膛处早已湿润一片。淡淡月华悄悄爬上了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几分迷蒙,几分慵懒,几分魅惑。只是那双清冽的双眸此刻是微微闭着的,那紧皱着的眉头沉淀着深不见底的悲痛,让人禁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
“咕噜咕噜…”烈酒就像急流而下的泉水向那张开的口中急灌而下,胸膛处由于喝得急了而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忽然,阁中又出现一个玫瑰红的身影,如瀑长发垂至腰间,柔柔地浮动着。
“皇上…”一呼唤,话语凝噎,俞惜瑶那张倾城倾国的梨花面上泪落如珠。
“皇上…”二呼唤,找回了些许的声音,增添了几许的柔媚,娇软腰肢微微扭动间,那个袅娜身影已然站在榻前。
“皇上…”三呼唤,声里盛满柔情和惨痛,俞惜瑶站在嗜酒之人的身侧,哆嗦着双唇俯视着。
即使声声唤,榻上之人却似是丝毫未觉,深眸仍旧闭着,一手举盏,烈酒不停地浇灌而下,好似要将自己溺死在酒里。
“不能再喝了,皇上。”俞惜瑶伸手就要抢过凌帝手中的酒盏,可惜力道却只能微微推动那酒盏,那酒盏一晃,酒水就往凌帝整张脸灌去,俞惜瑶惊叫,“皇上。”
好似被冰冷的酒水泼醒,凌帝微微眯开了眼,状似很迷糊地看了一眼俞惜瑶,“是你啊。”说着重新又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酒,盏中一空,手中一晃,随手一扔,‘砰’的一声,又一空盏滚落于地。
“皇上,你怎么变成这样?”俞惜瑶忽然趴在凌帝的胸膛上,痛苦地大哭起来,“你从来不醉酒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为什么呀…”声音凄切,哭着哭着忽然又爬起身,双手开始不停地摇晃着迷迷糊糊中的凌帝的身体,悲怆不已地大哭道:“皇上,皇上,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爱了你十年之久,等了你十年之久,而她,你们不过才认识数月而已,数月而已啊。她根本不爱你,甚至要杀你而后快,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一次次地包容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强留她在身边,为什么为什么啊?”俞惜瑶越哭越凄绝,最后又无力地哭倒在凌帝的胸膛上。尽管如此,凌帝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好似一尊俊美之极的活死人。
夜风凉飕飕地吹着,角落里的长幔更加肆意地飘动着。
皓月当空,淡淡的月辉倾泻而下,律动了满湖的清冷。
静,周遭一切静得连那细细风声都可听得分明。
这时,湖的中央处,水鸢阁上,那抹玫瑰红的身影动了。只见她缓缓地从凌帝的胸膛上爬起身,脚步轻缓地移向阁柱旁,伸出手,放下水蓝长慢,接着又移向另一方的阁柱旁,又挑下了一面的长幔动作轻柔,神情是悲戚又执着的。
此刻,水鸳阁的四面,水蓝长幔垂遮而下,好似氤氲着的蓝色水光在律动着,迷蒙又沉远。
阁中,俞惜瑶重新站在榻侧,痴恋地凝视着榻上之人,尽管那人双眼紧闭,可是,她知道,他还是醒着的,并且痛苦地醒着的。
“皇上,瑶儿要让你知道,所有姐姐不能做的,瑶儿都能够做到。”俞惜瑶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凌帝,如葱玉手移至细腰间,开始慢慢解开锦带。一阵好闻的细香拂过,伴着窸窸窣窣的微声,衣裙一件一件地脱落于地,好似放慢的镜头,白皙纤指微移间,交领缓缓张开,露出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肤,随着纤指的移动,露出的雪肌面积逐渐扩大,先是香肩,玉臂,雪峰
乍一看,好一副人间雪雕水融的玉体!再看,雪肌滑嫩,似有水光流动;细瞧间,柔媚动人,端的璧山一枝俏;回神凝视,似是冰轮乍涌,律动出皎洁的光华。
