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七月初七功德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道本正义

    正文

    我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个想法:莫非真是这个小丫头,把我从冰冷的湖底给捞了上来?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条命债?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却又不知怎么的悄悄地伸扎根在了哪一处的皮肉里,不知不觉地生根发芽,念头赶都赶不走,怕人地紧。

    那滩湿答答的女鬼好像看出了我内心里头的挣扎与不安,忽然地躬身起来,眼里头冲着我射出了墨绿色晦暗的光,像是个瞅着猎物蓄势待发的青蛙,固执着要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是个杀伤性极强的武器,给予那猎物一击致命。

    我兀自在震惊之中,没法探查到她的动态,更不要逞能说是立马支起招数来护卫自己。待我发现这危险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立刻地弹跳起来,距离我的位置只相隔了一点点的距离。

    她该是手指的地方,指尖上已经长出了硬硬的尖刺,看起来似乎只剩下了骨头而没有皮肉,若是被这种手给抓一下,怕是隔了三层衣裳都得皮开肉绽。

    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我的胸口忽然就烫了起来,低头一瞧,被我包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天玄珠忽然一下发起了亮光,自顾自地从我的口袋里头飘了出来,罩着那女鬼的头顶就是一阵剧烈的光芒,就算是攻击对象不是我,我也愣是被这光芒给晃得挪不开眼睛。

    女鬼该是惧怕这带有神族纯净力量的光芒照射,一下子尖叫一声,身子没按照原定路线朝着我扑过来,反倒是跳了一半就摔倒在地,身子缩成一团不住地打颤。说来也奇怪得很,明明长了一副这般的骇人面容,嘤嘤啼哭却如同孩童娇音,听着可比她慢悠悠断续续说出的话要入耳多了。

    我还是不可置信,忍不住地自己问自己道:“还真是她把我从水塘子里给捞出来的?”

    那天玄珠好像是听懂了我所说的,慢慢地在它泛着蓝光的珠子身上投影出了当时情景,居然是在唐家相府那阔别已久的宅院里。

    我一愣,指着那珠子说道:“你居然还能听得懂人话?”

    那珠子上下晃了晃,再狠狠朝着我晃了晃,像是在生气似得。

    我连忙摆手:“好了好了,你先做这件事。”

    那珠子又晃荡了两下,这才回归原位,开始安安静静地投射当时的影像。这一幕幕走马观花我是半点没有印象,不过她真真切切救我的心肠我却是能感受到。

    画面放到了最后,一个正值花季的丫头孤单单地沉浸在了池塘里头,她好像是被水草给深深地绊住了脚,尸体在池塘子里发胀,发臭,发黑,化成了点点碎肉葬身鱼腹,也没什么人给她立一块碑,上一碗饭。

    甚至尸骨无存。

    这不过就是因为我的一睁眼,是我造就的因。

    我实在是不忍再看,一把伸手想要抓住那珠子,大吼道:“不要放了。”

    那珠子圆润,可圆润的身躯也又灵活的时候,它在半空悬浮蹦跶着一下子就逃脱了我的攻击范畴,正好把自己给放置在了那已经蜷缩得很像是个球的女鬼头顶上,像是在跟我怄气似得,光芒一下大盛,只把这女鬼照得嗷一嗓子,险些一瞬间地魂飞魄散。

    我也不管那女鬼对我的敌意了,直接踏前一步再抓那珠子,大吼道:“别放了,别照了!听见没有。”

    这回子那珠子总算是肯听我话了,不过它也只是肯听了我一半的话,只是停止放映了那段让我汗颜的影像,而没有停止对着那女鬼的光芒照射。

    忽然我脚上一疼,像是被藤蔓上的尖刺给勾进了皮肉似得疼痛,我连忙低头查看,就看到那只女鬼居然不顾这光芒对她的蚕食,也要拼了全力爬到我身边,对着我做下哪怕一点点的攻击架势。

    我也不甩她,只得由得她去,甚至还拖着这只咬了我脚的小禽兽,一步一步挪着走到了天玄珠跟前,要去够它,掩盖住了这东西杀人的光芒。

    天玄珠却就是在跟我玩一场捉迷藏,怎么着都让我够不着它。

    我无奈,想着这东西是盘古大神血脉所化,千年万年应该是开了灵志,等闲的你追我赶的法子没办法逮着它,那就只好说道理说服了,不过想来我如今要跟一颗珠子来讲道理,实在是可笑得要命。

    我道:“这女娃子一片善心为救我而溺死湖中,照理该由我来承其夙因。既有其因,亦有其果,天网恢恢,哪儿能任由是非黑白的颠倒?”

