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后宫新旧录

第171章 帝王业,千秋名(六)

    黎兆先接到帖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觉又多问了遍:“是孟大将军不是孟昂”

    管家忙道:“来的人眼生,不是孟府常跟孟公子的长随≈nbp;≈nbp;请搜索自称姓苏,说是孟大将军今日就要来拜访”

    黎兆先拿起那名帖,又看了一遍,确实落的是孟昱的名

    他寻思孟昱从前在朝时,自己颇受其恩惠如今虽说出使望楼,威望犹在,万不可薄待了因此着紧道:“你快去吩咐,要最上等的席面开在芙蓉阁里,那边景色好酒壶酒盏拿那套金镶珐琅的还有,书房里单给先生们预备一席,以防随时请他们陪客再则,丁香坊的歌舞叫来预备着”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李家戏班也叫来候着”

    管家自然都一一应是,只是心里暗暗咋舌自家老爷也是一方父母了,位高权重的,就是京里来人,也从未这般隆重过

    孟昱换了身干净衣裳,只带了问剑一人,骑马至黎府

    黎府上下早得了消息,知今日有要紧客人来,都格外心,一听见问剑报上姓名,就一面满脸堆笑往里让,一面使人飞跑进去通传

    黎兆先亲自来大门边迎接

    二人上回见面还是孟昱仍在京中之时那年欠收但因江淮历来富庶,仍被派以捐粮重任若按朝廷分派的数字上缴,江淮百姓非得喝西北风不成黎兆先百般无奈,上京找孟昱想办法后多得孟昱斡旋,此事才得以解决

    后来他转托人情特意从江淮书画名家苏白处求了副字打算送给孟昱,熟料礼尚未送出,孟昱已经远走望楼

    岁月不禁风雨,此时一见,二人自是唏嘘无限,但惯于内敛,只是客客气气叙过寒温黎兆先双手摆出请的动,道:“快请里面走下官略置一杯薄酒,还请将军赏光”

    孟昱拱手道:“大人客气你我旧识,孟某就不虚辞,还请大人在前领路”

    如此,黎兆先只得先行他一边走,一边说:“也叫了歌舞戏班,未知将军喜欢哪样”

    孟昱忙摆手道:“这些就不用了孟某此次来,一则是多年未见,来见见故交;二则是有一事情,要向大人打听”

    黎兆先其实也有一桩事相同孟昱商议心中暗道幸而还不曾请清客们过来:“下官何德何能,劳将军挂牵未知何事,将军但说无妨”

    “孟某在回来的路上,曾无意中听见说陛下抱恙,正请医延药未知大人可有确切消息”

    黎兆先顿了一顿,才字斟句酌道:“邸报上未说过但下官确实听到京里传来消息说陛下身子有恙”

    孟昱着紧问:“我一路行来也将近一月,如今该大好了罢”

    “这个,下官未听到确切消息,不敢妄下断语但是前两日下官刚刚收到奏章批复,是陛下的字字迹不输往常,想来即便抱恙,也该无妨了的”

    孟昱不自觉轻轻舒一口气,嘴角也爬上点笑容这才有兴致看了一眼黎府花园院里不知栽了多少株树,灿灿黄叶落了一地不觉衰败,倒分外壮烈他难掩喜意道:“陛下安好,便是万民之福”

    语气里如释重负之意再明显不过黎兆先不禁望了孟昱一眼,心中又忖度孟昱一直深得陛下信任,一旦陛下不在,他只怕要大为失势因此孟将军应是比其他人格外关注陛下健康与否的

    且不论陛下身体如何,太子之争已臻白热化,京中局势混乱,各州长官目前虽未听说谁先站队的,但背后肯定自有打算和安排自己万不可坐以待毙

    既然孟将军已经开了话头,黎兆先便顺着道:“听说前些日梁河王亲自上本,请废黜太子不知将军有何看法”

