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手，用力朝着轮椅踢，拽着我双手晃甩，手机被他抢到摔地上，碎了。
“报警？以为我们不会打你是吧？”女的就着衣领把我提起，猛下甩。
“咳咳……”脖子被勒得生疼，整个人震得头昏眼花。
她论起衣袖，一把扯过我的头发，叫骂：“我看你不顺眼想教训你很久了。装模作样，坐个破轮椅装得跟个林黛玉似的，这个闻不得那个听不得，嫌三嫌四。”
头皮被牵极疼，摸到地上的油漆罐，抄起扔到女人身上。女人惊吓地跳开，头发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趁机调转轮椅回屋，男人见到一脚踹倒轮椅，我摔倒在地上。
“想跑，没这么容易。”女人噔噔噔跑过来，朝我胸口踹了一脚。
地上都是垃圾和油漆，刺鼻恶心，我肚子里的东西都在翻滚。
“□□砸了我想跑，我踹死你。”女人不解恨，接连冲我肚子踹，男人挡在我前面防止我逃跑。
浑身疼痛，眼前金星乱冒，腹部剧烈翻腾，两手挣扎，夹杂着血腥一股酸呕出……
我不会死在这里吧，脑里冒出一句话。
女人捂着鼻子继续踢，我逐渐看不清楚眼前的物体，陷入黑暗……
?
☆、第十一天
? 雪。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晃眼的灯管。
已经是晚上了。
身体就像被锤子捶打无数次一样，痛得连呲牙的力气都没有，脑袋又昏又沉。
“你醒了。”右边有声音传过来，是张彰。真狼狈。
“还很疼吗，躺好别动，医生说你不宜多动。”他帮我掖好被角，按下病床的呼叫铃。
很快，陈医生和一名护士赶到，帮我做身体检查。
“醒来了就暂时没有大碍，等会我让小王给她输瓶营养液。吃的止痛药分量得加大，她现在是癌痛加外伤，发作起来非常痛苦。尽量减少病人的移动，注意不要触碰病人伤处，避免加重病痛。”陈医生记录状况，跟张彰说明检查结果。
“好，我知道了。”点头。
“这是药方，你拿着去药房拿药，半小时后给病人吃药。”把刚写好的药单撕下递给张彰。
“好的。”接过药单，张彰出去了。
王护士将注射液准备好，挂在输液杆上，撕下贴在左手手背上的胶布，输液针口插在上次针口的上方。
“你精神状况太差，要多休息。”留下嘱咐，陈医生和护士离开。
张彰回来，把药搁右边的柜子上：“药，我放这里了。”
“嗯。”
“……”
“……我，过多久了？”许久没开口，有点沙哑。
“一天。”他来回捏搓药袋，声音生硬，带着哽咽：“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你倒在门口，他们几个跑了。”
“……报警了，几个小混混现在派出所。”
“医生呢，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我现在的情况怎样？”
“挺好的，没什么大碍，注意休息。他刚才这么说，你也听到了。”笑得真勉强。
“可我的感觉并不好，你们不告诉我，我也大概有数，毕竟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吃药吧，压痛。”扶我半躺，递过水和药。
“这么看我，我会觉得你要哭。”
啪嗒——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右手背上。
?
