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你在想什么呢?”吴天昊如梦惊醒,这才想到身旁还坐着冰瑶锦。
“哦,没什么,我在想曹海他们。”他觉得此刻曹海才一个是话题。所以随便地说了句。
“曹海的问题很难处理啊!”冰瑶锦说。吴天昊不语,他在想:“一个通缉令,两路人马追捕,而且各种怀着不同的目的,难道事态真的已经发展到了这个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啦?”冰瑶锦还在自言自语的说:“曹海这个人是很难对付的,他既然能够绕过我,说明他得到了尚方宝剑,他有了足够的底气。”吴天昊问:“那你想好了怎么做?”
“没想好……”吴天昊看了看她:“凡是都要想好策略,要有退路才行啊!”冰瑶锦点点头。
她知道吴天昊话里的含义。
“老狐狸这回有点搞真的了,这个人时常会搞出一鸣惊人的事情来,甩开市局单独让曹海去处理,没有缜密的计划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我现在担心的倒是那个叫东方的人的背后,他的水到底有多深……”冰瑶锦说:“从目前的情况分析,他卷进豪雨林的案子倒实属偶然。”吴天昊斜着眼问:“你就这么肯定?!”冰瑶锦看了看吴天昊,不敢往下说了。
吴天昊继续说:“你这次去富达,尽量争取毛所长他们的支持,我顺便再去省厅里去请求他们的增援,一个作家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冰瑶锦说:“许多事情一直是个迷,每天猜谜的时间都不够。”
“什么意思?”吴天昊不解的问。
“我是说,里面又插进了老贾,与他的老婆肖玉珍;而那个聂姓女人又是巨人集团的,所以我每天都在猜谜。”
“静下来我们排排,我倒不相信,会有那么复杂!”吴天昊抹了把脸。轿车驶进了省城主干线,吴天昊对司机小王说,把他送到省政府,然后再送冰局长去富达镇。
吴天昊熟门熟路地走进了路勇奇的办公室。一个省府秘书长的办公室是不容易直接进入的,而吴天昊不同,秘书长办公室的人员知道他是
“老板
“的重要人物,虽然他只是下面一个地级市市长。吴天昊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他
“小李、小张、胖子……”的热情招呼了一番,拍拍这个肩膀,握握那个手,然后朝大家招招手就进秘书长的屋子,当然,有小张小李或者胖子会抢着给开门。
正襟危坐的路勇奇双手的食指顶着腮帮,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在看什么材料,见到吴天昊的到来,他无动于衷,没有热情也不惊讶……路勇奇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对面的老板椅。
吴天昊点点头坐了下来。吴天昊观察到秘书长今天的表情是即复杂又严肃,好在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路勇奇取出烟,对着吴天昊摇摇,吴天昊摆摆手,他就自己抽出一支。
“一会儿派这个人,我想还会派第二个来,市长亲自来,倒出乎我的意料。”吴天昊苦笑了,摇摇头。
路勇奇说:“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说说……”
“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
“非常严重……”路勇奇猛吸了口烟。他直盯着吴天昊的眼睛。许久,他默默地站立了起来。
路勇奇手里的烟,已经滞留了超长的烟灰,白色的烟灰卷就像折了腰的白色烟囱,摇摇欲坠,吴天昊看着烟灰,心里复杂迷茫,他似乎是在盼望烟灰的坠落,又像是在祈祷即将夭折的烟灰卷,这个奇异的场面着实让人心焦与不安。
终于,烟灰顶不了了,细白轻微的烟灰淅淅沥沥地掉落下来……已经走到落地窗跟前的路勇奇直挺挺地矗立着,不言语,像塑雕像,吴天昊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路勇奇在吴天昊的心目中,无论在现在还是在过去,地位是无可替代的,他的存在对于吴天昊来说是太重要了。
所以,这个自负又骄傲的男人只有在这个人的面前才会出现常人应该有的习性与表情。
路勇奇像似果断地掐灭了烟灰,在水晶烟灰缸里使劲地旋转掐了掐……这一切,吴天昊都看在了眼里……吴天昊的额头渐渐沁出了汗滴。
这几天,他似乎感觉到有些危机感,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多少年来,这个仕途得意、对自己信心十足的官员,从来不屈服任何压力,他是个感性又理性的人,确切地说,在处理一般的事物他感性的多,而对于那些所谓的
“棘手”的事情,当然会动用
