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伊人独占一江秋

伊人独占一江秋第19部分阅读

    事地点了点头,“你就回那人说,我不去了。到时候我好悄悄混进去。”说着不顾尚且愣住的秋玲,径自跳下石头,走向宫内。

    秋日的午后,流风渐转清凉,正是妃嫔裙袖生香时。

    宜辰果然一身宫女的装扮,在秋玲担心的目光下,像模像样地走出寒玉宫。

    只是,宜辰的目的地并不是碧瑶宫,而是,浣衣局。趁着今日,异国公主大驾参宴,众人定然不会放过此等交贵友的机会,就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行踪。更何况,即使到时有心人前来,只道以丫鬟的身份混进碧瑶宫了,此次去浣衣局的事便会无人知晓,这样,兴许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宜辰对皇宫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甚是熟悉,这浣衣局,当初还是御医的时候,也曾去过一两次。这回,轻车熟路地,不一会儿,就到了浣衣局。

    这局里之人这么多,要找一个并不知道名字的人,还真难。况且,还需得不动声色的。宜辰才一出现在朱门口,一个正端着洗衣水的小宫女刚好转身之际,见到宜辰,惊得顿时愣在当场。宜辰虽然是宫女打扮,可那绝世之容却终是难掩,加之浑身散发的清然气息,让人不敢生得丝毫亵渎藐视之心。

    还有几位稍微年长的宫女见着那个小宫女傻傻的愣在那边,心下正要怒斥,不料顺眼瞧见宜辰,全都怔住了,观宜辰的装扮,虽也是宫女,但却是比她们高了好多层呢。

    “各位好。”宜辰立即表现出一副稍有地位的宫女样子,“我是寒玉宫的,奉娘娘之命,前来寻人做事的。”既然不能开名找人,那就让她来找她,既能在寒玉宫留字,听到寒玉宫的人,定会有所反应吧。

    众人闻言更是惊得睁大了眼,寒玉宫?到这卑微的地方来找人做事?

    “我们娘娘身边缺些人手,就随意到各局寻人,要的是利索勤恳的人,所以到你们这些比较冷落了的地方来,想来多的是少说话多做事的人。”宜辰耐心地解释道,怕诸位不敢置信。

    “是是是,我们这里都是些想赎罪的人,难得娘娘恩赐如此机会,我这就去叫大家集合,好让姑娘挑选。”其中一个稍年长的,笑得合不拢嘴,众人反应过来,立即迎进宜辰。

    很快,所有局里的人得了此信,全都跑出来,兴奋不已。

    宜辰一个个看去,个个脸上均露出得遇脱离苦海机会的欣喜之色,却没有一个面露异色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

    宜辰纤眉微蹙,说道:“你们浣衣局所有人都在此吗?”

    一个年长的执事见着宜辰蹙起眉头,心下黯然,叹气道:“姑娘没看上一个吗?她们个个什么都能干的。我们这里唯一个成日病怏怏的,我都没敢叫出来让她在姑娘面前丢脸。”

    宜辰闻言心下一喜,脸上却是淡淡地问道:“既然还有一个,就全都带出来让我看看,也好向娘娘交差,免得落个失职之罪。”

    “姑娘既如此说,老奴这就去叫出来。”那执事说着就转身走向内室,众人一脸的失望。

    “慢着。”宜辰忽然叫住那个执事,笑道:“我随你去吧,人家病着怎好让她出来。”说着便不顾众人惊讶的神情,跟着那人走向内室。

    破陋的房舍,黄泥筑成的墙垣,有些都已经掉落得只剩薄薄的一层。走进房内,有些阴暗,又有些潮湿。望去,室内仅一桌一椅,一张破旧的木榻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背向着自己,隐约可瞧见那人有些脏了的发丝纠在一起,单薄破旧的衣服包裹下,那瘦小身影正瑟瑟发抖,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姑娘,你还是不要进来了,免得沾上病气。”那执事皱眉叹道:“她一直都病着,不是老奴心狠,我们这地方,有谁会多看一眼,如此病着受折磨还不如早早死去,也受些苦。”

    宜辰心下微怒,“病着就该请医者看,宫里以前不是有着人看病的吗?”

