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唉,你看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颇为无助言,“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的?”
“……”什么话?
“例如让我留下,不要走,我很感动,搬回来之类的。”
“没有。”
“你真是太叫我伤心,没良心。”
不理我了,正好,我还嫌他麻烦。
“好了,新鲜滚辣刚出锅的鱼片粥,你尝尝。”不多久,男人盛出一碗粥,邀宠。
“太难吃了,我不吃。”看起来像模像样,闻起来也很香,偏偏味道跟卖相和气味差远了。
尝了两口完全不想再碰它。
简洁而直白地跟他表示我不满意。
他紧张瞅着我,问:“又吃不进东西了?很难受吗?”
“才不是,纯粹是因为你的粥太难吃了。我不想要。”移开视线,嫌弃道。
完全无视我意见,男人焦急道:“不急,我看到有核桃。弄杯核桃|乳|,应该能喝进去。”
切,这货根本自顾自话的忙活去了,就会把我话当耳边风。
说着不急不急的男人自己都是转来转去的,一会东一会西,看得眼花。
真是讨人厌,老挡我的视线。
“我说你还是算了,不要管了。”忍不住瞟一眼正在豆浆机打核桃|乳|的男人,左顾右盼,“快点……”回去。
没等我说完,他打断我,煞有介事地说:“不吃东西怎么行。乖乖的,听医生的话。哎,没有红枣了,下午帮你买。红枣能提高免疫力,养胃,跟核桃搭配营养价值高。”
“……嗯。”
“来,把这喝了。”指的是核桃|乳|。
从他手里接过,低头喝一小口,艰难咽下,淡淡的香味从口腔深入喉咙。
“怎么样,能喝进去不?”担忧。
“嘛,勉强吧,味道真差。”
“嗯。”
又来,真不明白他高兴些什么。
“核桃|乳|我喝了,药也吃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利用完就抛弃,我很伤心,一点情面不留。”
“不然你想怎么样?”追加言,“我不答应。”
“让我照顾你。”他严肃道,接着换回商量的语气,“你看,我都休假了,反正也没事做不是吗,就让我照顾你吧。放你一个人你觉得我好受,我能安心?”
半晌,“算,你爱怎样怎样。”
中午,我和他一起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热播的豪门婆媳大剧。
嘴里没点味道,怪难受,道:“张彰,我要糖,你把我的糖果放哪了?”
略有所思,然后回:“糖?哦,我上午看到把他们扔了。你现在不能吃糖。”
“什么?!把我的糖给扔了!”我怒,冲他大喊,“党彰,你胆肥了,居然扔我糖,赶紧赔我。”
“不行,你不能吃糖。”
“党彰!”炸毛,怒目而视。
“党夏!我说不行就不行!”还理直气壮了。
“没有糖,没点味道干干的。”不服,转过头,不想瞧着他。
“我早前看了有山楂和酸梅,吃那些成。我给你拿去。”
“这还差不多。”拈起一粒酸梅放嘴里,哼唧,“凑合着。”
“没事别老呆在屋里,多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百~万\小!说观观花,身心舒畅对身体好。”
“三十几度的天,出去我得化了。”嗤之以鼻。
“没叫你现在出门,我说早上,多出去转几圈包管比闷屋里好多。”说不多,他就露出狐狸尾巴,“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早点起,一起去爬山。”
“……好吧。”爬山什么的多新鲜,还消我早起,借故起晚了就不过去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张彰这厮到晚上我施展送客大招时,振振有词:“不在这里过夜,怎么监督你早睡保证你早起。”硬是赖在我家不走。
?
☆、第二十五天
? 晴。
言出必行,张彰八点半把我叫醒,美其名曰舒展身体,观山看景,亲近大自然,接受山野灵气的洗涤。
晃晃悠悠,一行二人出发,张彰作为免费苦力,背一个大背包。
鼓鼓囊囊,不知道私带了什么好东西。
张彰深吸一口气,赞叹:“空气真好。你说是吧,刘夏。”
“没我卧室的好。”记恨他把我从梦中叫醒。
“我说,你啥时候才肯把钥匙给我?”
