蛩?呐掠猛档挠闷?挠们赖囊惨?玫绞郑?br/>
[说是“回阳”也未免过了,不过只要是一息尚寸的人,总能保他回生就是。][那太好了!爷爷,恕漠丫头冒昧,请问您为什么给不得呢?]殷药王专注看她半晌,缓缓道,[丫头,你可懂五行数术?]大漠点点头,[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都略通一二。][你也不必谦虚了。爷爷不是睁眼瞎子,你天资聪慧,想必所学必深。不知你对命理之说有何看法?]见他神色认真,大漠也难得神色认真地答道,[命理一说,从来是真人得真道,迷人得迷道,上人得上道,中人得中道,下人得下道。大漠不敢妄加评论,只敢说说自己的有心人之道。命理于我,从来只是手段而已,我的命,从不由天。]殷药王闻言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丫头,你可信逆天而行必遭天谴?][我只信,人定胜天。][好,好一句人定胜天!]殷药王放声大笑,[丫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胜天了!你听好了,“回阳丹”是先祖所研制,先祖不仅精通药理,也精通命理之说。他觉得这种药太过强求生死,害怕违背天命遭到天谴,所以严令子孙后代使用此药。][既然不用又为何要研制出来?治病救人天经地义,生为大夫可治而不治才该遭天谴!][说得好!丫头,老夫没看错,你果然极有慧根!想我先祖,一生钻研命理之说,却反被其困,若他有你一半的慧根,也不会落到最后自毁道行,困死阵中的下场。][困死阵中?!][是。我先祖以身炼阵,结果自己却走不出阵来,被活活困死。][爷爷所说莫非就是天毒九宫阵?!][是。先祖在谷口布下此阵,“回阳丹”的药方便藏于阵中。所以说要得药必先破阵。先祖以为能破阵之人必是与药有缘之人,自然能得药。][难道药方连爷爷你都没有?!][药方仅有一份,存于阵中。]殷药王看着她,神色凝重道,[从创阵以来,入阵的人,都是有去无还。包括我先祖,包括几世的布阵高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
六宫坤
夜风微凉,抚过脸颊的,带着干干的草香的味道。耳边是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偶尔还有水花溅上身,也是沁凉沁凉的。河中一弯月,天上一弯月,一样的清澈,一样的皎洁。她静静地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天幕一望无际,草原一望无际,连心,都跟着开阔起来。
身后飘来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药草香。她笑笑道,[本来师傅是想让孤烟学星象数术的,她却死都不肯,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人安静在她身边坐下,[为何?]
[她说,如果学会了星象数术,以后那些美景在她眼中就再也不会是美景,而是一群空洞的资料,所以她怎么都不肯学。]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很傻,是吧?]
他没有笑,却是若有所思道,[在你眼中,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深蓝色的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弯弯的银白色的月牙儿,还有——]她没再说下去,顿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她比我聪明得多,是不是?]
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了半晌道,[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啊!生死与共,不弃不离。]本该无比慎重的誓言就那样轻飘飘地由她嘴里说出来,甚至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他却相信,是真的。
[真让人羡慕。比我好呢,我从小都是一个人,没有什么朋友。]
她闻言偏过头,盯了他很久,忽然吃吃笑了起来。
[笑什么?]
[第一次发现原来裴大少也有这么落寞的表情啊,还以为你就该像座神一样,永远矗立在那边供人瞻仰,给人希望呢!]
[是吗?]他也忍不住笑了,原来她都是这么看他的啊。
[这样看来我比你幸运很多哎!除了孤烟她们,我还有师傅,还有寒师兄,还有小大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一直低垂的眉也因为想到亲人们而飞扬起来。
[真好。]他淡淡一笑,忽然觉得很喜欢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那种快乐,好象会感染人。
[羡慕啊?]她伸手拍拍他背后的草地,冲他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啊!朋友!我把身边这块地借给你躺了!]
