简千屈失控地尖叫。

    “你——说什么?”齐启白缓缓转身,声音低沉阴冷地仿若来自地狱,眼光像箭一般射向郁边城,那抹历绝几乎要杀了他。

    郁边城昂首对向他的目光,异常镇定地道,“多多的全名,你不知道么?”

    “啊!”方紫杉倒抽了一口冷气,震惊地盯着郁边城,口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姐姐说过,那取自《诗经》——‘对蒹葭之遂黄,视零露之方白’。”

    齐启白依旧盯住郁边城,脸上最细微的纹路都没有动一动。

    “齐方白!”郁边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曾经是简方白!简千屈的简,方紫杉的方,齐启白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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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终于,第三部完结了。松口气先!

    _,各位亲,后面会再次插入简千屈的回忆,所以凶手是谁还会继续延后发布,表打我!

    第四部往事第一章开始1、

    凡事都有一个开始,可是对简千屈来说,似乎“开始”的太多,包括人生,总是要不断的重新开始。

    比如母亲第一次改嫁,那时她只有四岁不到,其实开始她很不乐意。虽然是单亲家庭,让她和其他小朋友相比要缺少很多东西,但是她习惯了只有母亲的生活,习惯了母亲只有她的生活,她并不特别需要一个外人来分享她和母亲的世界,即使是未出生便已过世的父亲。

    她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方震南的场景,那个她未来的爸爸,戴着一副书生气十足的黑框眼镜,穿着一身雪白的的确良衬衫,对着她微笑,然后拿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居然拉出了非常好听的音乐。更甚于,在她还呆呆的沉浸在那美妙无比的音乐中时,拉着她的手拿起那根细长的棍子,放在那个东西上拉来拉去,当然声音像锯子一般粗噶,但却是无与伦比的让她激动。也许她童年的所有记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那一刻起,她开始憧憬,有爸爸的生活。

    没多久,紫杉出世了,她的小妹妹,从此在这个世上有了一个和她有相同血液的人,没有人知道,当她看着那个像小猫一样的小婴孩时,她心里那种奇妙的感觉,多么美好。

    但是,多了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一张嘴,为了养活她们母女三个,方震南不得不辞了教师的工作,当了海员。尽管母亲常说,那不是一双干劳动力的手,很多年后,千屈也一直记得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那个小小的乐器上弹奏出的美妙声音,那也一度成为她后来若干年中仅有的几次美梦中唯一出现的声音。

    海员常年在海上漂,一年在家的时间总共不过一两个月,但赚来的钱总算帮母亲开了一家小小的小吃店,得以养活一家人。而方震南在家的日子也总是让一家人开心异常,千屈记得他最大的喜好就是教她和刚会走路的紫杉拉小提琴。他常说紫杉有双学音乐的手,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乐手,又常夸千屈有颗细腻的心,长大以后可以当作家。她还记得有一次他从国外带回来一个玻璃制的装饰品,一个透明的小提琴盒子,虽然非常小,但是可以透过外面的小提琴盒子看见里面一把更小的小提琴,雕刻的非常细致,甚至连琴弦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常常握着紫杉白嫩嫩的小手,一边摸着小提琴盒子,一边说,“囡囡啊,这是爸爸一个在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朋友送的。爸爸这辈子是没希望去那里了,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可以代替爸爸去那里,可以站在那里的舞台上拉小提琴。”然后他也会拉着千屈的手放在小提琴上,微笑着说,“千屈,你要帮爸爸哦?”