    那执事听了,悲戚地摇了摇头,“以前还有个慕御医,偶尔也会来给我们这些下贱之人看病。可是...”那执事说着竟是泪如雨下。宜辰心下一震,当初的确闲来之时,偶尔也会前来为这些  可怜之人看看病,却也从来都是低调行事,匆来匆去,并未留心这些人,所以对这些人并无甚印象。

    宜辰缓缓移步走近木榻,眸光灼灼地盯着那人的背影,一种熟悉感袭上心头,却越发觉得沉重起来。

    “小玲,有人来看你了。”执事的忽然出言唤道。

    榻上之人听到了叫唤,身子愈发颤得厉害,似在挣扎着转过身子。宜辰向执事轻点了点头,表示无碍,便轻声走近木榻,榻上之人的容颜被纷乱的发丝掩盖住,只微微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宜辰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撩开那覆颜的发丝。随着宜辰的动作,那人愈发抖得厉害。宜辰有些紧张地一缕一缕撩开发丝,渐渐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瞬间,宜辰惊得睁大了双眼,那榻上之人一双饱含风霜的眼眸见到宜辰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幸而那执事执事站在宜辰的背后,看不清两人的神情。

    宜辰很快压制住自己的震惊,强作镇定地站起身,转身看向那执事,“怎么病成这样,我下次偷偷带些药过来。现在我要跟这位姐姐谈谈,多了解些病情,好回去对症下药。姑姑请先出去吧,千万让那些姐妹别传出这事才好。否则连累了我家娘娘,我就是万死难赎了。”

    那执事听了脸上一喜,“姑娘既有这善心,那真是小玲之福了。那我先出去了,啊。”

    宜辰笑着点了点头,那执事便面带喜色地走出门去。

    宜辰敛去笑意,才一转身,榻上之人猛地扑进宜辰的怀中,双手紧紧抱住宜辰的腰,啜泣不已。

    宜辰安慰着拍着怀中之人,“淑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不错,那缠绵病榻之人,正是前朝皇妃简淑玲。

    “淑妃娘娘,我们时间很紧,只能长话短说,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宜辰有些担忧地拉开了简单淑玲。

    “因为我是疯子,才躲过了一劫。”淑玲泪流满面地看着宜辰,双唇颤抖着说道:“可是,可是皇上他...”

    宜辰心中一紧,“皇上他,怎么死的?”

    简淑玲泣不成声,顿时讲不出话来,这让宜辰心下发急。

    “别急,慢慢说,挑重点的讲。”宜辰轻轻抓着她的双肩,眼中满是鼓励。

    “皇上他...他死得...死得...”淑玲将双唇咬出了血,压制着哭声,泣道:“血,到处都是血...我...我看到...看到...他被折了四肢...两个侍卫就那样...那样拖着他...一路上都是...血...”

    宜辰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安静淡漠地听完淑玲的话,只觉心中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忘记了该怎么反应。忽然间,居然想不起,那个名唤赵奂的少年,是怎样的一副面容。

    淑玲苦倒在宜辰怀里,“我知道,无论你是谁,你都不会弃皇上于不顾。如今,如今他死了。”说到此处,简淑玲突然猛地爬起来,眼中满是仇恨,坚定地看着宜辰,“慕大人,我求你,你一定要为皇上报仇。”压制的一句话似是用尽全身气力般地痛咬而出。

    宜辰缓缓抚上淑玲沾上尘泥的脸,冷静地叹道:“你受了很多苦。”

    淑玲使劲地摇头,“我之所以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见到你。那天,我偷偷跑去寒玉宫,本想在那里了结自己,可我却看见了,看见了身为贵妃的你。虽然是女装装扮,可我一瞧见你,我就认出你了,我就全明白了。”

    “小玲,你怎么能抓着姑娘?”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那执事的忽然出现在门口,吃惊地看着淑玲泪流满面地紧紧拽着宜辰的衣袖。

    宜辰看向执事,沉静地说道:“不碍事的,小玲听了我要给她带药,就喜极而泣了。”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淑玲的手背,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轻言道:“你好好休息,我会做到的。”我会做到的,淑玲蓦地抬起头睁大双眼看向宜辰,泪如雨下,眸中饱含着深深的感激之情,还有莫大的欣慰。

    “多谢姑娘。”那执事的以为她们讲的是带药之事,并无他疑。

    宜辰淡淡地笑道:“举手之劳。我先回去了,药我会立即送来的。”说着再次看了看淑玲,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日刚回校偷懒了。。。明日再写一章。。。步入高嘲了。

