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事。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欢娱有时。怀抱有时,失落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
简单从周管家口中了解独孤府的大概后,时间已经不早了,独孤小宝回到卧室,从小兰抱回来的几本未读的书里,随便抽出一本,刚翻开,便看到这么一段话。
一时间,感慨颇多,傻瓜有时,聪明有时。废物有时,天才亦有时。
独孤小宝感觉到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这便是命运吧。
在老爹的书房中,独孤小宝吃惊的发现,以前老爹无论延请多好的私塾先生,也教不会的那些东西,今日竟然过目成诵。
才不过大半日而已,脑中竟然收录了好几本书。虽没有先生考量,便是独孤小宝自己,也能意识到,若保持这种脑力,数年之后的自己,定然不凡。
夜已深沉。
独孤小宝卧在床上,还在极度自恋的踌躇满志的幻想着,若干年后自己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模样。
安睡的将军府,忽然传来一丝异响。接着是透窗微亮的光,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哭泣声……最后是独孤小宝卧室门口,急促的敲门声。
“少爷,快起来,大事不好,将军他,将军他快不行了……”
深更半夜,外面闹腾的这么凶,独孤小宝正犹疑在要不要出去看看。听到小兰的声音,立时从床上跳起来,裹了一身床单,便冲出了屋。
老爹的卧室外,站满了从梦中惊醒的家丁仆人,见独孤小宝走过来,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爹……”身高近一米九的独孤猛人,仰躺在他的大床上,浑身是血,右臂空荡荡的,脸色白的吓人,眼睛只开了一条缝,眼皮紧绷,不停的抖,睁得很艰难。
独孤小宝直接跪到了老爹的床前,眼泪刷刷落了下来。
独孤猛人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独孤小宝,终还是没能全部睁开,只把缝隙撑大了一点:“小宝别哭,爹有话要和你说。”
说罢,独孤猛人艰难的看了一眼站在床前的周管家。周管家立时会意,把屋中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关上房门,远远的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独孤猛人的卧室半步。
人都出屋后,独孤猛人:“小宝,爹快不行了,有些事再不说就……”
半柱香后,独孤猛人卧房里,传来了独孤小宝杀猪一样的哭声。
周管家听到哭声,第一个破门而入。
今夜无星无月,三更天正黑。不一会儿,洛城中大小官吏,甚至深宫中的那位,都收到了独孤猛人大将军,在从洛城返回前方军营的路上,在雁门关北数十里的地方,遭到了不明势力的偷袭,以身殉国。
洛城作为南晋的首都,地理位置优越。雁荡山位于洛城之西,大致为西南-东北走向,是西方之敌进犯洛城的一道天然屏障。同样,洛城北方的岳麓山,东西走向,虽较之绵延两千多里的雁荡山小了许多,也不失为洛城了的一道北墙。
在雁荡山和岳麓山之间的山口处,有两道几乎平行的三十多里长,十几米高的城墙,扼守着南北的交通,这便是雁门关。这三十多里的关防,是帝都西北门户安全的最大依仗。
雁门关位于洛城的正北方,距洛城一百一十里。
也就是说,独孤猛人在离开洛城之后,走了一百多里,便遇到了不明势力的埋伏。待雁门关的守军,看到烟火信号,赶到埋伏地救援时,独孤猛人将军已经失去了一条右臂,身负重伤,随从全部战死。
在将军本人的坚持下,独孤猛人被带伤送回到了洛城将军府,见儿子一面后,重伤而亡。
将军百战死,死亡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本就是军旅生涯的一部分。纵然独孤猛人将军没有能死于战场,大家可能会觉得遗憾惋惜,但并不会有过多的儿女之情。
南晋建国三十多年,先后阵亡沙场,死于暗杀的将军,不下两百人。平摊下来,每年都有五六个倒霉的将军。
对洛城百姓来说,丧事年年有,今年轮到独孤家,也无不可。妇孺们唯一觉得不安心的,恰是之前他们一直深恶痛绝的独孤小宝。
老爹死了,这个以往仗着老爹宠爱,骄奢淫逸飞扬跋扈的肥宝,以后该怎样生活。可以预料,要不了几年,独孤府便会在这位小祖宗手里败落的干干净净。
天上下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其他将军死后,可以指望自己的后辈,老子英雄儿好汉,靠着祖上军功的荫庇,不出十余年,老孙张军不在了,还有小孙将军;老王将军没了,还有小王将军。独孤猛人大将军去了,没人明说,但人人心里明镜似的,小独孤大将军,哈哈,一个天大的笑话。