    每当这种时候,千屈总是很快乐的点点头。那段时光是她童年里最快乐的记忆,但却只持续安到方震南最后一次出海后被人抬着送回来为止。

    那时候的她,已经十岁了,足以听得到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尽管母亲不说,但是她听见过母亲轻轻的哭泣声,却只能抱着不懂事的紫杉,在她问她什么叫“扫把星”的时候无助的摇头。她也曾偷偷地和学校里唯一的好朋友沈金香讨论过,但被金香的妈妈制止了,告诉她千万不要当着母亲的说这种话。于是,她渐渐懂了,这和方震南的死有关,也和自己亲生父亲的死有关。

    十二岁那年,街道的人给母亲介绍了一个外地来的开长途车的司机,陈祖德,四十几岁的高壮男子。千屈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完全不能把他和方震南放在一起比较。就算这个男人笑得再灿烂,也不能让她产生一丁点重新有一个爸爸的渴望。

    母亲嫁给了陈祖德,带着姐妹俩跟着他到了南方。陈祖德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瘫痪在床上,需要人照应。陈祖德每天白天去看店,母亲在家干家务活,照顾老太太,千屈每天四点多就要起床烧一家子的饭,然后带紫杉去上学。刚开始虽然辛苦,但日子总算还好过,但是没过多久,陈祖德出了一次小车祸,据说是酒后驾车,不能再开车了,从那时候开始,噩梦就真正开始了。

    陈祖德也不出去找工作,全家就靠母亲帮人烧饭赚钱生活。他每天除了喝酒、赌博就是打架,赢钱的时候还好,如果输了钱回来,那么就一定会打母亲,如果母亲稍有反抗那么打得更凶,还会骂母亲“扫把星”,说自己倒霉都是她害的。那时候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只要看见他喝了酒回来,千屈就会立刻带着紫杉躲起来,以免跟着被打,或者惹火了他,连学都没得上。

    但是第二年,有一天千屈太困,没有听见老太太叫,结果老太太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想自己拿水喝,摔下去就再也没起来。那天陈祖德把千屈吊到房梁上用皮带抽了大半个小时,要不是母亲死拉住他,紫杉偷溜出去叫来了邻居帮忙,千屈恐怕早没了小命。那以后,千屈也成了被打的主要对象,“小扫把星”也成了她的代名词。

    母亲害怕终有一天紫杉也会遭殃,就偷偷写信求方震南的哥哥方震东来带走紫杉。母亲也问过千屈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但千屈害怕这一走,就可能再也看不到母亲了。紫杉走的那天下好大的雪,她穿着方震东买的新棉袄死死地抱着千屈不肯松手,哭着“姐姐,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这个场景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夜夜出现在千屈的梦里,每一次醒来,她都发誓总有一天要接回紫杉。但是再后来,这却成了千屈感到最庆幸的事情。

    十四岁的时候,千屈渐渐开始发育,母亲又喜又愁,有一次自言自语被千屈听到,“这孩子长大了要是命不好,这长相一定会害死她!”

    第四部第一章开始2、

    千屈并不太了解自己长相如何,穿惯了粗布旧衣的她在学校里也并不特别引人注意。但她却敏感地发现陈祖德对她的态度慢慢改变了,不再动不动打她,却会用一种让人打冷战的奇怪的眼光注视她,而这种目光就像他每次要母亲跟他进房间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还会偶尔帮千屈买两件衣服、头花什么的,然后用一种恶心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和她说话,“小宝贝,过来,看看叔叔买了什么给你?”

    千屈尽量避开他,早上尽快的做好饭,带着饭去上学,晚上也以在学校上自修课为名磨到母亲回家再回家。但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十五岁那年夏天,千屈上课上到一半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凭经验估计是例假来了。夏天衣服薄,千屈生怕被人看出来,估算着陈祖德应该到镇上赌博去了,便向老师请假回家换衣服。

    回到家,陈祖德果然不在,千屈松了口气钻进房间换裤子,但裤子刚换好,房门就“砰”的被推开了,她吓得一转身,陈祖德赫然站在门口,满身酒气,双眼血红的瞪着她。千屈惊得忘了尖叫,直到他狞笑着抱起她扔到床上,她才开始尖叫,拼了命的打他。

    “救命!救命!”千屈拼命挣扎,用劲全身的力气咬他的胳膊,却被他一巴掌扇得眼前一阵发黑。千屈咬牙继续叫,“妈——妈妈——”