什么?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前一秒不是在说空气吗?
“不要装傻,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把钥匙给我”他诉说不满,“我现在好歹住一起了,大门钥匙还没有,出门了要回去还得征求你同意,跟个小白脸似的。难道我这么见不得人?”
“给我钥匙吧。”
“今天之内必须把钥匙给我。”
“等会就把钥匙给我。”
“现在就把钥匙给我。”
“钥匙。”
聒噪,他还在恬不知耻地叫嚷。
没完没了了。
蹬鼻子上脸,整一个流氓样。
“钥匙,你不是拿了。”投以白眼一枚,“真当我梦游呢,早上。”
“嘿嘿,我这不是在征求你意见嘛。”没有羞愧反倒自豪满满,“总得跟你报备一下不是。”
“空气清心,环境优美。出来走走通体舒畅,头脑也清晰了。”他感喟,“说起来,我们俩好久没有出来爬山。甚至这里也只是粗略走过一次,根本没仔细瞧瞧。”
“以前顾着工作赚钱,哪有多的功夫出来活动。”
“确实,想来可惜了。当初在这附近买房图的是郊区污染少空气好,还有这座山能让我们走一走爬一爬,结果买了房子压根甚至没有完整把附近走一遍。”
“切,有什么好看的,现在走了不过如此,除了树就是草,除了花就是人,稀罕。”
这座山坡度小,山势平缓,绿化和保洁工作做的很好,适合全家老小游玩,附近居民是这里的常客,老人小孩没事最喜欢往这里跑。
朝前看看,往后瞧瞧,全是老太太,老大爷和大妈,不是滋味:“我现在沦落到跟老太婆似的,爬山。”
“而且他们走的贼快,就我这一趟上去,得够他们来回五六趟了。”
语音刚落,又一对老年男女越过我们。
“仔细看,前边不是还有一对年轻的。”张彰指着前方花生米大小的两个人影。
“小小年纪不学好,伤风败俗。”前边小情侣在打闹,真真寡廉鲜耻,没羞没臊。
“你管这么多,小年轻出来谈恋爱还有罪?我看着很好。再说,别人眼中我俩也是伤风败俗。”
“哼。”
“赶紧爬,爬完了我赶着回家。”好心情破坏殆尽。
“不急,我吃的带全了,东西准备得很充分,待到中午绰绰有余。”后者面带微笑做着报告。
“慢慢来,免得身体吃不消。”
费尽艰辛,成功爬上山顶公园。
急冲冲就近寻了座位,坐下,摊开双手:“饿了,吃的拿出来。”
直截了当。
张彰识相一回,二话不说卸下背包,打开,把吃的摆石桌上。
一排苏打饼,半袋面包,一瓶豆奶。
急不可耐,抓起离手最近的苏打饼,开吃。
“慢点吃,我不跟你抢。”他看着我手上食物言,“刚不久才吃了面包,有这么饿?”
“那几片面包还不够我塞牙缝,不知道爬山消耗大?走两步就没了。”
“有胃口是好事。”他莞尔而笑,“比前几日食欲不振好太多,早该让你出来走走。”
“我还要。”很快吃完剩下的面包,伸手向他要。
“不行,把豆奶喝了。少吃多餐,否则一会吃不消找罪受。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吃。”断然拒绝。
“管的真多。”伐开心。
张彰不知道在瞎乐什么,一脸傻样。
“那啥,”咬着吸管,我喃喃道,“你还是把房子退了吧。”
“什么?”没有听清,询问。
“你不是喜欢这里吗?干脆把租房退了,爬山来这里方便。”重复一遍。
瞬间,我看到他眼睛亮起来。
“好,收到,我回去就退房。”神情和某犬科动物神似。
“幸好搬出去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退了房很快能收拾好。”张彰喜不自胜,又是一脸傻笑。
一直待到下午两点,我们才回去。
站在门口开门时,有交谈声从对面的房子传出来。
“奶奶,学校老师催教材和补课的费用,怎么办?”稚嫩的声音,是赵老太的孙子。
“唉,我,我想想法子。过两天我……”后面的听不清。
张彰把背包放可厅,又出去走到对面门前,提手敲门。
零零碎碎的对话再次从外面传进来。
“赵阿姨,这给你,够不够?”
