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来的都是绥远有头有脸的军政要员,醉仙楼上足足开了几十桌,连院子里都摆满了八仙桌,坐满了穿着灰呢军装的的丘八。
二少赶上了这顿筵席,其实这都是简惟勇刻意要求的,早在十几天前他就已经跟赫连成交割好了军务,当时包头商业协会会长马公甫马大掌柜就提出要替简惟勇钱行,不过简惟勇坚持要等二少到来,这钱行宴要是没了二少,还能算是钱行宴吗?
二楼雅间,绥远将军贻谷,将军衙署左右两司参赞,简惟勇,赫连成、二少、马公甫还有另外一家大商号的大掌柜坐了桌,这八人除了二少,几乎都是绥远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他们对于二少跻身桌并无意见,甚至还相当欢迎。
论能力,在坐几位都知道马亮能有今天,靠的都是这个小年青。
论财力,做成皮毛霸盘之后,西字号已是包头数得着的大商号。
更为关键的是,二少如今可是红顶商人,拥有军火专买专卖权的。
包头城的各家商团要换装,还得求着二少给他们购进快枪呢,贻谷也差不多,绥远新军的步枪用不着二少解决,可机枪还有火炮却也是有求于二少,因为二少从俄国人手中购进的价格可是远远低于从西洋购进的价格,不巴结能行吗?
这场本是给简惟勇钱行的欢送宴,最终变味成了给二少接风的洗尘宴。
“二少,来来来,我敬你,我敬你。”马公甫向二少连连敬酒,“咱们可是老朋友了,当初包头商业协会的成立,还是你牵的头呢,我早就想挑个时候好好地谢你了,可你一直忙,每次来包头待不到几天就走,总得没机会,今天,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马大掌柜客气,太客气了,呵呵。”二少欣然举盏,旋即盏倒酒干。
“二兄弟,如今简大哥已经是漠北新军骑兵协的协统了,可你当初答应给绥远新军的四挺马克沁重机枪还有两门快炮可不许跟着转交漠北新军。”刚当上绥远新军混成协协统的赫连成则唯恐即将到手的装备飞走,“你可不许变卦。”
“好说,简大哥,赫连大哥,你们都是我的大哥,只要你们话,我这个做小弟那还不得乖乖听话?没说的,只要你赫连大哥话,小弟照办就是,几千上万吨的铁甲巨舰咱搞不来,弄几十挺机枪和几十门快炮还是不难的。”
“好,这话我可记下了。”赫连成闻言大喜,又举盏道,“干了,干了”
“二少,听闻你要在唐努乌梁海圈地办军马场?”绥远将军贻谷也道,“不过,要办起一个军马场,开销应该不小吧?他日二少如果真的办起了军马场,并且引进西洋马种培育出了优种军马,你可不能只顾漠北新军和马中堂哟?”
贻谷跟马亮因为乌里雅苏台的驻防事务,夙有积怨。
对于马亮近半年火箭般的窜升,贻谷更是妒忌得简直要疯,心想这小子半年前还是自己手下的副将呢,现在倒好,一下成了加兵部尚书衔的总督,都成封疆大吏了,今后自己见了他都得行下官之礼了,真他祖母的憋气。
所以,贻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挖马亮的墙角。
贻谷也看得出来,马亮俨然已经成为马亮的“胡雪岩”了,所以就开始寻思,怎么想个法子把这小子给挖过来,让他为己所用,这事真要是办成,不仅可以斩掉马亮一条臂膀,更可以为自己赢得一大臂助,简直一举两得啊。
“嗨,大人言重了。”二少赶捧着酒盏起身,恭恭敬敬地道,“在下创办军马场,还不是为了咱大清的八旗铁骑能有更优良的战马可以乘御?没说的,只等军马场办成,在下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大人麾下的八旗铁骑配上最好的战马”
二少是乐得大方,反正吹牛不用上税,这只是酒桌上的话,当不得真。
再说了,等到漠北军马场办起来,再培育出优种军马,少说也是四五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大清王朝恐怕已经完蛋了,贻谷也早不知道跑到那个旮旯去了,难不成还真有人会把今天这旧帐翻出来找二少理论?