“理性”,而他又过于信服自己的判断。应该说,在一帆风顺的仕途中,这一次他开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而这压力是在慢慢地形成、慢慢地变大、慢慢地影响到他的呼吸……
“跟我详细的谈谈……!”吴天昊突然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声音,这个从上司嘴里发出的指令是清晰的,而且带有严厉的口吻。
他又发觉,路勇奇的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又夹了一根烟卷,而且又拖了长长的烟灰……吴天昊抬头看着路勇奇,一向自负的他此刻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路勇奇用夹着烟卷的右手摇摇,“把你所想所知道的都说说。”烟灰随着他的手的摇摆,愤然地洒落在书桌上,像似白茫茫的一片。
吴天昊呆滞着看着他从容地在抽屉里取出一只小巧的东西,打开,声音很小,然后轻轻地在桌子上扫了一遍,烟灰就悉数被吸了进去……原来在是个小小的吸尘器。
洗完,路勇奇见他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家伙,就笑笑:“小巧玲珑对吗?小日本的……喜欢?拿去!”他将吸尘器给了吴天昊,而吴天昊竟然接受了。
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像圆珠笔大小的玩意儿,然后又还给了路勇奇。
“哦,我觉得新奇,看看,谢谢秘书长,我怎么敢夺领导之爱呢?”路勇奇笑眯眯的、不客气取回了吸尘器,放回抽屉。
“人是高级动物,所谓的‘高级动物’,就被理解成为应该搞搞‘阴谋’,否则就觉得枉费了‘高级’的职称……”路勇奇自言自语的说着。
吴天昊在仔细回味着老领导的话。
“我们的许多同志看似非常地保守,创造力极其低下,然而想象力却异常地发达。他们会用自己固有的想象力去观察去认识继而去解释,他的主观意识,总是把人想得特别的坏,特别的复杂,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清晰的事情混乱化,这种思维的混乱我想就是所谓的‘阴谋论’吧?”路勇奇说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对面的吴天昊,这才想起还没有给他倒茶,就拿起了那台橘黄色的话机:“来一下,给吴市长倒杯茶。”吴天昊此刻的心情异常地复杂。
在路上,他就忐忑不安。那条通往省城的国道,一年中不知道要跑多少次,而这次他就觉得特别的漫长而压抑。
他来这座大楼的目的最清楚不过是他来寻求
“出路”的,的确,如今吴天昊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一股茉莉花香冲鼻而来,他看到领导的秘书正在将一杯香喷喷的茉莉花茶端到了他的跟前。
吴天昊接着杯子,没有忘记说
“谢谢”……天色似乎已经渐渐昏黑下来,秘书在走出这间屋子前没有忘记打开了灯。
吴天昊的潜意识里,领导的那双犀利的目光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为了缓和一下心情,他对着杯子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沿着杯沿吸了口茶,只是一小口。
“这次老狐狸来真的了……”吴天昊半晌说了这么一句话。
“别把这种语言老挂在嘴上!”路勇奇在嘴缝里飘出了这么一句,声音非常地轻,轻得似乎像蚊子叫。
吴天昊想,称呼李路夫
“老狐狸”是对面领导的版权。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要去省城的这座大楼前,特地约了他和路边锋谈话告别,他第一次从路勇奇的嘴里听到他用
“老狐狸”称呼李路夫。不过既然领导的嘴缝里飘出了这样的话,吴天昊他当然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
路勇奇站立起来,慢慢地踱着步,方向是朝着吴天昊坐的位置。他边走边说:“我不只一次地说,要谈政治,要有政治头脑,如今,政治这根弦绝不能松弛。我们有时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在顺的时候得意忘形,忘乎所以,要知道,民间有句话说,你在做,天在看。而在官场,你在做,你的对立面在寻找你的突破口。你死我活、你死我活啊……”吴天昊一边听一边点着头。
路勇奇重新坐回到他的座位上。
“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要开展工作,就会有失误,就有做得不妥之处,及时发现及时纠偏,这才是我们需要看重之处。”
“是……是……。”虽然吴天昊被领导的话一时还没有真正的领会,但是,多年的官场生涯教导他此刻是决不允许开口的,每个字都性命攸关!
