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听说每一颗星球都会哭泣

听说每一颗星球都会哭泣第8部分阅读

    ,一瞬间眼泪不断地流了出来。

    她到底还是哭了。

    早纪独自在群星影院坐了六个小时,看完瓤电影,吃了四桶爆米花。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她仰头太久,脖子发酸。最后一场电影结束后管理员走过来对她说:“小姐,影院要关门了。”

    早纪站起来道:“对不起。”

    “那个姑娘今天没来啊?”管理员这样问她,早纪转过头看了看面前的老人,失神了很久才微笑着说:“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

    “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在等她。”老人弯下腰来,抓着扫把继续打扫卫生。早纪盯着他的背影看,这么多年来群星影院只有两个职工,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一位老太太,大概是他的妻子。他们就像是守护者一般长久地驻扎在这里,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也见证着她俩的友情。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们知道她们是朋友吧。

    可是曼达出了什么事情?

    她无法不担心她,这是她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失约。

    早纪站在影院的门口凝望天空,城市太亮,她无法看到群星。她甚至无法看清夜幕。

    而与此同时,见奥宿舍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午夜,那刺耳的铃声犹如一个不祥的预兆。距离电话最近的那个同学百般不情愿地伸出胳膊接起:“喂?”

    “请帮我找一下苏见奥。”电话那头的人说。

    接电话的同学因位吵醒了梦境,心情非常不好,他大力地踹了上铺一下吼道:“苏见奥,你的电话!”

    见奥迷迷糊糊地醒来,以为是母亲或者早纪打来,于是瞬间清醒,接过话筒问:“哪一位?”

    “救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接着便没了声息。

    见奥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分辨出电话那端的声音是谁的。但他还是摸着黑穿上衣服,跑出宿舍去。午夜的校园悄然无声,月亮洁白如玉,给大地撒了一层细沙。他胡乱地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呻吟声,是从草坪那边传来的。见奥连忙跑过去,迎着月光,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躯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连忙走过去扶起那人,定睛一看,却是曼达。她面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粒,嘴里含夯清地嗫嚅着,混身酒气逼人。见奥厌恶地皱了皱眉,正准备带她去医院,突然定住:这不正是一个报仇的好时机吗?

    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把她放在这里就好。也许这样明天天亮时她就已经死了,也或许有其他的过路人送她到医院里去,即使是这样她也受到了惩罚。

    这么想着,他便放下她朝前走。所谓善恶终有报,江曼达,上天自会替我惩罚你。

    但是刚走出去几步,他忽然听到她喃喃地说:“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不管我的生死?为什么……”

    见奥停住了脚步,再回头时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此刻的她同任何一名少女无异,年轻,脆弱,生病时也会痛,难过时也会哭。没有人会觉得她是一个杀人凶手,即使……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她也许是坏人,但,生命终究是生命。

    不能够见死不救。

    他突然想通了,走过去抱起她朝马路上跑过去,拦下一辆出租车道:“麻烦您送我们去医院!”

    怀中的江曼达轻得如同一朵绵软的云,他试着拍拍她的脸道:“喂,你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攒足了力气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脖子语无伦次地说:“不要这样对待我……妈妈……求求你爱我……”

    眼泪滴到见奥的脖子上,蜿蜒着流到下去,像一条小溪一般。

    再无情的人,眼泪总是温热的。

    第十三章离开

    曼达:“有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犹如一汪大海,我出生在一艘豪华的船上。船上应有尽有,我以为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后来才发现,我根本无法控制海的方向。我的世界只有一艘船这么大,而早纪你却拥有整片海洋。我羡慕你,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同一座岛,向着那个方向游,最终总会抵达的。我却还困在这里,无畏地挣扎与顽抗,迟早有一天船会破,宴席会散,所有的人都离开。而等待着我的,唯有死亡。”

    午夜两点,皙再次被电话吵醒。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次,真想宰了电话那边的人。他恨恨地接起,十分没好气地说:“找死啊?”