一顿酒,足足吃了两个时辰才尽欢而散。
贻谷、马公甫等人都告辞走了,赫连成、简惟勇、风狂、瞿鹰扬、鄂力亚等军官却应二少之邀来到了醉仙楼隔壁的清源茶馆。
二少要了个雅间,要了副象牙麻将,又要了瓜果茶水。
又过了顿饭功夫,二少花银子请来的六个红fen也到了,莺莺燕燕的往赫连成等几个武夫身边一坐,哥呀妹的,爷呀奴的这么一叫唤,雅间里立刻便热闹了起来,二少又给赫连成、风狂、瞿鹰扬和鄂力亚每人塞了五百两,让他们打麻将消谴。
简惟勇对麻将不感兴趣,二少便陪着他来到屏风后面闲聊天。
随着简惟勇、赫连成、风狂、瞿鹰扬等人先后当上了协统以及标统,手下统率的兵马也是越来越多,二少觉得,非常有必要再加固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在清政府垮台后,这些个军官很可能就会成为第一批地方军阀。
将来二少要想在西北过上好日子,不巴结这些潜在的军阀还真不行。
当然了,巴结只是手段,目的是要控制这些军官,拿什么去控制?一是打感情牌,跟这些军官处好关系,二是打金钱牌,通过经济手段控制漠北新军、绥远新军的粮饷供给,进而控制这两支武装,使他们为己所用。
这雅间挺大,屏风后面竟另有天地。
二少跟简惟勇在太师椅上坐了,跟着进来的两个粉头便扭着小腰坐到了两人腿上,二少顺势在粉头的肥臀上拍了一巴掌,那粉头便吃吃地笑,又搂着二少脖子媚媚地唤了声爷,倒也是风情万种,不过二少却委实没多少“性”趣。
简惟勇留过东洋,受过新式教育,却也是个极放得开的人物,既不似粗鲁的武夫那般情状不堪,也不似假道学那般装模做样,一双大手也已经隔着旗袍摸上了粉头的丰臀,正在上下其手,那粉头低低娇吟着,眼神儿已经媚得快能滴出水来了。
“简大哥,等到了漠北,如有急需用银子的时候,你尽管去找日日昌大掌柜徐天奇,那是小弟刚请的大掌柜,专营军火的。”二少一边在粉头翘臀上上下其手,一边说道,“十万八万的肯定办不到,万儿八千的却是不在话下。”
“兄弟,够义气”简惟勇向二少竖了竖大拇指。
二少微笑不语,花点银子是小事,只要简惟勇承他的情便好,今后漠北新军骑兵协编练成军了,少不得还有麻烦他的时候。。。
第117章游说乔家(上)
在包头盘桓了两日,二少才带着刘飞动身前往山西,至于从乌里雅苏台运回来的那批军火,却在漠北八旗兵、绿营兵的押解下直接走伊克昭盟、榆林线路去关中了,二少让长顺跟着,带队的八旗佐领和绿营把总也都打点好了。
从包头到祁县足有千余里,两人骑快马走了足足十天才到。
当二少和刘飞风尘仆仆地赶到乔家堡村时,天色已经快黑了,站在村口望去,只见村中央好大一座城堡,四周全是封闭式砖墙,高三丈有余(约十米),上面有女儿墙和垛口,坐西面东是城堡大门,拱形门洞上悬挂着“福种琅环”的匾额。
据说这块匾额是慈禧老佛爷面喻山西巡抚丁宝铨手书的。
两人来到城堡大门口递了拜帖,不大功夫,乔映霞竟亲自出门来迎了。
乔映霞领着二少、刘飞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将整个乔家大院分成了南北两个院落群,最远端那挂满红灯笼的两层高楼就是乔家祠堂了,甬道两侧整齐地分布着六个院落,一砖一瓦的雕琢,一木一石的构筑,都极为考究。
单以院落的规模而论,西门大院并不在乔家大院之下,可是论匠心独具以及建筑的精致程度,那就是两个概念了。
乔映霞带着二少几乎走穿了甬道,又往右拐进了最西端的主院。
至于刘飞,显然被乔家的护院武师当成了二少的长随,被安顿在了门房里。
乔大少领着二少进了主院,又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了他的书房,乔家虽是巨商之家,可乔大少的书房里却摆了整整六个书架的书藉,其中还有不少木简竹册,显然是乔大少花大价钱从各地搜集来的珍品孤本。
另外还有两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瓷器。
二少对瓷器略有涉猎,一眼扫过去,现其中竟然不乏精品,不仅有存世极少的哥窑瓷四系瓶,甚至还有两尊品形完好的元青花云龙纹梅瓶,不过,这两尊元青花是否真品,那就只有乔大少自己才知道了。
“怎么?”乔大少一边请二少坑上坐,一边问道,“牧马兄也喜欢瓷器?”