“不行,张先生,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我刚听到了,你急用钱就跟我们说。刚来那会你们家帮了我们很多,总该给机会让我们回报不是?”
“再怎么也没有平白拿人钱的道理,不行不行,谢谢你的好意了。”
“就当我借给你,等以后宽裕了你再还我,这样没有意见了吧?再者,我们现在不缺钱花。赵阿姨,你就收下。”
“行,谢谢你了。”
没一会儿,张彰就回来了。
“张先生你人真好,我等小人自愧不如,比不上啊。”摇着头讥讽他。
“我还不知道你,”男人哂笑,“要阻止你早该在我出门那刻叫我别理了。救急不救穷,我们也帮不上几个忙。”
“你可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独立于世的白莲花,”冷笑,阴阳怪气道,“社区没给颁个十佳区民奖,真是令人扼腕。”
男人似乎气乐了,笑着摇头,吐出一字:“贫。”颇有几分嗔怪味道。
沉默。
良久,男人问:“什么时候回家?我们一起。”
“刚把人家一个女儿弄进警察局没几天就叫我回去,不妥吧?”仍是怪腔怪调。
“想想还是回去看看,晚了我就更丑了,倒是更没脸见人。”
“不丑,一样漂亮。”男人温柔回道,“咱爸妈好久没见你了,上回还念叨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回来。”
“就知道哄我开心。”
晚上。
张彰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上衣扣子没扣好露出大半胸膛。
“你丫玩□□呢。”毫不客气点出。
“是啊,你接受不?”没点正经。
“谢谢,我现在有心无力。”对他根本提不起好脾气,“快把衣服穿好头发擦干。”
“你倒是来帮我,真是,一点都不晓得疼人。”他苦笑,手掌顺着毛巾上下搓弄湿发。
?
☆、第二十四天
? 晴。
福利院,大门。
“院长爸爸,我回来了。”慢慢走近正背对大门和一对青年男女说话的老者,轻声喊道。
老者似乎在跟他们介绍福利院幼儿的情况,大抵青年男女是一对夫妻,准备□□。
“党爸。”
听到声音,老者转过身,看到我和张彰,一脸惊喜:“夏丫头,你们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重重地点头,“最近身子还健朗?”
