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凝霄剑传

第十六章 因祸之福

    夏雪歌道:“若我不幸未能压制下天魔真气,那便只有两种情况,其一是我立时死去,其二则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会对你下杀手。无论哪种情况,你都不必再管我,带着凝霄剑赶快离开,越远越好。”

    杨子轩问道:“这是为何?”

    夏雪歌道:“你理应不清楚我修罗教中的明争暗斗,总之,若我再无力管理教中之事,定然有人为了私利抢夺凝霄剑。所以,你不用问那么多,只管带着凝霄剑走吧。逃出此地后再想办法将夏儿的毒解了。”

    杨子轩听夏雪歌此时都还记着夏筱蝶,对他的印象彻底变了,慎重地点头道:“若真如此,我定会记着自己说过的话,想方法帮助夏儿解毒。”

    对坐的二人相视而笑,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际此生死关头,忽都生出一种相惜之感。

    杨子轩随即道:“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

    两人四掌相抵。杨子轩只觉夏雪歌的内力甚是怪异,沛猛无匹,却又似有阴柔之劲。初对上掌,杨子轩便对这变化无端的真气不知如何下手。夏雪歌道:“我现在身受重伤,无法完全控制这‘天魔真气’。要想将它完全压制下去,一味地强行运功冲击,会使真气生出反抗之力,到时候不光是我会受其反噬,就连你也可能会被真气侵体,造成难以痊愈的内伤。所以,我们需密切合作,我将真气渡入你的体内,你再由己身传回到我身上。”

    杨子轩点头会意,同时双掌催出真气。

    夏雪歌的真气一时仿似狂龙一般自双掌催出,向杨子轩袭来。杨子轩明显感觉得到,夏雪歌虽尽力稳住内息,却还是对这邪异霸道的真气无法束缚。要知他因为先前在嵩山之上一人独对罗汉大阵,被了缘大师挟阵势全力一击,早已让本就难以驯服的“天魔真气”紊乱,更因刚刚与了心动过手,强自运功,伤势更加严重,已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杨子轩努力控制自己,让体内两道真气融合在一起,再一起将夏雪歌传来的真气包围。由青明子传给他的那股阴柔之气本就是极其厉害的先天真气的一种,立时生出感应,将对方传来的狂乱的真气缓缓抑制,夏雪歌体内传出的这“天魔之气”终被缓和下来。杨子轩再心神守一,全部精力集中于运转体内内劲上,了心传给他的那股至阳真气带着被压制乱象的“天魔真气”经掌心传至掌跟阳池穴,再经手臂各处要穴传至灵台。

    杨子轩深吸一口气,知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夏雪歌体内的真气已经完全进入自己体内,若一个不慎,“天魔真气”在体内爆发,自己则大有性命之忧。

    这“天魔真气”虽不似道家正宗的先天真气一路,却是极其厉害的内功心法。就连当年修罗教教主于燕丘亦无法将其如臂使指般完全控制,其威猛邪异可想而知。

    杨子轩不敢有半点分神,紧守灵台,将真气沿着任脉向下引导,通过上、中丹田,最后进入下丹田。这下丹田有别于上、中二处,位于肚脐向下两寸处,它乃人体的藏精之府,将其守住,方能得到精气神的原动力,但是,相较上丹田,下丹田却是最不易守的。

    杨家以剑法著称江湖,仍是极讲究内功的修炼,其方法更是与道家修炼同出一辙,是以最为注重丹田聚气。杨子轩此举显是知道自己功力尚浅,而且不能很好的控制了心青明子二人传到自己体内的真气,所以才会冒此大险。

    但是,以他现在的内力,便只有用如此方法才有机会将“天魔真气”彻底压制下去。此后,他再朝相反的方向行气,将真气渡入夏雪歌体内,夏雪歌便不虞在自己重伤下无法将其压制下去。

    当然,这只是疗伤的第一步,若能够成功,夏雪歌还需趁“天魔真气”潜伏的这段时间尽快养好内伤。否则,一遇到外力作用,或者一定的时限过后,“天魔真气”便会如冬眠之蛇苏醒一般重新在体内运行。

