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牧从秦州府赶回来的路上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当初周震山曾经说过官府要求他们半个月内建起兵营,这话当时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像是他的狂言诳语,然而前几天在路上看到几百近千的工匠时,这话看起来视乎并不假。
“胜沧,你说那些工匠能在半个月时间建起兵营吗?”
“我觉的够呛,他们首先得采石伐树吧,这就得需要很长时间。”
“除非他们用现成的石料木料……”赵长漠突然插了一句。
“不好,村里有难!”元牧听到长漠的话后大惊失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群工匠们或许出发时就已经被告知进驻的是一个无人村,或许村民的石头房子就是搭建工事的现成材料,那么朱家马庄的村民将要如何应对这么多的工匠?
“传下话去!日夜赶路,杀回朱家马庄!”
元牧突然的心中惶惶不安,这是一百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即使是当年几十万大兵夺关的紧要关头也没有体会到这样无边无际的空荡荡。或许是朱芽不在身边吧,这个目前最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已经融入自己的体魄无法分割,她的安危已经成为自己活着的意义所在,元牧暗自摇头苦笑了起来。
秦州府的工匠们不仅会杀人,他们的泥瓦匠活做得确实也不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村外四个路口的关口塔楼已经搭建完工,村内的民舍全部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整齐的兵营和库房,这些建筑也已经初具轮廓。
村东的牌坊原本也在拆除的范围之内,但是工匠们震慑于它的威严下没敢动手,那颗鲜红的印记虽然已经过了几个月风雪洗礼,但依然有着血一样的红色,这红色逼得工匠们几乎不敢直视。
几天后,元牧在路上遇到了红着眼睛赶来报信的朱芽和天龙天虎两兄弟,他们翻山越岭穿过了工匠们的封锁带来了噩耗。
“大叔,你们去杀了他们为我小娘报仇啊!”朱芽扑倒在元牧的怀中痛苦不已。
“你先别着急,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元牧轻抚朱芽的秀发让她平静了下来,朱芽这才详细的将工匠屠村的事告诉了大家。
“王爷,杀回去吧!”元胜沧等人怒火中烧,他们还从未这样被人抄了后路,这不得不算为奇耻大辱。
看到朱芽平安,元牧倒是镇静了下来,他摆摆手让部下停止了聒噪,转而详细的问起朱芽:“工匠们是如何发现真相的?村里有多少人逃了出来?”
“大帅和我爹等人事后分析可能村里出了奸细,但是村民死了大部分,也就没有办法去找这个奸细到底是谁。胜寻等人护送出来的不到一百人,其他大多被堵在家里杀死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听涛城里呢,大帅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已经安定了下来。”
“村里现在情况怎样?”
“他们将我们的房子全部推倒拿去建了城墙,估计现在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我们无法从大路上跑出来,那里都是他们的人,所以穿过南山才来到这里。”
元牧暗暗思索,按照朱家马庄的地势,要想强攻他们建造的防御工事估计有不小的难度,那样势必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元胜沧在那边却已经按捺不住,“王爷,我们攻进去吧,那群工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一阵滚石滚木就能让我们伤亡大片,何必平添这些无谓的伤害?传下命令,原地休息,等到天黑后绕过山林,歼灭所有工匠!”
听涛部队为了赶路已经几个昼夜没有停顿过,不说那些汗流浃背的座下马匹,就是马背上的将士们也已经筋疲力尽,稍作休息后发起攻击是最好的选择。
长漠等年轻的士兵倚在路边的大树上酣然入睡,元牧和元胜沧等人则研究起进攻的路线来。凭着朱芽等人的记忆,元牧在泥地上用树枝划出村里的布防图,南山羊肠崖因为地势的险要所以没有城墙,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的巡逻工匠,应该是最容易的突破口。
“可是羊肠崖最低的地方也有十几丈,我们怎么上去?”