“老当益壮,能扳倒一头牛。”语末,又带着不满,“回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老伴在后院跟孩子们玩,你们先去找她吧,她上会还念叨着你怎么没有回来。我事办完找你们。”
“省得。”
六十多岁的老者是福利院院长,和副院长一样都在这里长大。二人相识,相熟,相恋,养育院里的孩子。
从前任院长肩上接过担子,数十年如一日,悉心教养院里遭受不幸的孩童,尽自己能力让他们过上阳光而温暖的生活。
在福利院里众多妈妈爸爸叔叔阿姨的呵护中度过无忧无虑童年孩子中有一个我。
后院,慈祥和蔼的老太跟一群孩子们后面看他们玩玩乐,滑梯,秋千,跷跷板,脸上笑呵呵的。不时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和乐融融,看起来跟寻常公园里的奶奶孙子无异。
“小彰,小夏,你们来了怎么不出声。”耳聪目明的老太一下子就发现了我们,绽放的笑脸更灿烂。
“气氛正好,不想破坏了。”
“天天一个样,有什么破坏不破坏之说。”不赞同,她接着又说,“孩子们玩得开心,我看着高兴。小孩子没几天就长大,趁能玩的时候多玩玩。”
“小夏你可回来了,上回我只看到小彰一个人,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哪回不是和小彰不是一块来。”
“上回没有来是因为在加班,公司老板不人道,往死里压榨我们这些小喽罗,一个接一个的任务不得空,好容易瞅着张彰有空了我就叫他回来了。怎么,他没跟你们说嘛?”说罢,向张彰看一眼。
后者一脸无辜看着我们。
“说了说了。”老太赶紧解释,“是我担心多,总觉得你出事了。”
“欸,院长妈妈这么说,不是在咒我嘛。”跟她撒娇。
“说什么胡话,”皱眉看着我,转而她叹气道,“可能真是我太惦记你们了,思虑重想多了。”
院长妈妈将我上下前后左右里外仔仔细细端详一遍,说:“小夏你瘦多了。”
“只要看到久未归家的儿女,做家长的那个不是指着他们说瘦了。院长妈妈你这话没有信服力。”
“就是瘦了,比上一次瘦太多了,”她反驳,不赞同,沉着脸,然后又是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她减肥减过头了。”张彰不愧一名j诈小人。
“怪我没劝住她,一直在节食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他转过头,看着我摇头,神情哀怨,“我说了吧,早叫你停止不听,减肥也得有个度。”
“小彰说得对。小夏,你不能再节食了,现在看起来整一副营养不良模样,再减下去得出大毛病。回去好好吃饭别再饿着了。”院长妈妈语重心长对我说。
“好嘛,听你们的成了吧。我会注意的。”我屈服。
“这才乖,”她嘱托,“小彰也要好好监督她吃饭,荤素均衡,别让她光吃菜不吃肉。”
“我知道。”张彰点头,应下。
临走前,我和张彰把家里细致的观察了一遍。
小院,围墙,墙柱,住间,走廊,辅导室,饭堂,大厅……
脚下所走每一寸地都承载着一段段独特的回忆。
“欸,那边那个,你在这里干嘛?”
“……”
“一个人玩沙子有什么意思,来和我们一起荡秋千吧。我帮你推呀。”
“……”
“一起玩吧。”
“……”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我叫党灼,你叫什么名字?”
“……党夏。”
“党夏,这个玩具不是这么玩的。”
“……怎么玩?”
“看我的。”
……
“嘿嘿,弄好,这叫九连环,要把里边的圈圈取出来才行的。”
“你好厉害,我弄好久还是取不出来。”
“有方法的,我教你。”
“喂,前面几个站着别走。”
“站住,我们老大叫你站住被听见?!阿勇你从右边拦住他们。”
“是。”
“拦着我们你想干嘛?”
“我听大人们说了,你们姓党的都是孤儿院里的孤儿,没有爸妈的。”
“关你们屁事。”
“别靠近我,你们真脏。”
“党夏,党灼,你们退后。交给我们两个人。”
“对。”
“怪不得我看你们总是上学放学走一起,原来是住在孤儿院里。”
“都怪你们。老是装可怜,抢走了我的班干。”
“就是,老师只会表扬你们,总是骂我们。都是你们的错。”
“好东西都叫你们霸占。仗着没有爸爸妈妈就装可怜博同情,老师还跟其他人说对你们好点。”
“你们不学好关我们什么事。”
“我们要回家了,别拦着。”
“我听过我爸爸说过,孤儿院里面的人都是被他们爸爸妈妈丢在那里不要的。”
“爸爸妈妈都不要的天生就是讨厌鬼,我们讨厌你。老是抢我们东西,考试跟我抢排名,害我考倒数被同学笑,被妈妈骂。”
“孤儿院里的都是坏孩子,惹事精,滚出我们班级。”
“你们才是惹祸精,做了坏事赖我们身上!还好老师没有相信你们。”
“那是老师们偏心。”
“总之今天你们别想逃,不把你们打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阿志阿勇我们一起上,把他们揍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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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敢打党彰和党诚,我跟你们没完。”
“党灼,小心后面。啊!死胖子扯我头发,我弄死你。”
“你们两个怎么也打起来,小心。”
“我们四个人不信打不过他们三个人,加油。”
“不给你们厉害瞧瞧,我不就姓王,兄弟们接着上。”
“好的,老大。”
“大王,你撑住!我跟你们拼了!”
