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论、唯物和唯心之间徘徊不定。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王叔宝自小就接受着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的教育,学习各种科学文化知识,王叔宝不仅加入了党,而且还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对于无神论应当坚信不疑才对。但是……
但是王叔宝内心却更倾向于有神论,这是因为他曾经的一次奇遇。王叔宝一直努力寻找答案而不得,如今稀奇的穿越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心中的天平也因此发生了倾斜。
王叔宝道:“玉致妹妹,那你现在是在季父家还是舅父家呢?告诉哥哥,哥哥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久出未归会使他们会担心的。”
“季父,季父已经死了。”萧玉致听王叔宝提及她的季父,小嘴一撇,泪珠在眼中直打转,随时都可能落下。
“啊,别哭啊,别哭了。”王叔宝连忙哄劝起萧玉致来,心中感叹着她凄凉的境遇,不由对萧玉致那还未见过面的父母又恨了一分。“可恶,如此可爱的孩子,你们怎么舍得让她遭受如此苦难?”
小女孩眼泪汪汪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思及自己以前孤苦伶仃的日子里的种种,王叔宝心中涌起一片柔情。这无关乎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她,关心她,一种同病相怜,更贴近兄妹亲情的感情。
“玉致妹妹,天气这么冷,时间长了你会生病的,哥哥带你回舅父家好不好?”王叔宝柔声问道。
萧玉致的身体回暖后不久,王叔宝胸口的那股热流便消失无踪。江风呼啸,犹如猛兽的哀鸣,凄厉的声音让人心中发毛。先前有那热流存在,王叔宝倒不觉寒冷。此时寒风临体,寒气刺激得王叔宝全身汗毛直竖。而体质柔弱的萧玉致又如何抵挡得住这寒风的侵袭,身体不自主地蜷缩起来,紧紧地贴着王叔宝的胸膛,汲取着他的体温。
萧玉致使劲摇着头,目光中露出恐惧之色,很是排斥地道:“不好!舅母坏,我不回去,不回去!”
“这,”王叔宝沉吟着,见萧玉致对回家十分排斥,也不想再勉强于她,便说道:“哥哥听你的,不送你回家。不过我们总不能一直呆在这荒郊野外,既要受冷又要挨饿的,你给哥哥指路,我们去城里好不好?”
萧玉致这才再次安静下来,点头同意。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体本就十分柔弱,先前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幸得王叔宝救助才脱离了危险。但还是有一部分寒气侵入她的体内,使她的身体更加虚弱,她心情几起几落,心绪不宁,加之几次哭泣,如今人便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虽然依旧有王叔宝的体温和衣服在,但萧玉致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脸上又渐渐蒙上了一层白气。
“玉致妹妹,给哥哥指路,我们这就进城。进城后哥哥给你买好吃的!”王叔宝将手中的信收好,又将萧玉致已然干爽的发丝简单地盘绕起来,从包裹中取出一支成色最次的金钗,并将其歪歪斜斜地插在萧玉致的头上。
王叔宝去了外衣,将扎紧的包裹挂在腋下,又将外衣套上。萧玉致迷惑地看着王叔宝的动作,没有询问,王叔宝便也未作解释。
王叔宝怀抱着萧玉致,立在络腮胡面前,静静地打量起他来。这还是王叔宝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
络腮胡四十来岁,身高约有一百九十,暴露在空气中的、健硕的、古铜色的身躯上,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道伤痕。这些伤痕虽然都早已愈合,但从色泽来看却有新有旧,犹如犬牙交错,几乎遍布全身,狰狞可怖。只是一眼,萧玉致便吓得低声尖叫起来,将头低低埋在王叔宝怀中再也不敢探出。
王叔宝轻轻地安慰着萧玉致,声音温和柔软,但他的目光却变得深沉凝重。