[那我先谢谢喽!]他会心一笑,真的顺着她的意思躺了下去。
头顶一片深蓝色的夜空,星星闪烁灿若宝石,月色柔和得催人入眠……一双温热的小手慢慢爬上他的眼睛,耳边是她安静的声,[嘘,你听——]
[听,风轻轻吹过草地的声音,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小虫歌唱的声音,低徊婉转。听,是不是能听见月光洒落,轻柔,清澈,皎洁……]
他仿佛陷入耳边那声为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了,眼前一点点明亮起来,睁眼的瞬间,简直有些恍惚了,一时竟分不清头顶上方那究竟是人还是月光下的仙子……
[呵呵,看傻了哦?怎么样,我是不是比落日漂亮啊!]仙子俏皮地眨眨眼道。
他也眨眨眼,满脸恍若未醒的迷糊,过了很久才喃喃道,[漠姑娘你……]竟然没有擦粉?
她微微一笑,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裴映风,我问你,我美不美?]她背对着他,声音随风飘来,听来有些虚幻。
他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点头诚实道,[很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本来的样貌,看见的第一眼是——惊艳。
[那,跟落日比呢?]她忽然转过头看他,面上没有表情,眼神中却带着很浓的期许。
月色下,她美丽的脸妖媚无比,简直引人犯罪。裴映风蓦的笑了起来,[比她美。]
她闻言面露欣喜,却又听他温声道,[可是在我眼中,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提到了半空中又狠狠地丢了下来,他的笑容因为忆起心爱的女子而益发温柔起来,她却绝望得连言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慢慢转过脸去,面朝夜空。
面朝夜空,心里忽然空荡得难受。
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在人前露过容貌了?明日一入阵,生还的几率太小,所以才允许自己任性这一回,约他来河畔。纵使明日真的再不能归,至少他在回忆时还能记起她本来的容貌。
她美吗?她比谁都知道答案。若不是这张脸,怎会为全家带来灭门之祸,若不是这张脸,怎需一直以白粉遮掩?什么倾国倾城貌,什么绝世容颜,她从来不希罕。稀罕的是,他那一声——[很美。]
可是,再美又如何,在他眼中,已有那样一个“最美的女子”,已再无,“绝世容颜”的立足之处。
谷雨时节,月朔之夜,是为阳遁。寅时阳气最弱,西南方向上坤宫开。
他只知这日会入阵,却不知入阵的时候其实是午夜。
[月明星烁,阳气太盛,丫头,你确定今夜入阵?]
大漠点点头,宽慰他道,[爷爷放心,我一切自会小心。]孤烟的伤已不能再拖,她没有时间等了。
殷药王转头看了看草屋,想那还在酣睡中的男子,[你真的不带上他?多个人毕竟多份力量啊。]
[不用了。反正我已经带上了您特制的解毒药,毒物应该伤不了我。多个人去,反而会碍事。]
[可——]殷药王看她神色异常坚定,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只叹口气道,[那你千万小心,爷爷等你的好消息。]
[恩。]
看着那红色的身影在月光下孤寂远去,留在原处的人还是忍不住长叹口气,[丫头啊丫头,你当真以为爷爷老糊涂了么?只怕你的思量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舍得啊!]
脚步踩过的地方落叶发出奇怪的唏唆声,头顶的枝叶交缠,将月光挡得严严实实,时不时还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低沉哀怨,让人很有寒毛立正的感觉。
大漠小心地前行着,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一下,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这种感觉真的挺恐怖的。
“嗖——”不知什么忽然从她眼前晃过,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没毛的乌鸦,肃穆地立在枝头,很诡异地看着她。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拍着胸脯喃喃自语道。
抬起头来,那乌鸦仍在瞪着她,她立刻以眼还眼,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一人一鸟默默对瞪片刻,乌鸦终于投降了,“嗖”一声飞走了。
[哈哈哈哈!]