    他又一巴掌扇过来,她感到喉咙里一口血腥之气涌了上来。

    “你妈不在家,隔壁的也上班去了!小宝贝,你乖乖的听话,我保证让你有好日子过!”陈祖德按住她瘦小的身躯,压住了她,撕她的衣服。

    “不——妈——”千屈尖叫,喉咙嘶哑地几乎已经说不出话,眼泪完全模糊了双眼,腿不断地踢打,却始终用不上力,但在陈祖德撕开她最后一件内衣时,她误打误撞地恶狠狠地一口咬到了他的鼻子。

    “啊——”他狂叫起来,“臭!”他一把拎起千屈把她撞向墙壁,她登时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母亲拿着一把菜刀砍向陈祖德,陈祖德伸出正在穿裤子的一条腿一脚把母亲踹到墙角。千屈朦朦胧胧地感到下身撕裂般地剧痛,动也动不了,只模模糊糊地看着他穿好衣服走开,然后看见母亲爬起来,拿起桌上的一个煤油炉向他扔过去,他没防备被泼了一身,转身正要打母亲,母亲已经把一个点着了的打火机扔向他——

    满眼的血和火,这就是千屈昏过去前最后的记忆。

    母亲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罪名是“过失杀人”。一夜之间,她真的成了孤儿。起先,她被送到福利院,没多久,紫杉的叔叔方震东和新娶的太太一起来接她。但这时的她,已经不是五岁的她了。就算方震东是方震南的哥哥,就算他要有钱的多,就算他无儿无女,对紫杉照顾有加,却再也不会让她有家的感觉了。毕竟,无论是福利院还是被人收养,始终是寄人篱下,毕竟,他是紫杉的叔叔,却不是她的,而她对男人,已经开始有了说不出的戒心。何况他还有一个新娶的太太。

    凭良心说,刚开始的时候,她不是不想跟方震东回去的。可是方震东的太太,她喊做婶婶的那个人,尽管当着方震东的面也算是嘘寒问暖,却在他和院长谈话,只剩了千屈和她两个人时,欲言又止了很久之后,终于开了口。

    “千屈,不是婶婶小气,但实在是人言可畏。实话对你说,如果不是担心收养你不合条件,你方叔叔不会那么快和我结婚。虽然他名分上是你的叔叔,但终归你不是他亲侄女,何况你母亲坐牢是为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有时候,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也不是件好事。古话说得好,红颜薄命啊!幸亏紫杉还小,我们又还没有孩子,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千屈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无力的发现,命运,在这个时候已经对自己张开了狰狞的面容。有些话,就算婶婶不说,她也已经想象得到,就像当年方震南死后,别人在母亲背后说的那些话。婶婶说她红颜薄命,那已经是委婉表达,倘若到了别人嘴里,可能会更不堪入耳。尽管她相信方震东是个好人,就像方震南,但是她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紫杉,正是她当年的年纪,她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可一旦有一天,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

    她不敢想象,自己那个小公主一般的妹妹受到这样的侮辱。

    方震东回来后,她主动提出要留下来。他当然是诧异的,但是千屈坚持,坚持要留在福利院,但是不介意他帮她出学费和生活费。她说,这些年,她一直在不同的家庭里来来去去,可是,却总是要重新开始生活。如果迟早有一天她还是要重新开始生活,那么她宁可早一些开始一个人生活。而且终有一天,她还会接回紫杉。也许是方震东明白了她的意图,也许是婶婶说了些什么,反正他最终同意了千屈的意见。

    孤儿院里的日子不好过,可相对于那些完全丧失了亲人的孩子来说,有着方震东的接济,她至少还完成了职高的学业。那三年,紫杉的来信和不时的看望母亲,是她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十八岁,职高毕业,千屈离开孤儿院北上,回到了童年生活的那个城市,紫杉生活的那个城市,再一次重新开始她的人生,而这一次,她告诉自己,离紫杉近一点,亲眼看着她长大,是她唯一可以为紫杉做的,也是唯一可以为母亲做的。