    ☆、伤情

    余晖落尽,天边只余几许惨淡的灰白。

    宜辰踏出浣衣局,一步一步缓缓地拖着步伐走在宫道上。站在石阶上,衣带随风肆意飘扬,看天边逐渐昏暗,看满地残影,竟是到处萧条冷寂。花影柳径后,辉煌殿宇里,舞袖生得阵阵冷香,美人佳酿共谱富贵华章,唯有一人,兀自意踌躇。

    冷风吹过,带着丝丝清冷,潜移入衣,却难抵心中万丈冰寒。

    宜辰冷漠的双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一口鲜血再难抑制地涌出嘴角,滴在浅白的衣领上,绽开一朵寒梅,刹那惊心。

    朱甍碧瓦,总是血膏涂。白泠泠似水,暖融融玉醅,却是人间凄泪点点。

    宜辰茫然地走下石阶,偌大的皇宫,却无一处可栖身。金黄的灯火闪耀,恍如一道道锋利的刀光,刺得人揪心地疼。宜辰开始漫无目的地胡乱走在一条偏僻的石径上,四处疏影摇曳,恍如夜间幽冥,森冷幽寂。

    冷寂的夜,终于来临。镰月高悬,不见星辰。

    宜辰也不知道自己胡乱走了多久,眼前花繁柳密,让人辨不清方向。

    忽然,眼前一晃,一个黑影映在石路上,在这冷寂的夜晚,显得狰狞恐怖。

    宜辰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半路杀出之人。那人见着宜辰,双眼蓦然睁大,一张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桃子。

    “你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那人使劲地眨了眨眼,还毫不夸张地用手揉了揉一对桃花眼。

    此时宜辰玉面上犹带泪痕,嘴角衣领上血迹猩红惊心,在这浓黑的夜晚突兀而现,确实有些像幽冥女鬼。可是那绝世之容,卓然之姿,又恍如遗落人间的仙子。周身散发着难以抵御的悲戚和孤绝,沉重而飘渺,月华笼罩下,更添几许妖华。

    宜辰好似尚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之人,却又好像是透过他看向更远处,眼神逐渐凄迷。

    那人长着一副风流无拘的样子,修长的身影,乌黑之发随意披散,一对桃花眼灿若星辰,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狂野张扬的气息。

    “喂,你你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男子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膛,一副受惊不已的样子。

    宜辰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见着他挡去了去路,便转身往回走。

    “喂喂喂,让路闪一边去就好了,不用往回走。”

    宜辰只当没听见,继续举步向前。

    “我迷路了。”后面传来男子认命地颓叫声。

    前面宜辰并未停下步伐,似是真的没听到。

    “本...太...子,迷路了。”后面忽然一声吼叫,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他迷路了似地。

    宜辰闻言,忽然顿住了脚步。

    后面男子得意地低笑两声,就知道‘太子’这尊称顶用。

    宜辰缓缓转身,看向自称太子之人。

    那太子笑嘻嘻地跑近宜辰,很是善意地上下打量宜辰,忽然变得有些疑惑:“你是宫女?”

    见着宜辰不答,那太子嘿嘿干笑两声,“你很美,那凌帝肯定没见过你吧?”说着指了指宜辰嘴角的血,皱眉道:“嘴里出血了,你得了齿病?”

    宜辰纤眉逐渐蹙起,不料那男子突然欺身上前,伸出手用袖子向宜辰嘴角拭去。宜辰一动不动任其妄为,只是秋水眼眸逐渐清明,恢复惯有的清冷,没有了刚才的凄伤。

    那太子由于和宜辰靠得太近,宜辰那张凝脂玉容赫然入眼,加之闻到宜辰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木叶香味,顿时有些迷恋地不愿拉开距离。

    “你是不是做错事了,被人罚了钱,躲到这里来哭啊?”那太子一副‘肯定是这样’的样子,愈发大胆地靠近宜辰,笑嘻嘻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明日本太子就向凌帝讨了你去,你说好不好?”