这是什么状况?一个光裸着美艳之极的身体直直站着,秋水眼眸浓情可溢地凝视着榻上之人。而竹榻上,依旧是一个俊美得恍如天神仙者,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眸却是闭着的,剑眉是痛苦地紧拧在一起的。若说他陷入梦靥中,为何他的右手能够不时地向身旁摸索着酒器。若说他是醒着的,为何能够对身侧这副惊人之躯无动于衷。
俞惜瑶缓缓俯下身,纤指移向凌帝的腰际,就要解开那条蟒带,却被一只手止住了。
“走吧。”冷淡的声音带着点醉意,那双眼却仍旧是闭着的。
俞惜瑶手下一顿,凄怨地看了一眼凌帝,终是没能忍住眼泪,只是放下手中的动作,却是将整副酮体俯向凌帝,“皇上,难道你对瑶儿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下去。”凌帝的声音冷了半截,浑身散着蛊惑的佳酿醇香。
俞惜瑶却好似没听到,整副玉体已然爬上了竹榻,上半身趴在了凌帝的身上,秋水眼眸一片执着和凄切,“你不是很想得到姐姐吗?如果你对瑶儿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你就把我当成她。”
凌帝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好似有汹涌的波涛流动。
“皇上你知道吗?瑶儿爱皇上,就像皇上爱着姐姐一样。瑶儿想得到皇上,就像皇上想得到姐姐一样。”俞惜瑶趴在凌帝身上,白皙如葱纤手轻轻抚上凌帝的脸,“所以,皇上或许会觉得瑶儿不知羞耻。但瑶儿相信,皇上是了解瑶儿的心情的。”眼泪一滴两滴地掉在凌帝的衣领上,混进那佳酿中,“爱上一个人,遗失了自己的心。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连尊严都陪进了。皇上,瑶儿理解你的痛,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心上。姐姐带给你的,只能是无边的痛。皇上,求皇上让瑶儿来抚平皇上的痛吧,皇上。”
凌帝缓缓睁开眼,眸中犹如一幅雾气重重的画卷,迷醉却又清醒地盯着俞惜瑶梨花泪容,一个缥缈的声音传出,“你,不是她。”
“皇上,是,我不是她。可是,你从来都没认真地看过我,了解过我,你又怎么会知道你不会爱上我。”俞惜瑶紧紧地盯着凌帝,两人几乎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你从来都不给我机会,哪怕,我一直追随在你的身后,你也从来不肯回头一顾。”
“你,不是她。”又是这句话,冷淡悠远。
“你不可能得到她了。”俞惜瑶轻轻地回凌帝的胸膛之上,听着那个地方传来有力的跳动声,悲哀地嘲讽一笑,“皇上,你永远都不会得到她了。”
“下去。”凌帝声音越来越冷了。
“皇上,那些大臣是不会放过姐姐的,难道皇上觉得,姐姐还能做皇上的妃子吗?”更何况她就要死了,俞惜瑶冷冷一笑,口中却是声带哀求道:“即使做不成妃子,瑶儿求皇上,不要让那些大臣要了姐姐的性命。”
“朕叫你下去。”声音逐渐变得冰冷。
“皇上…”
‘砰’的一声,俞惜瑶那副玉体已然换了位,跌在冰冷的地面上,“皇上,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俞惜瑶开始强烈地颤抖着,目光凄绝地瞪向凌帝,悲痛欲绝地控诉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我连她的替身都做不了吗?我如此卑微地求你,你却是这样对我?难道在你眼里,我连做她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一个帝王,为了她,让整个后宫形同虚设。为了她,你不断地压制大臣们的不满之声。为了她,你与太后姨母为敌。为了她,你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俞惜瑶声泪俱下,“她凭什么?凭什么?她从来都没为你做什么,她能把自己给你吗?她不会,她甚至是厌恶你的,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想见到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这样痴恋着她?”
