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九域星痕

第二十章 垂天之云

    龙神塔上,弥漫着诡异的气息。举目遥望,天地阴沉,高空之上,云气纠缠,一黑一红,勾连成扭曲的云团,映照得天际红云似血,犹如幻世。

    暮夜一见,恍然大悟:“这心源封印的空间之中,有两种灵兽之气互为对立,争斗不休,想必其中之一,便是轻灵以毒物饲养的妖兽了。另一只,应该就是青冥族奉为神明的凌云兽无疑。难怪那女子身上的妖兽之气这般强大,原来是因阵法心源吸取两股灵兽之气,互为生化的缘故……”

    计无心背后宝剑也似有所感应,无声而鸣,清越之气冲上云霄,钻入怪异云团之中。云团瞬间华光大盛,爆发出炽烈的光芒!

    暮夜腾蛇一展,绿色光华冲天而起,超越极限的速度带动空间气流,绽放出绚烂的碧色火焰,如长蛇飞舞,又如凤凰展翅,飞入高空!

    计无心随即长剑出鞘,龙气源源不绝提升,迸发出银色光芒,剑啸龙吟之声震天动地,随腾蛇之气急冲云霄,引动空中云涛旋流,与云团在空中汇聚,刹那间光芒迸射,竟似开天辟地之力,震破黑红云团,在空中惊爆!光芒四散,如流星坠地,引动凌云幽谷外围的五处法阵,惊爆之声陆续响起,在高塔之上遥遥望去,只见外围俱是浓烈烟尘,看不清其中究竟。震动之力传来,竟连龙神塔也开始摇摇晃晃!

    旋即云层疾走,一扫天地阴霾。半空之中,两只巨兽缠在一起,兀自争斗不休。一为龙形巨兽,通体火红,身躯周围散发着炽烈焰芒,四肢却非利爪,而是鱼鳍的形状。另一只妖兽形似黑色大鹏,尾部却是三条通体漆黑的锐利蝎尾,周身笼罩着黑色气芒,尖喙利爪,闪烁着灼人的寒光。

    龙形巨兽无爪牙之利,只能以身躯盘旋,缠住巨鹏,巨鹏利爪蝎尾刺入龙鳞之中;但见半空之中血花四溅,龙鳞、黑羽纷纷散落,红芒炽热,黑芒阴寒,竟是僵持不下。

    暮夜道:“那鱼鳍龙兽,便是龙族凌云兽了。黑色大鹏,想必就是轻灵口中赐予她容貌和力量的‘神’。”

    计无心道:“那是何物?”

    暮夜道:“若是我没猜错,便是天外之境的妖兽‘垂天之云’,它与凌云兽原本便是死敌,据传当初龙族挑选灵兽之时,在二者中选择其一,因为不喜垂天之云嗜食毒物的性子,而选择了凌云兽,因此,两种妖兽之间更是势如水火。想不到到了凌云之地,仍旧争斗不休,我们便去了结这多年前的宿怨吧!”

    暮夜发出一声长啸,不多时,小黑如疾风般扑至。二人正要骑着小黑飞向空中,却听见整齐的步伐之声随之而来,正是“卫凤谷”率众而至。

    暮夜微微一笑,道:“轻灵姑娘吗?”

    “卫凤谷”冷冷道:“你们二人引来妖兽亵渎龙神,今日却是不能再抵赖了吧?!将他们二人拿下!”身后兵士见空中龙神之态,早已怒火燎原,闻言便要冲上前去。

    却见暮夜身形一晃,快得猝不及防的速度,腾蛇刃在“卫凤谷”脚下急速划过!“卫凤谷”身形一歪,几乎摔倒,她下意识的单手支地,一个回旋,稳稳站在地上,却发现大事不妙!

    兵士停住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矮了一截的“卫阁主”。原来暮夜这一招,只是削断了她脚上伪装成鞋子的垫脚木块。她易容成卫凤谷,神态举止伪装得一般无二,但身高却无法弥补,只能在长衫之下暗做文章。

    轻灵见事情败露,索性亮出黑色弯刀,向暮夜砍去。然而失了神级心源的妖兽之气,却是无法再与神赐之族的暮夜比肩。不多时,腾蛇刃已架在她的脖子上。

    暮夜看着她,眼中却有几分同情:“旁人的唾弃也好,嘲笑也罢,都只是旁人的看法而已,你实在不必为此便觉得自己卑微,甚至因此而放弃自己。卑微与否,不在于拥有多少权势财富,而在于你自己的心境。”

    轻灵恨声道:“我败便败了,你想要羞辱我也请便吧!羞辱之人,对我而言,多你一个,也不算什么。”

    暮夜忽然将利刃收回:“算了,你走吧。失了心源妖兽之气,你要再作恶,却也不易了。”

    轻灵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放我走?”