    闻言,宜辰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蓦地转身疾步离去。

    “你别走啊。”那太子顿时大声叫唤,赶紧向前跟去。岂料,前方白影一闪,只有花影摇曳,哪有宜辰的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太子大声吼叫道,恨不得自己展翅飞赶而去。可是这一次的吼叫,不但没有得到宜辰的回应,反倒召来了几个寻他的宫女和太监。

    宜辰借着疏影斜倚,掩身向寒玉宫疾奔而去。

    路上,却见一批批的禁卫军四处匆忙走动,好似在寻找什么?还有不少的太监宫女出动,个个神情慌张忧惧。隐在暗处的宜辰心下想着,定是来寻那太子的。

    才至宫门前,就闻宫内一片哭泣求饶声。宜辰心下顿时涌上一股怒气,飞速奔了进去。

    满地的血迹,宫女太监滚爬了一地,个个身上淌血,口中哀呼饶命,而每人身侧都有一位鞭刑执行者正毫不留情地挥抽着长鞭,整座院落一片混乱。

    而亮彻黑空的灯火照耀下,长廊阶前,站着几个锦衣华裙的天潢贵胄,千金百媚。好大的阵势啊,宜辰无声地冷笑。

    “住手。”宜辰冷漠的声音响起,恍如深潭寒冰,冷冽彻骨。顿时,全场一片沉寂。

    凌帝本是暴怒惊慌的眸中顿时精光闪耀地望向门口的宜辰,见到宜辰宫女的装扮剑眉瞬时拧起,再看到宜辰衣领上的尚存的血迹,瞳孔骤然缩小。

    淡紫身影一闪,便至宜辰跟前,凌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宜辰看了好一会儿,猿臂一捞,猛地将宜辰拥进怀中,紧紧抱住,带着一种失去的嗜命的恐慌,好似要将宜辰揉进自己的身体中。阶上几个人顿时花容惨白,俞惜瑶怨毒的目光一闪而过,她身旁站着一位武装打扮的清秀女子,带着一股自然的豪放,此时却是双眸厌恶地望着宜辰。还有几位妃嫔,皆是盛装打扮,面色各异。

    宜辰冷漠地将诸位的表情尽收眼底,也不推开凌帝紧拥的怀抱,只是那样像一尊冷透了的冰雕任其拥紧再拥紧。

    “姐姐,你去哪里了。皇上几乎出动宫中全部的禁卫军找寻,你再不回来,这些奴才可都活不了了。”俞惜瑶略带哀怨和关心地说道。

    宜辰冷笑,原来那些禁卫是找自己去的。而趴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也是因为自己受罪挨打。他就只有这些手段了吗?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尸体,四肢残折,双眼惊瞪,宜辰心中怒气惊涛骇浪般袭来,猛地提气运功推开凌帝,整个人好似怒空孤凤般地站在原地,却是不发一言。

    凌帝猛地将手一挥,寒声道:“全都出去。”声如惊雷响遏行云,吓得众人连滚带爬地往外奔去。妃嫔们纵是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拂逆,纷纷急步奔出宫门。那些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却好似得了赦令般地,强忍着全身痛意纷纷散去。

    宜辰死命地压制住滚滚怒意,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忽然,凌帝欺身上前,猛地将宜辰横空抱起,就往室内走去,其手劲之大,足以碎尽万钧石,宜辰根本挣不开。

    “放开我。”宜辰心下怒意滔天,猛握拳挥向凌帝,奈何手肘被制住,根本使不出什么大劲。凌帝任其打在自己的胸膛上,脚下几个飞步,便至内室,将宜辰扔在偌大的床上随即欺身压上。

    宜辰死命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凌帝,凌帝狠狠地将宜辰的双手制在头顶之上,双眸深沉得可怕,灼灼地凝视着宜辰,对上宜辰怒火滔天的双眸,似是濒临崩溃的边缘,猛地低头狠狠地向宜辰的双唇咬去。

    凌帝滚烫的双唇重重地封住宜辰的,不断地啃咬吮吸,其势犹如大浪拍长空,天际翻云卷,带着  沉重的伤情,无边的恐慌和忧惧。宜辰看着贴在自己脸上的绝美容颜,两人鼻息交浊,心中一阵嫌恶,死命地扭动着身躯。感受着身下之人剧烈挣扎着想要逃离,凌帝缓缓放开宜辰的双唇,朝宜辰的眼眸愈加慌乱地吻去,似要强迫她闭上那双此刻噙满厌恶之情的眼眸,自欺欺人地忽略了心中某种忧惧。

    宜辰的双唇得了自由,大口地吸气,随即嘴角一勾,极其厌恶地冷冷一笑:“帝王的身躯果然脏得很。”

    凌帝闻言浑身一颤,吻着宜辰双眸的炙唇猛地滞停住,深眸酝酿着滔天怒惧,喉间发出低哑的声音:“你说什么?”