    “喂您好,请问是江曼达的表哥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的男人的声音,透着冷清的味道。

    “唔?”听到曼达的名字,皙顿时消了气。

    “我是她的同学,她胃出血,现在在医院里,请您过来一趟可以吗?”电话那头的人说。

    “什么?”皙猛然坐直身体,睡意也被吓走了一半,他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他边听着对方报地址边单手穿衣,接着说了句“请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便挂断了电话。匆匆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上了车才发现自己穿的是拖鞋。

    也没时间去换了,从下午参加父母的婚礼开始曼达就不太正常。皙虽然不能理解那种感情——自己的父母重新和好,这对别人明明是好事,对她却是坏事——但她终究是自己的妹妹,哪怕不太懂事,他也对她有无限的忍耐力。咬了咬牙,他踩了油门。车子飞速地前进,冷风从车窗内吹进来,没多久他便头疼了。如果早纪是自己的妹妹该多好?至少会省去很多麻烦。

    午夜的医院是空荡荡的,值班的医生打着瞌睡,一个高个子的男孩立在门口等待着,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倒是气质出众。皙一见他便走过去问:“是你找我?”

    见奥抬起头来,先看到对方脸上犹如虫子一般丑陋的伤疤。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礼貌而淡然地说:“是,她现在在手术室。”

    皙仔细看了看这个男孩,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仔细想了想,忽然顿住,这个人是早纪的男朋友!

    不会错的,他并不是街边一抓一大把的那类男生。

    他问他:“曼达出了什么事?”

    “她咳了血倒在学校里,”男生公事公办地说:“医生正在进行急救。”

    “哦。”

    皙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她手机上只存了您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两个人边说边朝抢救区走去,中间经过一个门时,见奥推开门让皙先走。皙忍不住对他侧目,在心里给他加了一分,然后大步地走了出去。紧急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皙站在门前望着里面,皱了皱眉,又转过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

    见奥在一旁看着他,他从未见过这么有魄力和镇定的男人。虽然相处不到一分钟,但他举手投足间的那种霸气却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生意人吗?不一定,然而必然是见惯了大场面,此刻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卓然。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江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但江家人依旧是江家人,与他不共戴天。

    见奥这时说:“既然你来了,那么我就先走了。”

    “陪我等一会儿吧,”皙看了看他说:“你也想知道结果吧?不然有这么一个朋友在医院里,恐怕也睡不着觉。”

    分明是十分亲切的内容,讲出来却完全是一种命令的语气。见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你和曼达是同一所学校的吗?”皙像是聊天似地问,但见奥不接招,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疸笑了起来,早纪真是挑了一位特别的男友。他干脆自顾自地说:“今天她父母结婚,她也许是太高兴了,喝多了酒。”

    见奥依然不出声,面对这样的人,皙也没有办法,于是他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急救室的门看。

    半小时后门打开,医生一出来便劈头盖脸地呵斥苏见奥:“她一整天没吃东西,又喝了那么多酒,你这个男朋友是怎么当的!”

    “我不是她男朋友。”见奥提高了声音说。

    “不管是谁也不能这么胡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放纵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人命的……”皙打断她:“请问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转过头看了看皙,一个的女酒鬼,一个病态的抑郁症患者,再加一个脸上帖着证据的暴力青年,他们三个真是绝配啊!她毫不留情地说:“这回死不了,下次就说不准了!你们这些当家长的也真是的……”

    家长?我有那么老吗?皙茫然地睁大眼睛,接着看到曼达被推出来,便一言不发地跟了过去。身后的见奥丢下一句“那么我先走了”也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医生见没人理她,便带着一脸怒容回到办公室。

    门开启、合上。皙回过头去看着空空如也的走廊,少年已经踪迹全无。

    一个自负的人。他在心里这样评价他。

    可是他忽然又想到很久以前无意听到许明浩同别人聊天:“曼达突然让我陪他去花莲一中一趟,我还纳闷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结果刚好碰到陆嘉南的女朋友要收拾一个乖学生!”