“住口。”凌帝怒指着俞惜瑶,眼中波涛汹涌,好似眼前不是一副美艳的酮体,而是一只猛虎。
俞惜瑶却对凌帝的怒意置若罔见,继续哭诉道:“她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而我,却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我甚至可以为你付出我的生命。”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话音未落,俞惜瑶猛地跳起身,飞奔出蓝幔,也不顾自己光裸着身体猛地向湖中众身跃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霸王好多啊
☆、真相(一)
暮霭沉沉,江天阔远处,淡青色的远山,若隐若现,好似一幅精妙绝伦的水墨画。
深秋的高空,总是淡远得只剩下灰白的色彩,好似一张张无垠的破碎的梦卷。
山林中,四处林木葱翠,鸟鸣清幽。细长的枝条垂绕在形状各异的岩石上,岩下涧水细流潺潺。和风轻吟,水声,鸟声,共谱天籁之音。
林中一隐蔽处,数座屋舍错落有致,翠木环绕成屏,百花纤立为幕,好一个雅致清幽的风林居。
竹栏环置,近处,两个高挑的曼妙身影迎风而立。一个深红长裙,青丝长垂一侧,如瀑倾泻而下;面如皎月,眸如秋水,静美清雅。一个水绿长裙,墨丝半挽,几缕长丝飘垂两肩,偶随清风俏皮地轻撩脸颊,惹得那双水亮的大眼睛频频俏皮佯瞪。两位佳人不是他人,正是梦语扇楼的檀香和竹丝。
“檀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啊?”竹丝侧首看了一眼静立的檀香,嘟着嘴道:“这里虽也是个好地方,只是,主子难道就没看出来我压根就一凡夫俗子,那喧闹的梦语扇楼更适合我。”
檀香扑哧一笑,“你倒也自知,正是如此,主子才让你来此,好磨磨你那急躁的性子。怎么,当青楼女子当上瘾了?”
“那倒也不是,只是,有些想念那次的清雅阁会。”竹丝面上突然一黯,“那时,慕公子执箫相和,十几年来,还不曾有人那般,那般像知音一样的,不但听懂了我的琴语,竟还能…那时,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谁知,谁知他,他竟是…”
“谁知他竟是她?不但如此,她还是主子多番想杀了的人?”檀香侧首瞪了一脸苦相的竹丝,嗤笑道:“难道你希望像绫娟那样,被她那样戏耍一番,然后,至今还尚不能从中解脱出来?”
“你,什么戏耍呀?慕公子那是叫智慧,怪绫娟自己傻,还当真以为跟他那个,那个…居然还…还爱上他。”竹丝一脸的怪异,柳眉蹙得紧紧的,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道:“她居然敢跟主子抢人,啧啧啧,如今,她能留下一条命,都是她的造化了。”
“是是是,如今,就你还敢慕公子慕公子的叫。她可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如今的宸妃娘娘,还是未来的皇后呢。”檀香狠狠地瞪了竹丝一眼。
“咳。”竹丝忽然垂下头,颓废地叹气道:“慕公子也真是的,主子都差掏心出来给她看了,她还是不愿意当主子的皇后。咳。”竹丝不断地叹着气,忽然偷眼瞧了瞧屋内的方向,凑近檀香,轻声问道:“你说,里面的那位,主子不但不杀他,还如此处心积虑地为他治疗,是不是也跟慕公子有关啊?”
“是啊,还让我们誓死在此处保护着。主子如今贵为当今圣上,居然还留着前帝的命,定然有着他的顾虑。想来,在这世上,也只有那人,才会让他甘冒如此大险啊!”檀香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愿,主子能得其所愿。”
“那你说,慕公子和里面的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竹丝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既然主子是为了慕公子而留下他的命,为何,为何又不让她知道呢?或许,她知道后,就会对主子好了呢?”
