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往西就往西,不该说话的时候,半个字也不敢吐露。
人啊,总是欺软怕硬。
走小门,钻回自家住的院子里去,一路折腾,许薇姝的五脏庙都开始翻天覆地。
至于那些侍卫们,也饿的不行。
院子里就有小厨房,客栈也有自己的厨子,许薇姝就招呼店小二帮忙弄了些新鲜的菜蔬果肉。
这会儿天还没大亮。
所有人都在睡觉。店小二是让他们从床上硬生生给拖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伙计一样眉开眼笑,高高兴兴。特别殷勤地直接招呼人手弄了好几筐子各种食物。
“小娘子可要小的把大厨叫起来?咱们刘师傅做江南菜,尤其是甜点。那绝对是一绝。”
许薇姝笑眯眯谢绝。
“我见咱们厨房还有馒头,我自己拿馒头烤一烤就成了,小二哥不麻烦你。”
她到不是不想吃点心,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人家老人家休息。
其实,算是现在赶紧让厨房给收拾几桌子菜出来,也不算过分,他们可是豪客,光给店小二赏钱。就够对方兢兢业业的。
何况许薇姝向来出手大方,这会儿那几个店伙计,还有帮忙的那些人,手里攥的银钱比他们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好几个月还多,店伙计恨不得这些客人们天天早起,天天觉得肚子饿,最好一天吃个七八顿。
食材齐了,许薇姝自己动手做了一锅干锅肉……
方容:“……”
虽然是再寻常不过的吃食,可味道香飘三里,光是闻一闻。跟着忙了这么长时间的一群侍卫,忽然一下子觉得,以前在京城吃十两银子一桌的席面。有点儿不值当。
就算是龙肝凤髓,能有这么香?
宋五娘也没被捆起来,侍卫们有的是办法,卸了她的关节,把人往椅子上一扔,想动一下都难。
她其实忙的时间比许薇姝她们长得多,也更饿,可现在,显然没人关心她吃什么。
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上桌。
一伙子人也不顾忌形象,拿着烤馒头。吃着乱七八糟,却香味十足。也油水十足的菜,再加上一大锅熬煮的软糯的大米粥,吃得腹中饱足,满足感油然而生。
宋五娘忍不住吞口水。
许薇姝没去屋里吃饭,也端着一个小托盘,夹了两块儿烤馒头,弄了些香辣的菜,走出来坐在宋五娘的对面,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还知道饿呢?由此可见,你那满肚子痛苦委屈,其实还远远不到没办法忍受的地步,你要真痛苦得不行,哪里还能惦记着吃东西?”
宋五娘低下头,冷笑:“这是什么道理?玩小孩子把戏?”
许薇姝闻言一怔,莞尔道:“……别误会,我们是真饿了,真想吃饭,当然,也是真不打算让你吃。不过,我可没心思辛辛苦苦做一锅美食,就为了测验一下你的心情。”
她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显得有几分冰冷。
“你怎么想,又关我什么事?你遇到不幸,也与我无关,就说在‘芳菲斋’那样的地方,随便找找,就能找出十个八个比你更惨的,没你运气好的,你偏偏要看着那些比你好运的人,那也是你的事儿,咱们会有交集,不过是因为你把注意打到我们头上而已。”
许薇姝吃饱了,就想着再话唠几句,换了在京城,她一直谨言慎行,在家里,在外面,都不大敢多话,但面对个陌生人,她其实很喜欢多说几句。
上辈子一直没什么机会使用自己的声音,她有时候都怀疑没准儿某一天,她的声带退化,就真的再也不能开口。
“我还是有点儿奇怪,你能不能给我解解惑?难道你真的只因为看我不顺眼,你就让人来绑架我?如果真是如此,你最该绑架的,岂不是你口中的罪魁祸首杏儿?”