只见阴森的树林里,一名红衣女子双手叉腰,立在枝头下,仰天长笑,树上的树叶纷纷受不了地往下落,整个情形非常地……诡异。
[哈哈——卡卡卡——]随着笑声戛然而止,大漠很不爽地从嘴里掏出一个东西,[这什么啊?叶子?啊!脏死了!呸呸呸!]
厌恶地连踩数脚,一时间又想起自己刚才显赫的战绩,不禁又得意起来。哼!连乌鸦都不是她的对手!果然是邪不能胜正!
越想越自信,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她迈着超大的步子向前走去。走了两步,猛一回头,后面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东西跟着呢?!想到这里,顿觉背后阴风阵阵,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心理作用,绝对是心理作用,对,心理作用。]大漠小小声地安慰着自己,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惊讶地看着两旁的树,树仍是安静地立着,没有任何古怪。
她想了想,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用力丢了出去。
石头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咚”一声落下,落地的瞬间两旁的树忽然同时伸出枝干!铺天盖地地将它包住!压得粉碎!
果然!大漠刚皱起眉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就像是剑在切东西!
她惊讶地转过头,正看见满地的破碎枝干和中间那手执剑,低着头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慢慢抬起头,温和的笑容中有些无奈,
[漠姑娘,你又丢下我了。]
破阵
大漠看着他慢慢走来,恍然大悟道,[你一直跟着我?]难怪老是觉得有人跟着她!
裴映风点点头道,[从你出门时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你干吗偷偷跟着我?!]他微微皱起眉,[漠姑娘,应该是在下问你才对。不是说好一起入阵的吗?为何你却丢下我独自前往?][我还不是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忍心叫醒你嘛。][那幸好在下及时醒了。下次若再遇到这种情况,漠姑娘大可不必顾虑在下。]她习惯了睁眼说瞎话,他也习惯了不拆穿她。
[哈哈,一定一定!]这男人真j诈!明明早就跟着她了,却到现在才被迫出现!还不是怕她会赶他回去?哼!也不想想她这是为了谁好。
[漠姑娘。][恩?][在下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他怎么老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可是,你若出了事,在下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哎——这话听着还挺顺耳的。
[我曾答应过小寒要好好照顾你,又怎能让你一人去冒险?]她忽然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少罗嗦!走了!你跟好我的步子,我走哪里你就走哪里,千万不要走错!]他说错什么了吗?上一秒还微笑的人下一秒就翻脸?裴映风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红衣背影,她每一步下去,力道都非常之大,“砰!”“砰!”“砰!”——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好象真的真的很生气。
[喂!你还杵在那儿干吗!难道还要我用八人大轿去抬你不成!][……来了。]算了,女人心海底针,还是别去深究好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漠姑娘?][干吗?!]死男人,哑巴了啊!这么久都不说话!看不出她在生气吗?!
[呃……其实也没什么。]听口气好象还在生气,还是待会儿再问好了。
她又忽然转过头,狠狠瞪着他,[有话快说!]她到底在气什么?裴映风神色颇为无奈道,[在下想问,为何刚才的树干会忽然攻击我?][那是按时辰设下的阵。到了特定的时辰,就会自动启用攻击喽。][那为何现在又不攻击了?]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吧?
她递给他一个“你很笨”的眼神,[因为现在你在跟着我走啊!而我走的这条呢,就是阵中唯一的生路。][唯一的生路?][是啊。这个阵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化一次,如果你找不到生路的话,哪怕能躲过阵中的攻击,也会一直被困在里面,永远都走不出去。][那你又怎知生路在何处?]听起来好玄啊。
大漠闻言耸耸肩,很不以为意道,[这个阵中阵,其实只是普通梅花阵的变形而已,只要稍微推算一下就行了。][漠姑娘,你真的太厉害了!]裴映风由衷赞叹道。
[哈哈,好说好说!]见识到她的厉害了吧?这种低程度的阵法,她大漠可还没放在眼底!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啊!呶,先前的苦瓜脸转眼就绽开成花了!
见她心情好,他不禁也跟着心情大好,微笑道,[想上次我跟小寒,江公子就被困在阵中——]耶?话未说完就见面前的鲜花又迅速萎缩回了苦瓜!