有人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这句话用在络腮胡身上再合适不过。以王叔宝对古代冷兵器的研究,加之自己也是一位搏击高手,他一眼便看出络腮胡的这些伤都是来自战场,其中几道伤口还在要害之处。可以想见,络腮胡曾经历过多么惨烈的战斗,这也证明着他是一个强者。
虽然,络腮胡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目,但王叔宝还是从他浓密的胡须下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和遗憾。是英雄迟暮,还是其他,王叔宝不得而知。
王叔宝眼中涌起一丝敬佩之色,心中默默道:“大叔,谢谢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记的,一定不会!”王叔宝扯起萧玉致那已经结冰的衣物,大略地将络腮胡的身体遮盖住。
王叔宝折腰九十度,恭敬地鞠了一躬,深深地看了络腮胡一眼后,才抱着萧玉致转身大步离去。
七岁时,王叔宝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为了生存,他浪迹市井,偷摸乞抢,无所不为,身上的市井气息自是非常浓重,常让人认为他是轻浮浪荡之辈。
实际上王叔宝虽然表面上无形无状,浪荡不羁,然内心的纯良却始终不曾泯灭。他表现得流里流气,一部分是因为习惯使然,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孤寂与脆弱,伪装的坚强。
络腮胡身上的伤疤昭示着他曾经的强大,王叔宝原先的调侃嬉闹之意便全被内心油然而生的钦佩所替代。
“呼……”长长吐出一口白气,王叔宝心中感叹:哎,人家是年老体弱,小爷年轻了,身体却大不如前。才这么点路,就气喘吁吁,要是让那些黄毛鬼知道,怕是会露出见鬼的神情吧!哈哈,那样才有趣啊,可惜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王叔宝扯了扯嘴角,在口中呼出的白气下,看得不真切,也无法知晓他笑容中真正的含义。
一刻钟,在萧玉致的指点下,王叔宝两人已经远离了河边,行走了三里多路。
“玉致妹妹?”王叔宝喊了一声,却未见答应,忙低头看去,再次呼唤了一声。
此时萧玉致的小脸又有些发青,虚弱无力地趴在王叔宝胸口,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王叔宝心中大急,使劲地晃了她几下,萧玉致才睁了睁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玉致妹妹,等我们进城后你再睡好不好?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进城了!”
萧玉致“嗯”了一声,声音低微细小,几不可闻。
王叔宝拍拍萧玉致的小脸,佯装做恶狠狠地道:“玉致妹妹,你要是再睡,哥哥就送你回家去,或者送你到舅父家去!”
“不要!”萧玉致惊呼一声,精神一瞬间倒是好了不少,见王叔宝一脸的笑容,不是真的,才放下心来。
王叔宝道:“玉致妹妹,只要你不睡着,哥哥就不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见萧玉致点头同意,并努力地睁大双眼克制精神的疲倦。王叔宝放心的同时心微微抽痛,对萧玉致的舅母和父母的厌恶也尤甚。从萧玉致的反应来看,她的舅母一定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王叔宝一边加紧赶路一边问道:“玉致妹妹,能告诉哥哥你季父是谁么?”
萧玉致道:“我季父姓萧,名岌。”
“那你舅父呢?”
“我舅父姓张,名轲。”
“萧岌、张轲,怎么这么熟悉,在哪听说过呢?”王叔宝心中疑惑,便问道:“那你爹是谁,你知道么?”
“我爹叫萧岿,人们都不敢叫他的名姓,我还是,听舅母和舅父,争吵时才知道的。”萧玉致的声音十分虚弱,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萧岿?”王叔宝愣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继而惊呼道:“what?你爹叫萧岿?”
第五章皇后萧美娘
“是啊,怎么了?”见王叔宝一脸惊诧,萧玉致很是不解地问道。
王叔宝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下唾液,稍微缓解了一下内心的震惊,才开口问道:“你父亲是不是梁朝当今的皇帝?”