宋五娘咬了咬牙,低头不语。
许薇姝也不催促,慢条斯理地拿刀子削皮,把水果切好,又拿了一个根细长的竹签插着慢慢吃。
“你也许看不出来,还存着侥幸,这么跟你说吧,既然你已经落到了我们手里,那你的下场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砍头,第二,毒杀。”
许薇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脸上的表情让宋五娘一瞬间就确定,她说的每一就话都不假,“剐刑之类,好像因为上面觉得太过残忍,已经禁止,算你运气不错。”
“……你们是什么人?”
宋五娘一开始也怕。但这会儿看了这些侍卫们吃饭也刀剑不离身,加上许薇姝的言行做派,她开始觉得不对劲。脸色也一点点儿变得苍白。
许薇姝笑了笑,也没搭理她。半晌才道:“趁着我有空,正吃饭呢也无聊,你现在想说什么,还有我来听,要是过了今天早上,以后可没人会听了。”
宋五娘扭头,远远地看到方容坐在树下,舒展开身体。好像在发呆。
她看了良久,才收回视线:“你们从京城来,不是富商,就是官宦人家,尤其是那位公子,你看看他的坐姿,再看看他走路时的样子,累世书香,才熏染得出这么一个人。”
许薇姝:“……”
她才是累世书香的家庭出身吧,方容……方家只能算暴发户。别看他们是皇族。
再说了,方容从很小的时候,就没生活在皇宫里。而是一早就被逐出京城,宋五娘究竟是从哪儿看出他不一般的。
许薇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上看下看……还是得承认,这人不只是一张脸好看。
想了想,招呼了个宫人过来,小声叮嘱道:“你叫上人,给公子爷再换一身衣服,让他穿大红的。”
宫人:“……”
“没办法,谁让他长得太招人。要是走到哪儿都有一个宋五娘来投怀送抱,咱们还做不做事了?”
宫人老老实实地过去。没一会儿,还真有几个丫鬟一起簇拥着方容回了房间。
宋五娘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回神:“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碰见像方公子这样真正的贵胄公子?”
许薇姝没说话。
“你别忘了,我呆的地方是芳菲斋,虽然是在桐城,不像别处那样做的都是达官贵族的生意,但即便是在桐城,里面的姐妹们大部分也是让富贵人家带走,即便是做妾,从芳菲斋出去,那也是最得宠的小妾,踩了正妻一头,一辈子生好几个孩子,享尽了荣华富贵的不知有多少?”
“但我呢?什么破落户,什么穷秀才,什么衙门的衙役,什么街上卖猪肉,卖菜的所谓商户,嬷嬷居然让我去见这些人?那些膀大腰圆的土员外,居然还说是我的良人,良人!?凭什么?”
宋五娘的脸上胀红,“那些人也配!我不能再等了,我没有第二个五年,第三个五年,这次,我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许薇姝看了她半晌,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她不知该不该说,这女人虽然脑子不清楚,可确实是个人才,性子真是果决!
她大概是想绑了自己,然后再向方容告密,要是能帮忙救自己回去,说不得她就有机会了。
这么做很危险,可宋五娘连半日都不到,一转念就下定决心,果断得令人惊叹!
惊叹半晌,丫鬟过来把自家小娘子拉回去睡个回笼觉,至于宋五娘,直接让人带走审讯,还有那个混进来的黑衣人,也要好好审一审,看看还有没有同伙儿。
他们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想必很隐秘,绝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就是把人抓了,让他们从此消失,估计也不算大事。
只是终究还是得确定,看看此事是不是当真没有内情。
方容那帮手下,在刑讯方面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许薇姝回了屋儿,洗了把脸就倒在床上眯了过去,一转头就陷入梦乡。
这一睡,就睡到半晌儿。
起来了有两个随队的年轻医生在外面等她,许薇姝赶紧过去看了看。
侍卫里面有个伤患,胳膊受了伤,但是一直强忍着不肯说,本来以为硬挺过去没什么,结果今天早晨才发现伤口化脓,人也迷迷糊糊的,眼瞅着不行了。
“怎么不叫我?”