[你罗里八嗦的干吗!快走了!]她愤愤地转过头,“砰!”“砰!”死男人!三句话不提“小寒”会死啊!
可怜身后那个完全傻了眼的男人,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啊啊啊啊,女人心果然果然是海底针啊!
出了西南的坤宫,向东行至南边的离宫,再至东南的巽宫,东边的震宫,东北的艮宫,北边的坎宫,西北的乾宫,正西的兑宫,两人一路所遇皆是生门,畅通无阻。等到日出时分,又回到了开始的树林前。
裴映风不禁惊讶道,[漠姑娘,为何我们又回到原处了?]大漠摇头道,[中宫正五,寄于坤。我们不是回到原处,而是到达中宫了。]她话未说完,两旁的树木忽然一齐向后退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前现出一片空阔无边的平野来。
[那是?]裴映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耸立的石柱上,其上雕刻的文字中隐约可见“回阳丹”几字,[是药方!]他惊喜道,正欲上前,却被大漠伸臂拦住,[别去!那是幻象!][幻象?!]那么真切的视感,怎么会是幻象?!
她知他心中疑惑,只缓缓道,[这石柱是真的,却并不在眼前。眼前的这根,是阵中所映出的幻象。][阵?这里也有阵么?][坤阵为地,五行土数。在天时又为阴云、雾气、冰霜。主阵便以地为阵,幻象为法。][也就是说,眼前这平原本身便是阵?]他有些领悟道。
[是。这平原看似宽阔,生路其实也只有一道。]身边的人嘴中说着“生路”,却半天不动,裴映风抬头,见大漠眉头紧锁,于是恍然道,[莫非这阵中生路连漠姑娘也不知么?]以地为阵,本就是无阵中作阵。布阵本身就极难,阵法更是千变万化,一百种阵法就对应着一百种破阵之法,想要从阵中找到生路,又谈何容易!
大漠沉思片刻,才缓慢道,[若想破阵,首先必须知道布阵的格局。坤阵阵法何止百千,除了以身试阵,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她话说完,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指间插入他的指缝,深吸口气,用力握紧。
他惊讶地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十指,[漠姑娘,你……]男女授受不亲啊!
大漠抬头,微微笑道,[你可握紧我了!过一会儿若是我陷入地中,得将我拉上来才行。]她面上神色像是谈笑,裴映风却立刻明白了她话中意思,急忙道,[漠姑娘,还是让在下去试阵吧!][不行!你若是掉下去,我可拉不动你!]她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嘻嘻笑道,[拉人的任务比较重要哎,好象是非你不可呢。][漠姑娘,我——][好了!别再说了!要破阵的话,就得听我的话才行!]裴映风静静看她半晌,忽然握紧她的手,神色坚定道,[漠姑娘,你放心。在下愿以性命起誓,只要有我在,你就绝不会有事。]有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看他认真的脸在眼前渐渐模糊,大漠蓦的转过头去。这个男人,以生命起誓要保护她呢!放心呵,怎么会不放心,只要有他在身边,莫说是一个坤阵,纵是龙潭虎|岤,十八层地狱又如何?
[中间三格,左三格——啊!]裴映风眼明手快,一把拉起她急速下坠的身子,大漠站稳脚,嘘了口气,嘴中喃喃道,[不是左三格,是左两格才对。]抬眼见他脸红气喘的样子,忙关切道,[你还好吧?]裴映风摇摇头,温温一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以他那样深厚的内功竟然累成这样,这坤阵的威力,可想而知。而且,越深入阵里,越清楚地感觉到吸力越来越强,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不是她被拉出来,而是他被吸进去了。幸好——[阵法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只要再试一次右格就可以了!][那太好了。]他也忍不住面露喜色,虽然两人都没说出来,但他心里也知吸力若再增强,他实在没把握能拉得住她。
大漠小心翼翼向右边移去,[一,二,三,四,五——啊!]裴映风习惯性地使力,却惊愕地发现怎么都拉不动!另一端的拉力忽然变得非常强!他暗暗运气,把全身的劲道都集中到了胳膊上,可还是怎么都拉不动!
