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凝霄剑传

第十五章 凝霄之谜

    杨子轩独自闷在房中,直到暮色渐合,夕阳如血般将房间靠窗的地板照得一片凄艳时,方才准备到外面走走。

    一下楼来,门口立时拥出两个一身灰衣的青年,道:“杨公子这是要到哪里去?”

    杨子轩淡淡道:“我想出去透透气,仅此而已。”

    左边一人道:“让我们随杨公子去吧。”

    杨子轩并不阻拦,他知道这二人不是炎枫就是冰月派来监视自己的,反正自己决意留于此处,在意那么多干嘛。杨子轩不管身后二人,向外走去,那两人一直跟随着自己出来。

    来至客栈旁边一座山丘,杨子轩望着西方渐沉的残阳,心中生出颇多感慨。夏雪歌的事情,他本没有义务去管的,但终究想到自己的遭遇,决定留于此地,或许是看到飞云长老那颇多无奈的神情让他受到良心的拷问吧。终于,杨子轩抛开杂念,不再多想冰月炎枫的事。

    他在山头坐下,待了近半个时辰,直至这片山丘给月色笼罩。身后虽空无一人,杨子轩却知道林中定然会有人随时守着的。他也不去在意,想起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慢慢回忆了一遍。一时没有其他心思,便又想到那夜被萧江城手下抓去的情形。

    当时萧江城说过,他与杨家灭门没有关系,那么此事又会是谁在幕后主使呢?

    按理说,“杀手之王”虽连高官士族都敢行刺,却也没有道理对自家整个家族数百人下手。何况杨家本就是武林世家,家族中人代代习武,慕容鸿没有理由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除非有人出了高价要他这么做。但是,杨家数十年来声誉口碑一向都是非常好的,父亲也从未曾与人结过梁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正在出神之际,背后足音忽然响起。杨子轩顿时警醒,这人初来时没有让他半分察觉,直至此刻,到了自己身后五步处始才发出足音。其一可见来人武功很是不凡,方能让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其二则是这人现在发出的脚步声显然是想引起自己注意,这么说的话,来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至少不会像炎枫那般心怀鬼胎。

    念及此处,杨子轩头也不回,道:“既然来了,就先坐坐吧。”

    一人踏前一步,站在杨子轩左侧,道:“今夜的月很圆啊。”

    杨子轩听出这声音自己从未听过,转头望向来人。只见身旁这人一身白色的劲装,衬着他颀长的身形,颇有英气,却又不失风度。这人长身而立时,仿佛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息。杨子轩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的确是能够震慑人心的气氛,却丝毫感受不到邪恶抑或狠辣的肃杀之气。

    再向上望,白衣人的脸庞有如刀削石刻,线条坚毅,却又隐约让人感到柔和。此时,他正望着头顶高悬的圆月,仰起头。漫天星月在他眼中反射出来,异常的璀璨炫然。男子薄唇紧呡,唇角仿佛随时带着种似是傲视一切又似是些微苦涩的笑意。配着他那挺直的鼻梁,修长的双眉,更是让人一望之下被他如女子般的秀弱惊呆。但是,他双眸放射出的光彩却又另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雄傲。

    不用多想,杨子轩都已猜出,他是修罗教教主夏雪歌。身后林中传来一阵渐渐远去的风声,看来,密切监视他的人是被眼前这个教主遣走的。

    杨子轩想起他刚刚的话,也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道:“既然教主回来了。我们就回去吧。”说着站起身来。

    “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夏雪歌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莫名其妙地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言语,然后侧头,两眼直视杨子轩。

    杨子轩一对上他那深邃的眸子,便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的双眼似是两个无底的黑洞一般,让人情不自禁陷入其中。

    夏雪歌眼中神色复杂,让人看不出其内心所想。他不待杨子轩发问,道:“现在只我们两个人,你如果不愿帮我的话,可以现在动手杀了我,为武林除害。刚刚遇到两个劲敌,受伤了哩。”言罢嘴角溢出一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杨子轩双眼迎上夏雪歌的目光,看了他半晌,转身回去,头也不回道:“教主这是在试探我吗?”身后的人微微一笑,跟着他往回走。

    走至客栈旁的一个林边小道,冰月急不可耐地来了,一见二人,喜道:“教主终于回来了。刚刚炎枫说教主回来过,我还不信。”杨子轩一见这一向对人冷漠的女子会心的笑,想起先前飞云说过的话,心头一阵感动。

    却见身后的夏雪歌突然哗地喷出一大蓬鲜血。冰月脸色瞬间煞白,抢上前去,扶着夏雪歌手臂,急道:“教主怎么了?”

    杨子轩一见此情景,也是猛然一惊,这夏雪歌本有内伤,现在突然吐血不知又是为何。

    夏雪歌吞下残留在口中的血,有意挣开冰月的搀扶,向前走去,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刚刚碰到了两个高手。”随即又似自嘲般道:“不过,我只跟一个和尚交过手。那二人想是自恃身份,没有合力对付我。否则,我就回不来了。”

    冰月先是对夏雪歌的有意疏离怔了一下,闻言惊问道:“是否是那两个人呢?”

    杨子轩听了夏雪歌的话也想到了心青明子二人。夏雪歌不答,强自运功将伤势压下,领先朝客栈走去。

    三人来到客栈,飞云长老正侯在大厅之内,一见他们,忙站起身来。冰月急道:“云叔,教主受伤了。”飞云忙走近扶夏雪歌坐在一张椅子上,探手把脉,沉吟片刻问道:“怎么回事,又受伤了?”