“我先上去放下绳索,然后你们再爬上去。”攀爬城墙元牧都曾干过,这样藤蔓密布的悬崖峭壁并不会有多少难度。
“我和你一起爬!”朱芽从小就在这山林里打猎,虽说是个女孩,但生性顽皮的她爬树上房揭瓦是经常干的事,羊肠崖也曾和村里的伙伴爬过多次,因此知道哪个位置最容易爬上去。
入夜,一百多人悄无声息的弃马摸到了羊肠崖下。
崖上,朱家马庄灯火通明,几处巨大的篝火和随处可见的火把映红了半个天空,工匠们正在彻夜赶着工程。
元牧和朱芽带领几个身手敏捷的将士顺着古藤慢慢的从崖低爬了上来,断崖处果然只有几个做饭的老工匠在洗碗择菜,他们昏花的老眼还没看清是什么晃动了身边的火把就已经命丧黄泉。没费多大的周折,听涛部队的一百多人就顺着绳索全部爬了上来。
“沿着火把,杀光他们!”元牧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震山斩,多余的话无需多少,血债自然要血来偿还。
秦州府的工匠们一下子品尝了被突袭的滋味,那些赤膊扛着石块木料的壮汉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砍掉了脑袋,或许此时他们应该记起的是几天前他们就是用了同样的手段对付了朱家马庄的村民们。
近千人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杀的尽,工匠们在号角的乌拉声中很快聚集起来,他们扔掉手中的钢钎铁锤,拿起钢刀长矛反扑过来。
“布阵!”元牧大喝一声。
听涛部队迅速集结,长矛手盾牌护胸组成一个钢铁长墙,长刀手在后面顶着他们的后背一起向前压去,待到双方就要接触的瞬间,长矛从盾牌后面突然刺出,工匠们瞬间扑倒一片。
等到工匠们拨开长矛冲到眼前,几面盾牌突然向后撤去让出几条狭窄的通道,工匠前后拥挤着追逐了进去,却被盾牌后面的长刀手砍了个正着。这套进攻的阵法已经被演练了几百年,却在阵地战中依然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成百的人丧命于这钢铁洪流。
工匠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恐惧胆颤的时候,他们眼看着无法与听涛部队抗衡,却不甘心束手就擒,于是呼喊一声分成几部妄想着包围敌人颠覆战局。
人海战术是最为有效的战术之一,无数生死置之度外的壮汉迎着刀枪扑过来消耗着对方的体力和精力,直到他们筋疲力尽精神崩溃。元牧作为统领过百万兵马的王爷自然知道这一点,目前的局势首先就是要迅速有效的击垮工匠们的心理优势,只要歼灭掉一半的敌人,他们将不会再有翻盘的可能。
元牧飞身跃入人群,震山斩划出寒冷的弧光,一片血雨腥风中几个冲上来的工匠哀嚎着倒下,趁着他们愣神的瞬间元牧发出新的指令。
“后撤!”
听涛部队在元牧的指挥下迅速撤到羊肠崖边,工匠们的包围战术立刻落空。而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听涛部队的盾牌墙却又压了上来。进退之间,又有成百的工匠倒在了血泊中。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是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集体的力量在这里最大化的发挥出了功效,看着自己的队伍一点点被歼灭,有些工匠终于不再抵抗,他们趁着曙光还没有照亮大地偷偷的遁隐到山林中。
元义胄、赵胜寻、朱矛带率领留守的兵将以及猎人们闻讯从听涛城赶来加入了战斗,待到艳阳高照,朱家马庄又回到他们的控制之中。
春阳毫不吝啬的将温暖的光辉撒到朱家马庄的角角落落,而这个百年老村此时已经面目全非。巨大高耸的城楼牢牢的卡住了村外的四个路口,曾经错落的民房被排排整齐的兵营所取代,这个交通枢纽点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已经变成了一个一人守关万夫莫开的军事堡垒。
元牧等人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还没有打扫完战场,成片的工匠遗体需要他们掩埋,而朱家马庄遇害村民的遗体也需要从沟底拖上来入土为安。
朱矛早已流尽了眼泪,他将秦秀掩埋在听涛城外的向阳坡,并给铁皮做了个衣冠冢,如果这母子两人能在阴间相聚也算是给他一个安慰吧。
“姑爷、芽,这村子是没了,逃出来的人只能住在你们听涛城。我的心思全乱了,你们就看着安排他们吧!”朱矛仰天长叹,心灰意冷。
“朱家马庄已经不复存在,我们歼灭了上千人,官府不会罢休,就让村民们在城内安居乐业吧,这里就交给听涛部队随时恭候官兵的到来。”
“也只好这样了。”
“王爷,朱家马庄已经成为一个堡垒,叫什么名字呢?”元义胄问道。
“叫朱家堡吧,暂由听涛部队管理,等到风平浪静,再交给村里。”
“是!”
“王爷,有一队人马奔向北门!”
</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