他越使劲,对面的拉力似乎就越大!渐渐地,他的身子开始向右移动——[松手啊!你快松手!]眼见他也要被吸进来了,大漠慌忙叫道!
他咬紧牙关,右手仍是紧握着她,空出左手来拨出腰间的匕首,猛用劲插到地上!匕首的力量暂时缓住了他右滑的趋势,大漠已被吸去了大半个身子,只剩胸以上部分露在地面上。
脚下的吸力大得出奇,两人紧靠手上的力量相连,大漠感到胳膊上传来撕裂般的痛,她怀疑自己的关节已经脱臼了!抬头看裴映风,单膝跪着,双臂微微颤抖,面上早已是冷汗涔涔。他这样撑着两个人,肯定比她还要痛苦!
[裴映风!你听好了!后面的走法是,左三右六前六左二右八前七左四右三前十一,然后照此循环!你记住了没!][没!漠姑娘,我记性向来不好,没有你的话,我只有被困死阵中了!]她是什么意思!要牺牲自己成全他吗!
[你骗我!你肯定记住了!]这男人,向来是她骗他,他竟然也学会骗她了呢。想来忽然觉得好笑,她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到胳膊上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的神智渐渐有点模糊了……
她猛的咬破自己的下嘴唇,嘴中的血腥味刺激了快混沌的神经,她抓紧最后一丝理智,挣扎着伸出右手,想要扳开与他相握的左手指头——一根,[漠姑娘!不要!]两根,[漠姑娘!你若死了,我也不可能活着出阵!]三根,好……还有一根,就可以了……她好累啊……
四——[南玄漠!你是要害我一辈子愧对小寒吗!!]耳边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吼声。她的手,终于停下了。
性情女子
裴映风见状长松了口气,忙重新并起五指握紧她左手,[漠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救你上来。]再出口的声已是温润如玉,带着很强的安抚之效。
大漠抬头,茫然地看着他。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南玄漠,你是要我一辈子愧对小寒吗!”,在他心中,一辈子愧对落日肯定是件比死亡还可怕千百倍的事,她明知他对落日情深,又怎能如此自私地只想他活着?
[裴映风!我问你,你信不信我!]她忽然用力叫道。
裴映风愣了下,下意识地点头。
[那好,你现在运气,然后丢开匕首,用力向我这边跳!]
他闻言震惊地看着她,她张口喘着气,显然刚才那两声叫喊已拼斤全力,虽再无力言语,看向他的眼神却坚定异常。
她的样子已是不能再拖了,裴映风不再犹豫,当下依她所言,暗暗运气,然后用尽全部的力量跳过去——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一起飞速向下沉去,沉到一半,忽然有股强大的力量挡住他们,那力量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把他们一起反弹了出来!
两人重重地摔到地上,裴映风挣扎着爬到大漠身边,轻轻摇着她道,[漠姑娘!漠姑娘!]
大漠吃力地睁开眼,过了好一会儿,眼前虚散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那张焦急的脸,[裴映风?]
[是!太好了,漠姑娘,你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我们脱险了!]
[脱险了?]大漠神色仍是恍恍惚惚,[我们脱险了?]