“小弟就是个俗人。”二少赶紧摇手否认,“可不喜欢这些阳春白雪的高雅玩意。”
乔大少笑笑,正好长随端了茶水上来,便顺势肃手道:“牧马兄,这可是刚从武夷山贩过来的新茶,正宗的大红袍,你尝尝。”
二少依言端起盖碗,未饮便闻到了一股清香,再缓缓汲入茶水,细细品味,稍顷,喉头及腹部都似乎被花香和甘甜所充盈,当下忍不住赞道:“好茶,大红袍果然名不虚传,小弟仿佛闻到了武夷岩的岩石清香哪,呵呵……”
“牧马兄看来也是茶道老手,一句岩石清香,却是道尽了武夷大红袍的真谛。”乔大少恭维了两句,又道,“牧马兄,前次三原一别,你我兄弟已经有小半年未见了吧?不知道你的洋火厂还有面粉厂办得怎么样了?”
“咳,这个,火柴厂和面粉厂仍在筹备当中。”二少放下茶碗,略有些尴尬地道,“不过算算时间,去西洋采购机器设备的人也该回来了,只要机器设备没有被人半途扣住,现在应该已经运回陕西了吧?”
说罢,二少就摸出一张汇票,递到了乔大少面前。
乔大少脸色微变道:“牧马兄,你千万别误会,小弟绝对没有催债的意思。”
二少笑笑,淡然道:“映霞兄想多了,实不相瞒,咱们西字号的生意已经周转开了,所以借映霞兄的这五万两也就可以先还上了。”
乔大少顿时一拍额头,恍然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前几天马大掌柜刚从包头写信回来,说是牧马兄在乌里雅苏台设立了‘日日昌’字号,专门经营军火生意,哎呀呀,这军火买卖可真正是好营生哪,小弟在这里恭喜牧马兄了。”
说罢,乔大少又道:“牧马兄,咱们乔家也颇有几支商团,全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小五百团丁,您看,是不是也能给咱们解决一批快枪?”
“映霞兄,你又跟小弟见外了不是?”二少怫然不悦道,“以你我兄弟的交情,这事还用得着你吩咐?映霞兄你放心,我已经给日日昌大掌柜徐天奇写信了,等最近一批快枪运回包头,立刻从中调出五百条水连珠,免费奉送”
“嗳,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乔映霞忙道,“牧马兄您要这么办,那小弟还真就不敢要这批快枪了,要我说,该多少还是多少”
“也行。”二少欣然道,“反正你们乔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几千两银子。”
说此一顿,二少又道:“映霞兄,小弟这次专程绕道山西,前来乔家堡拜访您,却不光是为了叙旧,更是为了一桩要事。”
“哦?”乔大少道,“牧马兄请讲。”
二少沉吟片刻,说道:“映霞兄,这几年关中的土膏(鸦片)种植已呈疯狂蔓延之势,十成土地,如今倒有七成已经种上了土膏,粮食的种植面积大为萎缩,这几年还算风调雨顺,所以没什么大问题,可一旦遇到灾年,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清史记载,陕西大规模种植鸦片就是从光绪末年开始的。
此后的陕西,坐拥千里沃野却仍是十年九荒,最大的诱因就是大面积的鸦片种植,清朝灭亡民国成立后,陕西的鸦片种植非但没有禁绝,反而变本加厉,终于在民国十八年生了史无前例的“民国十八年馑”,两百万人直接饿死
乔映霞的神情也霎时变得沉重起来,喟然叹道:“山西何尝不是这样?由于种植土膏的收益要出种粮两倍乃至数倍,乡民无不争相种植,可又有谁知道,一旦人人都不种粮,将来一旦生天灾,大家又该吃什么呢?”