路勇奇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把话题转到他觉得真正的话题。
“给我说说那本笔记本……”吴天昊回到省委招待所时间已经很晚了。晚饭是在大楼里吃的,秘书长因为有事与他打了招呼,由办公室里的老魏陪同。
他一进房间,脱了外衣,就与冰瑶锦通话。
“你那里怎样?”冰瑶锦显然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一时语塞,半响才
“哦……”了一声。吴天昊倒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话筒里终于等来了冰瑶锦似乎缓过劲来的信息。
“哦,市长,我刚刚回来,没想得您会来电话……”吴天昊还是不慌不忙地重复了一句:“我想问,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冰瑶锦回答:“时间紧迫还没有什么进展……”
“那就交代一下他们,包括毛所长他们,你明天立刻回雄松!”
“什么……”显然电话那头的冰瑶锦吃惊不小。
“回去,我们耽搁不起了,还是从李伟的身上下功夫。摸清那本笔记本的全部情况,要做最坏的打算……”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
“嗯……”的声音,吴天昊继续说:“豪雨林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得的笔记本显然是要我们命的,我们还这样的优哉游哉。懂了?”冰瑶锦马上表态:“是,市长我明白。今天晚上我就赶回去……”
“不用了,也需要方式方法。好好睡一觉,明天马上投入。”冰瑶锦:“是!我想,马上与看守所的老吴打个电话,让他……”吴天昊马上打断她的电话:“这个,我不管,我想你会做好的。”
“明白。”冰瑶锦此时的口吻坚定而有底气。这时,吴天昊这才有点放心了。
因为他非常地理解他的部下。冰瑶锦在那张席梦思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刚才领导让她
“好好睡一觉”就像紧箍咒般绕絮在周围。她又回忆了一回刚才与看守所的老吴的电话,想仔细琢磨一下有什么话不妥的地方,或者那位
“老吴”是否真正的领会了她的意思。然而,据她对老吴的了解,她想老吴应该会正确领会她的意思。
都是一会,她又担心了起来,她突然后悔自己没有直白自己的真正意思,但发过来一想,这又不符合
“官场的习俗”,再者,如果说了太直白,以后万一有个什么麻烦,这就直接成为了证据,所以绝对是不符合常理的。
还是睡不着……冰瑶锦索性将刚刚与老吴的对话清清爽爽地清理一遍……
“喂,是老吴吗?”
“是,您是冰局长,您好冰局长!”
“哦,不简单,连我的声音也听出了?”
“当然,您的声音我哪能听不出来呢!”
“谢谢老吴,我是请你帮助我的。”
“冰局长,您是领导,说这样的话我收受不起啊!”
“老吴,你身边有没有人?”
“哦,没有,我在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
“好吧,我有些话想与你沟通沟通。”
“您不要客气,有指示我是不折不扣执行。”
“老吴啊,你这样说我很感动,虽然我是领导,可你是直接受司法局领导的,所以我有些话还是有顾虑的……”
“冰局长,您要是再这样说,我真的收受不起了。”
“好吧,既然你老吴这样信任我,我就说了。”冰瑶锦觉得这个圈子是值得
“绕”的,因为,这就像
“铺垫”,会使后面的
“汤圆芯子”自然而然地流出来。
“老吴,是这样的,关在你那儿的李伟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巨人集团的。”
“是是。他可是个要犯,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是吗?冰局长,我看过资料,他不是那个吗?
“哦,是这样,我们是在现场抓获他的,后来,巨人集团来报案说他有巨额受贿嫌疑,所以性质就变化了……
“
“哦,是这样!对不起冰局长,我不了解这些。
“
“这不能怪你,是我们没有及时地更改他的资料。”
“好,我明白了。您是否需要我做点什么?”
“哦,是这样老吴,我正在外地办一件特大案子,而李伟不仅查出来有巨额受贿、还与这个大案有直接的关系,所以,现在的他,不是个普通的案犯了……”
“局长您是告诉我这个……这样局长,明天您派人来补办手续,我们马上采取措施,将他转移重犯牢房……”
“不不,老吴,你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我想说……”冰瑶锦的话戛然而止。
突然停顿的对话使两个话筒间一阵肃静。冰瑶锦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其实对老吴的这段对话是没有过充分的准备的,老吴到底不是她直接的手下,所以说话的方式方法还是需要认真斟酌的。
“冰局长,您还是直接说吧!我会坚决执行您的指示!”