许薇姝皱眉,快步过去看,到底还是没再骂那两个耷拉着脑袋,一脸愁容的医生。
没办法,这里是大殷朝,区区一个侍卫病了,医生愿意到她这儿来求助已经算是相当尽职尽责,总没有为了个侍卫,惊扰主子睡眠的道理。
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许薇姝过去一看,情况很不妙,现在又没有消炎药,再耽误下去恐怕要截肢,就是不耽误,好像治不好最后也得截肢,甚至截肢能保住他这条小命就算不错。
幸亏医生的金疮药也比较管用,许薇姝看了看,皱眉道:“有个土办法……李医生你也应该听我说过。”
那个一直随队的李医生,经常和许薇姝讨论问题,有时候也会提起各种治病的偏方。
对于外伤化脓,最先想起来,最容易实现的手段,当然只有小说里用烂了的那个梗。
只不过,有点儿恶心。
李医生让她一提醒,显然也想起来了:“真的,真的管用?”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行就截肢。”许薇姝叹了口气,直接指挥着几个医生去找蛆虫过来。
也不知道这些医生用了什么法子,反正东西是找了来。
“呕!”
把蛆虫小心翼翼地搁在伤口上,不只是医生,连病人都恶心得脸色灰绿。
那些丫鬟们哪里干过这些,一个个面如死灰。
最后许薇姝还是上了手,她换了身粗布衣服直接进去验看情况,吓得丫鬟们傻了眼,半天才哭丧着脸冲过去帮忙。
折腾了半日,总算是把该做的都做了。
那几个医生战战兢兢,一边担心病人,一边还担心自己居然让人家一个女官干这种活儿,未免过分,这也太不雅,尤其是让王爷知道,还不知要怎么教训他们。
好在效果还行,没有白白折腾,就是连许薇姝在内,今天都不想吃东西了。
还有几个宫人后悔凌晨吃美食吃得太起劲,现在反胃,吐得昏天暗地。
处理完倒霉的侍卫,又交代医生给所有侍卫都做检查,传下话去,谁要是再敢隐瞒,以后天天让他们动手去拿蛆虫,许薇姝才回去洗澡。
伺候她的小宫女看自家主子情绪不高,连忙笑着说说那宋五娘的八卦,好让她缓解情绪。
如今这位宋五娘,唯一的价值也就是作为一个奇怪的人物,让许薇姝研究她的心理解闷了。
“这个宋五娘流放三千里都不解恨,回去真判罪,一定是个斩立决,她最近几个月,做拐卖人口的生意,都做了三次,祸害了好几个女孩子。”
许薇姝愕然,坐起身让小丫头给她擦头,这下到来了兴致,叮嘱她们继续说。
最近桐城采花贼的案子,果然是宋五娘做的,只是她派人劫持美貌的小娘子,并不是因为嫉妒之类,而是为了贩卖。
许薇姝愣了愣:在大殷朝生活真是太难,尤其是女人和小孩子,她这些年都碰上过多少次拐卖人口事件?现在连个歌女也兼职干这种缺德的买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及时
宋五娘是芳菲斋出身,就算在那地方算不上多么当红,可也呆了很多年。
对于那地方的进货渠道,究竟挑选什么样的女子,怎么交易才能获取更多金钱,她知之甚详。
许薇姝:“……”
不得不说,她遇到的人真是越来越无下限!
宋五娘可能看出许薇姝的心思,不由冷笑:“你们这些人懂什么?真以为我要是认了命,随便嫁给个穷秀才做正妻,或者嫁给寻常富商做了妾,就能有平安的日子可过?”
她难道还不知道?