    这正是“修罗大法”的厉害所在,无论何时,都可以利用真气的流走让人体的机能发挥到极致,是以威力甚大。所谓魔功,大都是害人害己的。这便是于燕丘禁令后人不得修炼的原因了。

    经过半柱香的时间,杨子轩才小心翼翼地将“天魔真气”引导进丹田之内,却已是满头大汗了。

    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若一旦运功过快,让刚刚勉强被压制下去的真气受到震荡,“天魔真气”便会自发地反击,一方面与杨子轩体内真气相斥,在他体内冲击,便会让杨子轩至少受到极其严重的内伤;另一方面更会极速反蹿回夏雪歌体内,到时候,“天魔真气”携带着杨子轩体内的至阴至阳真气,又将在夏雪歌体内产生极大的反噬作用,以夏雪歌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立时丧命才是怪事。

    是以,虽然耗费大量的时间在运输真气上,接下来的步骤却更是凶险,一个不慎,两人都有危险。杨子轩感到那股真气在丹田口似乎略有停滞,登时被吓了一跳,忙稳住内息,不敢让半丝内力牵动,待得那真气再无动作时,方才极其小心地将其疏导入丹田之内。

    猛然间,一股灼热却又如冰锥刺体的真气充盈于他丹田之中。杨子轩全神注意着真气的动向,让自身体内的那两股至阴至阳真气融合一处,将“天魔真气”完全包围,一边将其缓和下来,一边却于悄然之间将狂躁之气压制下去。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杨子轩终将“天魔真气”彻底制服,再将其传出丹田,沿两掌送回夏雪歌体内。夏雪歌一收到这被压制下去的自身真气,立时生出感应,与留在体内未被压制、狂躁不已的真气一经融合,顿感内息稍微缓了些。

    杨子轩知道这第一次试验终归成功,忙催发真气,将夏雪歌传来的真气再次接收,经由自己体内,再加以转化,传导回去。了心青明子二人的武功分属道佛两大正宗,虽修炼上大不相同,却是殊途同归。杨子轩因为此次给夏雪歌疗伤,更是能够自如地控制原先并不好控制的两股真气,修为上自是又上了一层,只是他此时没有闲暇想到此处。

    之后又过了近半个时辰,二人体内真气随相抵的掌心循环往复,形成一个周期,夏雪歌体内的真气勉强被压制下去,面色也不如先前那般苍白。待得行功三十六周天,此次疗伤方才算得到初步的效果,只因夏雪歌现在身体虚弱,更不能强行运功自行将伤势压下去,所以杨子轩要将他体内所有的真气全部转化。

    到第三十四周天时,夏雪歌不知为何,突然身子一颤,真气立时被牵动。杨子轩忽觉一股狂猛内力如山洪暴发一般向自己卷来,暗叫糟糕,他还来不及收手,那道真气就随着自己收回的真气一齐猛退回胸腹之间,然后又似爆炸似的向全身经脉狂冲而去。

    杨子轩虽面临危险,却是清醒无比,知道自己无力与这“天魔真气”抗衡,索性由着真气在体内蹿动,同时引出自己原先的真气,随着那道真气而行,再于真气进入丹田时缓缓运功将其化解开去,殊不知“天魔真气”与己身真气相冲,这般被他化解,仿佛笼中困兽一般猛施反击,又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

    杨子轩有点把持不住,登时吐出一口血来。对面的夏雪歌因为杨子轩突然收功也受到影响,虽未吐血,却是脸色一瞬变白,想来也是被这突然的中断引发伤势,体内真气再不受自己控制。

    夏雪歌却强忍下伤势,示意杨子轩不要说话。杨子轩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夏雪歌用手指着门外。

    杨子轩会意,知是有人潜来。他现在虽是有很深厚的内功根基,但在警觉性或经验方面却还是比不上萧晗高扬那样的高手,更与眼前这个二十岁便将修罗教秘典“修罗大法”修炼大成的修罗教教主无法比拟。

    看来,刚刚夏雪歌定是发现有人前来,才会分心,而此时他很是虚弱,根本没有能力收摄心神控制内息,才会造成这难以弥补的严重后果。

    杨子轩体内留着一股“天魔真气”,一时只感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时而如受火煎,时而如堕冰窟,时而如万蚁噬体,时而如风暴狂卷,在如此煎熬之下,他始知这“天魔心法”的可怕之处。

    沉寂良久,夏雪歌似是再察觉不到来人的行迹,才开口说话,却在刚刚开口时便狂吐一口鲜血。杨子轩急问道:“你怎样了?”