二少又道:“映霞兄,令祖父素来提倡,经商者当以信义为先,利居其后,小弟深以为然,更以为,利者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山西乔、曹、渠诸家,家资何止千万?是不是应该未雨绸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准备呢?”
“未雨绸缪做准备?”乔大少道,“牧马兄,这话怎么讲?”
二少道:“陕西和山西人口密集,土地有限,而且土膏种植已呈疯狂蔓延之势,连官府都无力扭转这种趋势,你我区区商人,就更无可能改变局面了,不过,我们完全可以跳出山陕两地,到唐努乌梁海去置地、种粮,以备不时之需”
“嗨,你说这事啊,前次马大掌柜也写信回来说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唐努乌梁海盆地之肥沃不下关中,灌溉也极为便利,非常适合于种植小麦、苞谷、高梁、土豆、地瓜等农作物当然,眼下的唐努乌梁海盆地还是一片荒原,可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开垦起来也是很快的,不出两年,就能成为漠北粮仓”
“人手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咱们山西历来人多地少,许多人为了半分地就能背井离乡远走口外,去唐努乌梁海也不过是多走千里路而已,可问题是,唐努乌梁海种出来的粮食,要想运回山陕,那得付出多大代价?别到时候粮食是种出来了,可等到运回山陕时,最糙的粗粮都已经比本地产的精粮要贵了。”
乔映霞的顾虑绝非多余,而是现实的难题。
大清国的税卡厘局其实跟后世的公路收费站是一样的,基本上所有的水旱码头、关隘要道、县府交界全都设有八旗、绿营的税卡厘局,这些八旗绿营兵可不管你运输的是奢侈品还是救人的粮食,只要没有官府出具的免税证明,厘金那是照收不误的。
而唐努乌梁海的粮食要想运回关中或山西,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畜力,沿途更需要经过数以百计的税卡厘局,山西商人是不可能赔钱种粮的,最后这些费用都是要加到粮价上面去的,结果就出现乔映霞所说的,唐努粗粮要比本地细粮贵的尴尬局面了。
换句话说,在唐努乌梁海置地种粮根本就无利可图,精明的晋商自然不干。
不过,二少既然敢专程前来乔家堡当说客,自然是已经有了万全考虑,当下又道:“映霞兄,在唐努乌梁海置地种粮,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卖粮吧?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当地办几个酒厂,将粮食变成高梁酒、汾酒、西凤酒甚至是伏特加,然后再贩卖各地呢?”
“咦,酿酒?”乔映霞不禁怦然心动,酒历来就是奢侈品,酿一斤酒足足要消耗两斤粮食,如果是品质好的酒,消耗的粮食更多,山西、陕西之所以常闹饥荒,一是因为大面积的土膏种植侵蚀了粮食的种殖面积,再就是酿酒业大量消耗了原本就短缺的粮食。
相比在山陕囤粮酿酒,在唐努乌梁海种粮酿酒的成本显然更低,厘金对酒价的影响也没有直接贩粮来得大,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是以,内地若不生饥荒,那就酿了酒卖,若是内地生饥荒了,唐努乌梁海的粮食可就是救命粮了……。。
第118章游说乔家(下)
第二天,乔大少早早的就来到了祖父乔致庸居住的老院。
乔致庸已经八十八岁高龄了,整个人已经老态尽显,去日无多了,乔大少将昨天晚上跟二少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地向乔老爷子说了,最后说道:“爷爷,孙儿以为,既便在唐努乌梁海置地种粮无利可图,这事也该做,何况,此事未必就是无利可图。”
“倒是这么个理儿。”乔老爷子眨了眨浑浊的老眼,问道,“唐努乌梁海有多少耕地?”