[是,我们脱险了。]耳边温柔的声应道。
[我们真的脱险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迷糊了,同样的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他却并没有不耐烦,依然柔声道,[是的,我们真的脱险了。]
[呜——]她忽然扑起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他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傻傻愣愣地举着双手。
[呜——]她一边号啕大哭一边嘟嘟哝哝,可惜他一句话都没听得懂,不过可以判断出——她真的哭得很伤心。
[好了好了,不怕了,都过去了。]他试着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她抽噎了下,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乖了,不哭不哭了,再哭的话眼珠子就要掉了,到时候就只剩俩窟辘眼儿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他怀中抬起头,瞪着他娇嗔道,[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他神色委屈道,[小时候我娘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啊。]他也是有模学样的哎。
[你个呆瓜!]她笑道,抬手轻打他一下,立刻痛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怎么了!]眼见她嘴一嘟,眼泪又要下来了,他忙拉起她的手焦急道。
[脱臼了……疼……呜呜呜呜呜……疼死了……]
[没事没事,我来给你接上。接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一忍啊!]他的手刚一动,她立刻尖声叫起来,眼泪噼里啪啦的。
[你要是疼得狠的话就咬我好了——]话刚说话右臂上就狠狠一疼,他连眉都没皱一下,快速帮她接好了关节。
[来,动动看。]
她一脸害怕地小小小移动了下胳膊,发现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这才放心地慢慢挥动起来,[耶?真的好了哎!一点都不疼了!哈哈哈哈!]
见她开心地又蹦又跳,他也忍不住面露笑容。这女子,要哭容易,要笑也容易,性情随意得就像个小孩一样。
[你总是这样吗?]他忽然问道。
[啊?]大漠惊讶地看着他。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温温笑道,[你跟小寒,真的很不一样。]
[哦,你说落日啊。你可不能拿我跟她比啊!]她一脸“这不公平”地忿忿道,[她可是长年闯荡江湖的女侠,无论身体还是意志都比常人硬很多哎!我就不同了,我只是一个长年居住京师享受荣华富贵无论身体还是意志都比常人脆弱很多的小女子而已。]
[……]裴映风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虽然他也常常怀疑自己带着的是不是个官家大小姐,但像她这样不遗余力贬低自己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对了,漠姑娘,刚才你为什么叫在下往跳?]眼见她恢复了精神,他便放心问起心中最大的疑惑。
[其实先前我见你越用力气,吸力反而就越大,心中便怀疑这是反阵。没想到真被我料中了!]
[反阵?]
[反阵是一种反向而设的阵,它能吸收阵中人的攻击,转化为回击的力量。所以之前你越拉它的反拉力就越大,可是之后你向里推它反而会将你弹出去,就是这个道理了。]
[真是太神奇了。漠姑娘你果然是阵法应用的高手。]
大漠摇头叹道,[若说我是高手的话,这布阵之人真是要笑死了。我到最后关头才敢试就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在正阵之中再设反阵!正阵与反阵本就是自相矛盾的,本不可能寸于一个阵中,这个布阵的人竟然强行利用坤阵地法的容纳性,布出这样一个前正后反的坤阵,实在是高人中的高人。]
[对了,]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头看向裴映风,[当时我问你信不信我,其实连我自己心中都不信自己,你又为何会信我呢?]那样的情形下,稍有一个差池,就会万劫不复。聪明如他,应该知道倘若她有把握,便不会拖到最后才决定。
裴映风微微笑道,[漠姑娘是阵法高人,若不信你,还能信谁呢。]其实那时心中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本能地,她说,他就信。
大漠闻言有些失望,只是这样么。他的思量也是正常的吧,当时除了信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可是,她的心里究竟在期盼些什么,期盼他其实什么都没考虑,只是因为是她说,他就信?
别傻了!大漠猛一挥手,跟着挥去心头最后一点绮念,把心思放回到现实的问题上,[剩下的既然是反阵,我们就该把推算出来的生路全部反过来。]
[就是说,要把“左三右六前六左二右八前七左四右三前十一”变为“退十一左三右四退七左八右二退六左六右三”,然后再依次循环。是吗?]
她闻言只能干瞪着他,不知是该说“啊!你怎么这么聪明!”还是该说“好啊,你刚才果然是骗我的!你明明都记得线路了!”