    曼达那次去花莲一中恰好遇到有人想找早纪的麻烦,于是解救了她。

    几个月后曼达用不雅的手段去对付她母亲的情人,而被派去的人是早纪。

    曼达突然生病,而发现者是早纪的男朋友。

    她们年龄相同,气质里有想象的成分,且都喜欢偷东西——他分别亲眼见到过,不会错的。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还是说……

    如果是巧合,那么一定是有意思的“巧合”。他这样想着,再次眯起眼睛来。

    闲了两个月后,许明浩渐渐觉得生活无趣。每天在皙提供的房子里醒来,洗脸刷牙梳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饿也不困的话,要么坐在房间里看无聊的电视剧,要么出去瞎晃悠;当初跟着他的那一群小混混们有的继续上学,有的已经做事,恐怕也没空陪着自己玩;前途堪优,电脑游戏也打不进去;喝酒固然是对付空虚的一个办法,然而酒醒之后,只会更加空虚……唯一肯跟他讲话的人是苏珊娜,而她也不见得时时有空可以陪着自己。

    他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当初无限自豪的长相现在已经看烦,身为一个男人,长得帅其实真的没什么用,连生活都成困难,也难怪曼达不喜欢自己。

    叹了口气,他打电话给母亲:“妈妈,你说爸爸有可能原谅我吗?”

    “他早就忘了这些事儿了,我跟你说,你好好地跟他道个歉,让他替你找份工作或者找所学校继续念书。他这个人刀子脸豆腐心的,你还能不明白?你呀,就是太倔……”

    许明浩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摸着下巴,等母亲挂了电话才犹豫着,终究还是拨了父亲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五声之后有人接起:“什么事?”

    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许明浩委屈地吱唔道:“爸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有什么事到我公司来说,我现在正忙!”

    丢下这句话对方便挂了电话,许明浩咬着牙,真想永远都不要见到他。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于是他换了一套看起来不那么花哨的衣服出门,现在有求于他,还是不要惹他不高兴的好。

    许氏律师事物所就在江城大厦内,整整两层楼,13楼为接待厅,14楼是办公楼,会议室则借用江城集团的。许明浩向秘书通报了姓名,那位年轻的女士笑容可鞠地将他领进老总办公室内。父亲正在打电话,他便独自坐在一旁等待着。这间办公室由玻璃分隔出来,里面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是忙碌的,打电话接电话、发传真、寄快递、查阅资料……看着他们他有一种紧迫感,所有人都有事情做,而自己,就像一个寄生虫一般。

    他也知道父亲为什么对他失望,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何况他能力有限。

    十分钟后电话终于挂了,许律师一脸严肃地坐直身体,双手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问:“说说吧,你想怎么办?”

    许明浩的坐的位置比父亲低,他仰头看着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很矮很矮。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嗫嚅许久,终于说:“之前没有好好学习很对不起你,我现在也很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什么用。我现在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无论什么都好,帮帮我。”

    “唉,再给你一次机会。”父亲叹了口气,面孔忽然变得沧桑起来:“你知不知道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而你却一次次地错过……”

    “我已经知道错了。”他及时地打断他,否则这样说下去,恐怕可以数落他一整天。

    “你想干什么呢?上学还是工作?”

    “上学。”

    “我找间专科学校给你吧,你去学医学,或者法律、金融之类的。”

    “呃……”许明浩迟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似地道:“我想跟曼达念一所学校。”

    “什么?”父亲瞬间暴跳如雷:“你还要跟那个妖女在一起?她到底有什么好你要跟着她混,她害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错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为什么就算缠着他他也可以不看那个女人一眼?你却离了嘶能活一样……”

    “缠着他他也可以不看那个女人一眼?”许明浩愣了愣,猛然站起来问:“是谁?”

    对话被敲门声打断,一个年轻男子捧着一叠打印纸进来对许律师说:“你要的资料我已经都找好了。”

    原本怒气冲冲的父亲见到来人,立刻就变得温和起来,他说:“谢谢,你现在过来一下。”

    许明浩愣了愣,他一眼就认出他来,是那一天令曼达魂不守舍的那个男生。

    世界真是小,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许明浩盯着他的背影看,父亲正向他交代着些什么,那表情充满慈爱,仿佛他才是他的儿子,而自己,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先是伤心,接着是失落,最后转为嫉妒,凭什么他们都喜欢他而不是自己?他究竟有什么好?