乔大少道:“爷爷,唐努乌梁海总有七百五十多万亩可开垦耕地,漠北总督马亮打算以每亩两钱的低价变卖,这简直就等于白送啊”
在山西,最劣等的旱地都要每亩四两银子。
每亩两钱的价格,的确是变相的白送了,马亮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吸引移民,解决移民实边的难题,再就是为了吸引晋商去唐努乌梁海大面积置地。
而且,吸引晋商才是主要目的,因为移民都是些苦哈哈,置地也就十几二十亩的量,就算吸聚上万移民,了不起也就几万两银子,又济得了什么事?只有把富得流油的晋商吸引过去,才可能卖出大宗土地,才可能回收大笔银子,唯其如此,征民夫、选址筑城以及编练新军等急务才有可能提上议事日程。
乔老爷子点点头,又道:“那你打算吃进多少?”
乔大少道:“七百五十万亩只是官府的估计,这会,唐努乌梁海毕竟还是一片荒地,到底有多少可开垦的肥地还是个未知数,孙儿打算亲自走一趟唐努乌梁海,实地勘察一下,如果确实存在大面积开垦的可能,孙儿打算尽可能地吃进,今后不管是雇人去种,还是转手再卖给逃荒过去的难民,到时再考虑也不迟。”
乔老爷子嗯了声,又道:“这事,你看着办就是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早在五年前乔大少刚刚从日本留洋归来时,乔致庸就已经选定他作为乔家在中堂的接替人了,乔大少的三叔,此前执掌家业的乔景俨虽然不服,可老爷子了话,他也没辙,只能服从,从那时起,乔大少就已经是乔家的主事人了。
乔大少忙道:“如果只是置地的事,孙儿又岂敢打扰爷爷,孙儿之所以来向爷爷请示,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这事可不是在唐努乌梁海置办几十上百万亩土地能比的,因为这事很可能关系到咱们乔家今后几十年的兴衰,所以必须要爷爷您来决断。”
“关系到咱们乔家今后几十年的兴衰?”乔老爷子皱了皱眉毛,道,“什么事?”
乔大少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说道:“昨晚上,孙儿与牧马兄一席长谈,觉得牧马兄有个见解非常有道理,牧马兄认为,去年才刚刚创办的户部银行以及各省银号,将会对咱们山西的票号业构成致命的威胁,因为咱们山西票号以官款为主营业务,民间款项只占极小的比例,将来一旦官款的业务被户部银行及各省银号截走,山西票号就将陷入困境。”
“笑话”乔老爷子不以为然道,“只要晋商不倒,山西票号业就绝不会垮”
显然,乔致庸并不认为新生的户部银行会对山西票号业构成威胁,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所处的年代,正是山西票号业最为鼎盛的时期,在那时期,山西的几个票号商人只需稍稍收缩一下银根,就能让千里之外的常州物价飞涨
所以,乔致庸又怎可能会把刚刚创办的户部银行放在眼里呢?
乔大少窒了窒,又道:“爷爷,可孙儿以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管山西的票号业将来是否会遭遇风险,咱们未雨绸缪多做些准备总是不会错,就像牧马兄说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把鸡蛋分别放在更多的蓝子里呢?”
“把鸡蛋放进多个蓝子?”乔致庸沉吟道,“似乎有些道理。”
见乔老爷子似乎有些意动,乔大少赶紧又道:“爷爷,现如今朝廷力行新政,各省都在鼓励民间资本创办实业,孙儿也是留过洋的,知道有许多行业的利润着实可观,譬如说洋火厂,譬如说面粉厂,如果资金足够,甚至可以投资修建铁路”
乔老爷子顿时沉默不语了,乔家以买卖家,又以票号业达到鼎盛,可现在乔大少却提出要进入实业,那又是另一个层面了,这对于乔家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的领域,甚至于对整个晋商群体来说,办实业都还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由于陌生,对于这个领域的前景,乔老爷子完全看不准
看不准的东西,贸然进入那就是冒险,一旦冒险失败,那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以如今乔家的兴盛,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当下乔老爷子毫不犹豫地跟乔大少说道:“朝廷的政策说变就变,现在是鼓励大办实业,可将来怎么样谁知道?那个西门牧马要押上全部身家办实业,那是他的事,咱们乔家不凑这个热闹。”
盏茶功夫之后,乔大少怏怏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刚刚靠在热乎乎的坑上眯了没一会的二少听到脚步声便赶紧翻身坐了起来,急不可待地问道:“映霞兄,老爷子答应了吗?”