    而遇到崔启白,那简直就是她最不可想象的一段人生,也是她不堪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童话。

    第四部第二章初恋1、

    千屈依旧没有投靠方震东,仅仅告知他她回到了s城,就靠着这些年节省下来的钱租了一间毛坯房,开始找工作。

    尽管以为已经吃够了人生的苦,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在孤儿院里一边生活一边念书,却还是不足以和现实相比拟。工作远比她想象的要难找,低学历和不清白的身世让千屈再一次体会到了人间的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也彻底让她领悟到当年母亲和婶婶话中的含义。美丽不是她的错,但是美丽却不能保护自己那就是她的错。

    如果只是一次次的碰钉子并不能让她泄气,但是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却无时无刻不让她重新陷入当年那个无助的梦魇。一次面试中,甚至有个人事经理明白开口要包养她,她几乎是逃也似地飞奔了出去,恐惧让她陷入绝望。

    她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双手无意识地紧抓着杆子,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倒下去。在对面的红绿灯转换了好几次之后,她终于恢复了呼吸,就像溺水的人好容易浮出了水面。在指示灯从红色转为黄铯时,她跨出脚准备穿马路。而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扯了个转,跌入一个人怀里。

    “你怎么开车的?明明已经黄灯了,还这么快,撞了人怎么办?”一个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惊慌失措的抬头,却只看见一个坚毅的下巴。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时间!”车里的人探出脑袋,满脸歉意的看着她,“小姑娘有没有事情啊?”

    她恍惚地摇摇头,心里面却为原来不是自己挨骂而暗暗松了口气。

    “你真的没事么?”下巴的主人终于低头看向她,那是一张好看到很容易令人发呆的年轻男子的脸,她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推开他,低颈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他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又转向开车的司机,口气好了很多,“幸好这个小姑娘没事!下次注意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是是,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司机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下次穿马路也要注意啊!”他又对她说,“红灯转黄灯的时候很危险,很多车子会赶在这个时侯抢时间,下次要记得等完全绿灯了再走!”

    “嗯,谢谢!”她没有抬头,只是诺诺地点头答道。

    “记住就好!”他没有再说话,却也站着并没有走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突然又拉住她的胳膊径直往前走,“现在可以穿啦!不过要快!这个地方的绿灯时间可不长!”

    等她被拉着快步走到对面人行道上,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笑着挥挥手走开了,“下次小心啊!再见!”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已经消失的高高的身影,突然间觉得,人生原来也不完全那么灰暗。

    千屈剪掉了养了十几年的长发,理了一个短的几乎可以和男孩子媲美的发型,但是刻意把刘海留得挡住眼睛,再戴上一副大大的几乎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除了牛仔裤和t恤,不穿其他衣服,终于在一个物流公司下属的报关行里找到了一个文员的职位。

    说是文员,其实就是打杂的。但凡复印、打字、泡茶、买早点甚至打扫卫生都是工作范畴,但是千屈甘之如饴,毕竟,有一份工作她已经很知足了,至少她开始赚钱了。而且,这家报关行在业内算是数一数二的,总公司甚至还提供员工宿舍,这就意味着一旦她转正之后,就可以不用再花钱租房子住了。招聘她的女人事经理也说过,大公司可能杂事多,但是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因此不管别人让她做什么,她都从不抱怨,每天最早一个到公司,把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帮大家泡好茶;上班的时候,她很努力的学习,同时也很努力的记住每个人的喜好和脾气,绝不在不该打扰的时候打扰别人;每天最晚一个离开公司,帮大家关电脑、关窗。

