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帝都长安王府
“秦衍你真可谓是稀客了。”男子清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旋即从屏风后踱出一个人影。
秦衍转过身,唇微微勾起:“快二十年不见了吧,若歌。你倒是混迹得越发好了。”
名为若歌的男子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执一把合拢的折扇,轻轻抵在额角,细碎刘海下一双琥珀色的清澈眸子视线凝在秦衍身上:“看来当年我下手还不够黑,你竟还敢独身一人来我府上,不怕我暗算你么?”
秦衍墨色的双眸深沉,挑了挑眉,空气中两人的“气”暗暗凝聚,压迫着人的神经,叫人喘不过气来,秦衍的手轻轻按在腰间所挂宝剑的剑柄上,战局一触即发。
若歌微微歪头,淡淡瞥了眼秦衍腰间的剑,唇畔弯起半真半假的弧度,笑容却已颠倒众生:“你是要用‘轩涯’来对付我么?别忘了,这把剑可是当初我请玉炼崖的那位先生为你打的,你这是拿我赠给你的剑来杀我?”
秦衍薄唇微抿,眉头轻蹙,按在剑柄上的手稍一用力,轩涯出鞘将将一寸,一道寒光骤然闪过若歌双眼,他神色自若地闭了闭眼,然后便感到脖颈抵上了锋锐的利刃,更可怕的是秦衍身上散发的剑气,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割裂他这是在用性命赌,当初在秦衍、云池、玉娘和他四人中,唯有他半点武功不会,但不通武理的他却险些让武功最为高强,师尊最看重的秦衍送了命。
“你就这么确信我不会杀你?要知道,我手中‘轩涯’再入半寸,你便要一命呜呼,你也清楚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足以让我出手杀你千万次。”秦衍反手执剑,凑在若歌耳边轻声道。
若歌脸色依然未改丝毫,手中折扇轻轻推向轩涯,瞬间,折扇便被划拉出一道口子,他慢慢地推开轩涯,一边眼含笑意地看着秦衍俊美的侧脸,眼看折扇一点点被轩涯斩断,秦衍却始终没有用力重新抵上。
“看,阿衍,你绝不会向我动手的,因为我如今的地位能帮到你,所以你不得不饶我这条性命,不是么?”
秦衍眉头愈发深皱,动了动唇,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半晌,秦衍缓缓将“轩涯”收入鞘中,退到与若歌相隔三尺以外的距离,静静地直视若歌的双眸:“既如此,你当知我所求,先不要急着拒绝,这件事关乎整个大荒万千生灵的未来,师尊托付于我四人,虽当初你出手险险致我于死地,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事我也早已放下”
若歌却突然抬手,止住了秦衍的话,他猛地踏前一步,拉近了与秦衍的距离。
“你觉得我会在乎所谓的大荒生灵么,阿衍?这么多年,我自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没想到你也如此迂腐。师尊早已羽化多年了,我怎么还会守着那些教条像你一样活着?阿衍,你来求我,是把我看得太低,还是太高估了你自己,你就确信我会帮你?”
秦衍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撇过头:“这么说,你是肯定了不会帮我了?”
若歌闲闲地站直了身子,整了整原先松松垮垮的衣襟:“这就要看你有几分诚意了,阿衍,要求我办事的人,从没有哪个如你一般别扭,若不是你,我早叫人轰了出去。”
秦衍攥了攥拳,左手中的事物硌得他的手生疼,他还是无法决定是否要用它。
他对上若歌从来蕴着半真半假笑意的澄澈双眸,不觉讽刺,终于下定了决心,默念心诀,左手中的物事轻轻一震,柔和的银白光芒投过掌心逐渐暴露在空气中
大荒城中楠府修罗部
云桑撑着木剑,沉重的喘息声回响在夜蛇窟中,双眸紧紧盯视着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夜蛇王,唯有它那双与众夜蛇不同的暗红色三角瞳孔在一片漆黑中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滴答”,“滴答”。这是他额上汗水滴落与尘土的声音,在幽静的夜蛇窟中格外清晰。
这是他在夜蛇窟中试炼的最后一日,饶是积累了四日与夜蛇王缠斗的经验,现下他仍是几近力竭。夜蛇王身后,已隐隐可见出口处的光亮,而他身后,却是伺机偷袭的众多夜蛇小喽啰,这样的情形
云桑:【其实跟我被一群人围殴没什么区别对吧?只不过多了个头头那群小喽啰更给力了而已】
他眼神扫视夜蛇王周身,在窟中足足十四日锻炼出的夜视力足以令他清晰地洞悉夜蛇王的破绽,但他要做的不是克敌制胜,只是顺利逃脱,不得不说的是,楠英大人的描述简直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什么“有些魁梧”这分明就是可以把他一口吞入腹中的庞大体积!
开什么玩笑,第一次与这夜蛇王狭路相逢,若不是他及时舍去了左臂上的小半块肉,怕是整个儿都被这条夜蛇中的王者给吞了月骷髅当夜为他疗伤时手都史无前例的有些抖了,虽然据他本人说之前每个‘修罗’成员通过夜蛇窟试炼时都好歹丢了这么点肉,而他每次帮着些苦命的孩子缠绷带时那惨不忍睹的伤口都深深刺激着他脆弱的小心,啊不,应该是脆弱的老心脏。但是月骷髅表示,伤口仔细处理过后,再每日内服外敷他端来的药,不出半年这点肉总能养回来,不会成残废便是。
云桑定了定神,脚下用力一踏,借着石壁的力飞身到夜蛇王身前,夜蛇王虽体积庞大,行动却异常敏捷,吐着信子蛇头就嗖地一下凑到了云桑眼前,这好比云桑是自己将自己送入了血盆蛇口中。
然而,云桑身子却在半空颇奇异地再次借力,像是踏着虚空绕过了蛇头,浑身爆发出极强的劲道,向下一挥,重重地击着了蛇头,夜蛇王吃痛地发出诡异的嘶鸣,上半身矮下了一截,云桑又顺势踩着蛇身一路滑到蛇尾,待夜蛇王反应过来迅速回身时,云桑手腕灵巧地一转,木剑旋舞着似飞轮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上上下下起伏不定的绚丽弧线,这一招便是秦衍教他的第二招剑式——缭花醉月。其中力道正正好将命门被击中的夜蛇王击得仰头向后一滑,云桑早已使起轻功足尖点着石壁远遁,顺利逃出升天。
夜蛇窟的出口立刻关闭,愤怒欲追出的夜蛇王理所当然地被出口处那厚厚的石门机关重重地反弹回去,只得不甘地在石门后嘶鸣,半晌方才悻悻地噤声,盘起身躯倚在石壁上郁闷地吐着信子。
云桑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背靠着出口处的石碑慢慢滑下,用最后一点气力轻轻摇了摇腰间紧紧绑着的铃铛。旋即他眯起了眼,视线逐渐变得迷蒙。
“诶,可别睡过去了,不怕我给你下点药加重你的伤势啊?”
他好像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然后耳畔就响起月骷髅戏谑的声音,比平时似乎清朗不少。
他挑了挑眉,勉强勾唇一笑,颊边的酒窝隐隐浮现:“嗯,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我都快睡着了你个臭老头!”
“既然想睡,就睡一会儿吧。”
月骷髅的声音也变模糊了,像是从极远的回忆深处传来。
“小桑,想睡就睡吧,衍叔在这里,哪都不去。”
真是,令人安心啊
云桑这样想着,终于沉沉地睡去。
</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