    宜辰纤眉紧紧蹙起,一副极其不解的样子,双唇一张一翕间吐着残忍的话语,“不然为何,我却闻出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似万钧石千枚针似地压戮在凌帝的心口,话音刚落,凌帝便像轻羽般地弹开宜辰的身躯,一个飞身,狼狈之极地在地上晃了晃,好似一个不稳便要倒下。

    身上一轻,宜辰一敛嘲讽之色,恢复惯有的清冷,淡漠地缓缓坐起身,理了理有些乱的青丝和衣领,似乎刚才的事根本不曾发生。

    凌帝站在地上,看向绿幔近处的那盆雪白的花,忽然咬牙切齿道:“朕当初,就该狠下心杀了你。”随即惨然一笑,落寞之极地低喃道:“如今,如今...”

    宜辰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凌王,却只能看到凌王转身离去落寞的背影。宜辰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无力的抵在膝盖上,渐渐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醉宴

    一连几日,寒玉宫朱门紧闭,外面的人不曾进去,里面的人不曾出来。晨光落辉在朱门上轮回替换,默默地见证着岁月的流逝。整座宫殿沉浸在宁静的环境中,任何的热闹,都不属这里。好似被遗忘,又似抽身置外。

    而恰恰是这几日,整个皇宫中,除却寒玉宫外,处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夜夜歌舞升平,丝竹鼓乐绝响不止,极尽奢华之能事。

    凌帝惫懒地斜卧在锦榻上,一对深邃的凤眸邪魅地半眯起,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妩媚舞姬美轮美奂的袂舞。两位新晋的美人跪在案几前,斜倚在榻沿上,一人容貌清秀灵透,执樽倒酒;一人妖娆娇媚,白皙的纤指一下一下饱含技巧地剥着提子皮,其纤柔好似对待一世间珍宝,剥完之后,玉臂一伸,随着鲜嫩果肉缓缓送进凌帝好看的唇里,柔软腰肢总会不断上移,直至坐上榻沿,柔软无骨的撩人身躯大胆地向凌帝怀里靠去。

    下面红毯上,舞姬卖劲地转着柔软腰肢,云翻袂影,飘然回雪舞风轻。音繁调骋,丝竹纵横。翔云忽定,慢收舞袖弄轻盈,飞上瑶天歌一声。

    舞台两侧皆是嫔妃贵人凭几而坐,个个浓妆艳服,华光流彩。俞惜瑶坐在最上首,掩袖啜酒间,眸光总会不动声色地觑向上首,瞥见凌帝有一下没一下地挑逗着那新晋的美人,极尽风流之态,若有所思地蹙起柳眉。收回眸光,却见对面的契国公主却是毫不掩饰妒忌之色,愤恨地瞪着那位妖娆美人。眸光微微扫过全场所有人,最后饱含韵味地望向上首的凌帝,嘴角勾起一个隐晦的笑容,我可以忍受你无视我,却不能忍受,你透过我却是凝视着另外一个人。这样,便很好。

    “皇上,再尝一口吧!”女子得寸进尺地爬进凌帝的怀里,纤指上捻着嫩白果肉,凑进凌帝的嘴里,纤指挑逗地随之伸进,眉眼如波。凌帝歪着的身子仍旧不动,灯火照耀下,那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似是萦上一层薄薄的金辉,恍若天神。此刻直指发际的剑眉微微挑起,星眸满是玩味地看着怀中妖娆女子,嘴上轻咬含在其中的纤指,女子一声娇嗔。底下所有嫔妃自然无几个对那歌舞感兴趣,佯装观舞,却无人不在关注着那上首的情况。此刻,见着凌帝竟然突然怀兴挑逗起女人来,眼中又是诧异,又有些欣喜,如此,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可是,最终还是被嫉妒填满了心。

    凌帝一边咬着女子的纤指,一边接过另一清秀女子的樽酒,忽然,左臂将那妖娆女子一抱,猛地压在榻上。众人不禁惊呼出声,却终被丝竹之声所掩盖。凌帝矫健身躯逐渐倾下,众人眼中满是嫉恨和紧张。身下女子一声低咛,伸出玉臂环住凌帝的颈项,眼波风情万种地盯着凌帝逐渐贴近的绝世之容。

    凌帝看着身下女子妖媚眼眸中似曾相识的丝丝殷盼,只觉格外地讽刺,心中苦笑不已,似曾相识?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那双清冷眼眸中,那抹厌恶嘲讽之色顿时清晰了起来,“帝王的身躯,果然脏得很。帝王的身躯,果然脏得很...”凌帝眸中的沉痛顿时惊涛骇浪般涌动,看得身下的女子震惊不已。

    是啊,我既为帝王,无论如何,在你眼里,都是脏的。那么...

