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主上?”耳畔似乎传来了近侍的呼唤,白枫宇在半梦半醒间,轻轻眨了眨迷蒙的眼,嗯,他有多久不曾踏实地安睡一回了?
从前他身为帝国宰相,没日没夜地为那个他现在一心想颠覆的王朝操劳,几乎没有合眼小寐一会儿子的时间,如今他想求得一个圆满的梦境都已成奢望。
年迈的近侍颤巍巍地为眼前神情缥缈的主上取来外衣披上,他侍奉主上已经十余年了,如今他自己都已经垂垂老矣,主上却依旧是当年初见时的青年模样,只一头乌发变为了月华般的银色,不是暮气沧桑的花白,而是绚丽夺目的银白,简直是不可思议,或者,按他心中所想,主上也许真如外界的传言,是个妖孽
“苍梧,你服侍我有十年了吧?”白枫宇突然冷冷道。
苍梧忙回道:“回主上,老奴服侍您已整整十三年有余了,过了今冬十一月便是整整十四年。”
“哦?时间过得倒真快啊,十四年了苍梧,你很怕我吧?”白枫宇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靠在座上满含笑意。
苍梧一惊,背后已不自觉地冒出冷汗,不敢接话。
“外界都传我是妖孽,是要灭了大荒这绵延了七百年国祚的魔,且我这十四年容貌丝毫未改,你们,都心存疑虑吧?”
苍梧这才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地吓了他自己一大跳:“不,主上,虽,虽然您的容貌未变令老奴心疑,但主上您对老奴,对各部首领向来亲厚,从未亏待我们,老奴又怎么会,会相信外界那些风言风语?”
白枫宇抬了抬下巴,眼神倦怠,这是要苍梧退出房间的意思。
苍梧一步步正对着白枫宇向后退,及至门槛处方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只听白枫宇在身后低低地自嘲:“你们怎么会不怕我呢?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怕,瞳,只有你会在这个时侯安慰我了吧?”
是了,这个主上口中的“瞳”,约莫就是主上心中的结,主上正是为了这个人,将他心中的结化作了天下人的劫难。
白枫宇虚眯起双眼,意识逐渐模糊,仿佛又看到了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那个临水而立的绛衣女子,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被她瞳孔中虚无的火焰所缠绕,他早知她不是凡人,却心甘情愿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她的出现注定着大荒土地上的生灵涂炭,她的身后是亡灵世界的鬼魅阴灵,就连她本身,也不过是个亡灵的头头,这么不正经的话,是她的自称。
她有世间女子无法企及的倾世容颜,却行为普通得似凡间任何一个新嫁妇。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那张脸招惹来的桃花吃味,本来也有机会为他生儿育女,可惜大荒的土地终归容不得她,容不得他们两人,只要天理秩序尚存,他们便不会有任何机会。
当她被红莲业火焚成虚无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么痛恨这样的世界,痛恨因为嫉妒而害了她的大荒朝先皇成帝,理所当然地,痛恨这位帝王的先祖一手建立起来的王朝。
他知道她其实是永生不灭的,只要这大荒世界被足够的鲜血灌溉,便足以祭奠她与她的同胞,便足以让他和她重逢,他要堂堂正正地和她在一起,不会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他要灭了这天地间的秩序,只与她携手看沧海桑田,只与她,守着他们两个人的地老天荒
“瞳,我会再见到你,等我”白枫宇靠在王座上沉沉地睡着,嘴角逸出一丝笑,是多年求不得的满足与安宁,只有在梦中方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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