“老吴,你这样我真的非常感谢!我是这样考虑的。李伟这个人是有背景的,巨人集团吗!我是不应该与你这样说的,正因为你老吴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了。这个人与我们这个要案有特殊的关联,而他又是巨人集团的,而巨人集团你应该知道,我也不需要多说了,所以要使他开代,不采取一下非正常的手段是不行的。”冰瑶锦好不容易说完了已经触碰她底线的这段话后,就故意地停顿了下来,她想试探一下老吴的反应。
但是要命的是老吴那边是寂静,一种非常害怕的寂静。冰瑶锦的头有点发麻了,正在这时,话筒里突然有了老吴的声音:“对不起,冰局长,我大概老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我是这样理解的,您看对不对?”
“不,老吴,你也许是曲解了我的意思。因为你是看守犯人的,是懂得犯人心理的,其实我是在求教你,像这样的犯人应该怎样让他开口说实话,就这个意思。”
“哦,我理解了局长,就是要让他赶快屈服,是这样吗局长?”其实,这一溜儿的对话都很顺利,但是没有完美到底,就是最后一句话给破坏了,这老吴还是没有收到最后。
“我没有说过什么‘屈服’,这可是你老吴说的。”
“对对,是我说的,啊呀,冰局长您应该知道的我是个笨嘴笨舌的人。真不会说话!”
“好吧老吴,就这样,我想我回来提审这个人的时候,他会有变化。”
“我明白了!”冰瑶锦回忆完了这段与老吴的对话,应该说心里稍许有了点平静,她觉得基本上没有出格的地方。
而老吴在于她来说,虽说不上了解,但是印象还不坏,他既然说出来
“屈服”,那么说应该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了……吴天昊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都市夜景,而在房间内一点的噪音都没有,他不由得敲了敲裱着漂亮壁纸的墙壁,惊叹它的隔音效果的优良。
他又想起自己住的别墅房间,当时怎么没有想到
“隔音效果”这个问题,因为他时常在午夜被一群
“富二代”的镖车噪音所吵醒。突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他听到服务台小姐告诉他,秘书长已经上了电梯来他房间了……吴天昊猛的丢下电话,快步走向门口,想去电梯门请去迎接秘书长,他想,他应该在秘书长出电梯门的一刹那,当电梯门徐徐开启后,秘书长一眼看到的是他……可是……吴天昊拉开房门,眼前的一幕是路勇奇已经笔挺地站立在门口了……路勇奇装作惊讶的:“我摁了电铃?”吴天昊嬉笑着:“我想在秘书长到来前,去电梯口迎接,想不到我还是慢了一步,不够完美不够完美……”路勇奇点点头:“哦哦,是吗,我还以为我摁了电铃,其实我确实是没有摁,这样就恢复事件的本来面目,应该还原事实的还是要还原事实……”他边走边脱外套,吴天昊连忙接手去接,秘书长边脱边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路勇奇自己先坐上了靠里面的那张沙发上,然后还是沿用他一贯的作风,用眼神示意吴天昊坐下。
他掏出一盒烟,吴天昊一看是
“小熊猫”,虽然吴天昊偶尔地也抽烟,却他从来不缺烟,也从来不需自己掏钱去买烟。
所以他的办公室的某个柜橱里有整条整条的好烟,包括像这
“小熊猫”,据说是邓老喜欢的牌子,所以就在官场里普及了起来。那整条整条的
“小熊猫”吴天昊是记不得是谁送的,然而像这种区区小事他是不会去刻意去记得,虽然听说这种烟的价格不菲。
而使他现在懊悔的是他怎么没有想到来的时候带他几条,送上他的心意,虽然也许秘书长与他一样,烟也是不用花钱的,但是万一领导很在乎这些呢?
!总之,“送”终归比
“不送”要好……正当吴天昊在开
“小差”时,路勇奇在拼命的找烟灰缸,看到吴天昊木木的站在那儿的样子,路勇奇生气的说:“哎哎,呆着干嘛,找找烟灰缸……”吴天昊这才如梦初醒……吴天昊一坐下,路勇奇就问:“你好像有心思?”