“躲,我叫你躲,打死你。”
“用脚踹比较痛。”
“对对对,上拳头,上脚。”
“一定把你们打趴下,哼。”
“呀——”
“啊——”
“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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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仨小子真可恨,没事找事还害我们回来被看护阿姨骂。”
“我帮你滚鸡蛋,眼圈青了。”
“你的手臂破了才上过药,我自己滚。我决定了,改另外一个名字!这样我们出去就不会有人说我们是没人要的孤儿了。你们说好不好?”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但是叫什么好呢?”
……
“我想好了,我要叫周灼。”
“……好快,我没想好。”
“不如你就叫刘夏,怎么样?”
“……没党夏好听。看在你起的份上,暂且叫几天刘夏,等我想好了再换名字。”
“嘿嘿,我随便想的。你们呢,想好了没有?”
“我叫张彰。”
“我要改成陈诚。”
……
专属孩提时期的片段不断呈现眼前,不知不觉脚步放慢,落后张彰一截。
看我低头不做声,他问:“身体不舒服?很痛吗?”
“……不是。”没精打采地摇头。
“我以前讨厌别人迷信,喜欢把事情寄托在牛鬼蛇神,一群想着不劳而获的失败者把原因归咎命运。但是,现在我希望轮回、转生真的存在。来世我还要姓党,还要在福利院,还要认识你们。”
他拉住我手:“来世别做孤儿了,苦。找个好人家当大小姐过舒服的生活,长大了我去找你。”
“那你就是凤凰男。”
“是不公平,你看别家小姐都有青梅竹马,我还继续当你竹马。大少爷生活好,有车有房有钱有人追,能嫉妒死一大票人。”
“你做梦。”嗤笑。
“你笑了,我这梦做得值。”
?
☆、第二十三天
? 雨。
早上起来身子特疼,吃药不见好转,没有食欲吃不下东西。急坏张彰,又是找药又是打电话咨询又是上网查资料,甚至久没使用的轮椅也登场。
“丑哭了。”轮椅没有接收到对它怨念,勤勤恳恳立在原地等待主人的使唤。
“轮椅听到别人这么说它会哭的。”张彰拿药进来看到我有心情和轮椅进行单方面的交流,安心不少,搭腔。
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用调羹压碎药片,吹凉热水,整一二十四孝好男人却叫我看得心酸。
“要是哪天我死了你就把我的东西卖了吧,卖不了的就扔了。给这家重新找个女主人。”
“别瞎说。”
“我看过了,□□里面的钱勉强还够娶个媳妇。”
“净说胡话,”舍得从药物堆抬头,凝视,“存款都留给你治病。别整天把死挂嘴边,不吉利。”
“不能治好干嘛浪费钱。‘浪费可耻’不正是你一直对我说的吗。”
“在你治病算不得浪费。医生说了乐观至少能再过2个月,2个月指不定能有奇迹降临。”
“他也说了不乐观1个月都活不过去。”话里带着赌气成分,然后又骄傲地发表讲话,“我才不想死在医院,外边多好,斑斓精彩。反正救不活,不如早早争取出院。”
“吃药。”回答我的是数包药片粉和一杯温水。
沉默。