    暮夜转过身去,负手而立:“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

    轻灵忽然疯狂大笑起来:“你是在同情我、可怜我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今日之前,我是这凌云之地最接近神的人,掌握无上的权势和力量!我为何要接受将我拥有一切夺走之人的同情和可怜?!”语毕,她竟冲到塔边,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暮夜未料到她竟如此决绝,待听见众人惊呼之声时,已不及救援!

    计无心拍拍暮夜肩膀,没有说话。两人共乘一骑,飞入云霄之间。

    凌云兽与垂天之云间的战斗仍在拉锯,双方各自负伤。空中血雨洒落,也不知是谁所流。

    暮夜坐在计无心身前,心神游移,已不知散去何处。

    计无心暗叹一声,观察胶着的战况,心中忽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见暮夜神不守舍,也未与他商量,只是轻轻拍了拍小黑,指着空中某个位置。

    小黑通灵,飞了过去。飞过妖兽战斗的上空,只见计无心手持长剑,急速跃下!

    洌寒破空,龙吟响彻天地,准确插入巨鹏后颈之处,剑锋锐利无匹,直没入柄!奇异光华,驱散巨鹏护身黑芒!巨鹏吃痛,发出一声惨烈的悲鸣,向高空飞去!尖锐鸣叫之声,震得天地变色,空中扬起黑色烟尘!

    凌云兽趁机脱离利爪,向龙神塔飞去!

    计无心一手紧握剑柄,另一手插入巨鹏伤口之中,紧紧扣住骨骼,耳边是呼啸风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巨鹏极速飞行,在空中翻转盘旋,想要甩掉背上之人!

    变化陡生,暮夜猝不及防,只能与小黑跟住巨鹏,随时准备接住落下的计无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巨鹏速度忽然缓慢下来,计无心双手几乎僵硬,只凭意志在勉力支撑!一股莫名的感觉从身后袭来,计无心身体未动,臂上龙纹已受到感应,龙气张狂,急旋飞出!

    计无心回头一看,竟是巨鹏蝎尾袭来,被龙气卷起的旋流冲击,霎时洒落漫天血雨!蝎尾受创,巨鹏体内剧毒暴窜而出,空中血雨,霎时化作一团黑雾,融入龙气之中!

    龙气盘旋回身,计无心已知不妙,奋力将洌寒剑划向巨鹏后背,随后拔出!妖兽生命,随着惊天血瀑,渐渐消逝,庞大身躯,向地上坠落!落地之时,如有万钧之力,震动大地林海,惊起漫天尘烟!

    小黑早已寻得时机,在妖兽落地之前抓起计无心,向龙神塔飞去。

    龙神塔上一干人等,俱是目瞪口呆,如石化一般。甚至连他们最崇拜的龙神落下,也未有人膜拜。

    暮夜未等小黑落地,轻巧旋身,从空中跃下,姿态优美,如林间野兽。他对着众人,扬声说道:“请诸位将大祭司请来,在下有事相告。”

    众兵士亲历一切,如在梦中,又兼暮夜御兽飞行,从天而降,无不将他二人视若天神,此时自然惟命是从。

    暮夜扶着计无心坐在地上,面色颇为不快:“你怎可不与我商量,便独自涉险?你可知那妖兽并非寻常,与天织之流不可同日而语。”

    计无心一笑:“这个表情不适合你,换过换过。”

    暮夜心中暗叹,平时嬉皮笑脸惯了,严肃起来一点威严也无,他仍是板着脸:“我见那毒雾侵入龙气之中,你可有感觉不适?”

    计无心摇摇头:“初时虽觉有些异样,却也没有不适。”

    暮夜心下稍安,转身却见小黑在凌云兽身旁踱步,仿佛在检视一般,凌云兽周身环绕火芒,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尤其以伤口附近最盛。火光之中,被剧毒侵蚀的皮肉渐渐愈合,剥落的鳞片也奇迹般的重新生长。

    暮夜道:“凌云兽最是厌弃毒物,身上的炽烈火芒,可烧灼剧毒,将其消弭无形。却不知这只凌云兽是从何处来到此地,天外之境?抑或根本就是龙族之地?”

    正说着话,大祭司已被人抬了上来。看见地上伏着的凌云兽,登时便从木椅上扑下,虔诚膜拜:“龙神现身,泽被我族;龙神庇佑……”身后众人,也随她伏在地上。

    “大祭司,不必如此。”暮夜打断她的话语,将她扶了起来,计无心推过木椅,两人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

    “龙神在前,怎有我安坐之理……”大祭司面色焦急,其余众人也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暮夜道:“它不是龙神,只是一只拥有特殊能力的天外灵兽罢了。大祭司,你先别拜了,听我说完。万年牢中,还豢养着许多毒物,待凌云兽恢复之后,便会去将毒物清理干净,在此之前,任何人也不要进入万年牢。”

    大祭司摇摇头:“它对我族而言,就是龙神。族中古老典籍之上犹有记载,凌云之地原本是毒物丛生的穷山恶水,渺无人迹。自龙神降临,将毒物消弭殆尽之后,凌云之地才得以繁荣,生生不息,延续至今。”

    暮夜耸耸肩:“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万年牢的毒物未消灭干净之前,吩咐族中之人不要进入。”

    大祭司点点头:“二位乃天神下凡,拯救龙神,于我族有莫大的恩惠,神令赐下,莫不相从。”

    暮夜作出一个夸张的姿势,靠在计无心背上:“我受不了了……你去跟她说吧!”