    凌帝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住女子殷红的双唇,带着无边的不甘,双唇毫不留情地啃咬蹂躏着那两瓣红唇。底下一片无声地马蚤动,只有俞惜瑶的眼中,噙着满满的快意,只是一丝苦痛被埋得很深很深。

    凌帝榻下跪着的另一名美人,此刻双颊通红,双眸闪烁着盯着几案上的玉盏琉璃杯,她,正是那徐怀琳,那日茶会上,宜辰唯一有好感的女子。

    歌舞还在继续中,这几日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啦,一改从前‘政务缠身’的繁忙状态,接连几夜,大摆酒席歌宴,与众嫔妃同趣,不是还会请些朝中之臣。只是,每次都只是一两个朝臣在受邀之列,而且每次受邀的人都不一样,好似皇帝故意轮流宴请着。今夜,却是不见任何臣子,难道,今夜,他终于要把全部目光放在她们这些嫔妃身上吗?众位嫔妃心头一喜,不由自主地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和衣领。

    “洵太子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声声高呼,一个月白锦袍男子便大摇大摆,极尽滑稽之态地踱进殿内。

    “皇上,本太子至今连她的下落都还不知道,你还只顾你自个儿在这风流享乐,实在有违两国的深厚友谊啊!”上官洵一脸不悦地大声叫着,完全盖过当场的歌舞声,声音直直刺入凌帝的耳中。

    凌帝渐渐从某种强烈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停下了嘴上的啃咬吮吸,子夜般深邃的双眸逐渐清明,抬起头来,看着被自己蹂躏红肿得不成样的女子的双唇,邪魅一笑,“爱妃,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娇眉一笑:“皇上,臣妾叫秦梦岚。”

    “好,现在你就是岚妃了。来,喝杯酒,为自己庆祝一下。”凌帝说着便端过尚在自己左手中的醇酒,凑近秦梦岚的血迹斑斑的肿唇,猛地灌下。秦梦岚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众人只看得两人黏在一起,然后窃窃私语,此番闻得猛烈咳嗽声,皆是目不装睛地望去。

    上官洵很是不满地站在殿中央,一副愤愤不已的样子,指着那些丝竹鼓乐者还有广袖舞蹈者,气呼呼地叫道:“太过分了,没听到本太子要跟皇上讲话吗?竟然敢把本太子悦耳动听的声音盖过去了。”

    他这一叫,舞姬乐者果真一下子停下来,殿中顿时陷入一片怪异的沉寂。只见凌帝潇洒地站起身来,秦梦岚一脸惊喜地爬起身,妖娆身姿迤逦挺胸坐在榻沿上,一副极尽妩媚娇羞之态,双唇有意无意地咬着,似是全然不在乎已然血迹斑斑的双唇,倒更显得意。这一番动作,很是成功地引来了众位的妒忌之色。

    凌帝好整以暇地望着上官洵,“怎么,洵太子还是没找着你要的人吗?”

    上官洵苦恼地皱眉摇头道,“宫中的所有宫女都满脸期待地看着本太子,可是本太子看一个,失望一个。她会不会因为欠了钱还不起跳湖自杀了?”上次看到她,她满脸泪痕,嘴角还流着血,一副哀戚的样子。洵太子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一脸的正经样子让众人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堂堂一个太子竟然为了一个宫女,如此大费周章地寻遍全宫,而且皇帝竟然还很无所谓地允许了。

    凌帝嘴角一勾,笑道:“洵太子要找的人说不定不是宫女呢?”

    上官洵猛地用劲一敲自己的头,双眼发亮地看着凌帝,“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哈哈哈...”凌帝清越的声音轻荡在殿中,眼中满是兴味地环视了一下所有的嫔妃,笑道:“你看看这殿上的诸位,可有你要寻的人?”