屈服,我认输,低头哽咽,夹带哭音尖叫:“我好怕——我不想死。我讨厌天天吃药,我怕痛,我讨厌不吃药无止境的疼痛,就像掉进棺材里拼命挣扎但是没有一点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棺盖一点一点地合上。我更怕死,每晚入睡都担心第二天起不来。我还年轻,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去做。我……我不想死……”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病一定能治好。”急忙放下水杯和药,拥紧我。
房间里盘旋着呜咽声。
哭得久了羞耻心回来,虎着脸一把夺过水杯跟药,悲愤服下。
很快,加大分量的强镇定剂起作用,痛感得到缓和。
“快去做饭,杵在这很碍眼。”恼羞成怒,速速打发他走。
“好,马上。”小人得令,讪讪退下。
“等会,我不要粥,吃腻了,改稀饭。”
“好。”
“想出去,一整天呆在屋里真闷。”想张小人提出抗议。
“不行。无聊已经让你出来看电视了。”
“啧,看来看去都是烂大街的节目、电视剧。没趣。”
“病号没资格提要求。”说着,张彰竟然把电视机调到戏曲频道,霸道言:“抗议无效。”
愤怒,然而只能顺从。
咿咿呀呀的看得我直打哈欠,眼皮不受控制下垂,睡着。
?
☆、第二十二天
? 阴。
今天身体比昨天好多,张彰推着我去医院做例行检查,拿药。
消化科,仍是那个一身白大褂的微胖中年男医生替我做检查。
“病人没有出现迅速恶化的迹象,正常范围内情况。注意休息和饮食,保持身心愉快。”医生如是说。
不由放下心中大石。
“总算出来,医院的味道忒难闻,一股子消毒水臭味,到哪都有,没病都要被他们熏出病。”
“是是。下回咱喷过香水再来,熏熏他们。”
“要你管。”
一个男人从远处冲来。
是陈诚。
他大汗淋漓,双目赤红,胸口起伏波动大,显然不是偶遇。
趁着男人平缓气息,张彰率先开口:“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不好!”男人大吼,情绪比刚才还激动,“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为周灼?”
“不错,我来找你们算账。”他开始质问,“为什么把周灼搞进监狱?她跟你什么仇怨,你竟这般毁她?牢里的环境叫她一个单薄的女孩子怎么适应?一个吃过牢饭的女孩子你想她以后在别人指指点点风言风语下怎么做人?常人暂且难以忍受,更何况她是个那么要强的人。”
感谢他的理智还在,顾及到我是病人,没有伸手拽起衣领把我提溜起。
“你冷静点。”我说。
“冷静?我倒想冷静!周灼被判三年,你让我怎么冷静?按说我们一起长大,纵使有再大仇怨也该私下解决不是?为什么一点情面不留把她举报送进牢里?你的行为断送她下半生。太过分,枉我们曾朝夕相处。”
“错在刘夏身上吗?是她自己吸毒害人。”掷地有声。
“不许你骂她。”抡起拳头挥在张彰脸上,身体朝右下扑地。
“你怎么打人?!”焦急撑着轮椅要起来,无力,转而扶起张彰,左边颧骨到嘴角一片青。
“这是我和周灼的事,跟张彰没关系。冲他打干什么?要泄气也该冲我来。”气急,不顾惹怒正气头上的人的后果,朝他大吼。
“他是你男人。女人做错事,男人应当代替受罚。再者,我不打女人。”
“说得对,不该冲女人动手。”张彰支起身子要挡在我前面。
听得我火大,怒:“对个屁。冤有头债有主。陈诚,你一副勇义怎么偏偏在大事大非面前拎不清?周灼那是自作孽!她要是清白能进去出不来?”