萧玉致颔首道:“是啊,我听舅母是这么说的。”
“嘶……”王叔宝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圆睁,神情呆滞,脑海瞬间被关于梁朝萧岿的讯息所占据。
萧岿,字仁远,南北朝时代后梁的第二位君主。他于公元562年继位,公元585年逝世,年号天保,在位二十三年。萧察本是西魏皇帝所封的梁王,梁朝并无主权。萧岿即位后联合北朝抵御南朝,并取得了北周皇帝宇文邕的信任。隋文帝杨坚登基时,萧岿亲去祝贺,赢得了杨坚的信任。后来他更将一个女儿嫁于杨坚之子杨广,两家结为姻亲,关系亲密,使得后梁获得了真正意义的独立。
而嫁给杨广的正是如今王叔宝怀中的萧玉致,名传千古的萧皇后。
历史上,萧皇后性婉顺,有智识,好学解属文。于二月出生在后梁国都江陵,因江南习俗认为二月出生的子女不吉利,便被寄养在萧岿的堂弟萧岌家。萧岌过世后,萧皇后又辗转由张轲收养。
看着怀中眨巴着大眼睛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萧玉致,王叔宝一阵感叹,这就是历史那艳冠天下,迷倒包括李世民在内的五位君王的萧皇后,被小说中称为“萧美娘”的人儿吗?
虽然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份地位尊崇无比,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但谁又想过在那些浮华背后,她又承受了多少的辛酸苦楚。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小时候因为出生,被辗转寄养在季父和舅父之家,本是公主的千金之躯,却要操持农务。那些君王喜爱她,更多的是她的美色,在他们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可爱的玩物罢了。对于一个柔弱的女人来说,这是痛苦的,耻辱的,她无法反抗,所以她只能逆来顺受,独自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在这悲惨凄苦的命运里随波漂浮,无力挣扎。
想到萧玉致那明亮清澈、如碧波清泉般美丽的眸子中的纯真和善良,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浓浓的忧伤和无奈代替,王叔宝心中便一阵阵绞痛,恐惧之情也随之袭上心头。
王叔宝心中坚定地道:小爷来到这里目的就是改天换地,怎会让历史的悲剧重现?我必将倾尽所有的力量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一阵寒风吹来,王叔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低头看向萧玉致,却发现她已经昏睡了过去。王叔宝暗骂自己一声,再不敢耽搁分毫,抱紧萧玉致,拔腿飞奔起来。一时间王叔宝倒是再不感觉疲惫,两腿生风,飞快地向前奔去。
当王叔宝抱着萧玉致来到一座雄壮的古城前时,他已是气喘如牛,头上热气腾腾,厚实的衣衫尽数被汗水沾湿,寒风吹过,让他不自禁地一阵阵颤抖。
只是瞟了一眼书写着“江陵”两个古字的城楼,王叔宝便急匆匆地走向城内。
风似乎更加大了,吹在脸上如刮骨钢刀,带起一阵阵痛楚。守城的兵卒一个个蜷缩在城门后的旮旯里,躲避着寒风,完全没有一丝尽忠职守的样子。城内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寥落,来去匆匆,更显得冬日的凄凉苍茫。
王叔宝大跨步地迈进城去,想象中兵卒的阻拦并未出现,那些兵卒只是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便又缩头抱胸,继续咒骂抱怨这寒冷的天气去了。
许是安生日子过得久了,这些士卒居然连一点警惕之心也无。看着他们的样子,王叔宝不住地摇头,对这些士卒的表现很是不屑,他们和共和国优秀的军人相比,相差得不可以道理计。少了盘查的麻烦,王叔宝倒也乐得轻松。
进得城中,王叔宝随手拦住一个路人,客气地问道:“这位大哥,在下有礼了,请问这江陵城中可有什么当铺,您可否为在下指点一二?”
那路人奇怪地打量了王叔宝一眼,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焦急,而怀中昏睡的萧玉致脸色青白,显现出病态,便道:“小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力所能及处我决不推辞!”