    话音刚落,众人震惊地望向凌帝,个个神色复杂之极。

    上官洵欣喜地笑道:“皇上可当真?如果她真是皇上的妃子,皇上也愿意赐给我?”

    “君无戏言。”凌帝毫不在意地笑道,深眸一片玩味。

    上官洵很是正经地左右寻望起来,惹得每当这对桃花眼一对上谁,谁就一阵哆嗦。许久,上官洵不知道自己来回看了几回了,连那些发育还未完全的小宫女都不放过,最后终是失望地垂下头,颓声道:“没有。”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凌帝有些无趣地坐回锦榻,重新惫懒地躺回去,“洵太子莫非寻得是子虚乌有的人?”

    “怎么会?实实在在的。”上官洵一脸严肃地说着,随即又垂下头,小声道:“虽然她有点像妖也有点像仙。”

    “皇兄,莫要胡闹。”上官璇,也就是契国公主,蓦地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斥道。

    上官洵忽然挥了挥手,一副桃花眼笑得乱灿,“本太子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坚贞的爱情是要经过千劫万难才能检验得出来的。本太子对她,矢志不渝。”说到最后俨然又换上一副严肃庄严地样子。众人个个脸上憋得潮红,却仍有几个年幼清灵的,不禁面露感动崇拜之色。

    “皇兄。”上官璇这回直接坐下将头埋在案上猛地灌酒,好似要将脸上的那抹潮红掩盖过去。丢死人了。

    凌帝慵懒地斜卧在锦榻上,接过徐怀琳小心递来的樽酒,往嘴边一送,琼浆玉液直入胸中,激起一阵阵的痛快。深眸无意瞥向徐怀琳,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地,拿着玉杯的手轻轻一滞,带着薄棉般的醉意,“她跟你说过什么?”醇厚的声音带着诱人的磁性,徜徉在众人的耳中。

    “啊?”徐怀琳愣愣地看着凌帝,不明所以。

    上官洵闻言却是将头低到胸前,使劲地摇摇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她什么也没说。”

    殿里顿时一阵寂静,众人望了望凌帝,再看了看上官洵,片刻的鸦雀无声后,顿时哄堂大笑。

    上官洵还很无辜地看向凌帝,“真的,那天晚上,都是我一直在说,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哄笑。

    作者有话要说:

    ☆、亲情

    敞轩窗,日朗风疏。满地斜阳欲暮,遥遥望去,灰白天边下,满片树影动若静处,好似一幅落笔神妙的水墨画,带着淡淡的忧愁,凝滞在天际间。

    绿杨斜靠画楼隅,楼外湖光流绿,湖畔桥栏处,玉人闲凭。

    宜辰一袭白衣飘袂,极其随意地横坐在木桥栏上,神情娴静地望向身侧的桥下,看那绿水徜徉,水波荡漾。两个绿裙宫女站在桥上,面色焦虑紧张地紧盯着宜辰,深怕她一不小心就给掉下湖中。宫中那么多的娘娘,还没一位像她们娘娘这样,无心争宠也就罢了,成日登高处,凭危栏,飞倚苍树,斜偎顶梁,让她们每日都提醒吊胆的,倘若她有什么损伤,她们一命休矣。

    这几日,契国太子和公主远道做客,宫中盛宴不断。两国缔约结盟,契国不仅派太子前来谈判,还送来公主,大有和亲之意。宫中每位娘娘都是盛装出席盛宴,朝臣陪宴,热闹非凡,唯有自家娘娘避之不及,毫无用心之意。秋玲如今也逐渐琢磨透自己主子的冷淡性子,恐怕连她身处皇宫都是迫不得已的,可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看得出,含宇殿的那位主子,对眼前的这位,那是百心无二,情归深处,却是欲近怯勇,求而不得。

    不远处,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她的身后紧紧缓缓跟着一位灰发带须的老人。

    秋玲一眼望见,等那宫女近前,在她耳际悄言几句后,轻身走近宜辰,轻声道:“娘娘,丞相大人来了。”

    宜辰闻言,微微一愣,却并没转过头,只是淡淡一笑:“难得。”