檀香面呈忧郁之色,许久,才摇头叹道:“或许,主子是怕说了之后,就再也,留不住她了。”
“这是什么道理?既然不让她知道,那留着他有什么用?万一被世人知道他还没死,那岂不是又有一大堆的麻烦。”竹丝越讲越困惑,“再说,主子和赵家这么大的仇恨,你说…”竹丝说着转向檀香却见檀香一脸惊诧地盯着前方的方向,“你看什么呢?”说话间已然顺着檀香目光的方向望去,怔住。
不远处,一灰一白,一老一少,正踏着夕阳飘然而来。
林风吹起了少年如墨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袍,暮霭轻萦间,那张惊世之容越来越近,满身的雪白好似本身就是一缕烟雾,一片雪芒,渐移渐近。他的身侧,老者华发横生,灰白长袍宽松行风,通身的仙风道骨。
等到两人走近,在她们眼前站定,檀香和竹丝仍旧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少年嘴边依旧噙着淡淡的笑,静静地看着她们。
“两位姐姐,好啊。”清如水的声音让两人猛然间回过神来,惊讶地看向其身侧的老者,紧张的脸色才渐渐缓下来,“离先生,这…”不是不能让宸妃知道那人还活着吗?怎么…
离墨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无碍。檀香竹丝了然地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宜辰,“娘娘…”
宜辰也不在称呼上多做计较,只是淡淡一笑,“我想见他,两位姐姐可否行个方便。”
“娘娘…”檀香有些担心地看着面色显然有些苍白的宜辰。
“带她去吧!一切后果由我负责。”离墨忽然有些沉重地说道。
“先生,难道,主子不知道吗?”竹丝有些担心地看向离墨。
“放心吧!”离墨侧首看了一眼始终淡淡的宜辰,叹息道:“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先生…”檀香待欲说什么,一只纤手闪过,两人已被点住了哑岤。
宜辰看着两人有些惊慌的神情,浅浅地抚慰一笑,“放心吧。”说着,向离墨微微一弯腰,便侧过身走向屋舍。
离墨望着宜辰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檀香竹丝说道:“我这是在救你们主子。”
宜辰绕过竹栏,一步一步地走向屋后。这里,她曾今呆过数日,所以还是有些熟悉的。她真的没有想到,凌帝居然会放过赵奂,还把他藏在这个地方。
一步两步,马上就要拐入屋后的小庭院,宜辰一直平静着的心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紧张。
顿住,迈入,惊住。
满片的黄花,夕阳余晖映照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淡黄的余晖下,黄花旁,一张贵妃椅上,一个宝蓝色的身影仰躺其上,双眼微闭,面色安然宁静。其身侧,石几旁,一个美丽的女子正自面笑如画地斟着菊花茶,一手捻起几片菊花瓣,一手缓缓揭起壶盖,动作优雅之极。
心中微微泛起感动的涟漪,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映入自己的眼帘。
眼角微微潮湿,宜辰嘴角缓缓勾起,慰然一笑。
那斟茶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了有人的靠近和注视,手下一顿,缓缓地看向宜辰的方向,嘴边的笑凝住,双眸顿时睁大。
宜辰温和一笑,无声无息地走近,向那女子感激地点了点头,便不顾震惊中的女子径自缓缓靠近长椅上的人。
他真的很平静,双眼是闭着的,好似沉醉在夕阳的抚摸中。虽然面容有些消瘦,但是眉间漾着柔和沉静的微芒,没有了以前那般总是蹙着眉头,或许,没有了那些争斗和防御,他果然能够为自己活一回了。
宜辰的目光缓缓在他的全身逡巡着,一丝丝悲痛刹那席卷全身。长袍掩映下,那双腿果真废了吗?他的手呢,此刻平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却无任何异样。
“你,来了吗?”一个有些嘶哑得有些难听的声音突然传来,宜辰一震,看着长椅上依然平静地躺着也不睁开眼的人,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他,确确实实活着。
“果真是你吗?”那人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眼角处,有湿湿的液体流出,“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二)
“果真是你吗?”那人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眼角处,有湿湿的液体流出,“姐姐?”
宜辰浑身一震,他,什么都知道了吗?
“慕…慕大人。”一旁的女子好似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缓缓站起身,一双翦水眼眸上下打量着宜辰,似乎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容妃娘娘。”宜辰微颔首淡笑着见礼,此人正是大翼皇朝的容妃。而长椅上的人自然就是大翼皇帝赵奂。
徐怀容脸色微变,继而释然一笑,并不多言,只是温柔地看了看长椅上的赵奂一眼,“我先进屋。”说着朝宜辰笑了笑,便举步走向屋内。
宜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容妃的背影,又有些不安地看向依旧闭着眼睛,静静地仰躺在长椅上的人,缓缓俯下身,眸光紧紧地锁在那人的脸上,“皇上?”