在风月场里厮混多年,各种事儿见惯了,早对人性这种东西完全绝望。
宋五娘的教导嬷嬷,以前就曾经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行首,素手弹琵琶,赚得缠头无数,十六岁挂牌接客,红了三年,到十九岁上,和大部分比较幸运的名、妓一样,嫁了一个官宦人家做妾。
当时也有很多名、妓羡慕不已。
没想到那户官宦人家居然一家子都是变态。
从官员的老娘,到官员的正妻,再到官员,加上官员的孩子们,个个神经病,以折磨人为乐。
花魁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看着他们家里那些一批又一批死相凄惨的丫鬟们,又是害怕,又是绝望痛苦。
她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软弱无力的女人,人家在江南也是勾心斗角了好些年头,才踩着别人爬上花魁之位,最后还能从良脱身,眼光不怎么样吧,智商、情商都不低。
还是让她找到机会脱身而出,而且托了关系进了芳菲斋做教导嬷嬷。日子过得不算好吧,到底有个安身立命的地处,一辈子也就这般过去了。
像这样的。还算幸运。
宋五娘冷笑,她的那些或者关系好。或者关系差的姐妹,第一等的女子大部分让送给了达官显贵,生死祸福无人能知,反正是没了消息,且不去说。
但凡和她一样,算不上最好,却也是第二等里拔尖的女子,有好下场的十不存一。
这么多年来。她见过一心一意赎身出去,跟了温柔体贴的秀才的,嫁出去,拿自己的嫁妆养着秀才一家子,日日劳作,很快就变成了黄脸婆,却公婆小姑都嫌弃,秀才没有出息,她们一辈子受苦,秀才有了出息。她们中好的成了下堂妻,糟糕的莫名其妙就病死了,也许连口好棺材也落不着。
也有人现实点儿。奔了去做富贵人家的小妾,一辈子在主母手底下混日子,能耐些的,努力争宠,也许能生个儿子,一辈子也有依靠。
可大部分,不过是几年的好时光,容貌败了,人也就完了。长寿的寥寥无几。
“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比她们更清醒。也更明白自己的命,既然怎么也没几年好时光。当然要趁着自己年轻,尽量向上爬,找一个真正的贵公子,哪怕将来落魄,也比什么都得不到好!”
宋五娘的神色渐渐平静,似乎前面无论什么样的命运,她都接受。
“只可惜,最后还是没对杏儿下手。”
宋五娘冷笑,“没办法,我要伤了她,她男人一定会发疯,不得不说,这阵子有她们一家在,我哪怕离开芳菲斋,也照样能把积攒的银钱带走,得罪了那些男人,他们也只敢来阴的,不敢硬来,照样还能过得不错。”
“本是打算等我找到出路,离开桐城,再想办法收拾了她,恐怕没机会了。”
许薇姝听了半晌,一下子就意兴阑珊起来,对这个人不再感兴趣。
她就算说一千个,一万个苦衷,她也仅仅是个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能随意去毁灭别的女孩子一生的女人,自己尝到了恶果,回头还让别人遭遇一样的惨剧……这种人就是腐烂的东西,没有存在的必要。
等回去之后,该判什么罪就判什么罪,用不着她多关注。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
似乎没多少人注意到宋五娘失踪的事儿,不过也正常,她这样的人即便消失,又能有谁去关注?
方容的身体看着到好了些,那帮侍卫养伤也养得不错,许薇姝都和方容商量,再过两日就回京城去,领着一群宫人紧紧张张地收拾行李。
这日,秋日里居然下起了雨。
而且雨水不小,哗啦啦得敲打地面,吵得许薇姝晚上都睡不太踏实。
睡到半夜,她忽然睁开眼睛,惊醒过来,外面看着有火光,像是有很多人打着火把在活动。
“小娘子?”
“没事儿,起吧。”许薇姝皱了皱眉,先换上衣服,又给自己化了妆,往袖子里塞了一把匕首,顺手摘下墙上的弓箭。
她现在好歹也得了箭无虚发的名声,方容那儿带的强弓,都是由着她挑挑拣拣。
“一路上都遇见好几次麻烦了,看来我不适合南方的风水,以后还是离远些为好。”
小丫鬟本来吓得战战兢兢,此时听了许薇姝颇为无奈的调侃,精神也不免略略舒缓些。
领着小丫鬟出了门。
许薇姝心里也紧张,被冷风一吹,不觉打了个哆嗦,忍不住苦笑——她居然沦落到有朝一日,会因为这点儿小阵仗就紧张的地步了?