不管是哪样,他都很让她惊叹。强的记忆力,再加上强的理解力,他若早习阵法,定然成就不斐。
两人顺着推算出的生路行去,只用了一柱香左右时间就走出了平原,藏绿色的柱子矗立在眼前,裴映风疾步上前,细细读着柱子上所刻文字。
[怎样?]大漠问道。
[确实是药方。]他脸上现出玩味的神色,[很奇特的药方。]
[管它奇不奇特!重要的是能救孤烟的命!你确定这是“回阳丹”的药方?]
[照柱子上所记,的确是“回阳丹”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她迫不及待问道。
他面现难色道,[这上面所记的药引,蜈蚣跟蚯蚓是容易找到的,冬虫夏草,藏菌陈和红景天也不难,只是这雪莲花,是极其名贵的药草,只有在西域雪山上才能找到纯净可作药的,况且它是六十年才开一次花,就算现在赶去雪山,也不一定就能碰上正好开花的药草。]
大漠得意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御药房里各种珍贵的草药多的是!不要说什么六十年开一次花,哪怕是六百年开一次花的都没问题!]
[那就麻烦漠姑娘回京后为我取一只了。]怎么,御药房的药材是她这个小捕头可以随便取用的么?
[那是当然!本来就是用来为孤烟治病的嘛!]呃,让她想下,上次溜进宫偷那只千年老人参时貌似看见过一个好象花一样的东西来着……到底是放在哪里的呢……
天机变
月色柔和,微风抚面,殷沁雪却实在没心情享受眼前的良辰美景,只是焦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时不时就抬首眺望树林深处。她在这里,从日出等到日落,为何他们还不出来!
会不会是出事了?内心挣扎半天,正打算不顾爷爷的嘱咐冲进去看看,便见远处小道尽头依稀出现了人影,她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人影不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裴大哥!漠姑娘!]她连忙惊喜地迎上前去!
裴映风闻声看去,有些讶异道,[殷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用问!明显是担心情郎呗!]大漠撇撇嘴道。
谈话间殷沁雪已跑到身边,激动地抓住裴映风的胳膊左右摇晃,[你们总算出来了!我和爷爷都担心死了!]
[啊!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害你们那么担心。]大漠抢先应道,亲热地上前挽住殷沁雪胳膊,不着痕迹地把她带离裴映风身边,[雪妹,来来来,我们边走边谈。]
殷沁雪被她强行向前拖去,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无奈她力大如牛,想挣又挣不开!
裴映风轻咳一声,故意忽视前方投过来的求助眼神,低下头假装看地。
“砰!——”
一阵闷响后,殷沁雪捂着受重创的额头跳了起来,[啊!疼死了!]
[哎哟!雪妹!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你!]殷沁雪狠狠瞪着她,[你一定是故意的!]
[啊?雪妹,你怎么这么说?明明是你自己撞到树上去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殷沁雪看着眼前那张非常“无辜”的脸,气得简直快吐血了![你你你!你还不承认!]要不是她故意把她带到树前面她会撞上去?!
[哎哟,雪妹,你这样可就太不对了,要不是你自己走路时看着后面,又怎么会撞到树上去呢?自己犯错就要承认嘛,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漠停了下,伸手隔开面前那快戳到她脸的半截手指,[雪妹,你这样指着我是没用的。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当然,不该说的话我也不会乱说的。其实我是想说,古语有云,非礼勿视,你说你一个大姑娘老盯着人家男人干吗呢!我承认,裴公子是长得不错,可是就算这样你要也节制啊!所谓饱暖思滛欲——]
殷沁雪听到这里,终于气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喂!雪妹!雪妹!]真没礼貌!她还没说完呢!