☆、第十天
? 霜。
身体的疼痛感没有随时间缓解，还是很痛。尤其是上腹部，吃了药也没减缓痛楚，我已经不能辨别外伤痛和癌痛。没有胃口，煨了很久糜粥也难以下咽，反倒被它的味道恶心得干呕，酸水反上来不等吐出来都下去。
现在除了镇痛药什么都不想要。
“好无聊啊，陪我聊下天吧，别管这些粥了，一顿两顿不吃不会立刻致死。”
抢过他手里的碗和调羹放在机上。
“聊什么？”
“比如昨天，你哭得那么凄凉我可是好久没瞧过了。想想，好像小学我也瞅过你哭。知道吗，我小时候特想拿根香烫你来着。那时还都在福利院，几个人总是一起玩，我唯独没瞅过你哭。后来再大一点了，我觉得你肯定是电视剧看多了，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你果然还是个普通小孩喜欢模仿。还后来上初中，老师说流泪有助于排除人体内生化毒素促进新陈代谢和平衡情绪，我听到后第一个想到的是你肯定代谢不正常，或者你是个隐形变态，有哪个正常人没有哭过。”
“所以昨天看到你哭，我还挺开心，你果然还是个凡夫俗子，健康人。”
“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昨天没有拍下来。”
我捉住他的手，身体靠前，看着他道：“所以，身为健康人，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够继续笑继续哭，好好生活，好好工作，讨个好老婆。”
“最好找个贤惠的。至少比我贤惠，不要再这么累了。”
第九天
雪。
便秘，在厕所很久什么都拉不出来，最后在开塞露帮助下艰辛地拉出了一点，是黑便。
中午时，在走廊看到了一个面熟的人。
“警察先生？”我不确定地开口喊道。
“诶。”听到有人叫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有点疑惑，走过来：“你是？哦，想起来了。你是上次举报的那位。”
“是。”果然是上次敲门的警察之一，他的右手受伤打了石膏吊着绷带，“这是怎么了？”
“这个？”他抬了一下右肩，轻描淡写：“逮捕嫌疑犯时被打伤了。”
“严重吗？”
“没事，轻伤而已，不碍事。挨一下打能抓回一伙毒贩，值了。”
“你们真是辛苦了，每次出任务可都是拿命去拼。”
“只要看到大家生活平安就足够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他巡视一遍后说。
“前几天发生了小意外，病情加重了点。”
“我后来听了队里兄弟说你的情况，你……保重身体。”
“那当然。警察同志保护我们不受犯罪威胁，身体的健康自己当然要照顾好，这样才不白费你们的功夫不是吗。”扯出一个笑容。
“警察同志还有事要办吧，刚才见你走得挺急，擅自把你叫住，真是不好意思。”
“给队里报告情况和交接一下工作，我现在这样……估计得休息天了。”
“同志去忙吧，希望以后不会再看到你进来了。”
“承你吉言。”
下午，吐血了……
晚上，醒了。
我不过是多睡了一会而已，瞧把张彰急得，还有力气调侃他：“急啥，我不会化的。我血多，不缺它这点。”
他抓住我的手，一脸疲惫。
“想吃糖，给我买糖呗。”
“不能吃。”
“吝啬鬼，几颗糖能花你多少钱。”转过头不看他，“守财奴你走吧，不给我糖就别跟我聊天。我要睡了。”
在医院什么事都不能做，除了睡觉还是睡觉。真无聊，好想回家啊。
我不想死在病房里。
?
☆、第八天
? 雪。
上午，陈医生来检查。
“精神疲劳，食欲不振，注意饮食。”留下一句话打算走人。
“吃不下，你知道我根本吃不了。浑身痛，镇痛药也好抑癌镇痛膏也好，没有用。”
“待会让小王给你打一支盐酸吗啡注射液。”
点头：“趁现在，聊聊天吧。”
“换个话题，比如说我还有几天之类的。”
……
“他出去了，没这么快回来。你不要瞒我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原本身体状况没有好转，慢性恶化中，加上之前没有足够的静养，精神萎靡，抵抗力下降，推搡加快了病情的恶化。现在癌细胞已经完全扩散至肝、肺、胰等处，导致锁骨淋巴结肿大、黄亘、腹部有硬块、胃肠道出血。非常不乐观。”
“直接说吧，我还有多少天。”
“不超过三天。”
打过针身体还是难受得很，好在有些困意了。
但是不想再昏了。
?
☆、第七天
? 雪。
头昏脑沉，身体真痛，尤其是腹部，钝痛。
今天好像也呕血了，这几天混混沌沌的，记不清，逐渐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
已经咽不下东西了，哪怕是渴望的镇痛药。
隐约看到张彰，他坐在凳子上很着急的样子，好像在说着什么，听不清。
身体好像轻松了点，疼痛减轻了很多，也有力气讲话了。
头脑也开始清醒了。
精神也开始恢复了。
也能听见他说话了。
“不要死，不要死……”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反复念叨着。
“好像不行呢。取名刘夏偏偏不能留下来，真讽刺。”
“别走，再多留一个星期，不，三天，两天也好，一天，就一天，再给多一天。一天就好……”
“时间好像要到了。我也不想死，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要放弃，我们，我们再努力一下，争取多一些时间。”
“我原本想着至少还能活一个月，再活一个月就满足了，偏偏连一个月也是奢求。我怕痛，更怕死，最怕，最怕死了什么都不剩下，但是实际不得不这样。”
“有糖吗？想吃糖。”
“有。”他从口袋掏出一颗糖果，剥开包装把糖果搁我嘴里，又掏出几颗放我手里，拢上。
“很甜，是奶糖。”
“嗯。”
视线越来越浑浊，肉体疼痛又开始加重，反应越来越迟钝。
已经没有力气讲话了。
已经看不到，听不到了。
身体非常沉重。
我要睡了。
张彰，晚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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