“没没……”吴天昊用手抹了一把脸。路勇奇抽出一支烟,吴天昊识相地接了烟并自己点上。
这时路勇奇说
“对了,这样我才能踏踏实实地抽烟了,在人家的房间里,同流合污才能抽得痛快!”吴天昊笑了笑。
“这么晚了,秘书长还来我这里?……”路勇奇猛吸了一口烟,接着用了劲,将还有一大半的烟死死地掐灭在烟灰缸里,见此情景,吴天昊也赶快将刚刚吸了一口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路勇奇又抽出一支,这回,他没有客套的示意吴天昊抽不抽,一旁的吴天昊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有点胆怯。
这回,路勇奇是慢吞吞地吸着烟。等到
“烟雾弥漫时,他好像纯心在制造这种氛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满意的掐灭了烟卷。吴天昊看着在一切,他似乎刚刚知道,秘书长的烟瘾是异常的,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样表现。路勇奇喝着吴天昊给他从冰箱里的饮料,喝了一口,皱着眉放下。
“让服务员拿点茶叶来。”路勇奇几乎以命令的口吻说。吴天昊急忙打了电话给服务台。
当喝了几口热乎乎的茉莉花茶后,路勇奇的心情似乎才平静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用手重新将眼镜戴好,盯着眼前的属下,许久许久……
“中央最近的防腐的力度非常非常地强……”路勇奇一字一顿的说,几乎是从牙缝里
“挤出来的”……吴天昊认真地点点头。
“在这关键的时刻,你应该掂出其中的分量!”吴天昊的头渐渐低了下来。
“省常委会这个星期开了两次会,每次都提到了防腐的问题。现在都在急于抓典型呢,可以换取政绩。你们一个地级市倒正符合,一个地级市,充其量是个营级,在玩‘军棋’时是不会留恋的,何况现在可以保全师长军长直至司令们的‘安全’,何乐不为呢?!”听了秘书长的话,吴天昊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为了掩饰紧张的心情,站立起来,拿起秘书长的花茶杯子去续水,在屋子里兜了一圈,竟然找不到水。
这一切,都被路勇奇看在了眼里。他喊住吴天昊,指了指茶几上,原来热水瓶就在茶几上,而且非常的醒目,显然,连吴天昊自己也觉得失态了。
他不好意思的过来想取热水瓶,但被路勇奇抢先将杯子拿了过去。秘书长又示意他坐下,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纸,展开,看了看,然后看着吴天昊说:“这样,我问你答……”吴天昊看着秘书长手上的纸,不说话。
“‘412’的那些拆迁户,据说每年的两会期间都会去北京上访,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吴天昊答:“市信访室专门有一个小组来处理此事,只要北京一个电话,就去找他们回来。”路勇奇说:“说话轻飘飘的,我所了解的是,这些人每年将上访作为旅游假期,三月份,正好是春天了,去北京旅游,游乐够兴致的了,就去上访,知道你们会派人去,就准备好了去的飞机票宾馆住宿发票等着你们去报销,你们的人与他们在宾馆会和,然后等‘两会’开好了,就陪同他们一起回来。我听说他们还有良好的默契,你们的人都知道他们住在哪个宾馆,连故宫的门票都给报销了?”吴天昊苦笑的说:“没那么夸张,给他们住宾馆,报销来回机票是有的……”路勇奇说:“不能彻底的解决吗?”吴天昊回答:“秘书长,这里面太复杂了,牵涉的居民又多,闹事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实在是没有好办法。”路勇奇脸一板:“好办法是精心研究出来的,这样子,给我们党我们政府多少负面的影响你们想过嘛?在老百姓那里造成了多少坏的影响?!”
“是是,我们应该好好研究研究。”路勇奇眼睛
“瞟”了下纸条,“那个‘红星化工厂’事件怎么拖到现在……”吴天昊听了,不由得摘下眼睛,用纸巾擦了擦:“这个……这个牵涉到‘巨人’……”路勇奇不解地问:“他排污与‘巨人’有何相干?”吴天昊苦笑着,“‘巨人’控股着,要是处理的话,处理的就是‘巨人’……”路勇奇眼睛
“吧嗒吧嗒”地眨着,好像有点听不明白。
“怎么什么都与他的公司关联?”吴天昊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那也要有相当的措施,你们松雄成了‘巨人市’了?”路勇奇似乎有点调侃的口吻。
吴天昊捋了捋下巴,心里想着:“这句话说得对,本来就是嘛……”路勇奇突然问:“你是怎么想得?啊……”
“怎么?……”吴天昊觉得突兀,眼睛在求得答案。
“我是说,你对这些问题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难道真的成为老大难了,不能突破了?”路勇奇一字一顿的说。
吴天昊摇摇头
“积重难返啊!本来想拖拖,也许会被时间洗刷干净,谁知道越拖包袱越重……”路勇奇听到这里,站起身,手背着。
这时,吴天昊才看见,他的那张纸是张4k纸,从朦胧的字迹看并不是手写的,而是打印的。
吴天昊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知道,秘书长是从来不糊弄电脑什么的,也无需打字什么的,那么,这个打印的纸是谁给搞的呢?