回到草屋,殷药王见到他们平安归来自然是非常欢喜,大漠与裴映风又留宿一宿,考虑到孤烟的病情,第二天就告辞启程了。
出了药王谷,终于把殷沁雪悲痛欲绝的哭声远远甩在身后,大漠不禁长舒了口气。话说回来,有时候情窦初开小少女的执拗还是很可怕的,就像刚才那位一样,死活要跟他们一起出谷,幸好她聪明,再三暗示其实裴大少已是“待嫁之身”了,才算逃过一劫。
[漠姑娘?漠姑娘!]面前又开始白粉飞舞,裴映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某人又在默默自恋了。果然,一转过头就见大漠一手轻摸自己的脸,面部肌肉利落地抖啊抖,神色相当陶醉。
[漠姑娘!漠姑娘!]终于如愿引来佳人回眸一瞪,他很平静地道,[我们可以出发了。]
[哦。]她随口应过,慢慢踱到车前,脸上还带着很回味的傻笑。
裴映风走至车前,掀开帘子待要上车,天地间忽然变色,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他惊讶的抬头道,[要有暴风雨么?]
说话间西方的天空忽然现出光亮,光亮很快扩散开去,片刻后乌云就退尽,狂风也休止了。天空湛蓝无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微微挑眉,上了马车,心里只觉得这风暴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
大漠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神色不变,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纵身跃上马车,伸手轻拍了下小红马的背,低声道,[宝贝啊宝贝,我们可得加紧脚程回京了!]
小红马好象听懂了她的话一样,长啸一声,一改来时的拖沓,疾速奔跑起来!
马车颠簸,晃得车里的人皱起眉头,车外的人却神色越来越舒展,努力忍啊忍,终于还是笑出声来!
风云变色呵,三日来皇朝必有大变,西方见曦,可是长年驻守西部边关的九皇子?
摩拳擦掌,摩拳擦掌啊,她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这个天机了!
京师,我回来了!
天熙皇朝正史记曰:仁得十八年五月七日,正祖皇帝薨。太子风见炎登基为帝,国号建武。
同年五月十日,六皇子于隋州起兵造反,九皇子带西征军平定内乱。建武帝于内乱遇刺身亡。
同年六月三日,九皇子风见澈登基为帝,国号天佑。
翻云覆雨(一)
又是个阴雨天。一大早起来就阴云密布的,到了日中,便淅淅沥沥飘起雨来。京城已经很长时间处于这种阴雨笼罩的天气下,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今年的梅雨时节提前了。
[漠大人。]一把雨伞在头顶撑开,遮住街中心默默伫立许久的黄衣女子。
大漠困倦地睁开眼,迷糊中见到面前大大的“桐王府”几字,隐约记起此行的目的,便问道,[都好了么?]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
身旁的紫衣男子点头道,[已经全部交由刑部查收了。]顺手脱下身上的衣服披上她的身。
[哦。那走了。]她张嘴打了个呵欠,揉着眼道。
看她一副困倦至极的样子,他不舍道,[像抄家这种小事,交给属下来办就好了。大人何必亲力亲为?]
[跟上早朝相比,我宁愿来抄家。]一想到最近那长达两个时辰的早朝她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神智也一下子清醒了。
大漠抬头看了看天,无奈转向身边男子,[墨轩,现在什么时辰了?]阴雨天真是不好啊,想看个时辰都看不出来。
[未时刚过。大人可是饿了?属下已吩咐醉仙楼为大人留了席位。]
[墨轩。]她忽然道。
[大人,什么事?]
她慢慢拾级而上,伸手轻摸过王府门上的封条,心中蓦然涌上一股感伤。昔日繁荣热闹的桐王府竟落得这般萧条了,脑中浮现那温雅谈笑的男子,他们虽然相交不深,可对于他的为人处世,她向来是敬重的。
[墨轩,墨轩,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她低声道。有些懊恼,亦有些迷惘。
[七皇子与六皇子勾结,意图造反,证据确凿。大人也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造反?她苦涩一笑,知他说的也是事实,世人眼中的事实。只是,那样淡泊的男子,若不是她以妻儿的性命相要挟,该是连想一下造反的念头都不会有吧?
[大人别再想了。事情已发生了,再想也无用。其实流放对七皇子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或许他早就向往自由自在的平民生活。]
她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大漠叹口气,问道,[明日的事,已安排妥当了吗?]
[大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属下不仅安排了暗中护送的人,还提前派人去离城打点好了一切,只能明日七皇子出发了。
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