若是子虚哥哥知道,说不得又免不了似笑非笑地嘲讽她几句!
出了房门,不只是他们院子里的人惊讶,外面客房的客人们,也乱起来。
客栈让一队官差整个包围住。
掌柜的显然也一头雾水,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就领着老婆孩子四处乱窜。
“姝娘!”
许薇姝抬头,就见方容和两个侍卫立在月亮门下,她也连忙带着丫鬟过去汇合。
“怎么回事儿?”
方容沉着脸,摇了摇头:“说是翁山郡王的卫队,要追捕江洋大盗,现在把客栈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出不去。”
虽然翁山郡王没多受宠,但像他这个级别的,朝廷规定能够蓄养的卫队就有五千人。再加上,那些王府谁还没几个自家私募的家丁?
尤其是身在江南。这位王爷不说家财万贯,也差不太多,往年也喜欢招揽奇人,二三流的武林人士投靠他的很多,这会儿只看那些火把数量,起码就有三四千人在外面堵着。
许薇姝低声问道:“咱们有多少人?”
“三百二十六个。”
方容身后的侍卫低声应了一句,握紧手里的刀,靠得自家主子更近些。
相差悬殊。不能硬拼。
方容显然也是同样的意思,使了个眼色,等所谓翁山郡王的人把所有客人集中到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没反抗。
其实,他们不怕这些人真是翁山郡王的手下,那个闲散王爷要方容的命的可能性很小,就是想要,也不会如此正大光明地行动。
怕就怕,这些人是假借那位王爷的名号,其实根本就是专门来刺杀的刺客。
难道是消息泄露了?
身在对方的地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算自己能做好伪装,还拦不住内部有j细出没!
谁敢保证。队伍里就没有对方的探子?
方容还不是十分擅长用间。
不多时,客栈里一堆杂七杂八的客人,就被集中到大堂,一下子把大堂给挤得水泄不通。
方容他们夹杂其中,全神戒备,侍卫们自觉自发地把两个最重要的主子护在中间。
借着火光,许薇姝看见大踏步推开门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公子,长得俊美。只是给人的气息不好,让她一下子就想起当年还是个小医生的时候。有一日接夜班急诊,碰上一个吸、毒的男人被从出租车上拖下来。当时他的眼神,他的气息,就和这年轻人很相似。
方容一低头,温热的气息呼在许薇姝的耳朵上:“是翁山郡王的三儿子。”
许薇姝点点头。
原来真是他,对这个人,她可是虽未见面,早闻其名,翁山郡王未来的世子爷,听说王爷已经上了折子,只是因为他不长不嫡的,皇上一时半会儿没下旨。
可随着王爷年纪越来越大,再生一个嫡子继承王府的可能性也越发小,为着朝廷的颜面,也不能让他那两个有残缺的嫡子继承王位。
皇帝说不得会给王爷这个体面,允了他的折子。
这事儿并不罕见,虽然大部分王府都是嫡长子继承,但也有当父亲的就是偏爱某个儿子,请求册立自家某个庶子为世子,只要能找出合适的借口,皇帝可懒得管那等闲事儿。
许薇姝做了这么长时间女官,心里有数,像这种小事儿,怕是皇帝看一眼就随手扔给御前女官去批了,不允许的时候少,除非碰上皇帝很不高兴。
那三公子一进来,根本连看都不看大堂里的那些人一眼,径直坐到椅子上,挥挥手。
他身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就站上前,高声道:“我们追捕一江洋大盗而来,他乃朝廷钦命要犯,现今就藏在这个客栈里,所有人都听着,我说什么,你们都要照做,迟疑片刻,就是死!”