更恼人的事,独孤猛人因为独孤小宝的事,擅自离开军营,回到帝都,本就犯了南晋的忌讳。这一行为,更造成了南晋军营,被匈奴骑兵偷袭得手,损失数千精兵。
南晋皇帝司马义龙颜大怒,全国张贴告示,追捕刺杀独孤大将军的凶手。提供有价值情报者,赏良田百倾,白银千两;抓住或者手刃真凶者,赏良田千倾,白银万两。
念在独孤猛人昔日镇守边疆的大小战功,对于独孤猛人失职之事,不予追究。赐谥号威武常胜大将军,抚恤家人白银千两。并明令出殡时,六部官长,洛城百官,不得缺席。
独孤将军府足足闹腾了七天,待独孤猛人将军葬下后,独孤小宝已经神魂俱疲,了无生念。
“少爷,这补药是将军生前特意为你求得的,你喝点吧。”小兰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执汤匙,劝独孤小宝喝药。
独孤小宝躺在床上,眼角有泪痕,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这几天,吃喝极少,吓的小兰翻东箱找柜,废了无数力气,找到了老爷生前给少爷配制的补药,在炉火上剪好后,待汤药温热时,亲手喂给独孤小宝。
独孤小宝像植物人似的,随着小兰的动作,机械的张嘴,咽药。这药方据说是老爹独孤猛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汤药里面加了好多名贵药材。难能可贵的是,这些药材虽药力强大,却互不相冲,味道更是不苦不涩,反带着点淡淡的甜味。
独孤猛人每次出外打仗前,都要在家里备上足量的药,专命人监督独孤小宝定期服药。这几天府中因为丧事,一片大乱,下人们也顾不得这补药了。
今日小兰担忧少爷健康,特意把这补药找出来,煎好喂少爷。
独孤小宝那有喝药的心思,他正满心愧疚的想,假如自己不和白马去那树林,家人就不会误以为自己失踪了,也就不会通知老爹,老爹也就不会从军营赶回来,不从军营赶回来,就不会遇到埋伏,不遇到埋伏就不会死。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害死了老爹。
再忆起过去的十五年里,老爹对自己的种种好。而今,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人,永远的离开了自己……越想越悲。
待小兰喂完药走后。
“这药有毒。”脑中的声音突然响起。
独孤小宝气愤的说:“药有毒,我都喝了六七年,也没看毒在那里”。
脑中声音不屑的说:“哼,毒在那里,你照镜子看看便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
“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喝这药之前可胖。”
“不胖。”
“那你现在怎么胖成了一个大肉球的。”
“我乐意,要你管。”
“便是这药的作用,它除了几味补药以为,还含有黄芪、白术茯苓、陈皮、半夏、厚朴、枳实、焦三仙、莱菔子和甘草。这几味药和补药用在一起,能让你食欲大增,常常感觉到饥饿,吃下远超你身体所需的饭菜。长时间服用,想不胖都难。当然,若只有这几味药材,也就罢了。若我所猜不假,其中还另有一味草乌。你可知草乌是做什么的?你再仔细想想,自己小时候智力是不是比较正常,吃了这药后,脑子是不是越来越不好使。”
“你胡说。”
“我所言是真是假,你好好回忆一下,便明白了。”
“不可能,老爹这么疼我,不可能给我吃这药的。不可能,我不信。”
“你这呆子,补药应该却是你爹给你吃的。至于草乌,只怕是另有他人,你家这府里,并不太平。”
“你怎么知道的。”
“以后你会明白的。别傻乎乎的在床上躺着了,人死不能复生,再这样,你爹的仇,怕是一辈子都报不了了。”
“我能报仇。”
“指望你当然不成,不过好在有我。”
“你帮我报仇,为什么?”
“也不是帮,是做一笔交易,我帮你报仇,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你自然知道。”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你可以命人把药方和今天的药渣都拿来,比对比对,看是否被人做了手脚。”
“好,我便信你一次。”
“你大可放心,我就在你脑子里,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一个念头,在独孤小宝心中一闪而过:“这事是否是小兰干的?”
“应该不是。先看药再说。”
独孤小宝强提精神,走出了房间,找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仆人阿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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