昨天晚上,二少可是跟乔映霞足足辩论了四个多小时,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终于把乔家大少给说服了,这次来乔家堡,二少是专程来说服乔家去唐努乌梁海置地的,可事到临头,二少又突然起意,试图说服乔家进入实业领域了。
要想在大西北打造出一个工业帝国,单凭二少一个人以及西门氏一家之力,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既便有军火贸易、皮毛霸盘甚至叶尼塞河的金矿做后盾,也实在是希望渺茫,可如果有了乔家的加盟,局面就将完全不同
因为乔家真正令让二少眼馋的还不是其雄厚的资本,而是一整个庞大的商业网络,以及在这个商业网络里从事各项各样工作的专业人才,这些人,小到伙计跑堂,大到马公甫、马荀、阎维潘这样的大掌柜,可都是商界的精英啊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等田公其把火柴厂还有面粉厂的设备买回来了,可后面还要选址办厂,还要雇佣工人,还要上下打点,还要组织生产,还要铺设销售网络,这么多事情,总不能全都让西门老2一个人去干吧?
可问题是,西字号就是个皮毛铺,根本没这方面的人才
所以,西门老2还得到处招人吧?这人要是招不到,一切都得捉瞎
可如果有了乔家的襄助,局面就立刻不同了,乔家各商号有完整的学徒、伙计、管事、掌柜再到大掌柜的成长制度,有庞大的销售网络,复字号有专门的门店经营人员,有专门的作坊管理人员,只要乔大少句话,各种各样的人才,马上就能到位
所以,二少便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喝干了六壶大红袍,说到嘴巴干,眼红涩,东方天际亮,才终于说服了乔家大少,可问题材是,这么大的事,乔家大少也不敢做主,必须向乔老爷子请示,现在就看乔老爷子答不答应了。
迎上二少期待的目光,乔大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啥?老爷子他不同意?”二少顿时急了,说道,“不行,映霞兄,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老爷子?不用太长时间,只要半盏茶的功夫就够了,小弟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老爷子的休息,真的……”
“牧马兄。”乔大少无奈地道,“你的心情小弟能够理解,不过这事,真的不用再提了,我爷爷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绝对不会再改变了。”说此一顿,乔大少又道,“不过,等你的洋火厂、面粉厂设备到了,就捎个信来,要什么样的人,我立马调给你”
“唉……”二少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如此,多谢映霞兄了。”
“行了,别不开心了。”乔大少拍了拍二少肩膀,笑道,“你赶紧眯一会,等吃过午饭,我带你去诳晋祠。”
“算了。”二少摆了摆手,愁眉苦脸地道,“事情没办成,我哪还有心情玩?再说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烂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也罢,小弟这就告辞了。”
说罢,二少起身就要走,乔大少颇为不舍地道:“牧马兄,真走啊?”
“真走。”二少点了点头,苦笑说道,“这次真是不巧,从漠北运回来的那批军火还等着我回去处理呢,这事别人可办不了。”
“那好吧。”乔大少无奈,说道,“改天我去三原,咱们再聚。”
当下乔大少将二少送下阁楼,送出主院,又一直送出了大门外。
大门外,刘飞接到乔大少长随的消息,早已经牵着坐骑等着了,二少翻身上马,又回头向乔大少抱了抱拳,旋即打马扬长而去。。。
第119章被盯上了
鄜州地处西安府以北,两地交界处有座玉华山,玉华山上有座老君庙,几百年香火传承下来,老君庙就变成了老君院,有了大片亭楼殿宇,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殿里的老君神像却换成了关公像,老君院也就成了哥老会玉华山堂的堂口。
夜风寒凉,一道丰腴的白影正站在老君院后山的孤岩上欣赏夜色。
走得近了,你就会现,那道倩影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魅惑曲线。
轻盈的脚步声中,一道青衣倩影袅袅婷婷地登上了孤岩,低声说道:“小姐,白羽刚刚捎回消息,那事,小白已经查清楚了。”
“说吧。”白衣魅影淡淡地道,“怎么回事?”