    夏雪歌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不知道,虽然我们行功被打断,以致真气逆袭,我却远比先前要好得多。而且,‘天魔真气’在你那至阴至阳真气的疏导下,变得比之我自己练功时更好控制。了心青明子两位前辈都是上一代深研佛、道两大正教圣典,将先天真气练到极境的人,举世无双。我此次得你相助,只需疗养一段时间,非但伤势全好,功力也会更上一层楼。此事真是出奇,教人意想不到。只不知你怎样了。”

    杨子轩听他此言,方才放心,若是因为刚刚有人突然出现让自己功亏一篑,反令夏雪歌受到更加严重的内伤,他自己也会自责而死的。听了夏雪歌的话,杨子轩奇道:“咦,我好像也没什么受伤的样子。刚刚被你一道真气侵体而入,刚开始我不敢以硬碰硬,所以运用己身内力将其疏导,但是那道真气在进入丹田之后又猛然散开,撞得我奇经八脉生疼。现在却感觉轻松许多,身体仿佛焕然一新哩。”

    夏雪歌闻言愕然,一摸杨子轩腕脉,喜道:“你是第一个敢不正面迎击‘天魔真气’的人。要知我们修罗教属于异教,武功路数与中原武林大为迥异,这‘天魔真气’虽然属于至刚至阳的武功,却是暗含阴劲,而且这阴劲更是如水一般无孔不入,只要是个高手都知道绝不能用以柔克刚的方法与‘天魔心法’对抗。而你误打误撞下竟然以阴柔路数将其导进丹田之内,这或许就是因为了心青明子二人留在你体内那两股真气的相互配合,让你不会在此时被‘天魔真气’侵入心脉。至于这真气四散而开,我刚刚为你把脉,发现你体内真气运行竟然比先前快上了倍许,想来定是‘天魔真气’逆行经脉,将你的任督二脉上几处要穴打开了,所以真气才会畅通无阻,以后你的内功将比以前更加厉害。”

    杨子轩闻言也是一喜,他隐隐感到那四散开去的“天魔真气”并未再次在体内兴风作浪,而是被自己体内真气慢慢融合,再默然运功,真气确在先前无法通过的关节处水到渠成般流过。杨子轩一时也笑了出来。

    二人仿佛自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没想到现在各取所需,俱是因祸得福,心喜之情自是难以自禁。

    却听夏雪歌慎重地道:“刚刚为何会有人来呢,你也该知道这四周都是我修罗教的教众,所以刚刚潜来的人定是我教弟子。我早说过现在教中很有一些势力并非臣服于我的控制下。如今我内伤尚未好得彻底,你现在就带着凝霄剑走吧。这些人既不在我的掌控之下,你留在此处很是危险。既然我与凝霄剑无缘,只有靠你想办法为夏儿解毒。我将不日退返苗疆,修罗教与中原武林再无恩怨。”

    杨子轩听得心潮澎湃,不禁也开始佩服夏雪歌的胸襟,他心知此事至关重大,点头道:“若我找到能够用凝霄剑解毒的方法,定然来一趟修罗教。但是,此后修罗教的事你仍要尽心尽力,我看得出,冰月姑娘和飞云长老都是真心待你的。有他们二人在,我相信修罗教不会因为落入奸人手中而胡作非为。”

    夏雪歌听到他后半段话,脸色一变,冷了下来,道:“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赶紧走,越快越好,最好不要被任何人发觉。我现在就召六大长老和两大护法回来。余下那些教中弟子想要拦截现在的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一定要趁夜逃离此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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