所有人大哗,只见前面一群膀大腰圆,身着甲胄的大汉,同时拔刀,刀光凛冽,在烛火的照耀下,越发阴凉刺骨。
更别说一共三排,起码有六七十个弓箭手,箭已经上了弦,马上便要脱手而出。
外面更是密密麻麻的火把。
风雨欲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收声。
许薇姝甚至能听到周围的人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直响。
只见那老管家板着脸,忽而提气,大喝道:“跪下!”这一声,声如雷霆,震得人气血翻涌。
扑通,扑通。
一串人被他吓得本能膝盖一软,整个人都瘫了,起码得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受不住,耳朵里一丝丝往外渗出血丝来。
方容的脸色也变了变。
下一刻,用不着老管家提醒,长箭如雨,横飞而至。
“啊!”
有几个站着的客人吓得翻起白眼来。侍卫们本能地向方容的方向聚拢。
许薇姝本来想钻到桌子下面去,结果脚底上都是人,一踩就踩着好几个。
方容顺手拎起桌子。护住两人,忍不住小声咳嗽起来。许薇姝苦笑:“现在才知道,原来咱们国人这么多,一点儿都不少!”
在皇宫,偶尔看看折子,只能看出年年人口锐减的情形,毕竟是天灾人祸连年,想不减少人口都难,但瞧瞧现在。这会儿她可完全没有人口锐减的伤痛了。
“我有点儿冤。”
许薇姝叹息,可声音还很轻松。
方容失笑,伸手护住她,让自己的身体抵住桌子,省得撞伤了她。
如果换了别的女官,恐怕早就破口大骂,或者欲哭无泪。
“等回京城,我就向陛下讨要你,来我的王府,给我做大总管。行不行?”
许薇姝更是长叹一声:“那我会不会天天碰上这种热闹?”
两个主子在那儿逗咳嗽,一群侍卫都给吓死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翁山郡王家区区一庶子,居然胆子大成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射杀皇孙?
即便是太子已废,那也是皇帝的亲儿子,还是曾经寄予厚望,为大殷朝赴汤蹈火过,立下大功勋的儿子,方容可是太子的亲生子。皇帝的亲孙!
侍卫这么一骂,许薇姝也回过神。提高声音喊道:“大胆!安王爷在此,你们居然敢行刺?难道不怕株连九族?”
她这一声。固然没有人家老管家的声音洪亮,可也不小,清清楚楚传出。
那些射箭的人显然一怔,手下就慢了,这边略得喘息之机。
三公子冷笑:“哪来的安王爷?安王爷明明在文州下榻,给我继续,杀了他们再去搜咱们的东西!”
许薇姝:“……”
箭雨越发密集。
侍卫们损失惨重,连许薇姝都不小心伤了胳膊。
难道真得会如此憋屈地死在这儿?炮灰也没这么惨!如果是因为父母的身份曝露受到牵连,死也就死了,谁让她占了的原主,就是那样复杂的身世。
或者因为遇到倾国战争,她被卷进去,死也就死了,好歹轰轰烈烈!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儿?
许薇姝一怒,火气上涌,站直了身子长弓搭在桌子上面,玩弓射箭。
箭若流星,蹭一下,就贴着三公子的脖子过去,鲜血冒出来。
“嗷!”
他顿时喊了一嗓子,射箭的那些弓箭手也吓了一跳,动作再一次放缓,都扭头去看他。
借着机会,也不知道是方容拉许薇姝,还是许薇姝拽方容,两个人也顾不上会不会踩伤了人,朝着窗户撞了下,就撞了出去,就地一滚,向外飞奔。
侍卫们紧随其后。
方容还隐约听到有人闷哼,显然是受了伤,但此时顾不上了。
后面追兵的反应十分快。
许薇姝都想赞叹两声——翁山郡王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能。
能养这么多弓箭手,不是闹着玩的!
许薇姝口干舌燥,一颗心砰砰砰跳动起来,就是上一次遇刺,她也没有这种感觉,毕竟那次她其实没看见多少,而且自家是赢家,即便是惨胜吧,好歹是胜了,但现在让人追杀,跑得跟落水狗一样可怜,还真是头一次。
不行了,回去就把以前子虚哥哥教给她玩的那些武功秘籍搜刮出来,练武!