此人是个约莫三十二三岁的中年男子,宽衫大袖,褒衣博带,头戴笼冠,倒衬得他的身形有些瘦弱单薄。他相貌虽不是十分英俊,但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配上白净的皮肤和下颌处的一绺山羊胡,睿智潇洒,颇有儒士之风。
看着中年男子脸上真诚的笑容和眉眼间的关切之意,王叔宝心中霎时对他的好感大增。
王叔宝答道:“大哥,舍妹因落水受了寒,需要看大夫,可是在下身上钱财不多,怕是不够,在下正准备找当铺来换些银钱。”
中年男子挑了挑眉,关切地道:“当铺地处城中,怕是还有一段路程好走。我看令妹情况不容乐观,久拖不得。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给令妹看病吧。受了寒的人容易落下病根,拖得时间越长越是不利。”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递向王叔宝。
王叔宝心中十分感激,但却未接受中年男子的馈赠。王叔宝道:“大哥,您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但小弟怎能要您的钱呢,您快收回去!男子汉大丈夫怎可随意收受他人钱财?您只要告诉小弟当铺怎么走即可!”
“你这斯,怎地恁地不晓事?”中年男子瞪着王叔宝,颇有些愤怒地道:“如今你妹妹有病,自当迅速去看过大夫才是,你倒好,只顾着自己的面皮,在这里磨磨蹭蹭,置你妹妹于不顾。你怎对得起你爹娘?还说自己是男子汉,我看你连小女子都不如,婆婆妈妈,迂腐之极!”
中年男子越说越气,脸色涨红,唾沫飞溅,声音也高昂起来,引得一些路人驻足观看。
王叔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无奈,低眉顺目地听着,却暗自腹诽:我去,小爷我不过是谦让一下,至于的吗?看你一副儒生打扮,却是如同泼妇一般,简直是有辱斯文!小爷还从未被人这么教训过呢!不过今天为了玉致妹妹,小爷我忍。
“你知不知道,何为大丈夫……”中年男子一手叉腰,摇头晃脑,又开始说教起来。
“我去……还来?”王叔宝心中呻吟一声,连忙打断道:“大哥,我知道错了,咱们还是快点找大夫为我妹妹看病吧!”
“哦,对对,快点找大夫!”中年男子止住话头,瞪了王叔宝一眼,道:“都怪你!快随我来!”说完便迅速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王叔宝一阵愕然,心中一阵气闷,暗道:一直都是你在说话,关小爷何事?真是无语凝噎啊!
中年男子走了几步,见王叔宝并未跟上来,诧异地看去,正见到王叔宝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神色变换不定。
中年男子喝道:“还不快点?”
“啊,哦,来了!”王叔宝惊醒过来,忙向中年男子走去。
第六章不要再来和瘟疫风波
中年男子显然对江陵城十分熟悉,带着王叔宝穿街过巷,很快便来到一座医馆面前。
医馆占地很大,据王叔宝粗略估计,光是大堂就足有五百余平米。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其上书写有四个烫金的隶书大字“不要再来”。匾额上满是斑驳的痕迹和褪色不少的字体,仿佛在向世人述说着它存在的年代的久远。
王叔宝看着匾额上的四字,心中颇感奇怪。这医馆取名“回春堂”、“悬壶济世”什么的倒是多见,寓意也是贴切,这“不要再来”倒是平生仅见,也不知有何寓意。
王叔宝心知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所以心中的疑问只是一闪而逝,跟紧中年男子向医馆内行去。
相较外界的寒冷,医馆内可谓温暖舒适至极,让手脚被冻得有些僵硬的王叔宝不自主地舒爽地呻吟了一声。
大堂正中摆放着几个大火盆,炭火燃得正旺。虽然如此,空气中的烟味却在浓郁的药香味的掩盖下几不可闻。
相较于外面大街上的冷清,医馆内就热闹多了。看病就医的人排列成曲折蜿蜒的蛇形长队,五百多平米的大堂倒显得十分拥挤。八个坐堂大夫忙得不可开交,然人群却似是有增无减。王叔宝还注意到在那些病人中,有相当一部分衣着华丽,气势不凡者。但他们却安安静静地排队等待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之意。
看着长蛇般的队伍,王叔宝一阵头大,心中顿时焦躁起来。这要是排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轮到自己。但此时萧玉致浑身发烫,满脸通红,却是发起了高烧,王叔宝估计那温度绝对在四十以上,情势相当恶劣,耽误不得。
萧玉致的变化中年男子自然也看在眼里,他眼珠转了几转转,便有了定计。
他一把扯起王叔宝的袖子,道:“跟我来!”说着,他一边推搡着面前的人,同时口中大声喊道:“有人得了瘟疫,大家快跑啊!”