青衣倩影道:“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一个多月前,凤翔府宝鸡县白家老号走通了陕西新军混成协协统刘鸿恩的关系,以五十两的单价从陕西新军军需官曹如海手中购进了二十条毛瑟快枪。
不过,白家老号派去提枪的团丁里有哥老会陈仓山堂的j细,陈仓山堂龙头苏炳南得到消息后,便带人把这批毛瑟快枪半路给劫了。
这事很快惊动了陕西新军,协统刘鸿恩向参军官张凤翙施压,要他限期剿灭哥老会陈仓山堂,夺回被劫的二十条毛瑟快枪,眼看陕西新军很可能跟哥老会爆冲突时,一个人却突然从半道杀出,并把这事给揽了过去。
陈仓山堂的水连珠就是此人提供的,不过只有一百五十条。
此人以一百五十条水连珠步枪为码,要求苏炳南退还了劫来的二十条毛瑟步枪,陕西新军跟哥老会之间的一场风波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了。”
白衣魅影蹙了蹙娥眉,问道:“此人的身份,小白查清楚了吗?”
青衣倩影道:“也已经查清楚了,此人复姓西门,名牧马,行二,西安府三原县人,西门氏世代经营皮毛生意,在当地乃是有名的巨商大贾。”
“西门氏?皮毛生意?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小姐忘了,去年年底,小白曾经送来消息,会有一头肥羊经过毛乌素沙漠去唐努乌梁海,不过有武装商团保护,还有五十条快枪,小姐最终没有动手,以二十条水连珠快枪的价格,把这消息卖给了莫大当家,哦,就是莫香主。”
白衣魅影道:“想起来了,莫香主后来失了手,还把各路人马都搭了进去。”
青衣倩影道:“关于绥远新军设计诱歼漠北各路人马之事,小白也没有查清楚,毕竟她的人多在关中,包头并没有她的眼线,不过,小白在信中推断,此圈套既便不是这个西门牧马所设计,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是么?”白衣魅影无比魅惑地笑笑,说道,“这么说,这个西门老2还挺能的么?又是帮助绥远将军剿灭了各路马贼,又是帮助陕西新军摆平了跟哥老会之间的风波,小白有没有查清楚,他手中的这批水连珠是从哪里来的?”
青衣倩影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小白正在加紧追查。”
衣魅影点点头,又道,“告诉小白,让她千万注意安全。”
青衣倩影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时,另一道红衣倩影忽又匆匆登上了孤岩,低地质禀报道:“小姐,莫香主刚刚派人送来消息,他盯上了一头从包头下来的大肥羊,不过,这头大肥羊有五十多八旗兵和一百多绿营兵随行保护”
“五十多八旗兵和一百多绿营兵随行保护?”
红衣倩影又道:“小姐,莫香主请示,要不要动手?”