她这些年,一是犯懒,二是觉得没必要,她一小女子,本身身体的力量就比闺阁女儿强大太多,即便不习武,好像也足够碾压别人了。
说不得她一辈子都遇不到几次需要动武的情况,费那个力气干什么!
三来,这具身体已经长了这么大,过了练武的最好时机,想必不会有多大的成就,就一直没想着不能修炼法术,不如练练武功,以求自保。
如今经历这么一番可怕的‘战争’场面,她决定哪怕累一点儿苦一点儿,也要学武功。
一路被侍卫护着,在那些包围了客栈,正围堵过来的弓箭手,刀客,中穿行,许薇姝简直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身边的侍卫不断倒下,没倒下的也遍体鳞伤,咽喉火烧火燎得疼,肺都有爆炸的感觉,方容揽着许薇姝的肩膀,靠在一颗大树下,身体发软,叹了口气,看了美人雪白的脸颊一眼:“姝娘,我对不住你!”
终究还是连累了最不想连累的人。
许薇姝眨眨眼:“行了,先别忙着赔礼道歉,你好基……好朋友的动作够快的!”
方容:……
袁琦来了。
看到近在眼前的,安王府的旗帜,还有那些墨色铠甲的战士们,方容一句话也没说,整个人就往许薇姝怀里一钻。
许姑娘:……
她怀疑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此惨烈的情况下,这人难道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她也就只好相信他是真累得坐不住。
等到袁琦大队人马到来,直接把那位三公子捆上塞到马车里,那些弓箭手也都扔了武器,焦急万分地冲过来找他家公子,看见的就是他家公子一副睡美男的模样,特别无辜地,倒在美人身上的模样。
气息平稳,心跳有点儿快。
不快才有鬼!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拳头很痒。”
他身后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一头雪发,面孔却很年轻的男人,此人莞尔一笑:“我到是很欣慰,方容长大,当可出嫁!”(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回京
又坐在舒舒服服的大马车上,再一次畅通无阻地在官道上行走。
所有人都退避三舍,给他们这一行人让路。
许薇姝再也不矫情地唠叨劳民伤财,和劳民伤财比,一路上尸山血海地踏过去更让人受不了。
打了个呵欠,蜷缩进柔软的被子里面,丫鬟给她点上香,香气弥漫,精神总算是舒缓开来。
擦了把脸,振奋精神,她就翻出方容刚刚递过来的信件看一看。
这几天,京城那边的消息也畅通了,只不过,他们离开这几个月,京城好像也天翻地覆了一般。
长秋宫的贵妃意外落水身亡,那个宫里从上到下,至少有一大半人直接被杖毙。
信上只写了只言片语,可略略一扫,就有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杖毙啊!
许薇姝进宫以来,身为高品级的女官,虽然偶尔也听见有什么人犯了错被送去刑房,到还真没碰上过直接杖毙的。
那位陛下向来仁善,就是有这种事情,也都是悄没声地弄走便是了,闹到整个宫里的人都听见,风言风语无数,就是他老人家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没有几次。
那个长盛不衰,得宠多年的贵妃就这么去了,不知道宫里的人是什么感觉。
许薇姝随手翻了翻信,猛地就坐直了身子——丽娘孩子没了。
阿蛮在信里提到。丽娘晚上忽然就流产,在之前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相反。她还觉得胃口好了点儿,能吃下些东西,心情也平静下来。
怀孕到六个月,忽然小产,不用看到真人,许薇姝也知道,这肯定得要了她大半条命。
把信折叠收好。丫鬟就给她送了一罐子鱼汤,都是新鲜的河鱼。听说大厨煮汤的时候有自己的诀窍,煮出来的鱼汤香浓可口,一点儿腥味也没有。
许薇姝尝了尝,就让人也给方容和袁琦送去些。这两个好像昨晚一整夜都没休息。
京城里那位陛下前阵子在大朝会上感叹,说他老了,连批个折子都精力不济,朝中没有太子,必然会社稷不稳,反正话里话外,透露出他已经要立太子的意思来。
一时间,忠王,义王。甚至底下几个小皇子那儿都有点儿不安定。
