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魂归大明

第二十三章 剿贼(中)

    长城独石口外的荒原,这里常年人烟凋敝,只有去往塞外的行商偶尔路过。

    起伏的大地,路面上依稀可以看见一条条古道婉转延伸。随处可见的废弃城郭,残存的基石,向路过的人们昭示着昔日的繁华喧闹。

    守备营将士眼前广袤的荒原,便是被废弃的开平前屯卫旧地了。

    洪武二年(1369年),置开平前屯卫,指挥使司设在今河北省沽源县的西辛营,属北平都司管辖。同年,置开平卫,治所在当今内蒙古多伦县以北,堡城旧址位于闪电河上游。在开平卫城以东一百余里的地方,又置开平左屯卫。

    洪熙元年(1425年)七月,阳武侯薛禄上奏:雕鹗,赤城,云州,独石口诸站皆在边野,无城可守。如移开平卫至独石,筑城守备,实为便益。仁宗朱高炽批:“开平三卫乃极边之地,弃置非易事,当徐议。”

    宣德元年(1426年),因户部给开平卫城供给粮草不便,借同属塞外的大宁卫,东胜卫皆已废弃之由,户部主事王良再次上疏建议朝廷将开平卫城内迁,兵部尚书张本亦赞同此议。宣德二年,英国公张辅及文武大臣商议,皆认为应准阳武侯的奏疏。

    接下来,便是宣德五年,阳武侯薛禄率师在雕鹗,赤城,云州,独石口等地筑城。同年六月,开平卫内迁,开平前屯卫和左屯卫皆废,大祸自此始。失掉了草原上最后一个据点,从此,明军只能躲在长城防线背后,被动地抵御蒙古人的入寇,再也没有发起过主动的军事进攻。

    看着满目荒芜的前屯卫旧地,申勇策在马上,低声骂道:“宣宗空负英主之名,眼光远不如其父。户部主事王良那厮,更是可恨。”

    听他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高翔,吴章义一干将官皆是司空见惯的神情。他们都在为剿贼之事绞尽脑汁。守备营只携带了十日的粮草,一旦粮草耗尽,只能无功而返。

    新归附的逃人全部编入中军的骑兵,也一同出征,用做草原上的向导。守备营还带上了三门佛郎机,选了十来个可用的炮手正式成立了炮队,直属中军指挥。

    据逃人们讲,草原上的马贼与各部的台吉们私下都有着紧密的联系。这点申勇是深信不疑的,否则马贼抢掠来的赃物,没有这些草原上的贵人采买,去哪销赃。虽说此地离蒙古土默特部的势力范围还有一段距离,却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还要提防那些蒙古骑兵。

    依李朝安兄弟的讲述,马贼的老巢被确认为在葫芦河上游一带。由刘二带着尖哨在前方哨探,日落时分,大军一路向东行至葫芦河的中下游一带。

    “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选了一处背靠山脊的平坦开阔地,离葫芦河不远,大军开始扎营立寨。申勇下达军令之后,各级将官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军士们开始忙碌起来。

    有的去往山上砍树,有的搭帐篷,有的去割草拾柴,有的埋锅开始造饭。只是短期使用的营帐,营地没有立木寨。军士们将树干砍削成木枪,用铁链捆绑在一起,枪头是铁制利刃。这便是拒马,大明各地军队广泛使用,可以有效地迟滞骑兵的突然袭击。

    成捆的拒马造好之后,军士们将一架架拒马抬起,沿着营帐的外围逐个安放。依照申勇的吩咐,安放拒马之外的地方还挖了为数不少的陷马坑,上敷干草。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黑,一个有模有样的营地出现在各将官眼前。

    营地的外围由甲总与乙总的步军轮流值守,尖哨远远地洒在了距离营地五里的地方。骑兵们牵着战马成群去往葫芦河边,将水袋装满之后,他们把水袋放在马背上回返。回返之后,又开始给战马喂草料。

    营地中央,密密麻麻布满了持鸟铳的中军士兵,他们一甲人围在锅边欢声笑语,只等着厨役将饭食做好。卫所的厨役户不少,也算世人眼中的贱籍,尽皆是穷得叮当响的,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顿饱饭。申勇强行将他们编入了营中做火兵,负责给军士们造饭。虽说随军出征有生命危险,但能吃饱饭食,又有银钱可拿,火兵们也是满意的。