    那珠子定了定,光芒弱下了三分,似乎在听我说下一句。

    我无奈,脚下还痛得难受,可片刻也不敢松懈,脑子里过了一遍言语措辞,锲而不舍地继续说道:“如今善有恶报,岂是天道长情?”

    那珠子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术法,倒是和文昌星的传音入密有了异曲同工的妙处,我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行字,也用不着人读,只是写道:“这东西憎你恶你,见着你便欲图将你除之而后快,你怎么还能与她说话,就不怕东郭之故吗?”

    我道:“东郭也是因为狼性本恶,这姑娘却是由善转恶,哪儿能混作一谈呢?”

    珠子又道:“终究是恶了。”

    我见它在这条牛角尖里头绕不出来,只得与他换一个思维说道:“就算在人间的衙门里头,上状的苦主还能撤回折子呢!你这青天大老爷当得倒是铁面无私,当机立断定了杀头案。可我这个苦主如今却要撤回供状,不知还能不能行个方便。”

    珠子又道:“这女鬼已生恶念,奔着你命去的,只有杀了你才能步入轮回,如此这番,你也想放她生路?”

    我一愣,脚上的疼痛又一下子占领了暂时放空的大脑,我有一低头,正巧对上了这女鬼翻着眼白对我的眸子,一双鬼眼里头恨意是满满当当,谁说无形便无意?这眼神可凝不了形,我却硬是被看得冷汗津津,好像皮肉都逐渐被刀子割得慢慢离了我身体去,那滋味难过又。

    可不知怎么的,我被这眼神看的,倒是更加定了决心,我对着那珠子道:“我自然是要撤状的!”

    珠子不会说话,我却不知从哪里听来一阵不屑的冷笑,然后脑门里的字就一下显现出来了,这字跳得很快,好像是珠子很是生气似得:“迂腐!”

    我被一颗珠子给劈头盖脸的教训,这滋味实在不好,我忍着疼痛,也故作不屑地回了他一句切。

    那珠子更生气了,脑海里上一段的两个字还没下去,另外四个字就慢慢地浮现出来了,这次跳得更欢脱,几乎是蹦跶得进来的:“妇人之仁!”

    我这回总算是开口反驳了:“哪里是我妇人之仁,不过是顺应天道,彰显善德。”

    那女鬼也不知有没有理解我的一番苦心,不过咬着我脚的力道微微松了些,我赶紧忙乎地把自己的脚丫子从她嘴巴里给拽出来,弓着身子仔仔细细地查看,这一看之下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女鬼怕是在池塘里呆久了,也被里头的鱼给同化了去,这一口咬的,隔着冬天穿的皮履,竟也能给我咬出一个渗血的口子来。

    珠子看我吃痛的模样,怕是乐呵地自己打转,欢脱地跳动了半晌,才高贵冷艳地又在我的脑海里头放字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冷笑道:“我作出的决定只有错误,可没有后悔的时候。”

    珠子道:“人贵有三思。”

    我放下了自己的脚,直了直一直弓着的腰板儿说道:“可惜你真是不懂我,我在做出每次的决定之前,早就已经三思过了。“

    珠子此刻算是咬到了一口钢筋铁骨,没伤着我的皮肉倒是铬掉了自己一口的好牙,它气呼呼地又在我脑子里放了三个字,看来好像是多了几分赌气成分,“随便你。”

    见这珠子认输,我笑眯眯道:“哎呀别这么小气,你是盘古大神的血脉至亲,看来该是有一颗慈悲为怀的大胸怀的,你瞧瞧,瞧瞧你这个子民是这般可怜,难道就不该管管吗?”

    那珠子不愧是盘古血脉,也知道文绉绉地拽上两句词道:“既有因,必得果,你的因果既然你自己认了,那我便不再插手。”

    我惊讶问道:“这还能不认?”

    珠子问道:“你后悔了?”

    我连连否认:“这倒没有,不过做人还是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务实得好,虽然我没有害人之心,不过这姑娘一片善心还真是为我而死,我不是那铁石心肠杀人如麻的恶人,做不到看着她因为我死上两次。”

    珠子道:“又犹豫,又果决,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道:“想想一个折中好办的法子,既不用豁出我这条命,也不用让她再魂飞魄散一次,可惜如今的我不过是凡胎一界草夫,哪儿能有这种通天大能呢?”

    珠子毫不客气:“所以你把主义打到我这儿来了?”

    我道:“作为珠子——不是,作为盘古嫡系血脉,难道不能彰显天道正义吗?”

    珠子道:“天道正义?天道哪里来的正义?你怕是个三岁小孩,还在与我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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