不提两个大热门,忠王和义王两家变着花样在万岁爷前面尽孝,就是那几个小的。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提醒,时常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
京中的气氛真是很吓人。
甚至还有一批不愿意搅进这种夺嫡事件中的大小官员,求外放的求外放,直接抱病的也有,还有不到年纪就乞骸骨想退休的。
如果只是这些。方容不会太关心,大不了他们福王府一系更受冷落。
方容在京城本也不是特别受人吹捧。
问题是。皇帝举棋不定,对忠王和义王都不错,前面夸一夸忠王稳重,后面就要赞叹几句义王有冲劲,不只是如此,他老人家还把福王拉出来,赏了福王御医去看病,又赏了不少药材,几乎每天吃饭都惦记着。
虽说京里大部分人还是觉得,皇帝这是想利用福王来看看,忠王和义王哪个更有容人之量。
大家都不是傻子,史书也没少读,身为一个皇帝,尤其是留下一堆小儿子,还是他很宠爱的小儿子的皇帝,他选择继任者,除了要求他确实有本事,能够撑起国家,坐得稳位置外,第一条肯定就是得真正兄友弟恭。
现任皇帝别看对待兄弟们心狠手辣,但那是年轻的时候,现在年老了,到有些心软,对待小儿子们疼宠有加,至少他表现出自己特别柔和的一面,还爱面子。
朝中大臣们,还有那些皇子,天天都分析他这个人,自然能看得出来,他这样的性子,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继任者,等不及他入土,就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
那么他现在把福王又扒拉起来,是想看看剩下的儿子怎么对待这个前太子,似乎也挺正常。
问题是,福王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现在就是被废了,在很多人心中,他还是太子。
当年因为被人揭发,意图谋反,就这么被废了,可证据根本不足,事实上,到现在还有很多老臣为太子抱屈,说那是小人陷害。
就是很多墙头草官员,主张废弃太子,那也是因为各自的利益,或者只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走,真正认为前太子十恶不赦的,真没多少人!
所有人都清楚,只因为这些,忠王和义王里,无论哪个登上皇位,都不会真心想放过前太子。
事实上,他们都觉得,在自己坐上皇位之前就先让福王消失,才是最好的做法。
真当了皇帝,一举一动都在臣民眼中,到时候哪怕为了面子,为了好名声,他们也要给福王优待,到时候再想动手,就会多了好些顾忌。
皇家是非一向多,即便他们小心翼翼地动手,不留下任何把柄,别人只凭猜测,脑补,也能猜到他们身上来,除了既得利益者,谁还能在乎个过了气的前太子?
现在的京城,就像一团纠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线团,谁搅合进去都很难脱身。
许薇姝叹气,即便如此,他们这一行人还是努力地赶回京城去搀和这些破事儿。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天冷之前到了京城。
许薇姝还不能回国公府,先回宫去,皇帝早早遣了人等在城外,直接接了方容走。
她也属于连带物品,一样让人弄去紫宸殿。
大嬷嬷亲自来接的人。见了许薇姝,笑得温柔极了。
“许书官辛苦,万岁爷也记挂你们。每天早晨都问,你们到了哪儿,今天还特意吩咐御膳房专门煮了滋补的汤水。”
许薇姝觉得她应该受宠若惊,于是就受宠若惊给大嬷嬷看了看。
在偏殿里吃了一顿饭。
食物是很美味,御膳房的大师傅手艺绝对不差,可她还是吃得胃疼。
在这种地方,你得小心注意自己的仪态。吃东西也不能露出牙齿,大口大口地咀嚼都不行。更别说直接下手抓鸡腿,鸡翅享受了。
享受美食,还是要在舒服私密的地方才好。
方容直接被皇帝叫过去,等她吃完了。大嬷嬷才领着她去见圣驾。
许薇姝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帝,但今日一见,明显发现皇帝又老了。
不是容貌上的老态,是给人的感觉,腰背佝偻,神色?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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