    计无心道:“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们去巨鹏坠落之地,寻找妖茧吧。”说完两人一骑,凌空而去。原本伏在一旁的凌云兽,竟也跟着他们的脚步,飞天而起。青冥族众人又是一阵山呼膜拜。

    暮夜回头看了一眼,捅了捅计无心,道:“那家伙跟着你来了,搞不好就这么赖上你了,从此以身相许……”

    计无心皱了皱眉,道:“你除了以身相许,还会说点别的词语吗?小时候私塾老师没怎么教你么?”

    暮夜笑道:“别的也会啊,比如相亲相爱,相伴一生,相约白头,相夫教子……”

    计无心挥挥手,打断他的胡说八道:“行了行了,越发离谱了。”

    暮夜笑嘻嘻的说:“我的人生,就是一曲离谱的欢歌!”

    计无心伸手扶额:“我才知道,你不仅是个风雅之人,还是个精通音律的风雅之人……”

    暮夜坦然接受,大言不惭:“过奖!过奖!”

    说话间,小黑已经飞到妖兽坠落之地。四周林木尽毁,犹如陨石坠落,地面出现布满裂纹的深坑,却不见妖兽尸骸。

    计无心跃入深坑,仔细寻找。暮夜骑着小黑,在四周搜寻。凌云兽停在深坑周围,蜷伏成一团,双目如火,意向不明的看着计无心。

    “找到了!”计无心站在一处裂痕旁边,向下看去。语调之中,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不可思议。

    暮夜等不及小黑落地,在空中一跃,落到计无心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颗通体漆黑的妖茧卡在地缝之中,几乎有牛头大小,内中仿佛有生命流动的光华,还在继续向下深入。

    暮夜啧啧称奇:“我从未听闻妖兽死去还会化出妖茧,之前听你叙说,犹自半信半疑,现在竟然亲眼所见,想不到这是真的!”

    计无心一脸不快:“当然是真的,我为何要骗你?”

    暮夜有些尴尬,开始胡搅蛮缠:“你不骗我,就不怕无名先生骗你么?”

    计无心仍是面无表情:“无名先生又为何要骗我?”

    暮夜语塞,只好转移话题:“快!快把剑插入妖茧之中,要不然它钻入地底深处,再找就难了!”

    计无心拔剑在手,洌寒剑直直刺入妖茧之中。一种奇怪的触感传来,仿佛是开启了地狱之门。黑色的死气沿着地缝散发,蔓延,洌寒剑犹如长鲸吸水一般,将黑气吸得干干净净。计无心忽然心头一凛,大地传来诡异的震动之声,仿佛心弦崩断的感觉袭来,洌寒剑霎时华光大盛,臂上龙纹,犹如活物一般,开始蔓延!计无心只觉得体内龙气源源不绝,无止无休,澎湃之气在体内来回激荡!

    计无心拔剑一挥,龙气挟带层层死气盘旋飞出!等候一旁的凌云兽也有了动作!火芒冲天而起,以燎原之势裹住龙气,在半空之中熊熊燃烧!夹杂在龙气之中的黑色死气,在火光中燃烧殆尽,不留一缕烟尘。

    不多时,火芒消失,龙气回身,历经锤炼,更胜从前。

    暮夜大喜:“原来它跟着我们,是为了驱除你身上与龙气纠缠一体的剧毒之气。”

    计无心淡淡道:“可不是某些人说的什么以身相许。”

    暮夜挥挥手:“也差不太多啦!”说完转身向凌云兽喊道:“小红!你过来这边!”

    计无心几乎要背过气去:“你就不能给灵兽取几个正常点的名字吗?”

    暮夜笑嘻嘻的说:“这个名字很正常啊,而且一下就把特点显示出来了!小黑,你说是不是?”小黑呜咽着,显然是在表达不满。

    远处的凌云兽却是异常欢欣,身形摇曳,飞了过来。它将身躯环绕着两人,鱼鳍般的前肢不住轻抚计无心臂上的龙纹。

    暮夜摸着它身上的龙鳞,大笑道:“你看,它很开心啊!说明它喜欢这个名字!”

    计无心发出哀叹:“你就祈祷青冥族人听见你这么喊他们祀奉的神明,仍会待你以上宾之礼吧!”

    暮夜拍拍胸脯:“放心啦!大祭司都说了,我乃天神下凡,天神的话,他们会遵从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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