“我知道周灼是做错了,可你也不该做这么绝把她往牢里推,那是好姑娘能呆的地儿吗?她一人在里头人生地不熟,既没背景又没靠山定得被人任意欺凌。”他辩解,“周灼他本性不坏。她吸毒那是自愿的吗?她是被她那些个同事诱骗才沾染上毒品,天天回来抱着我哭。周灼已经很可怜了,你们还对他穷追猛打不放过她。”
“她善良?她善良会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下毒手?别人诱骗她,她那天不也正在骗我吸毒?和她同事干的事情半斤八两。被别人拖进泥潭的她也拖人进泥潭。这样的人能称作善良?别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可,你们也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报警?不该把她送进监狱?”张彰说,“你要想她能好好过完下半生,就该让她把毒给戒了,远离狐朋狗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放着不管,她继续吸毒,跟毒瘤混一起只会越陷越深,吸毒,骗人吸毒,贩毒,变成又一个社会毒瘤,最终害了她害了你也害了别人。”
“弄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为她好!不服气你再打我几拳,反正现在是医院门口,伤了残了不愁找不找医生。我话搁下了,没事我就回去了,刘夏身体不好。”说完,他推着我就要离开。
“周灼还没有送到监狱,在ss看守所,有空去看看。”走开几步路,听得后面陈诚传来一句。
回到家张彰又在放老掉牙的戏曲,不依,抢过遥控器占为己有,按着遥控器换台玩得不亦乐乎。
算他今天还识相,没有阻扰我。
“放心不下就去看看。”他看着我道,眼神示意我看手上,“遥控器快被你捏烂了。”
“谁、谁跟你说我担心?我练握力不行?节目太无趣,我换台而已。”
“行,那是我担心成了吧?时间还早,去一趟ss看守所回来绰绰有余。我待会去,你要不要一起?”
“邀请我?”
“嗯。”
“那好,姑且去看看。”
哐当。
铁制门打开,两名警察带着身穿褐色囚服戴着手铐的周灼出现,随后两名警察退出把会客室交给我们三人。
没有预想的愤怒,周灼面无表情淡淡道:“是你们?”
显然不欢迎我的到来,情理之中,缺心眼才能对把自己往牢笼里推的元凶笑脸相迎。
“你好。”张彰先开口。
“嗯。”周灼颔首。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气愤,想必在里头过得很好。”我微笑。
顿时她眉毛皱成一团,脸部肌肉紧绷,目眦尽裂然而忌惮于摄像头,周灼慢慢平静下来。
她冷笑:“我过得好不好用得着你假惺惺?我恨不得见你皮剁你肉拆你骨。”
“你先出去。”打发走张彰这个打肿脸充和事佬的家伙。
“出去。”他不乐意,在眼神逼迫下屈服。
“现在就剩我俩,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来干啥?”
“真是一点不相信我是因为担心你这个自小和我一同长大的伙伴才来见你。”
“呸。信你我名儿倒过来写。”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我坐这里,三年后我出去一定想法子把你整进来,叫你也尝尝坐牢的滋味。”
“你恨我?我说从前。除了举报这件事,我做了啥事叫你怨恨我乃至教唆引诱我吸毒?”
“哼。你说呢?”