赵奂终于缓缓睁开眼,宜辰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霎时一片惨白。
没有焦距!这双炯亮的眼睛,没有焦距!
宜辰俯下的身体石化般地僵在那里,和赵奂的身体仅有两掌之隔,几乎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滴落而下,轻轻地敲上赵奂的脸。
“姐姐。”赵奂用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宜辰,嘴边露出一个澄澈的笑容,伸出右手有些茫然地抚向宜辰的脸,“你终于来了。”
宜辰怔怔地任由那双有些冰冷的手在自己脸上有些笨拙地拭着泪,悲痛地闭上了眼,双拳紧紧握起又缓缓放开,待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又是一片如江水般的淡远。
“原来,你竟是我的姐姐。如果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真的不敢相信。”赵奂笑了笑,一股怅然之情涌上眉梢,“姐姐,我终究,让你失望了?”
宜辰伸手触上赵奂的手腕,心中悲恸不已,“他,竟如此对你。”说着又将目光投向那双腿上,纤眉紧紧蹙起。他体内的毒虽然已经大部分解去,但余毒未清。他竟遭受这般地折磨,幸好这双手,留下了。这双腿,果真废了。
“她?”赵奂苦笑,“既不是亲生子,倒也不足为怪。毕竟帝王之家。”
“什么?”宜辰闻言心下一惊,略带急切地问道:“是谁给你下的毒?”
“呵呵呵呵…”赵奂忽然悲声笑起,似嘲似泣,好似听着世间最好笑的故事,而自己却身置故事之中。
宜辰为自己心中的猜测吓得连连后退数步,面上惨白得几乎透明,口中不停地低喃道:“展如吟…”蓦地望向赵奂,“你是说,是展如吟把你毒瞎的?”
“呵呵呵呵…”赵奂笑得泪流不止,“她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是怎么死的?”宜辰略微定了定心神,问道。
“姐姐该知道戚毒吧。”赵奂重新闭上了眼,“她自己饮下了戚毒,以此引我也饮下那杯毒。从此我就背上了弑母的罪名。”
宜辰闻言,心中大惊,却是一下子通明了起来,待渐渐沉静下来,抬头望向那满片金黄,日渐西斜,触目苍凉,嘴边勾起一个嘲讽又悲凉的笑,“看来,她不但恨母亲,还很恨你的父亲。以至于想亲手毁掉他的天下。”
“可是,我不恨她。”赵奂微微睁开眼,脸上恢复一片平静,“她死了,我却因为晚饮了一会,被救活了。脱离了那座皇宫,即使我只剩下这身边的风,我也是真正的活着了。因为,姐姐说过,只要心活着,才算是活着。当初,姐姐要带我走,是我自己被权贵蒙上了心。如今,我才真的体会到,这静里的乾坤。”
宜辰慰然一笑,缓缓走近长椅,伸手触上赵奂的眼睛,“好,你放心,姐姐就算,就算治不好你的腿,也要让你能够用你的眼,伴着你的心,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姐姐。”赵奂忽然抓住宜辰的手,有些颤抖地问道:“姐姐能我重新看到吗?连先生都说没办法了,姐姐真的可以让我看到吗?”
宜辰眸中闪过一道忧色,有些爱怜地轻轻拍了拍赵奂的手背,微微一笑:“相信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
“嗯,我一直都相信姐姐的,我最信任的,就是姐姐了。”赵奂高兴地紧紧抓着宜辰的手,“姐姐你知道吗?在我得知一切的时候,我的确生不如死。可是有人告诉我,因为一个人,我有责任活着。他说,这个人,弃心中所想,忘平生所愿,为了我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得知那个人就是你后,我有多震惊,有多难以言明的惊喜。因为,即使所有人都背弃了我,这世上还有一个姐姐你这样的亲人。”
宜辰闻言纤眉蹙起,若有所思地低语道:“他既留着你,想来,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其实,当初是父王欠了他,是父王忌惮他,毒杀了他的父亲。”赵奂好似陷入了回忆中,脸上一片悲凉,“当时参与的,还有皇叔和游老。是我对不起父王,没能守住这赵家的天下。”
宜辰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怅然,这世上,谁又是永生如意的呢?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想来,他的仇怨,亦是深似海。他既有那般苦痛的经历,再加上百经沙场,难怪有那冷酷的性情。只是,他放过了赵奂,兴许真的是为了自己。那么,自己离去后,他会不会再次动杀念?