    不过因为她个子小,又一头短发,部门里的人常把她当成十五六岁的小妹妹,还常有人开玩笑说公司招了一个小童工,别的部门有的时候来人也有错把她当成小男生。但不管怎样,渐渐的,因为她不多话,干活认真,部门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还有隔壁部门的人偶尔也会让她跑跑腿,帮忙干些事情。虽然很累,但是她觉得充实,越是累晚上越是睡得好,甚至困扰她多年的噩梦也渐渐减少。

    报关行和总公司在一个大楼里,每周一上午总公司都要召开所有下属公司的员工开例会。所以每次周一上午,办公室里几乎就是一个空巢,只留下她和另一个同事看门。

    这一天,同事临时请假,办公室里就只剩了她一个人。其实要是在以前,领导是不会放她一个人留守的,毕竟她只是个文员,万一有什么事情或者电话她也解决不了。但因为她虚心好学,所以大家也都愿意教她,慢慢的领导也渐渐的会把复印、打字之外的活让她做一些,这次也终于让她一个人留守了。

    不过电话铃声响的时候,老实说她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还是会怕有什么大事让她碰上。

    “喂!我这里是企划部,我现在需要人上来搬东西!麻烦来个人!”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还好是内线,千屈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慌乱,因为谁都知道企划部是总公司的机要部门,平时除了领导,一般员工几乎都不会和他们有什么联系。突然间来个电话,她一时之间有些发蒙。“呃——大家都去开会了,我——”

    “我当然知道大家都去开会了,不然也不会找到报关这里啊!”男子急匆匆地打断了她,有些不耐,但口气还算好,“随便帮我找个人就可以,你们楼下人多嘛!要个男的啊,快啊!”说完不容她再说就直接挂了电话。

    千屈愣了片刻,旋即想起领导说过,总公司交代过来的事情是一定要完成的,无奈之下,她拿起外套,关上门,往外走。

    企划部在顶楼6楼,她本来想等电梯的,但是电梯似乎被什么占住了迟迟不下来,她又担心离开太久,于是转而去走安全楼梯。

    刚上到6楼,就看见一个男子站在电梯口,正在从电梯里往外搬东西,远远看见她上来,就指指电梯对面的房间招呼道,“快来帮忙,这些东西早不到晚不到现在才到!搞得我会都没法开,麻烦帮我搬进去!”

    第四部第二章初恋2、

    她急忙跑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一箱沉沉的东西,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但是男子又转身去拿另一箱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她瞄了一眼对面咬咬牙,弯腰把箱子搬进去,然后又走回电梯,接过他手里的另一箱东西。

    等到东西搬完的时候,她几乎累垮了,外套里面的t恤几乎已经湿透了。

    “谢谢你啊,小兄弟!喝点儿水吧!”男子笑着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一边自己已经打开一瓶仰头喝了起来。

    千屈看着他仰起的下巴,突然心里一动,难怪刚刚觉得他声音耳熟,他竟然是那个在马路上救了她一命的男人。她正想说什么,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放下矿泉水瓶,对她笑道,“改天请你喝茶啊!”说着转身跑进房间。

    千屈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瓶,没再说什么,走到电梯那儿下了楼。

    后来没多久,千屈知道了那个年轻男子叫崔启白,是企划部的研发科长。倒不是她有意打听,而是这个崔启白实在是个红人。企划部男性不多,还大多是中年男子,除了这个崔启白,大学毕业一年多,却已经做了研发科长,人长得又高又帅,几乎是公司管理层里最符合所有未婚女子心目中白马王子的人选。加上他性格开朗,人缘也好得不得了,要不是报关行里未婚女性不多,估计千屈早就听说这号人物了。

    原本那天看见他自己搬东西,千屈以为他也只是一个小文员,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人,本想找个机会和他道个谢的,随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生活还在继续,她想要的无非也就是平安的生活,无论如何,她和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她也不想有任何可能让自己再沾染上任何可能的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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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星期一,千屈惯例被留下来看门。这次又是她一个人,同事也去开会了。据说今天是年中总结会,总公司的每个部门和下属公司都要汇报情况,她还不是正式员工,所以被留了下来。但刚坐下来没一会儿,领导突然打电话来让她打印二十份材料送上去。