    见奥转过头的那一刻许明浩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见奥怔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后彬彬有礼地向他点了点头便走了。

    “爸,他是谁?”许明浩指着见奥问。

    “他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许律师望着儿子问,在得到沉默的回答后,他摆摆手道:“你先回家吧,学校的事回家再说。”

    许明浩抓起沙发上的帽子愤然离开,他在办公大厅内搜索着见奥的身影,只见他独自拥有一个格子间,正对着电脑工作。许明浩想也不想就走到他的桌子面前喝道:“你跟曼达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奥惊讶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笑了:“我也想知道,如果你认识她的话,拜托转告嘶要再来打扰我。”

    许明浩气呼呼地说:“喂小子,你不要太嚣张了!我才不相信她会缠着,八成是你主动招惹她的。你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跟她在一起,否则的话……”

    说到一半,一个女孩走过来说:“许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下。”

    见奥点点头,站起来把许明浩丢在脑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来对他说:“随便你怎么想,不过在她生病的时刻,与其在这里冲我大吵大闹还不如陪着巳较好。”

    许明浩原本捏着帽子的那只手在听到这句话后赫然松弛,什么?曼达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上一次是你来看我,这一次轮到我来看你。人的一生,大概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要在医院里度过的吧?”早纪倚着窗户,看着外面幽幽地说。

    曼达只是微笑,她胸腔里时不时地传来痛感,令她无法开口讲话。她住的是高级病房,房间里开足了暖气,细汗粒从她的毛孔里蒸出来,早纪拿着温热的毛巾帮肆干身体,又端起旁边的一碗粥喂她喝。她当下只能吃流食。

    “都这么大了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你以后要怎么办呢?”早纪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侧着脑袋看着她,目光既有怜爱,亦有责备。

    曼达虚弱地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吃东西。早纪便把粥放到一边去,坐在床头凝视她。

    “他们呢?”早纪问。

    “在欧洲度蜜月,大概还不知道我病了。”曼达动了动嘴唇,声音嘶哑而微弱。早纪端来水杯,想要扶她坐起来,她却是无力地抗拒着,一动也不肯动。

    “怎么?”

    曼达思考许久,才笑着抬头,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她:“如果我喜欢上了苏见奥,要怎么办?”

    早纪愣了愣,随即也苦恼地说:“那怎么办好?我也喜欢他诶。”

    她们两个人看了彼此一会儿,接着都笑了起来。早纪接着问:“是真的吗?”

    “开玩笑而已。”曼达违心地说。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了孤独。

    那种孤独就像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仿佛每一个人都在被人需要着,惟独她,不被需要,也不需茵人。

    曾经至少还有早纪,但现在,早纪也同她疏远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好,自私,又霸道,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到最后每一个人都厌恶着自己。

    胃出血的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先打了苏见奥的电话,也许是想博得同情,也许只是想见他。嘶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记得在出租车上时自己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想要整个人都帖在他的身上。那时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疼痛占据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觉得冷,非常的非常的冷,仿佛独自被抛到冰天雪地里一般,孤独而冷。她渴望一些温暖的接触,一小片皮肤也好,一个有力的肩膀也好,一双能够握着自己的手也好。

    也许就算不是见奥,任何人在她身边她都会想要紧紧地抱住他。但恰好,当时的那个人是苏见奥。

    对的时间,错的人。

    也或者连时间也是错的。

    倘若在认识苏见奥之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陪着自己的是许明浩,也说不一定从此自己与许明浩就会成为一对恋人。

    然而没有过。人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依赖起陪伴着自己的那个人。

    曼达吃力地转过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心里的倦意一层层向上翻涌着,令她开始心灰意冷。她现在已经后悔答应陪早纪玩那个游戏了,也后悔当初去接近苏见奥。她后悔许多许多事,但也知道,后悔是没用的。

    “对了,”早纪突然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苏珊娜的人?”

    “嗯?”曼达转过头来,想了一会儿才说:“是许明浩的朋友吧,怎么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有一天看到她与许明浩早一起而已。”早纪移到窗边喝水,觉得在没有调查那个人的身份之前,还是不要告诉曼达的好。当下她最需要的是静养身体。

    而那说了一半的话在曼达眼里则是另一种意味,什么“只是看到苏珊娜与许明浩在一起”,如果只是这样,也没必要特意提一下。早纪在想自己隐瞒着什么呢?