白衣魅影摆了摆手,沉吟着道:“告诉莫香主,先探探这头肥羊的底,若是物有所值,那就宰了吃肉,若是不值,那就别去招惹它。”
二少跟刘飞离了祁县,过介休,翻过紫荆山,又在清水关过了黄河,等两人赶到肤施县城时,走伊克昭盟、榆林线路回关中的商队还没到呢,这也很正常,整个商队有两百多头骆驼以及百余人,走起来度自然就慢。
两人在肤施县城等了两天,才等来了南下的商队。
与商队汇合后,二少并没有在肤施城安排住宿,而是又往南走了二十里,直到二十里铺的姚记大车店打尖歇宿,西门商团也是姚记大车店的老主顾了,从二少的爷爷开始,西门氏的商队南来北往,就必定会在姚记大车店打尖。
说起来,不管是行商天下的晋商,还是关中商人,中途打尖歇宿那都是很讲究的,因为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上黑店怎么办?所以,在许多时候,晋商或者关中商人都宁可多走几十里地,到自己熟悉的旅店歇宿。
这次押解军火南下,虽说有五十多八旗兵和一百多绿营兵保护,可真要是遇上大股土匪或者马贼,这些缨子清军能不能顶得住可难说得紧,原本带去漠北的八十团丁倒是都见过血的,可秦虎和其中的五十人已经留在了乌里雅苏台。
所以,二少就多留了个小心,小心总是没有大错。
要说,二少行事已经非常小心了,不想还是出了纰漏。
半夜时分,燕无痕起来撒尿,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好似有什么动静。
前文说过,这小子是燕子门传人,说白了就是个梁上君子出身,干这行,耳朵自然是极好使的。
听到异响后,燕无痕赶紧将胯下那话儿一收,就蹑手蹑脚地贴到了窗户边,伸出手指在舌头上沾了点唾液,再往窗户纸上轻轻一戳,窗户纸就无声无息地破开了个洞,燕无痕再凑上去看时,正好看到一道黑影翻墙而走。
燕无痕无声无息地追到墙外时,那黑影早已经不见了。
再返回院子查看货物时,只见好几捆快枪外包裹的干草已经被人扒开了,一条条的水连珠步枪正在下弦月的照耀下,反射出黑黝黝的冷光,再看旁边码放整齐的那几十口木箱,最上面的两口已经被人撬开了,黄澄澄的子弹洒了一地
看这样子,商队的底细已经被道上的人探清楚了
燕无痕不敢怠慢,赶紧回屋把长顺叫起,又跟长顺叫开了二少房间的门。
“咋了?长顺?”二少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道,“大半夜的,还没睡呀?”
长顺哦了一声,本想回答,可想了想又跟燕无痕道:“燕子,还是你来说吧?”
燕无痕又将刚才的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二少,小人觉得,咱们肯定已经被道上的人给盯上了”
“被道上的人?道上的什么人?”
二少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堆放军火的院子里,果然看到其中有几捆快枪外包裹的干草被人扒开了,装子弹的木板箱也被人撬开了好几口。
“不好说。”燕无痕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可能是附近哥老会的人,也有可能是附近某个山头的土匪,还有可能是陕北的哪路刀客,不过,不管是哪条道上的人,现在他们都已经探清了咱们的底细,明天开始怕是就不得安生了。”
“明天?”二少皱眉道,“我看不用等明天,马上就会有麻烦了。”
“马上?”燕无痕愕然道,“二少,再有半个时辰,这天就亮了,对方刚刚才探查清楚咱们的底细,不会这么快就采取行动吧?”
“小心总没大错,长顺,你去把图海大人还有黄勇大人叫醒。”二少说罢,又向燕无痕道,“燕子,你帮我把这些箱子挪开,把底下那个装机枪的箱子给我找出来,哦,还有,把底下那几箱机枪子弹也一并找出来。”
从漠北贩来的四挺马克沁重机枪,二少给赫连成的绥远新军留下了三挺,剩下那一挺却是打算自己用了,西门商团今后要押运军火,只靠步枪可不行。
长顺领命去了,燕无痕却帮着二少开始翻找那四挺重机枪。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八旗兵佐领图海还有绿营兵把总黄勇就呵欠连天地来到了大车店的后院,一起被惊动的还有两人的十几个亲兵以及姚记大车店的老掌柜,姚掌柜一边扣着右衽大襟,一边慌声问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图海也有些不满地道:“二少,你这是干吗呢,大半夜的玩啥枪呀?”
“就是。”黄勇也嘀咕道,“你想玩枪就玩呗,可把咱们叫起来干啥?”
说起来,图海和黄勇对二少还算是客气的了,要不是出前二少给他们两个每人各塞了一百两银子,途中又是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只怕他们早就已经翻脸了,饶是这样,这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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