“从小,你就被寄予厚望,细心、有耐心、严谨将来能出人头地,我不过是你陪衬。”
“旁人的话听听就罢了,何必放心上。”
“我是这么想着。可你偏偏不该破坏我和李学长,你明明知道我那时满心满意都是他。为什么你三番屡次破坏我的计划,我的礼物,文化节上的表演……把我的日记信件公布张贴!我恨你,虚伪矫情的小人。”
“哦……”所以二人开始疏远是因为那些事,久远的事记不清,隐约记得是些情情爱爱的琐碎小事。
费劲想半宿,没辄,只能一星半点。
“最恨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当面亲热姐妹情深背地里净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你以为我出卖你。”
“当然,我可瞧你站他们中间,你亲口承认了。”
“不是我。”
“你以为我会信你?少狡辩,事到如今我懒得听你说。”
“文化节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李廉的话是随口说说耍你的,还有让你误会的起因,最好问陈诚。”
“矫饰。你最好在外面享受最后三年,接下来我会叫你活在噩梦中。”
“早晚让你进来尝尝滋味。”
“对不起,你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话说太满,瞧瞧。”
“这是必然。”
“哼……”不屑的冷笑一声。
“他们没有具体告诉你为什么那晚我吃的明明含有吗啡却不算吸毒吧。那是强效镇痛剂,药的一种。我担心含量少被你们看出端倪,连放好几包。这些你知道。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随身带着这药?因为我怕痛。吗啡是治疗重度疼痛的良药,尤其是晚期癌性疼痛。我,现在,离不开这些药。”
“我不担心你报复打击不是因为我有信心躲开和反击,而是我等不到你期满释放那天。”
“呵呵,报应。不用我出手,上天已经收拾你。”慢半拍,她仰天一笑。
“是啊。胃癌晚期,不需要你出手我就死了。”
她没有回应我。
“在我看到它那天就知道我离死亡不远了,现在的我,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既然我没几天活命,又何必骗你。”
“有人一心一意对你你看不见,偏偏倒贴拿你开涮消遣的人,愚蠢。”
“放着大好世界不要,偏偏选择堕落,愚笨。”
“好好在里头享受,不用挂记我。我不喜欢被不聪明的人惦记着。”
“我一度抱着极大偏见看这世界,希望我能因为厌倦它,降低对生命的渴望,让自己不再恐惧死神的脚步。我告诉我自己我厌倦了这黑暗肮脏污秽的世界,已经活腻了,失去了生存动力,不想再活着。然后,我失败了。任我怎么贬低怎么埋怨,它依旧闪闪发光,精彩斑斓,令人着迷。我妥协了,我怕死,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再给多我一年,半年哪怕一个月也行。我希望我是活生生的存在着。”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出来好好地重新做人,不要让自己后悔。”
路上,张彰问我:“为什么把我支出来?”
我昂头回答:“因为我们要谈悄悄话。女儿家的悄悄话,岂是你能听的。”
?
☆、第二十一天
? 雨。
张彰推我出来遛弯。
“大早上把我叫醒就为这点破事?”坏心情地扯弄沿途的花草叶。
“前两日嚷嚷无聊要出来的人是谁?”他说,“十点能算大早上?”
“扰人清梦就是错。”
“没吃早饭?使劲,推远些,这附近我看腻了。”
“好,我的大小姐。您要左拐呢还是右转?”
“左。快点。”催促他。
回答我的是他好脾气的笑声和轮子速度的提高。
“很远了,回去吧。”他看天,对我说。
“不行,你给我往前走。了不起坐车回去,不用你推。”哼,还男人,一点力气没有。
“今天天气多好,不用撑伞还很凉快,别辜负上天的好意。”
“黑的给你说成白的。”哭笑不得的模样。
“担心下雨?这点小雨淋不死我。”
似乎激怒于狂妄,豆大雨珠落下,倾盆大雨紧接而来,狂风大作。
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被推到路旁车站的候车棚下。
候车棚宽度不够,雨水跟着风的脚步闯入。
张彰把外套脱下搭在我头上:“我去买把伞。”
他跑出候车棚,瞬间被浇成落汤鸡,真心被他傻样逗乐。
很快,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真狼狈,我心里讥讽,有雨滴落入眼眶,难受。
没一会儿,他就奔回来了,淋着雨回来。
迫不及待扯下雨伞包装,撑开,举在我头顶上方。
“笨。长雨下不大,大雨下不长,小学生都知道,没一会就得停了。”
“是,你聪明。”他笑答。
淋雨,回家不住咳嗽,感冒,随后发起烧。又把张彰急坏。
我抱怨道:“真不该答应化疗,病没治好搞得整天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添病症。”
他没说话,勤恳地替我擦身子降温。
鼻腔充满酒精气味。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大家还都是六七岁的小孩。
午休做了恶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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