“啊……”“瘟疫来了,快跑,快!”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大堂中的人群顿时慌乱起来。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推推搡搡间,无数的尖叫咒骂声响起。一时间,先前还安静祥和有序的医馆变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古代因为医疗水平有限,所以对瘟疫并无什么好的处理方法。每一次瘟疫出现,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无数人被感染,被亲朋抛弃最后凄惨的死去。久而久之,人们谈瘟色变,对瘟疫的恐惧也是深入身心。
中年男子却是滑溜得紧,带着王叔宝在惊惶的人群中穿梭,很快便来到了其中一个坐堂大夫面前。那坐堂大夫虽不似人群一般慌乱得六神无主,却也是东张西望,坐立不安,眉宇间笼上了一层愁云。
就这么会功夫,大堂中的人已然悉数散尽。所有人都远远地站在大街上,惊恐万状地向医馆内张望着,脸色灰暗苍白,一边议论纷纷,一层阴霾蒙上心头,气氛霎时变得压抑起来。
“哪里出了瘟疫?”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虽然局促,但中气却是十足。
中年男子和王叔宝循声看去,正看见一位老者从后堂快速走来。虽然他须发已是尽白,但步伐依然矫健非常,龙行虎步,脚下隐隐生风,颇有气势。
老者身材不高,微有些胖。其红光满面,双目明亮有神,精神矍铄。一把花白的胡须直垂胸前,走起路来飘飘荡荡,到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布先生,您来了!”几名坐堂大夫都起身恭敬地行礼,眉宇间地惊慌之色霎时散去不少,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是谁说这里有瘟疫的,患者在哪里?”老者却是没有理会坐堂大夫们,焦急地询问道,一边迅速地扫视着整个大堂。
然,此时大堂中除了医馆的大夫伙计,就只有王叔宝和中年男子二人,布姓老者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二人身上。
老者眼神一凝,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王叔宝面前,看着满脸通红,额头微微见汗的萧玉致,头也不抬地问道:“就是你们说有人患了瘟疫,是吗?”说着,老者已经伸出一只干枯如柴的手搭上了萧玉致暴露在外的颈测。
还未等王叔宝和中年男子答话,老者暴喝一声“混账”,猛然抬起头来,双目如电,愤怒地瞪向王叔宝和中年男子,口中喝骂道:“尔等可是吃多了撑的,无事可做?或者说尔等无知至极!这位小姑娘明明只是因为寒气入体而发热,病情比较严重罢了,何来的瘟疫之说?”
老者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气势凛凛,还真有些唬人。王叔宝这见惯生死的家伙还好,毫无惧色,目光坦然地仰首看着老者,心中却道:我说大爷,你这一把年纪快进土坑的人了,火气还是小些的好,免得一不小心一命就此呜呼,到时要是把这帐赖在小爷头上,小爷岂不冤哉?
中年男子却是被老者的斥骂吓得身体颤了几颤,目光游移不定,不敢直视老者。在老者灼灼的目光下,中年男子实在挨不住,才吞吞吐吐地道:“布老先生,是我说,有、有瘟疫的。”这句话中年男子说得甚是艰辛,声音颤抖,语气滞涩。说完之后他就低垂着头,再也不敢看向老者。
“什么?你说的?”老者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声音有些尖锐,离得最近的王叔宝只觉耳鼓一阵疼痛,不由拧了拧眉。
老者声音低沉下来,“我说田书才,你没病吧?你是故意来老夫这医馆搅事的,是吧?”