    孟昱一惊他在京中虽也听闻储位之争,不想已是撕破了脸这梁河王看来破釜沉舟,不留后路了

    他本来笃定宋扬灵为稳定朝局,必不会更换太子但既然定了大皇子为太子,缘何又放任局势动荡至此他绝不相信她没有能力安抚区区一个梁河王难道还是抱恙在身,精神不济

    “将军将军”黎兆先见孟昱半晌不说话,不由轻轻唤了两声

    孟昱这才回过神来他想黎兆先不比赵猛耿直,其心思细密且久历宦海,同他说这话须得心才是,因此道:“大人的意思孟某明白,大家同朝为官,虽说忠君为上,但凡事若只看眼前,未免失之长远眼下局势确实混沌,孟某也深感不解孟某只能说太子由陛下亲自抚养长大,其地位自非其他皇子可比然则陛下乃一代明君,自然任人唯贤”

    黎兆先本来打算从孟昱这里打听到一点的,以备后手,不料孟昱一番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不免泄气只是听他言语恳切,想来是真的不知底里他寻思孟将军总归是陛下倚重的大臣,在他面前表个态总是不错的,因此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下官在将军跟前更是无需丝毫隐瞒说不担心谁做储君是假的,但无论是谁,只要是陛下钦点的,下官自当忠心一片”

    “孟某与大人相识日久,最为佩服的便是大人久历宦海却不一味争名逐利,忠君爱民说的恰是大人”

    无人不喜听奉承话黎兆先笑得脸上如开花一般

    不多时,两人已到芙蓉阁因孟昱坚持不用歌舞戏文,黎兆先只得请了府中门客来陪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

    “他说这是宋氏天下老夫可一字不改,这可是太子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话长公主,您说,他称得上蔺氏子孙么”梁河王一岂可儿戏即便只是传言,有这个传言就是污点,就是让天家蒙羞遑论让他继承大统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再说了,长公主要是不疑心,又何必将令嫒下嫁东安郡王”

    蔺桢被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拧着眉头道:“那叔父想我怎样做”

    “前次老夫请废太子,陛下虽不允,然则已有动摇之意依老夫所见,长公主在皇室中威望颇高,但凡长公主发话,必有追随者众老夫不过是希望长公主能公开表明支持老夫,亦是支持二皇子”

    蔺桢两手交握,只是来回踱步,口中喃喃:“兹事体大,兹事体大况且谁知陛下到底何打算”

    梁河王急得差点去扯蔺桢的袖子幸好蔺桢反应快,一闪身躲过了:“叔父,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梁河王有些讪讪:“我就是性子急这事我可以拿项上人头保废太子是整个皇室心之所向,难道陛下还拗得过所有人不成况且陛下自己对太子也颇为失望”

    “容我再想想”

    “陛下如今重病在身,今日不知明日事,速速做定才是要紧长公主掌管后宫这些年,何等杀伐决断,怎么到紧要关头反而犹豫起来”

    蔺桢往日里也是个爆裂性子,说风就是雨她本低着头,忽然朝屏风后望了一眼,才说:“我心中有数,晚点自会答复叔父”

    梁河王见蔺桢面上已有允诺之意,想着毕竟她与由康亲厚,要她一时之间彻底放弃由康转而支持二皇子确实难了些于是说道:“这是事关蔺氏天下的大事,还望长公主有所取舍”

    蔺桢点点头:“叔父放心”

    梁河王见此,知虽不十分准,也有分了,便告辞道:“打扰长公主也久了,老夫就此告辞只是这事,还望长公主速速决断”

    蔺桢口中应是:“我自然以天家为重”她又亲自送梁河王到二门边方才回来

    进了屋,只见蔺栎已经从屏风后边出来,正一瓣一瓣地剥橘子吃她见蔺桢回来,一边递了瓣橘子,一边说道:“皇姊,你不会真要同叔父一道扶助二皇子罢”

    蔺桢同蔺栎时关系算不得融洽她好动,蔺栎安静,两个人玩不到一处倒是大了,经历过丧母丧父丧夫,才知血到底浓于水,身边有一个手足多值得庆幸

    “你怎么看”

    “叔父是朱贤妃的亲舅舅,他扶由弘自然有他的想头,也有值得赌的地方但是姊姊你何必跟着他去冒风险况且由弘不同由康,他有亲生的母妃在,将来就算继位,也念不着你的好”

    蔺桢重重叹了口气外头铅灰色的云又浓了起来,封卷着枯叶飞至半空她有些茫然:“到底都是姓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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