    听到会议室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里面的很多目光瞬间都望向走进门的她,她忽然忐忑不安起来,眼光慌乱地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搜寻着领导的面孔。直到一个同事冲她招手指了指方向,她才发现原来领导居然坐在第一排。她慌慌张张地跑上前,却在快到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就像狗啃泥一样趴在了地上,顿时会议室里一阵哄堂大笑。

    千屈满脸通红地站起来,却又被撒得满地的材料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羞得几乎快要哭出来,更加慌乱的爬起来,低头捡地上的材料。

    突然一双手伸过来递给她几份材料,她感激的抬头望过去,触目之处是一张俊秀的让她有些晕眩的脸,居然又是崔启白!他冲她微微一笑,

    “小兄弟,别急啊!”

    立刻一阵哄堂大笑又在会议室里响起。

    崔启白有些不解地回头望向大笑的人,千屈已经面红耳赤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材料,站起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一般,“谢谢!”

    他这才恍然大悟地转头看她,然后一抹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不好意思啊,小丫头,我认错了!”

    千屈低头尴尬地走上前把材料递给领导,然后快步退出了会议室。

    这大概就是命运,很久以后千屈想到,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就像白天和黑夜不应该有交集,从尴尬的开始到尴尬的结束。

    但那以后,千屈似乎在崔启白心里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有时上下班在大门口碰见,他总会不顾她尴尬想要躲开的表情,爽快的拍拍她的头,“你好啊,小丫头!”

    这种时候千屈总会很窘迫,尤其是在人特别多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也不回应立刻就跑开了,但其实一颗心,却莫名地会因为他这句随意的话飞扬一整天。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古怪,但不可否认,他却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碰触她却不让她害怕的男性,因为他看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坦荡清澈。可就算如此,她依然告诉自己,他和她,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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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异常快,转眼千屈在报关行已经呆了半年,因为她的勤奋,领导提前帮她转了正,还准备下班后在市中心的茶餐厅帮她开个正式的欢迎会。尽管她不是很喜欢热闹,但是对于领导和同事的好意总是不忍拒绝的。快下班的时候,临时来了几个单子要处理,领导让她先走一步,去订好的茶餐厅占位子。

    茶餐厅在市中心一家百货商场的楼上,路上会经过一家有名的饰品专卖店。她忍不住停在了玻璃橱窗前。

    对于那些流行时尚的东西,千屈一向记不太住也不关心,有时候宿舍里的女孩子们常常会对电视广告上的那些名牌饰物如数家珍,但千屈往往只是看过即忘。可是这家店,她路过一次就记住了。吸引她的倒不是橱窗里那些漂亮模特儿身上戴的那些流光溢彩的水晶饰物,而是孤零零放在一旁的一把玻璃制的小提琴,一把和方震南当年带回来的一模一样的小提琴。

    紫杉曾经好几次在写给她的信中提起过那把爸爸留下来的小提琴,但是她一直没忍心告诉紫杉,那场大火烧光了所有她们曾经拥有的记忆,好的或者坏的,包括那把方震南留给她们的小提琴。

    她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欣喜异常,立刻就想要冲进去把它买下来,但是橱窗中展架下方的价格标签吓坏了她。就算不吃不喝,也几乎要花去她三个月的工资。而她每个月的工资扣除生活费以后,就所剩不多了,她至少要攒大半年的钱才能把它买下来。当然,她也知道,如果告诉方震东,为了紫杉他一定会买下来,何况这对他来说不是一笔多大的数目。但是,对千屈来说,这等于她对过去美好回忆的挽救,她希望可以亲自为紫杉完成,这也是她曾经答应方震南的。她发誓,一定要靠自己买下这把小提琴。所以,每一次,只要有机会经过这家店,她都会停下来,只要还能看见它摆在原位,她就会觉得生活充满了动力和希望。