“啊,不不……”中年男子即田书才两手乱摆,慌忙解释道:“您误会了,布老先生您误会了。”
布姓老者正要开口,旁边“扑哧”一声轻笑传来,却是将他刚到嘴边的话逼了回去。布姓老者和中年男子同时看去,出声者正是王叔宝。
“田书才?甜蔬菜!我去,这名字可真极品,直接叫甜菜岂不更好?”想到此,王叔宝不由轻笑一声,见布姓老者和田书才看来,连忙咬紧牙关,将笑声堵回了腹中。
“很好笑吗?那干脆去外面笑个够吧!”布姓老者毫不客气地说道。
王叔宝表情一滞,再也笑不出分毫,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萧玉致看病,而自己却只顾嬉笑,忘了正事,教他如何不懊悔惭愧?
王叔宝给布姓老者鞠了一躬,恳切地看着他道:“布老先生,小子无知,还请见谅。舍妹病重,劳烦您给瞧瞧!”
王叔宝嘴上客气,心中却道:胖脸和尚出门肯定没看黄历,给小爷选的这是什么日子啊?几次都是白白受那些无妄之灾,小爷我招谁惹谁了?党和人民都说要尊老爱幼,看你一把年纪的,小爷我大人大量不计较了。为了玉致妹妹,我忍了。
布姓老者轻哼了一声便没有理会王叔宝,而是叫过一个小厮,吩咐道:“带他们去后堂,老夫马上就到。”
小厮应声是,谓王叔宝道:“这位小兄弟,请随我来!”说完,他微微一笑便当先带路。
王叔宝毫不迟疑,疾步跟随。田书才刚抬起脚想要一起离开,却被布姓老者唤住。
“你不许去,乖乖地在这里等着,一会老夫再和你算账!”布姓老者扔下这句话便迈开大步向医馆外行去。
布姓老者一出现在门外,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下来,都屏息凝神,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布姓老者。
布姓老者深吸了口气,才道:“诸位不必惊慌,经老夫刚才仔细查探,瘟疫之说乃是一个童儿的戏言,大家不必当真。家中有童子胡闹,惊扰了大家,布惠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他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说完,布姓老者便抱拳折腰行起礼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
“布老先生快起来,我等如何受得你的大礼?”
“你这不是折煞我等啊!”
“是啊,快快请起!”
……
人群顿时马蚤乱起来,争相阻止着布惠民行礼。先前紧张压抑的气氛霎时缓解了不少,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云也消散了不少。
布惠民一挥手,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听他道:“鉴于鄙医馆给大家造成的损失,今日在此就医者药费减半,以作补偿,还请大家为此事多多包涵。”
“多谢布老先生的恩赐。”
“布家医馆好样的!”
“布老先生真是菩萨在世!”
人群一下子兴奋起来,赞美夸赞布惠民和布家医馆的声浪此起彼伏,最后一丝瘟疫带来的阴霾也终于被化去。
布惠民脸上露出意思欣慰的笑容,心中悄悄舒了口气。幸得布家医馆百多年来的信誉和自己的面子,要不这件事不可能如此容易就解决。对于瘟疫,人们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旦这个消息扩散出去,将会使得整个江陵城都动荡恐慌起来。若果真如此,对于国立本就虚弱的后梁来说无疑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布惠民让人群都安静下来,又朗声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诸位还是快些进来吧,不过记得要遵守医馆的秩序,切莫大声喧哗,打扰了大夫们的诊断。”
说完,布惠民向人群微微一笑,抱拳做了个揖,才转身进了大堂。来到田书才身前,布惠民哼了一声道:“田书才,瞧瞧你自己,三十又二的人了,做起事来还是如同幼儿一般毛躁轻浮。你可曾想过你的做法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田书才低垂着头,一脸愧色地道:“布老先生,对不起,是在下孟浪了。不过那位小妹妹的病情确实十分严重,久拖不得。”
“那你就能信口雌黄地说有瘟疫,将看病就医者都轰走么?你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难道圣人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还是说这么多年来你的圣贤书都读到了嘴上?”布惠颇有些民恼怒地道。
此时外面的人群陆陆续续走进来,井然有序地排队开始就医。