!吴天昊突然对这张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竭力想知道在这张纸上还有什么
“精彩”的内容……吴天昊的心里是太明白不过了,雄松的所以一切
“情况”应该说都是与
“巨人集团”沾边的。而
“巨人”是他秘书长的家族主要组成部分。对于这个看来似乎
“棘手”的问题或者说是
“现象”,他秘书长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吴天昊自然说对付应该
“巨人集团”相关的事处境而心不乱,正是因为这
“上面”有秘书长
“顶着”。几十年的官场混着,这一点吴天昊以为比什么都重要。平时,在处理棘手的事物时,他都会这样的考量:这件事自己是处于什么
“位置”,“显眼”吗?
“前后”有人吗?这个对于他来说,就是所谓的
“官场宝典”……吴天昊的眼睛始终紧盯着路勇奇的背影,他在揣摩这个在他心目里比他还厉害的官场老手的手里还有什么牌?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路勇奇的转身是突然的,连吴天昊也觉得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豪雨林的尸体还没有处理?”因为没有什么准备,吴天昊
“哦……”了一声,也木然地站了起来。
“他还没有签字。”
“他是谁?”
“就是……”吴天昊本来想脱口
“老狐狸……”一想到刚才,就即刻把那三个字吞了回去。
“李路夫?”还是路勇奇把李路夫的名字说了出来。吴天昊点点头。
“为什么?”路勇奇问。吴天昊摇摇头。
“哦,是这样……”路勇奇自言自语的坐回到沙发上。
“他为什么不签字呢?”路勇奇还是逼问。这回,吴天昊没有回答。
“那么,为什么偏要他签字呢?”路勇奇还是在发问。还没有等吴天昊有任何回应,他突然摆摆手:“我知道了,因为豪雨林是他的秘书长。……这个你们做的对。”说完,路勇奇低头又看起那张纸来,看完,他抬起头对着吴天昊瞧了半天:“他会不会有什么行动?……”他像似对吴天昊发问还像是自言自语的。
此时的吴天昊不敢随意发表看法,他也紧锁着眉头像似在思考。路勇奇又站立起来,他还是沿着刚才的行走
“路线”踱起步来……
“其实,真正的危机应该在这里,要是哪天随便什么法医一检查,就真相于大白了……不费吹灰之力……”吴天昊听到这里,心脏似乎也有点撑不住了。
秘书长说得对,这段……自己怎么就这样轻易的疏忽了呢?!吴天昊自己在责怪自己……屋子内的空气似乎像要凝固似的,还夹杂着些许两人因为喘气的粗气声。
吴天昊不知这是从自己身体里还是眼前的领导身体里,他的脑子开始失去了刚才之前一直保持的稳定与正常,继而开始混乱起来。
等路勇奇转过身,吴天昊发觉他的脸色有点变色了,神情异常的严峻,就像铁板一块!
这是他吴天昊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的神情!路勇奇在回到沙发位置、然后一手扶着沙发背,然后再缓缓地坐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吴天昊。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听清楚吗?我用了‘坐以待毙’这个词!”吴天昊倾起身体,从秘书长的位置面前的茶几上,从烟盒里取出了一支烟,然后四处找打火机,路勇奇开始不明白他想干嘛,直看见他的手在比划打火机的模样,才指着另外一角放着的一只黑色的打火机。
显然,此刻的吴天昊的心情是何等的紧张。可不!他用打火机点烟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一幕被路勇奇清楚地看在了眼里。
等他一坐下,路勇奇就严厉地小声的说:“市长大人开始害怕了?”刚刚沾上嘴唇的橘黄色过滤嘴又被吴天昊拿了下来,当然,他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
“有空去体检……”吴天昊不明白:“什么?……
“路勇奇说,“你的手在抖!”吴天昊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强颜欢笑地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他抽了两口烟后,就掐灭了。然后恢复他正襟危坐的姿势。
“给我说说你的想法。”路勇奇尽量用平静的口吻与他说。
“秘书长你知道,李路夫现在就是不想见我。”
“连常委会也不开了?”