不过,这次,自己不是离去,而是死去。那么,他就再也没有威胁自己的机会了。那么,只要赵奂没有重兴大翼皇朝的念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凝思只是片刻间,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宜辰轻轻地晃了晃脑袋,缓缓闭上眼暗自调息,才自深吸吐纳,一股热流便自腹中直涌而上,喉中一甜,一道鲜红自嘴角溢出,衬着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触目惊心。
“姐姐?”赵奂似乎感受到宜辰的异样,有些紧张地就要直起上身。
宜辰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温和地说道:“我现在就去配药,你要好好听话,待得你好了,我让你见一个人。”
“谁?”赵奂疑惑地歪了歪头,眉头渐渐拧起。
“以后见到了就知道了,好了,你就先躺这里等着吧!我先让容妃娘娘来陪你。”宜辰说着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赵奂,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屋内。
“姐姐…”赵奂下意识地低唤了一声。
宜辰迈着有些虚晃的脚步走向屋内…
半刻的时间过后,一个淡红的美丽女子手端一碗,迤逦而出。只见她柳眉紧蹙,面色怪异,时不时不安地盯向手中的瓷碗里。
缓缓近前,咬了咬双唇,轻声道:“奂,这是,慕大人给你的药。”
“她人呢?”赵奂面色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忧,紧张地问道:“姐姐人呢?”
“她说…有急事,先走了。”徐怀容有些紧张地安慰道:“她还说一定会再来看你的,只要你按时服药,下次她来了,你就看得见她了。”
“嗯。”赵奂点了点头,“容儿,来,把药端给我。”
“好。”徐怀容将碗缓缓凑近赵奂的唇间,赵奂鼻尖一闻,一顿,“这是什么药?好怪的味,好像还有露花香,还有…”
“奂,赶快喝了吧!难不成你竟怀疑起慕大人来了?”徐怀容故作镇定地催促道,玉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幸亏,慕大人混上了露花香
“好。”赵奂一低头,将那碗中之物缓缓饮入,只要他能够看见,便可以知道,那鲜红的液体,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留下你们的爪痕。。。
☆、真相(三)
落叶纷飞,载着密布的月华,陶醉在夜幕中。秋华泛明彩,飘香细细。
静夜小径上,一灰一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飘然行进着。
离墨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眸担忧地盯着前面那道雪白的身影,自从见了赵奂后,她就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淡淡地对自己笑了笑,然后就直往而去。在那双澄澈淡然的眼眸里,他总是找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到底是什么环境,能够造就出如此清然卓绝的人儿?那份清然不是超脱世外,而是融于世情中,好似身置独有的光圈中,别人靠不进,它却能够照亮别人。
宜辰静静地走在小径上,白色衣带随风柔柔地飘动着,姣美的容颜上泛着几近透明的苍白,只是已然沉静如水,好似沉浸在踏月裁风的乐趣中。
“辰小子…”落后的离墨轻声唤道。
“嗯。”宜辰淡淡地回应道,步伐并不停滞。
“你站住。”离墨忽然疾步上前拉住宜辰的衣袖,一拉,果然一条鲜红的长缝。宜辰淡笑着看着离墨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你,服了蓝叶草?”离墨触上宜辰的皓腕,脸色大变,惊声叫道。
“无碍。”宜辰淡淡地收回自己的手。
“你…”离墨怒瞪着宜辰,却是说不出话来,伸手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真后悔带你来。”
“先生大恩,宜辰铭记于心。”宜辰诚挚地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赵奂那小子能捡回一条命还是托了你的福,你根本犯不着为他如此。你服了蓝叶草,让自己的血液混度数毒而制成解药,然后让那小子服下你的血?”离墨怒也不是恨也不是,“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宜辰看着离墨横眉倒竖,胡须乱蹬的样子,莞尔一笑,“先生倒说对了。”
“你这样,寒儿怎么办?”离墨华发横飞,一脸的凝思,好似突然想到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寒儿为了你,连他仇人的儿子孙子都放过了,你就没有半点同情心吗?”