    冰月差点落下泪来,道:“教主跟了心大师动过手。”

    飞云闻言失声道:“什么!”夏雪歌本就因为嵩山之事受了极重的内伤,现在还跟“两大武圣”之一的了心动手,现在的情形之恶可想而知。

    几人默然半晌。杨子轩道:“飞云长老不是说我能够帮你们教主疗伤吗,让我试试吧。”

    冰月闻言一脸喜色。身旁的飞云却是神色复杂,好似有很多苦衷,却又不好说出来,良久才道:“雪歌因为之前的伤势未好,又强自使用‘天魔心法’,现在内伤比原来要严重得多罢。杨少侠的内力兼有至阴至阳两种真气,在一开始雪歌未受伤时或许能够将他体内狂蹿的真气加以疏导,压制下去。现在却是不容乐观,‘天魔心法’真气已很难控制,若再加以外人的内力将其压制的话,说不定杨少侠会反受其害,被‘天魔心法’真气侵袭。”

    飞云说完这话之后,似是终于没有因为对杨子轩隐瞒的自责,舒了口气,望着杨子轩。冰月却是脸色黯然,自是担心若杨子轩因此受了伤,夏雪歌的伤势便再无人能够医治。

    沉默片晌,杨子轩迎上二人的目光,道:“既然尚有希望,何不一试呢。”冰月顿时喜上眉梢,飞云长老亦满是感地望着他。

    飞云大声道:“教主急需行功疗伤,三十丈内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时堂内众教中弟子纷纷撤出堂外,避开三十丈有余,守在客栈周围。

    杨子轩忽觉此事似有点太过严重了,夏雪歌运功时会否误杀了自己呢?直到现在,他犹为先前飞云说的于燕丘的事情心有余悸。这“修罗大法”想是以邪术催发真气产生幻境,让人发出平时使不出的潜力的一种霸道武功。幼时他也曾听闻过种种传说,这魔功一旦使出,就是运功的本人也无法控制。所以,飞云才会让所有人离开吧。

    但是,他既已答应飞云,就不会反悔。

    冰月将夏雪歌扶着向楼上走去,道:“杨公子请随教主来。”

    三人两前一后,来到楼上的一个房间,房内设置简单,除了必备的桌椅外,再无其他,或许是腾出来让夏雪歌专门练功的房间。杨子轩一进门便看见放在桌上的凝霄剑,眼中神色变了数次。

    冰月也已经下楼退了出去,屋内只有他与夏雪歌二人。

    夏雪歌咳了一声,道:“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杨子轩不知他想什么,奇道:“这话应该我说,因为我说不定就会命丧今夜。”言罢随即闭口,生怕这句话让夏雪歌自尊心起,不愿求助自己,这样的话他实没有脸目再见飞云了。

    夏雪歌似是毫不在意,道:“若我死了,你能否想方法解夏儿的毒?”男子语气中是他一向少有的恳求,这点杨子轩自是不知,但是杨子轩却明显听出他话中的诚意。

    盘膝坐在夏雪歌对面的杨子轩想起几日前分开的夏筱蝶,问道:“对了,你是否见到夏儿了呢?”

    夏雪歌好似没有听到杨子轩的话一般,并未回答,似是自语般道:“我想跟你说的就是夏儿的事。你应该知道,夏儿和我体内都有雪蝮蛇的毒,这毒无药可解。只有半年的时间夏儿年满十八岁,就会毒发,到时候会是怎样的情况,实在难以预料。我是自幼便修习‘修罗大法’,这两年来虽然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但每次都勉强能够压制下去。夏儿却是毫无方法。而且,我深知这‘修罗大法’的魔性很大,所以不敢让夏儿练习,一旦毒发,其痛楚的确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这也是我此次前来中原的原因。”

    杨子轩想起夏筱蝶以前的话,知道夏雪歌虽然教务繁多,仍是极其疼爱她这个妹妹,现在又听了他的这番话,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一种茫然无措却又下定决心的矛盾情绪,茫然是因为想起了心青明子曾说过夏儿的毒无人能解,下定决心则是正因为此事困难,他更应该想办法治好夏筱蝶的毒。沉默良久,杨子轩不答反问:“你是否还以为凝霄剑能够解毒呢?”

    夏雪歌看了看杨子轩,道:“是的。传闻凝霄剑确能够解百毒,令习武之人功力倍增,甚至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只因铸造凝霄剑的材料乃是千年一出的‘玉霄石’,这矿石铁质特异,好像还有一些超乎人想象的能量,据说因为此缘故,凝霄剑乃是世间任何一种毒物的克星。当年叶青彦于北方漠河寻找‘玉霄石’时,因为闯入禁地,引出当地人蓄养的毒蛇,被蛇阵包围,但是回来时因为带着‘玉霄石’,身周十丈之内群蛇纷纷避让。由此便可想象到,凝霄剑应该对很多毒性有抵抗作用的。”

    杨子轩闻言大喜,道:“这么说,你可以解毒么?”

    夏雪歌随即摇了摇头,道:“刚刚回来我曾看过凝霄剑,也曾运功行气,却始终不得其法,凝霄剑似乎一点感应都没有。”

    杨子轩道:“这事可否问问燕易水前辈呢?”

    夏雪歌道:“你难道不知,燕前辈当年曾来过修罗教试图救我母亲么?但是,他当时亦是毫无头绪,试过很多次很多方法都不凑效。”

    杨子轩心想,这事自己也是刚刚听飞云说的,江湖中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此事,自己更是不可能听说过。他口上当然不会说出来,心道夏儿的毒只能再想办法了,现在治好夏雪歌的内伤才是当务之急,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为夏儿想尽办法的。现在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说着再次坐正,双掌运功,伸向夏雪歌面前。

    夏雪歌又打量了一次眼前与自己同龄的少年,道:“你不担心会因此而死么?”

    杨子轩微微一笑道:“生死有命,有什么好担心的。权当这是一次豪赌吧,就赌我们二人的性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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