    她觉得没有见面的这三年,她们两个真的都变了,变生疏了,却也变独立了,当初共呼吸同命运的时刻已经不再。

    早纪忽然说:“咦,说曹操曹操就到,许明浩来了。”

    说完她批上大衣准备离开,又走过去用力地握了握曼达的手,此刻能给她的,也不过是这些了。她关怀地说:“要好好调养身体。”

    曼达点头。

    走到门口时早纪又回头道:“还要小心那个叫苏珊娜的人。”

    曼达似乎想问她些什么,但早纪已经匆匆走了出去。

    病房里重新归于岑寂,一种冷清的氛围,一个被遗忘的人。

    她盯着墙面上一块班驳的血迹发呆,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字,数到三十六的时候,许明浩推门进来。他一看到曼达就愣住了,下一秒扑过来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很不舒服吗?”

    曼达只是微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别人告诉我的。”许明浩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病了而已。”曼达拍拍旁边的位置道:“坐下来。”

    许明浩听话地坐过去,她把头枕到他大腿上,拽着他衣服的一角喃喃说:“不要说话,陪我坐一会儿就好。”

    许明浩便伸出手抱住她,他身上还带着从外面进来时的寒气。曼达却不介意,苏着眼睛,听着胸腔里有节奏的声音,嘭嘭嘭。

    那不是心跳的声音,而是寂寞的声音。寂寞原来是有回声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

    早纪把一叠照片交到皙的手里,那是她派私家侦探拍到的苏珊娜的照片,然后说:“这个人,要仔细调查清楚才行。”

    皙翻了翻照片说:“怎么?”

    “她是出钱偷钟教授研究资料的人。”早纪从照片里拿出其中一张,正是苏珊娜盯着曼达看的那张,皙看到时也愣了一下,接着拿出手机拨了许明浩的号码,随意寒暄几句后道:“听说你现在跟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怎么?放弃曼达了?”

    那边辩解着,皙又问:“是怎样的女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电话对早纪说:“说是只是普通的学生。”

    早纪哑然失笑:“你会相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身份都是可以伪造的。”

    皙接过照片来仔细看了看,其中有几张的那个陌生女孩的面孔已经被放大,还有一张是她学生证上的证件照。证件照很少有好看的,这一张也不例外,人物精美的五官都显得十分死板,笑容也很生硬。他皱了皱眉问:“看起来像是整过容。”

    “那就去整容医院查。”早纪指了指太阳岤的位置,声音低沉地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人像大有来头似的。”

    皙不作声,沉吟片刻才问:“你和曼达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早纪猛然转过头来,表情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阴冷。皙震了一下,脊背竟然有一刻的发凉。十几年前的感觉又出现了,那时的她与现在的她,在维护的、或者说是逃避的,想来,是同一样事物。

    那件事便是她于江曼达认识的事实。

    他故作自然地笑笑,说:“再谨慎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这不难猜出来。你们两个,应该从小就认识吧?”

    早纪也镇定下来,眼神里的阴郁被平静取代。她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只不过是我老板而已。”

    只是老板吗?

    他还以为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友情。

    皙摇头笑了笑,没想到到了自己这把年纪还会自做多情,少年时反而没有过。

    少年时代他除了斗殴和瞎混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女生自然遇到的也不少,她们一律有着漂亮的外表,即使是最廉价的地摊服装也能穿出青春洋溢的味道;她们轻佻、妩媚、可爱、故作成熟,笑起来像母鸡一样咯咯咯;她们随意地与男生开玩笑,行事大胆开放,酒量过人,偶尔不免消沉,也是吸引人的……她们是劣质版的曼达,皙喜欢同她们在一起玩,但感情……感情是另外一回事。

    他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在他心目中,兄弟的分量要多过于其他。

    所以他可以没有任何牵绊,进退自如,瞎混的时候是一个小老大,真正做起事来也得心应手。

    但现在,他遇到了早纪。

    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像早纪这样的女孩,拥有过人的聪明、冷静、又大胆、坚强。她像是一只贝壳,用平庸的外壳保护着自己,而内心……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否柔软,是否有一颗珍珠。

    “你以后会离开我吗?”皙忍不住问她。

    早纪转过头看他,接着笑道:“我根本就没有走近过你。”

    “我是说……”

    “我该走了。”早纪打断他站起来,将围巾挎到脖子上说:“赚够了我自然会退出,但不是现在。”

    皙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他问:“你不怕我不放你走吗?”