同情心?宜辰嘴角一勾,笑道:“先生很是关心他。”
“你还不够了解他。”离墨深叹一口气,“走吧,我跟你说说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以后,只怕你没机会听到了。”说着又是轻叹一口气,径自迈步先行。宜辰若有所思地微微蹙眉,举步跟上。
离墨似乎在斟酌着从哪说起,宜辰静静地走在他的身侧,也不催促。
“我和你婆婆之间,本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离墨开始陷入回忆中,慢慢地边走边说道:“萧然尊主便是我们的师父。师娘屡屡逼着师父与他决斗,就在那场决斗中,师父错杀了师娘。师父自此之后,悲痛得不能自已,他本欲要追随师娘而去。可是,师娘的清风袖剑还有师父的明月腰剑,那是他们尚且不知对方互为仇敌之时,为铭他们之间的真爱而铸的,名之为‘凤凰情剑’…”说道此处,离墨又是深有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宜辰心中微有涟漪,却也依旧静然地听而不语。
离墨继续说道:“师父和师娘之间的恩怨,师父绝口不提。但是,他却始终有个愿望,就是希望‘凤凰情剑’能够永远落在一对深爱的恋人手上,以弥补他和师娘之间的遗憾。所以,他收留了我和阿浔,他教我们习武,行医,希望我们将来能够永远在一起…”
宜辰心下一滞,遗憾既已造成,何必再去重造另一份遗憾?果然,情之一字,最难解。
“自从师父将平生所学尽受授于我俩后,他便在师娘的墓前,用师娘的清风袖剑自刎而亡…”
宜辰心中微微一震,这便是,生死相随吗?
“后来,我和阿洵为了历练自己,也为了能更快地寻得各种药草,我们约定,分道而行三年。她往南,我往北…”
宜辰微微点头,的确,婆婆曾经带着自己去过北方的极寒之地,想来,也是为了去找他。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遇到了德仪公主,也就是寒儿的母亲,赵奂的亲姑姑…”
宜辰听着离墨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有些惊讶地侧首看向离墨,果然,那双深刻的眼眸里,有淡淡的水雾。抬首间,却恍觉,两人已然下了山。片刻的愣神间,再仔细听来,只闻离墨有些悲伤地说道:“德仪公主身染重病,那时的凌王又常年在外征战,根本无暇顾及。因为我的治疗,我们,慢慢的相识,相知,相恋,相爱…”
宜辰眸中一闪震惊之色,看着离墨突然悲痛地闭了闭眼,心中一时不知是啥滋味。
“后来我做了寒儿的师父,寒儿天资聪明,再加上他父王的亲授,十二岁,便已是奇技在手,几乎无人能敌。之后,他随父参战沙场,屡创战功…”
十二岁?那时自己正随婆婆行医天下,虽然身受寒毒之苦,可也算潇洒无拘。看他周身无意散发的冷酷,想来也是百战沙场历练而出的。
“直至后来,那次,寒儿和往常一样,跟随他父亲凯旋而归。可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却是,凌王的骨灰。”离墨渐渐浮现出一种怅然之色,“十八岁的寒儿,承受着丧父之痛,可是,我却从未见过他掉一滴眼泪。他变得越来越冷酷,甚至残忍…之后,他便自请出师,百战百胜,被世人赋以战神之名。之后,德仪公主病逝,他,便将我囚禁起来…是我,对不起阿浔啊!”