布惠民哼了一声,道:“那小姑娘却如你所说病得不轻,老夫这就前去医治。今天的事虽然并未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但你却必须为你做的事情负责。你先去给这里的每个人上杯茶,让他们压压惊,暖暖身子。然后你就去药房听差,没有老夫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医馆半步!否则……哼哼”
“是、是!”田书才身体轻轻一颤,口中唯唯诺诺地应承着,神情恭敬之极。
布惠民轻哼了一声,,转身向后堂走去,只留下田书才哭丧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这是一间客房,小厮将王叔宝此处后便退了出去。这房间不大不小,虽然布置简陋,但胜在安静,倒是非常适合病人静养休憩。王叔宝将萧玉致平放在榻上,并扯过棉被为她仔细地盖上。
王叔宝侧坐在榻边,用衣袖温柔地缓慢地替萧玉致擦拭着额头沁出的汗珠。
第七章你活该
昏睡中的萧玉致,眉头紧蹙,通红的小脸上不时闪过痛苦之色,看得王叔宝的心一阵抽搐。轻轻抚摸着萧玉致的额头,那从指尖传来的滚烫的温度似乎直接作用在了王叔宝的心上,将他的心灼烧得生疼。萧玉致之所以生病遭罪,始作俑者便是他王叔宝。看着可爱的萧玉致如今昏迷不醒,王叔宝心中焦虑担忧的同时也在深深地自责着。
王叔宝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因为他双手沾满了鲜血;但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因为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而从不动摇。
萧玉致落水生病,完全是受了王叔宝的惊吓之故。王叔宝不会去推卸责任,也不屑去推卸。萧玉致的生病,让他充满了罪恶感。王叔宝在心中默默地虔诚地乞求着上苍让萧玉致平安无事,比他为了自己的理想的祈祷要虔诚得多。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王叔宝转头看去,来者正是布惠民。王叔宝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热切地道:“布老先生,您来了!”
“嗯,”布惠民点点头,径直来到榻前,坐下来,闭目凝神,心平气和地为萧玉致号起脉来。王叔宝则立在一边,神情紧张,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布惠民。
反观布惠民,却是气定神也闲,空出的一只手缓慢而极有节奏的捋着胸前的白须。
等待是一种煎熬,对于此时的王叔宝来说尤甚。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王叔宝的呼吸渐渐紊乱粗重起来,显得愈发的焦躁不安。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紧抿着唇,双眼死死地盯着布惠民的脸庞,不敢放过他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另王叔宝失望的是,一刻钟时间,布惠民就这么祥和安静地坐在那里,脸色平静如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高烧四十度可不是开玩笑的,若不及时降温,很可能会损伤到大脑,尤其是萧玉致此时正处在发育阶段,更是危险至极。
就在王叔宝再也忍耐不住想要发问时,布惠民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布惠民眉头一皱,下一刻他猛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情来,间或还摇摇头,口中喃喃念叨:“奇怪,奇怪!”
见布惠民皱眉摇头,王叔宝心中一沉,再也按捺不住,连忙凑上前去,一脸期待地看着布惠民。
若有所思的布惠民似是察觉到了王叔宝的心情,抬头看向他,还未待王叔宝开口便缓缓说道:“令妹的病情确实非常严重。”
“啊!”王叔宝惊呼一声,双手一把抓住布惠民捋着胡须的手,一边剧烈地晃动,一边哀求道:“布老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妹妹,您一定要救救她!”
“嘶……哎哟!放开,臭小子!放开老夫!”布惠民痛呼连连,自由的那只手不断拍打在王叔宝的手上,发出“啪啪”的响亮的声音。
王叔宝却是不理不顾,红着眼睛,语带哭腔地道:“您答应我,一定治好我妹妹,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就永不松手!”