    早纪顿了顿,把围巾拉起来遮住下巴,也学着他的表情说:“那么你害怕鱼死网破吗?”

    皙愣在那里。

    曼达出院之后便回到了学校,她整日泡在音乐室里或者图书馆里,弹弹琴、唱唱歌,几乎从不迈出学校的大门。她忽然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来,心像是被掏空了。在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她想的最多的就是苏见奥,也不是刻意去想,然而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张冷漠的面孔。是因为他曾经帮过自己吗?还是因为太多的好奇,导致她开始对他着迷。

    可是她心里清楚,嘶能喜欢他,哪怕是有一点点苗头都要扼杀掉。因为他是早纪所喜欢的人啊。

    嘶能够去破坏早纪的……快乐。

    私立学校最不缺的便是热闹,每一天都有无数的陌生人邀请曼达同他们一起参加聚会。曼达总是拒绝,但现在,她觉得一堆人总好过一个,随便做点什么都好,才能不那么空闲,不去想念他。

    于是再有人招呼她去参加聚会,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啊。”

    邀请她的男生反而愣了一下,江曼达入校三个多月,要么就是见不到人影,要么就是被拒绝。告白的也有、写情书的也有、普通的搭讪也有,但她一律是漫不经心地笑着,转眼就没了踪迹。

    她是个神秘的女生,没有人能真正地懂得她。

    参加聚会时她仍然是盛装出席,随便一条裙子也压住其他女生的光彩。其他女孩们一开始故意疏远她孤立她,但渐渐她们都发现她对她们不存在威胁,舜无意抢她们的风头也无意与男生讲话,于是便跟她亲密起来。几个女生坐在ktv的沙发上聊着时下最流行的服饰,有人问曼达:“冬天好像怎么穿衣服都显得臃肿,有没有什么秘诀可以透漏的?”

    “穿衣服永远不要超过叁就好,里面一件裙子,外面裹质量好些的大衣。反正在室外的机会不多,没必要穿那么厚。”曼达微笑着说。

    一颗心浮起,再用力地摁下去。

    “诶?这种穿法太名媛了,有没有青春一点的招数?”

    “t恤仔裤西装外套,再围巾和靴子上下功夫。”

    “啊,我最喜欢这种装扮,可是很俗诶!”

    “就是就是,满大街的人都这么穿。”

    曼达笑了起来,说:“你可以加一顶别致的帽子。”

    “啊对!我都忘了帽子!”那些女孩恍然大悟,又性质勃勃地讨论起帽子来。曼达看着她们,与她们相处久了,发现她们也没有那么讨厌。傻归傻,但傻得可爱。

    可是从二十岁才开始才接触同龄人,已经晚了。她没办法交到朋友。

    心浮起来,摁下去。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苏见奥已经整整十八天,原本以为过得热闹一点就会断了那些念想。谁知道变本加厉起来,在人群中越发渴望见到他。每一张面孔都变成了他,而每一个人又都不是他。她想念他,铺天盖地地想、私心裂肺地想。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季,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感情犹如倒灌的海水,倾盆地浇下来,瞬间将她淹没,席卷至一个孤独的岛屿。但是她没办法去接受,她只能把所有一切都收起来,藏好,压抑着,忍耐着,不让它跳出来。

    他是早纪的幸福。

    嘶能。

    圣诞节临近,大学城内到处有热闹非凡的活动,化妆舞会、大型娱乐派对、演出……所有的学校都连接起来,马路上的常青树被人装点起来,灯饰和彩条闪闪发光。每一家商店都放着相同的音乐,人们一拨又一拨地涌进去,抱着包装精美的礼盒走出来。

    曼达被人拉去一起购物,最受欢迎的那家礼品店此刻被挤得水泄不通,她独自站在外面旁若无人地抽烟。天气异常萧瑟,除去身后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外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她戴着厚厚的皮手套,香烟一不小心烧焦,她低骂一声“shit”,然后把烟头丢到一边去。

    烟头在地上滚了一会儿,最后停到一双脚边。曼达抬起头来,看到早纪和见奥正从里面走出来。他们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仔裤,球鞋,脖子间围着的围巾是手织情侣款,烟灰色,底下缀着流苏。虽然土气,可是很温暖。