宜辰听到此处,心中早已一片明了,丝丝悲凉袭上,婆婆果真因这清寂了一生?老凌王果然是被景辉帝秘密赐死的,展亦寒自小深受父亲的影响,那绝然不仅仅是一种儿子对父亲的感情,那还是对英雄的一种崇拜之情。父亲死后,他心里的那尊神倒下了,对于尚且年少的他,是多大的打击。想来他定然知道离墨和德仪公主的私情,他不能忍受任何对不起父亲的人,于是,他将离墨囚禁了起来。于是,他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浑浊难清的世事,谁人不受其扰?不忍其痛?纵然冷情似他,也有着那难堪回首的悲痛经历。
“宜辰…”离墨忽然顿住脚步,双眸有些希冀地看向宜辰。宜辰不由随着他停住脚步,看向离墨,若有所思:“先生?”
离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寒儿他,只要是他认定的,他是绝然不会放弃的。如果,如果你…我真的不敢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样。”
“你放心…”宜辰待欲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一阵翻云盖天的眩晕袭来,脚下一虚,委顿而下。离墨见状紧张地扶住她,“可是毒性又发?”
宜辰根本不及回过晕状,一股强烈的热流自下腹直涌而上,直冲喉间,一道鲜红自嘴角溢出。
“你这可不是自作自受?”离墨又怒又气,扶着宜辰盘膝而坐,伸掌为她渡进一股浑厚的真气。
宜辰渐渐缓过神来,深深一阵吐纳后,说道:“没事,我得赶快回去了,不然就当真来不及了。”
“罢了。”离墨有些负气地说道:“你的命,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
宜辰有些好笑地看着离墨负气的样子,心中淌过一丝暖流,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从来不曾对自己这般担心呢。真不知,是该为有这么一个像父亲的人关心着而高兴,还是为着自己只能由至亲之外的人来关心而悲哀呢?罢了罢了,数日之后,一切都该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期待长评啊。。。
☆、蓝眸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亲们边听着比较悲伤的轻音乐边看,推荐中国18把小提琴的明月千里寄相思。呵呵
暗夜横波偷渡,皎华傍风轻舞。红墙上,高枝残影摇曳,一片诡异。两道身影站在墙角下,看墙上斑驳,心思各异,终归两声微叹。
“走吧。”花白老者轻身跃入高墙,身后的那道雪白身影轻然跟上。
两人轻功卓绝,一路裁风剪幕,飞快地穿梭在宫中暗道里上。
夜风送爽,飞影过处,木叶纷落,秋华摇曳,徒留点点清冷。
两人到了幽落宫,有些意外地看到这样的一幕:落叶纷飞的大树下,一抹颀长的淡紫身影背对着他们站着。月华倾洒下,泼墨长发垂散在宽肩上,连同那锦袍广袖随风飘扬,仅这样的一个背影,就让人感受到其一身的清寂和孤冷。好似那高空中的孤月,静立了千万年,等候了千万年,凝集了万丈之余的寒苦,清风难劝,空惹一生哀。
离墨侧首看了看宜辰,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宜辰清冷的眸中涌上一丝愧疚还有一点,酸楚。这个人,自己或许真的欠了。
许是那一声叹息,凌帝缓缓转过身,乍现那绝世的容颜,连那明月都要羞隐云层之中。那双子夜般幽深的眼眸,似有淡淡的水雾轻萦,平添了万分难解的哀愁。帝王的身上,竟也能出现这种似沉淀了千百年的哀愁?怎可载得?怎能载得?宜辰心中蓦地一滞,继而就是如涛浪般的痛楚席卷全身,不由自主地,右手紧紧地摁上了自己的胸膛。
“师父,你让我所有的幻想全都破灭。”凌帝自始自终都不看宜辰一眼,眼神有些茫然空洞地望着离墨,声音飘忽得好似云江远处的一层薄雾,对着一片幽暗的茫茫天地质问着,悲鸣着,话尽无限的悲凉和绝望。
离墨惊得不由后退了一步,他开始惶恐,寒儿怎么能变成这样,他残忍也好,嗜血也好,可是如此绝望的寒儿让他觉得自己当真有着那滔天的罪孽。
宜辰摁在胸口的右手缓缓放下,微微抖动了一下,就在凌帝擦身而过的时候,两行清泪成线流下,无声落入颈间。
自始自终,凌帝都没有看宜辰一眼,只有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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