    巡视完整个营地,申勇将军帐一把掀开钻了进去,高翔与吴章义,张时杰等人随后也进了中军军帐。

    “刘兄弟,你带着李朝安兄弟,再带五十名尖哨,沿着葫芦河往上游哨探。若是被贼子的哨探发觉,务必将之斩杀。若遇大众,立时回返。他们若是追来,正好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二拱手领命,满不在乎地笑道:“大人,你就瞧好了,看俺老刘不带着兄弟们弄死这帮贼囚。”

    申勇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小子,尖哨是我们营中的精锐,不可轻易折损。”

    他转身正准备出营帐,申勇又把他唤住,问道:“刘兄弟,你以前是否投过军。”

    刘二身形一滞,只见他低声道:“俺曾在辽镇做过尖哨。”

    申勇淡淡嗯了一声,温声道:“去吧,保重。”

    帐内的将官们都是面面相觑,待刘二走后,皆言大人就是厉害。刘兄弟有这等过往,吾等怎就瞧不出来。

    申勇笑骂了一声踱步起来,他蹙着眉头思索作战方略。这个时代的人因缺乏营养普遍患有夜盲症,若要夜袭这便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马贼高达四五百人,就凭营内百来个能夜间作战的尖哨,很难一击奏效,反有败亡之忧。夜间旗号传令也是个难题,容易造成混乱。

    而在黎明时,人的警惕心通常都比较低。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对各级将官肃声道:“传令下去,让军士们饱餐饭食后严守营地,整戈待旦。深夜四更过后拔营,全军北上。”

    众人轰然应诺,领命出营帐而去。

    此时,位于葫芦河上游的一处山窝中,各个帐篷内不时传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靠近山坡的一处帐篷,不断有披着皮袍的粗犷汉子走进走出。他们挎弓背着箭袋,多数都生得虎背熊腰,常年的打劫厮杀生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满不在乎的彪悍之气。

    帐内的主座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坐在狼皮座椅上,大大咧咧地灌着美酒。他便是这伙马贼的大当家,本名无从得知,诨名震天狼。为人极其残暴,专门打劫过路的行商,有时还会抢掠规模较小的部落。被劫之人若没点真本事,被他悉数杀之。手底下这几百来个汉子,就是在常年的打劫生涯中逐渐收拢来的。

    很大一部分人,原本都是老实本分人,或行商的护卫,或放牧的蒙人,到得他寨中,无需多少时日,尽皆沾染上了土匪习气。

    前些时日打劫了一支山东来的商队,财货之多让他心情大好。美中不足的是,没美娇娘不说,还跑了两个漏网之鱼。

    不过众人也没什么怕的,明军从来都是躲在长城背后,只要不去内地打劫大伙就可以高枕无忧。

    一干头目在帐内喝酒吃肉,说起前些时日的事,都是狂笑不止。还有美貌妇人左拥右抱,这日子过得当真是快活无比。主座之上的震天狼哈哈大笑一声,狠狠捏了一把身边的美妇,帐内顿时一片放浪形骸。

    这时突然有人出声道:“大哥,俺这心里还是不踏实,今日有两位兄弟出去望风,到现在还没回来。”

    震天狼瞪圆了他那双牛眼,粗声粗气道:“兔崽子们多半是玩疯了,你怕朝廷派官兵来围剿?嘿嘿,以前那不开眼的独石口守备杨明山派人来过。他当真不知锅是铁打的,结果如何?一触即溃,悉数被孩儿们杀死。”

    一个柿饼脸小眼睛的蒙古汉子讲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出声附和道:“就是,那些个明人,都是些胆小如鼠的。”

    他刚说完,发现帐内的头目大多都是神色不悦,又忙补充道:“众位当家自然是响当当的好汉。”

    帐内的头目多数都是明国人,包括震天狼在内。他摸了摸额头的汗,连道好险。这些人是豪爽义气,但一言不合就翻脸不认人的也大有人在。

    震天狼端起海碗,大笑道:“昌根兄弟,无需惊慌,来来来,大伙喝酒。”

    众头目一同端起海碗,咕咚咕咚满口灌下,又是一片喧闹。

    趁着夜色,守备营的尖哨一人双马,沿着葫芦河一路向北,打探着路况。为防止发出响声惊动贼人,还给马蹄裹上了布条。

    他们走了大概二十余里,才停了下来。

    钻入离河不远的一处树林后,刘二对姚凤道:“姚兄弟,速把情报送去大人的营中。”

    姚凤低声领命而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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