    “送礼给钟教授那种人最头疼了,教师节的时候我送他一套纪念版牛顿《原理》,结果他拿出了八套不同版本,郁闷死我。”

    “你应该想尽办法找到牛顿的那颗苹果给他。”

    “哈哈!他是真正的牛顿信徒呦,对牛顿的崇拜简直有点神经质……”他们两个边说着边向前走,突然看到曼达,便停了下来。曼达看着见奥,眼神里有不易觉察的温情闪过,别人也许看不到,但早纪看得到。她愣了愣,插在见奥胳膊中的手臂忽然变得僵硬。

    就在这个时候,下雪了。

    淡蓝色的细雪晃悠悠地飘荡下来,像是跳着宫廷舞蹈一般,姿态优雅,起伏不定。

    一颗心浮起来,摁下去……曼达差一点就热泪盈眶,她头一次知道自己是那么爱哭的人。

    这一年的雪和十一年前也并无区别,早纪想起初识曼达的那个时刻,这才发现时光是怎样把她们牵扯在一起,又是怎样分离了她们。她沉思着,忽然笑了笑,转过头对见奥说:“我到前面等你。”

    见奥没作声,她与曼达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走开了。

    只是心忽然冻结了起来。

    第十三章三个人的游戏

    早纪:“爱情有时候就像是一只玻璃罩子,彼此喜欢的人待在里面,外面的人看着,任由他们怎样张牙舞爪都走不进来,但里面的人却可以走出去。我和见奥现在就在这个罩子里,曼达你在外面,与我们只隔着一层玻璃,能够看清彼此,却无法分享那种温暖。要不要放你进来呢?你很冷吧?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进来的时候,会把外面的寒气也带进来?于是所有的一切便不再同以往了——爱情,终究不是三个人能玩的游戏。”

    早纪随便走进一家咖啡馆坐下,只点了一杯美式黑咖啡。片刻咖啡被送上来,飘着袅袅的热气,如雾一般。

    他们会说点什么呢?

    一想到曼达看到见奥那一刻的表情算忍不住地惊讶,认识她那么多年,她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有委屈、有喜悦、有悲伤、还有说不出的眷恋。

    她喜欢上了他,这在早纪的意料之外。

    这么俗气的情节,到底还是被她们遇到了。

    她也没想到见奥这一次并没有表示出厌恶,很明显,他不再讨厌她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早纪的意料之外。

    但嘶恨他们,因为游戏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当初她想借着见奥打击一下曼达的,现在看来,反而弄巧成拙了。

    天堂地狱,只不过是一念之差罢了。

    往后要怎么办呢?她虽然有足够的自信见奥不会去喜欢曼达,但恨不是宝石,不是摆在那里就数十年如一日地始终是最初的样子。时间是流水,恨是河边的石头,迟早会被磨成别的形状。

    早纪端起咖啡送到嘴边,把所有的失落感全部吞下肚子。

    “打扰一下,请问可以坐在这里吗?”忽然有个声音问她。

    此刻不到吃饭时间,咖啡馆有半数的座位都是空的,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早纪好奇地抬起头来,目光却在下一秒亮了起来。

    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她调查了许久的苏珊娜。

    苏珊娜笑眯眯地看着她,一手端着咖啡,一只手拿着大衣。早纪没想到她会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毕竟她在暗里,自己在明里。她对她充满警惕,却又一无所知。但她镇定地微笑:“没问题,坐吧。”

    “天真冷啊,”苏珊娜一坐下来就对着手呵气,望着早纪说:“不谷气候更冷的是人的心吧。”

    早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笑了笑说:“最冷的其实的渴望,人越渴望温暖,便越会怕冷。”

    “所以你从来不允许自己有渴望吗?”她问她。

    “避免不了,只能尽量控制。”早纪说:“就像给欲望加了一个刻度尺,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收住,全部地消灭掉,否则,会伤害到自己。”

    苏珊娜极有兴趣地看着早纪,早纪轻轻转动咖啡杯的把手,抬眼问她:“你找我,不是来跟我讨论全球变暖的问题吧?”

    “不,只是刚好看到你进来,想跟你说话而已。”苏珊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问她:“被抢了男朋友的滋味如何?”

    早纪笑一笑,诚实地回答:“不算太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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