王叔宝彻底急了,若是萧玉致有个三长两短,他必定会一辈子生活在懊悔与自责当中,那样的人生将会是无比凄惨,无比惨淡的。
“哎呦,哎呦,混账小子,快松手,老夫的胡子,哎呦!我答应你就是,答应就是!”布惠民哀嚎着讨饶起来,脸部的肌肉不住地颤动着。
王叔宝松开双手,满脸渴望地望着布惠民,嘴唇颤动,一时间却是说不话来。
布惠民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揉着下巴,一脸痛苦的样子。好一阵,布惠民才停下了动作,凶狠地看向王叔宝,喝骂道:“混账小子,你差点毁了老夫的胡子!”
王叔宝面带歉然地说道:“对不住了,布老先生,在下只是一时心急,关心舍妹,不是有意冒犯先生的。再说,胡子没了还可以再长出来,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听着前半句,布惠民的神情柔和了不少,然王叔宝的后半句话却让他勃然色变,一脸愤然。布惠民须发喷张,几乎是咆哮一般地吼道:“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不孝子,难道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等需当珍惜爱护,怎能轻易毁之?你叫老夫情何以堪,如何去面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王叔宝一阵愕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布惠民,心里不以为然的同时也颇有些感触。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王叔宝对发须自是没有古人一般看重。古人爱惜自己的身体,更多的是感念父母赐予生命的恩情。而现代人中,为了利益功名,不计父母亲情的事却是比比皆是,屡见不鲜。
布惠民显然是气急了,才这几句话,胸口就剧烈地起伏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长长的胡须乱颤不已。
萧玉致还躺在床上等待布惠民救治,王叔宝可不敢也不想和布惠民再在此纠缠不休,耽误时间。
王叔宝陪着笑脸,连连鞠躬作揖,给布惠民赔着不是,“对不起,布老先生,是在下鲁莽,还请您原谅则个!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布惠民哼了两声,没好气地道:“此事用不着你说,老夫答应的事自会做到!”
听布惠民如此说,王叔宝本来还十分高兴,但见布惠民还是坐在那里,再次慢条斯理的为萧玉致号起脉来,心中颇是不满,便道:“先生,怎的还不动手?舍妹病重,迟恐生变,性命不保啊!”口气有些生硬,透着一丝责问。
布惠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王叔宝道:“你看不见老夫正在诊断么?谁告诉你令妹迟则将会性命不保的?老夫虽然不才,但令妹的病却还难不住老夫!”
布惠民口上虽然说得谦逊,但他头颅高昂,目光灼灼,一脸自信,却看不出丝毫的谦虚之意。那一刻,布惠民的身上透出无与伦比的自信,散发出一种傲视群雄的气势,让王叔宝眼前一亮,心中的担忧去了三分,对布惠民的信任则达到了七分。
“那您为何说舍妹病情严重,还摇头皱眉,露出一副困或难解的样子?”王叔宝愕然道。
布惠民答道:“对一般的大夫郎中来说,令妹的病确实十分棘手,但对老夫来讲却算不得什么。至于老夫摇头皱眉,却是因为这小姑娘命相突变,我却是看不真切了。奇怪,奇怪啊!”说完布惠民再次皱起了眉头,一手捋须陷入了沉思。
“哎呦我的妈呀,小爷我的心脆弱的紧,可经受不得这般惊吓!”王叔宝心中暗道。他一脸气苦之色,继而是愤怒不平。胸中猛然窜出一股气来,王叔宝咬牙切齿地盯着布惠民那长长的胡子,似是恨不得将之拔个一干二净。
王叔宝眯起眼睛,心中默默发狠:“小爷我记下了,今天无辜挨了你几顿臭骂,如今又害得小爷担惊受怕的。如今形势比人强,小爷我就低下头。这一笔笔帐,小爷我终会找回来的,你等着吧!”
“哎,算了,还是救人要紧。”再次思索了数息时间,布惠民还是一无所得,便不再于此费神。
“不知布老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吗?”见布惠民即将出手,王叔宝心中顿时一喜。
“你?”布惠民一脸怀疑?br/>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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