“我是说,他不想单独与我接触。”路勇奇的眉毛又紧锁了起来。
“怎么还不明白,单独与开会有什么区别,你还想李书记跟您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吴天昊摇摇头。
路勇奇继续说:“有些话在常委会上说比私下说效果要好!你完全可以在会上,或者让老贾在会上、他不也是常委吗?直接请示他是否可以处理豪雨林的尸体。你们这样捂着掖着倒不打自招。他是市委书记,照例,完全可以让公安部门去处理吗……”
“是啊……”吴天昊想,秘书长说得对啊!这等事情当然应该有政法部门去处理,他市委书记是无需直接去管的。
他在自责,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路勇奇又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应该行动了!要把主动权拿过来!”这话语,此刻在吴天昊听来,有点
“荆棘载途”的味道。但遗憾的是,秘书长的
“行动”一词他吴天昊还是没有真正的
“领会”。当然此时此刻乱插嘴是最忌讳的,最得体的做法还是沉默,等领导的意图清晰了再发表还为时不晚。
哪想到,路勇奇突然说了一句足够让吴天昊
“心脏骤停”的话语——
“把华鸣交出去!”路勇奇的语调很坚定。而吴天昊此刻绝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对视着对面领导那坚定的面容,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没有听错。
“怎么,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不够吗?”吴天昊尽量地让自己平伏情绪。
“我有个问题想请示……”路勇奇似乎猜到了他会说这句话的:“说!”
“华鸣可是……”路勇奇马上制止了他的话。
“华鸣是一个裸官,贪得无厌,这是中央纪委一再追责的官员的形象,雄松这些年来的几大事件,哪一件与他脱得了干系?这个人吃喝嫖赌的,只要想查他,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可以收集起几百张材料,难道不是明明白白地是上帝送给我们的突围口吗?!”吴天昊这时才如梦初醒。
是啊!华鸣他这几年占着与路家的交情,做事是有点过分,甚至于肆无忌惮的。
可是他对这个小团体是忠心耿耿的,要说
“交出去”是个绝妙的招法,因为那几件有影响的
“事件”件件与吴天昊他脱离不了干系。
“懂了吗?”吴天昊马上表态:“秘书长真的高明……”话没说完,就立刻受到了秘书长的呵斥:“什么高明不高明的,这样的分子早就应该动手术了!”
“是是,对对……”路勇奇看了看表,然后站起身,看来他像似准备离开的样子。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这次吴天昊的反应还是够快的:“我明白,我马上去物色人给省纪委写举报信……”
“匿名的就可以了!一式两份,给政府办公室也来一份,我的审查人选在昨天就已经物色好了。”听了秘书长这些话,吴天昊真的是哑口无言了。
原来眼前的对于他来说可以威慑到他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领导,他的身手彻底的让原来就有自命不凡的他真正的感觉到
“五体投地”的真正含义。路勇奇慢吞吞地走到门口,他把烟落在了茶几上,吴天昊其实是看见了,但他没有去提醒秘书长。
因为在此刻,任何一个不合时宜的动作或者言语都是会犯致命的错误,这点,他觉得自己应该比华鸣要高明许多了!
路勇奇的一只手刚刚上了门手把,突然又返回,他回过头,对吴天昊说,“明天我约了林厅长,你九点半来我办公室,讨论下通缉令的事宜。”吴天昊这时才有点
“恍然大悟”或者说是
“豁然顿悟”,因为他这次来主要是请求秘书长关照请省公安厅协助发一个追捕东方的通缉令。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路勇奇拧开了把手,径直朝电梯门走去。按照平常,到了送秘书长这个环节,吴天昊总会殷勤地走在前面,低头哈腰说不上,但他起码会欠身地引领领导,并同时说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礼貌客套地与领导告别。
然而今天,有些事确实、实在是太突然了,不说一点思想准备没有,简直是氢弹导弹原子弹的轮番狂轰滥炸,使本来应该是比较好使的脑袋瓜子突然的
“死机”了,以至于等待领导进入了电梯,自己也没有说上一句至少是礼貌性的语言。
但是,没有!一句话也没有!这让吴天昊很长时间以后还是懊悔!是啊,电梯门徐徐地关上,领导与他门里门外的隔离了起来,没有说话,也记不得当时的各自表情,只是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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