    俞远辉渐渐走近,看着宜辰清冷孤寂的侧影,一身雪白,好似仙界寒梅,独倚人世。心下怅惘不已,曾几何时,有一位女子,总喜欢穿着水烟绿裙,站在水边,欢愉地向自己招手,等到自己走近前,她便恍如一只寻到归处的小鸟,满脸幸福地扑进自己的怀中。后来,她入宫之后,就再也难在她脸上寻得一丝笑意。自己是欠了她的,也欠了眼前这位,自小漂泊无依,行迹天涯的女儿。那满是清冷的外表下,掩盖的,恐怕不仅是满身的伤痛吧!或许,那无边的恨意,只是被暂时地凝冻着。不然,为何,她的眼里,总是那般平静,从容得恍如天边一抹闲云。

    “芜儿。”俞远辉饱含痛惜地轻声唤道。

    宜辰听到这从未有过的亲昵称谓,心中瞬间涌上一股莫名的悸动,这是,这是自己的父亲在叫自己?是这样吗?可是,十几年来从不存在的东西,已经习惯了不是吗?如今,自己还需要这份有些荒谬的亲情吗?

    俞远辉看着宜辰一动不动地坐在桥栏上,从他这边看去,宜辰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湖中,担忧地说道:“芜儿,你怎么能坐在桥栏上,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是啊,娘娘,下来吧,很危险的。”秋玲和两位宫女紧声附和道。

    宜辰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俞远辉,莞尔一笑:“即使掉下去,我也可以游水啊!”或许,有些触手可得的东西,可以试着去接受,至少,自己并不排斥,甚至是曾经极其渴望的。

    俞远辉看到宜辰的笑靥,微微一愣,心下舒了一口气,说道:“即使这样,你现在是娘娘,也不能如此随性啊!”

    宜辰心下莫名的失望,脸上却是淡淡地笑道:“我是暂时的,你应该知道的。”

    “你说什么?”俞远辉微微动怒,“芜儿,这话不能浑说。”说话的语气,好似一位父亲再教训女儿。

    宜辰这次倒是爽快地跳下桥栏,宫女们紧张得赶忙跑上去,宜辰却依然安稳地站在桥上。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暂时退下,只余秋玲一人一旁站着。

    “你既知道我的一切,就该明白,我不能再像母亲一样,为你扶稳权势的铁柱。”宜辰静静地看着俞远辉,“相反,如若你想继续保持你的一切,就更该离了我。不然,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芜儿,你在胡说些什么?”俞远辉面露怒色夹杂着一丝痛意,“你不能做再做傻事。”

    宜辰看着俞远辉脸上的那丝担忧焦虑之色,心中突然间升上一股暖意,那丝痛意,是为了自己吗?宜辰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欢愉的笑,眼中悄悄爬上一丝喜望,好似一汪秋水潋滟生辉。

    秋玲看着一愣一愣的,其实,谁也不能明白,宜辰那种复杂的心境。那是一种怎样的渴望,曾经,挥剑残阳,医行天下,每当那些受自己之恩的人赞语如滔,笑泪诚恩时,总是在幻想着不远处,有一双慈祥的眼睛赞许骄傲地看着自己。可是,多少次的寻望,就有多少次的失望。

    “芜儿,别再跟皇上较性子了。你这样,会吃亏的。”俞远辉开始语重心长地说道:“无论怎样,你只有一份命,不要去背负那些不需有的责任。只要你肯安下心来,这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去处呢?当初,你母亲要不是太固执...”

    “住口。”宜辰渐渐敛去眼底的笑意,压下心中阵阵失望,淡淡地说道:“多谢丞相大人的关心,不过,这里,绝无可能是我的归处。”俞远辉和秋玲几个顿时脸色大惊,宜辰却是无谓地笑道:“或许,它却是我的葬身之地呢。”

    俞远辉状似紧张地望了望四周,之后便很是无奈地叹道:“芜儿,我知道,你在恨我。可是,你应该清楚,圣上看重的东西,那是势在必得的,你逃不掉的。”

    “这世上,只要是我慕宜辰不愿待的地方,谁也拴不住我。”宜辰望向目所能及的最远处,轻轻地笑着,无声地笑着,如此飘渺,如此纯净,好似那远方,有着梦住着的地方,让人,连死都不畏惧了。

    俞远辉看着宜辰飘忽浅淡的笑容,一时再也讲不出其他什么话了,缓缓转身,向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那步伐好似足陷深泥,拽步沉重。宜辰缓缓转过头,移目望向那抹有些苍老了的背影,目光悠远凝重,有刹那的恍惚。那抹有些不真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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