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总算停了下来,西边的山头已没过了大半个友上传)偶尔的几只蜡嘴雀低低地飞过,不碍事地啼鸣两声。
地上的雪是白的,路边的树也是白的。
如果不是因为张家酒馆里反常的安静,没人会看出今天的十岭镇出了事,死了人。
酒馆里的柴房门虚掩着,里头的灯火忽明忽暗,依稀能听到两三人谈话的声音。
“这绝不是中原的蛇毒。”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疲惫。“这应该是来自西夏的毒种,被叫作七伤蛇毒。”
“不知道这蛇毒有多大的威力?”
“根据里的记载,这种蛇毒见血立刻发作,起初伤口处感到微凉,并不令人在意,随后伤口会有酸痛之感,这种酸痛逐渐蔓延到四肢,能让中毒者动弹不得,便正如乔壮士现在的这般状况,也就是前面的三伤之毒。”老者一边说话,一边包扎那人的伤口。
乔驭麟枕着柴火堆,此时正躺坐在地面上。他浑身上下只有脖颈能稍许有些动作。锅炉边上还有两人,是一老一少。年纪轻的大约有二十六七,正是方才救了乔驭麟一命的白衣书生,只是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不见了,一头的散发也用布带扎在了脑后。
而那说话的老人看起来年过半百,竟是那掌柜张五。
“那为什么此时仍不见毒效加深?”乔驭麟疑问道。
“七伤蛇毒的前三毒是快毒,后四毒却是慢毒,老朽既然已用火剪将你身体里的毒镖取出,又替你上了些能以毒攻毒的特效药,所以那余下的四伤之毒暂时没有影响到壮士的身体。”张五皱眉道:“要知道单单凭这蛇毒的前三层,足以令九尺大汉手无缚鸡之力。”
乔驭麟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缺又忍不住问道:“那余下的四伤之毒又是怎样的?”
“到了这第五伤,中毒者的体表发出红肿,到了第六伤,毒血就会向外渗透。”张五顿了一顿,眯眼低声道:“若是一般的人挨到第六伤就已经归西,绝少人能挺到第七伤的,那可是这七伤之毒最凶狠的一层,只叫人生不如死,却又求死不得!”
“真有这么玄乎?!”乔驭麟惊呼道,心中却暗暗埋怨这老头儿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像是故意在吊人胃口。
“张五爷!”
还未及张五再次开口,一人已跨进了门,原来是那店小二六子,只听他打了个响指道:“屋外都收拾干净了,但找不着那两个活口的去向。要不要我去追?”
“不用了,现在去追也不过是白费力气。不过那两个笨莽汉武功不好,脚力倒是凑合。”张五拂须点头说道。
乔驭麟一听,也不再纠结于毒物之事,便感叹道:“我看那两人定是二十一邢官的头目,现在八成是想法子通风报信去了。”
“都怪我一时大意。刚才我估计来人的实力,只凭乔壮士一人便能收拾。可惜我没想到盛翎有这么阴毒的一手,不然早该刺了那一枪。”书生叹道:“现在害得乔壮士受了伤,还让那两人逃脱了留下后患。”
“书生兄弟这是哪里的话!我的命是你千钧一发救下来的,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乔驭麟今后愿随兄弟左右,甘为牛马!”乔驭麟情绪。
“你真的是李无端……”乔驭麟一时恍惚,口中还在呢喃:“既然李无端是真的,难道那些事情也是真的?”
张五和赵六面面相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道乔兄弟口中说的那些事情,可指的是‘兵里鬼’?”
乔驭麟点点头道,望向倚在墙角的那支长枪。
李无端看在眼里,沉声道:“鬼枪是真的,兵里鬼也是真的。幕后的黑手也是存在的。”
乔驭麟咽了口唾沫,缓了缓神,随后低声道:“我见识过你的手法,我相信你。看来官府的告示都是骗人的,那些被杀头的人也是枉死的。”
“死去的人,都曾经是我的战友。”。
“当官的话,几时教人信服过?”张五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现在的官,究竟还有几个是人。”
“这么说来,如今的大宋很危险。”乔驭麟忍不住说道。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很危险。”李无端肃然道。
“可宣盛赌场为什么要找你?”
“因为赌场是‘他们’在民间坊内重要的棋子,是杀人灭口的刽子手。”
“盛家竟然会去帮助‘他们’?”
“天下的事情,用金钱办不到的已经很少了。以我的了解,赌场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已经不下十年。”
“可是这三年来,鬼枪在江湖上消声灭迹,又是为什么?”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就在扬州城外的燕子林中,我被一个人打成了重伤。此后经过水路陆路几次辗转,才一路逃到了这里,躲进了老朋友的酒馆疗伤,一躲就是整整三年。”
乔驭麟一惊,赶忙问道:“那人究竟使的什么武功?”
李无端摇头道:“无门无派,无招无式。”
“使得什么兵器?”
“一对无坚不摧的拳头。”李无端皱起眉头,仿佛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乔驭麟听了后仍有些难以置信,但看到赵五和赵六不置可否的表情后,便低下头来,转而叹道:“我明白了,如今也只有十岭镇这样的地方算得上安全。”
“可惜到今天为止也不再安全了。”
“既然事已至此,李公子你有何打算?”
“是时候该杀回去了。”赵六此时咬牙说道,张五也在旁点头。
“杀人?”乔驭麟眼中露出寒光。
“鬼枪杀人,也杀鬼。不过在杀人之前,必须先要救一个人。没有这个人,我就没把握摧毁‘他们’的计划。”李无端沉思了片刻,道:“乔兄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我以兄弟相称,你又有恩于我,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等你的伤痊愈之后,我要你和六子去帮我救出这个人。这个人你也许没有见过,但你一定听说过。”
“是谁?”
“欧阳修!”
“欧阳修?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很久了!”乔驭麟听到这个这个名字的时候,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一代文宗欧阳修至少已经死了三十年,还被当年的神宗追封为兖国公,他的陵墓每年都有人去悼念。如果他还活着,怕是有一百多岁的年纪。
“世人都以为他死了,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死,而且,他被关在一个很不好找的地方,但这个地方我却偏偏知道。”李无端此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乔驭麟手里,道:“具体的方位我跟六子已经交代过了。你若见到了他老人家,一定要将这封信交给他。往后的事情,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不,光光救一个人也是不够的。我和张五还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失散多年的朋友。”李无端望向窗外,眼里闪过一丝忧郁,不过这种忧郁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随即恢复了他轻松的笑容,对乔驭麟道:“事情办好之后,我们还会见面的,请你相信我的朋友六子,除了杀人,他几乎能帮你做到任何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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