    这一次,她看着那把透明的小提琴,近乎贪婪的把脸贴在了橱窗上,心里说不出的欣喜若狂。她情不自禁的盘算着,因为提前转正,意味着她下个月工资会多加一些,而且不用再自己租房子住,那么她只要再一个半月就可以把它买下来了。也许,她可以向人事预支半个月薪水,那么兴许可以赶在紫杉下个月的生日时送给她。

    “小丫头,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第四部第二章初恋3、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她惊了一下转身看过去,竟然是顶楼网络中心的一个男同事,她本能的缩了一下肩膀,背脊贴在身后的橱窗玻璃上面对他。自从那次在会议室出了糗之后,总公司不少人都知道她,而拍她的这个人和崔启白关系不错,经常能看见他们几个人在一起,有时也会跟着崔启白开玩笑的喊她“小姑娘”,千屈隐约听见过别人喊他小金。

    尽管认识,但是毕竟不熟悉,面对面站着,她还是有些紧张。微瞪着眼看向他,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高高的似乎在笑的竟然是崔启白。她下意识地垂眼避开他的视线,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你喜欢这里的东西?”小金看了看橱窗,“这里可是出了名的价钱比东西更好看啊!”

    “你就是抠,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女朋友,现在哪个小姑娘不喜欢这个啊!”另一个男子接口道,千屈不知道他姓什么。

    “不然你问启白,他也说过这里的东西不值那个价。”小金叫道,对于朋友的揶揄立刻进行反击。

    “哈!你又不是启白,他就是一分钱不花也有女孩子倒贴,你看看你,难怪人家说搞it的都找不到女朋友!”男子笑着躲开小金的拳头。

    千屈看着他们,完全陷入尴尬境地,不知道究竟该走还是怎样,益发紧张不安,脸越来越红。

    “行啦你们两个!”崔启白走上前制止他们两人的打闹,一边看向千屈,“你一个人在这边逛街?”

    “呃,不,不是!”千屈不敢看他,感觉背心里开始出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同事,在,在这里聚会。”

    “哦!”他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那他们人呢?”

    “啊?”千屈的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因为他的微笑,然后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务,立刻慌了手脚,“啊——对不起,我,我还有事,再,再见!”说着逃跑似的跑开了,剩下身后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害怕。

    同事们吵吵嚷嚷地一个接一个让她喝酒,千屈连连拒绝终于还是被灌了好几杯,要不是领导出来打圆场,估计她已经喝趴下了。

    “领导偏心啊,以前我们新来的时候总是说做这行一定要先学会喝酒,现在千屈就不用喝了?”一个年长的女同事许姐笑着叫道,“不行,这样领导要罚一杯!”

    领导也笑呵呵的,也不接许姐递过来的酒杯,“她能和你比么?你那时候一来就喝倒公司三分之一的男人,比男人还男人——”

    “哈——你这是什么话,嘲笑我像男人?”许姐一挑眉毛,故作恼了,站到领导边上,二话不说把酒杯对着他的嘴就灌下去,“我就不信今天灌不倒你。”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千屈不习惯这样的阵势,加上觉得胸口烧得慌,一阵恶心直翻上来,连忙往洗手间冲。洗手间在餐厅外拐角的地方,她冲过去的时候似乎撞到了人,但也顾不得道歉就直奔进去,结果竟然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里面,惊得她忙不迭地退出去,转身奔进对面的门。

    几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她才觉得舒服了很多,走到洗手台前面拿下眼镜洗了把脸,然后重新戴上眼镜走了出去。却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想不出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也说不出一句话。倒是对方笑呵呵地先开了口,“小丫头,真是巧啊,又遇上了。”

    千屈点点头,半晌如蚊子哼哼般吐出几个字,“崔科长好!”

    “哈!”崔启白好笑地伸手摸摸她的头,仿佛摸着一只小狗,“你这丫头还真是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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