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
张良谢过,与刘季讨论起了明日出行需注意的事项。萧何收回了目光,望了一眼窗外,方才府库前倚马站立的那个身影,现在已经离开了。
过了些日子云微偶然问起萧何,后者才说主公和张良先生已经在前几天出发去了薛郡。云微点头谢过,心中却梗着一根什么。
几天下来她已能确定那日暗算她的是何人,只是没与他照面,依旧未能抓到他的把柄,也正是这个原因,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回想着那时在项营的所见所闻,云微默然。沛公在丰,率兵的动向却不足一日便能在项营里传开。这让她几乎可以肯定,项梁在沛公周围有通风报信的耳目。
怕就是那个人罢,云微咬住下唇。她隐约感觉到项梁与沛公之间并非毫无嫌隙,那人将张良的行踪暴露,想必是为了重创沛公的队伍,却不是让它直接为秦军攻破。这样一来沛公实力大伤,对项梁便无法构成威胁了;二来沛县不破,也留了时间给这个人喘息,或是留在行伍间继续打探消息,或是回到项营规避祸患。
耳边策马的声音传来,她抬头看去,发觉是沛公回来了,正朝着她背后的城楼去。云微上前问了声好叫住了他,正要代他上楼去告知萧何,却顿住了身形,踟蹰着问:“主公,张良先生可有一道回来?”
“你说子房?”刘季虽有些诧异,却还是回答了她,“他明日就要出发去旧韩地了。项梁将军说前不久寻访到了韩王室的后裔,便让子房跟着他到颍川去,也算是为了收回之前被秦兵攻下的城池。”见云微还看着他,挠着下巴继续说道,“今日他随着项伯返回薛郡西南,就在城郊的一家客栈里头歇下了,估计明日一早便走。”
“只他一个人?”云微皱眉,下意识地问。
“也没有别的人了,”刘季思索着,“项梁将军确实派了不少人马,不过明日他们才从薛郡走。”
云微低头沉默,刘季看了她好一会,终于忍不住说道:“丫头,你问这些……”
云微闻言复抬起头回视他,而刘季却止住了话头,萧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主公可回来了,上一回府库的记录有参差,我还想劳你再确认一遍。”
“有问题?”刘季听他这么一说赶忙跟了过去,“完了老萧,我可不一定记得清楚啊!”
上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云微一人立在城楼下。今日之事已大致完成,眼下已近黄昏。她看着城中偶尔穿梭的兵卒,与十余步远处卖酒的摊档,犹豫了一阵,走过去要了一坛。
酒香清冽扑鼻,云微提着它翻身上马,朝着薛郡的方向奔去。
终还是决定去见他。
一路上避着戍守的士兵,云微绕了远路,待找到地方时夜已颇深。她走上了木制的楼梯停在门前,举起手却顿在了半空中。
门却自己开了,后面是一袭白衣的张良。
他看见是她,动作顿了顿,眼底飞速闪过的什么云微还来不及抓住,便听他问:“何事?”
一直提在手中的酒坛有些发沉,云微看着他的视线转到了她的手上。手腕定在一个动作上久了有些酸,她张了张口,有些艰难地说道:“听闻……先生明日走。”
张良看着她的手许久,终究是后退一步开了门。提了许久重物,手掌心隐隐透出酸麻,她看着张良背对着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而后便没有回头。一片沉默中终是她先开了口:“先生的身体可还好?”
“尚可,多谢记挂。”张良回道,侧过身拨了拨灯芯,烛焰扯高了些,照得室内也亮堂了起来。云微看着那一簇火光,窗外的树叶随风轻动着,垂眸又说道:“韩地在沛县北,还未完全入夏,”她顿了顿,“……主公十分挂念先生,还请先生多保重身子。”
余光里张良颔首,应答的却仍然是不变的语调:“多谢了。”
风悄然溜出了窗户,张良侧对着她,目光落在面前不知何处。静默似一堵墙横亘在二人之间,须臾,云微终是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先生此去,今后可会再回沛县?”
张良拨动灯芯的动作停了下来。
方才一句话里的波澜似是失了控。云微看着他凝视着灯芯,而后转头朝她笑了笑,却又像没在看她:“若有机缘再至沛县,良必会前去拜谒主公,请他不必担心罢。”
这是逐客令了。
云微呆立在原地,眼前白衣的身影转了回去,云微看着,一直压在心底的一句话终是忍不住冲出了喉咙:“先生为何要去韩地?”
张良脸上还未消逝的笑容如同木偶被跌碎。
平复着方才不稳的呼吸,云微紧咬着嘴唇看着他,她知自己问了一个冒犯的问题,却仍然想等一个答案。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张良面上的笑容已褪尽不见痕迹,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夜风:“韩尚在时,张家五代为相。”
“我知道。”云微打断他,已顾不得无礼,“在这之外呢?”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却没有看她:“良别无所求,只愿无愧于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