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心中很乱,仿佛她煎熬十五年,为的就是那一刻,如今却功败垂成。
裴行简与俞箴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裴行简出言安慰:“妈,你养好身体,不要为我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我能解决的。”
都这样了,他还如此嘴硬。原仪气得说不出话,她没看裴行简,心中又恨自己、怨自己,肯定是自己这些年对他太冷淡了,才让他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将心中烦闷和妈妈一起分享。
想到这,她心像是被狠攥了一把。
“妈,”裴行简喊她一声,将原仪飘远的思绪拉回病房。
裴行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腹稿改过一遍又一遍,话到嘴边,打个转又绕了回去……不知道他跪下来求她,她会不会答应做手术?
俞箴将裴行简反应收入眼底,抬头,她对上原仪的目光,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柔声说:“妈,昨天主治医生找裴裴了。”
“我知道。”原仪哑声说,医生当着她的面将人叫走,她当然知道。
俞箴:“医生说,妈最近状态一直不大好,本来得到控制的病情有扩散趋势,她建议是,尽快安排手术。”
原仪一怔,她看了看俞箴,又看向不敢看她的裴行简,她似乎明白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了。
裴行简低着头,手中攥着俞箴的手小动作不断,他分明对原仪的回答十分在乎。
原仪别过头没看他,窗外寒风呼啸吹得树摇枝曳。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她想告诉她的孩子,活在世上对她来说只有痛苦。饶是她平时能轻松对他冷言冷语,可到这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平时的冷淡对裴行简来说可能已经习惯了,无关痛痒,但是如果原仪直白告诉他,自己一心求死,这无异于一把刀子扎在他心上,留下了血淋淋的窟窿,随时间流逝无药可医,也无法以愈。
她活着已经让他那么痛苦,她不想自己死后,还要让他如此难受。
气氛一时凝滞,王婶见情况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她笑说:“少爷和少夫人先喝杯茶。”
俞箴接过茶,跟王婶道谢。
裴行简一鼓作气将满杯热茶喝完,从喉咙一路烫到胃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抬头看向原仪,终于开口:“不说手术了,说点开心的。”
“妈,我去年三十岁也算大生日了,你说没空,没来海城,我就自己在办公室加班了,”说着,他露出笑:“今年我生日一起过吧,你在,箴箴也在,我们全家一起过。”
在原仪长久的沉默里,他突然看开了,他留不住原仪,不管怎样、不论何时,她早晚会离开他。与其强求她终日哀思寄居人世,不如趁着最后的时间,缓和两人关系,然后好好好陪着她。
有幸母子一场,终途他亲自相送。
原仪开口时已经哽咽,她只说一个“好”字,强忍着让眼泪没往下掉。
两人陪原仪吃了晚饭,又亲自看着她吃完药,在她第三次催促时才起身离开。
“妈,你回家住吧?”俞箴问。
原仪摆摆手:“不用,在医院挺好,你们走吧,待会天更黑了。”
她说完,还笑了下,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她身上消失了。
小夫妻俩走得一步三回头。
病房里,原仪起身,披上大衣下床走到阳台,她往下看,小夫妻刚从大楼里走出来,挽着胳膊你侬我侬。
她笑了笑。
突然,裴行简回头往楼上一看,原仪心猛地一跳,下意识蹲下身借围栏挡住自己。
房间里,王婶帮原仪换床单,她将枕头套拆下来,一张照片倏然落在床上,她拿起照片,画面上,年幼的裴行简坐在裴超肩头,父子俩都在笑。
遥远的记忆忽地被唤起,她还记得那时候,少爷还没她腰高,整天跟在先生屁股后面,爸爸长、爸爸短,口头禅更是: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
王婶眸中变了变色,轻叹,夫人这又是何必呢?
原仪回房间,王婶已经将床单换好。她拿起手机,从床头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是谢行那天来病房时留下的。
原仪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输入名片上的号码。
许久,对面传来谢行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
“原仪。”
裴行简开车回泊澜湾,他在楼下陪俞箴坐了会儿,跟墩墩一起玩,接完一通电话后吻了吻俞箴额头,回楼上书房处理事情。
俞箴没打扰他,她自己洗漱完又看了会儿书,见时间不早,才下床敲响了书房的门。
“裴裴,今天很忙吗?”俞箴走到他身旁。
裴行简还没说话,俞箴已经看到电脑上的资料,不是她以为的合同。资料写得没头没脑,俞箴没大看明白:“这是什么?”
裴行简从屏幕上收回目光,转而将俞箴抱入怀中,坐在他大腿上,他环住她的腰,轻声笑:“这是证据。”
俞箴:“?”
裴行简摸着她下巴:“有人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