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符宫的道宫坐落于云山山脉的后山山顶处,此处白雾袅袅,鹤唳阵阵,初阳稀薄的金光照耀在一片翻腾的云海之上,使得云海仿佛染上了金粉,而在这一片金黄霞霭中,隐隐现出云山道宫的模糊轮廓来。
道宫清冷而肃静,一般无外人到此,浅白的雾气悬浮在半空中,道宫正门上,写着云山道宫的牌匾上蒙着一层水汽。
道宫前堂,堂内寂静无声,木门紧紧的关着,一丝光线从门缝里散射进来,在地上打下一层狭窄的光线。
堂上,一位穿着白袍的男子正倚靠在座位上,这男子大概已至而立之年,但面容轮廓削直,鼻梁高挺,皮肤宛如婴儿般细腻润滑,手上把玩着一个玉如意,玉如意小巧精致,上面雕刻有祥云纹路,玉色润泽如羊脂。
而在堂下,则恭敬的站着一位老者,看其面目,正是那日主持祭祖大典的白须老者,此刻老人仿佛做错了事一般垂首而立,身体佝偻。
堂上的男人抬起眼目,看了一眼老者,语气温声如沐春风:“云老,此事错不在你,不必内疚?”
而那名叫云老的老者拱手说道:“此事疏忽在我,还望宫主惩罚。”
堂上这位中年男人,正是云山符宫宫主,云中沐。
云中沐手指抚摸着温润的如意,语气淡淡说道:“云老,你可看见了什么?”
堂下的云老身躯一震,脸色隐隐苍白一分,那双眼中,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堂内两边各摆了一座香炉,青色的烟雾缓缓从炉内升起,漂浮到那一层光线下,显出丝绸一般的质感。
云中沐见老者不答话,也并不心急,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一切事都不会让这位宫主表情变色。
云老沉默良久,方才颤抖一下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复杂。
“云老只管道来。”云中沐说道。
“禀宫主,我所观景象是一片漆黑。”云老打了一个哆嗦,继而又道:“那是祭台生火,我晕倒之后,显出云山的景象,四周都有黑雾袭来,妖风阵阵,恶鬼憧憧,还有满地的尸体”云老语气干涩,顿了下来。
云中沐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闪过一丝变化,嘴里喃喃的说出一句:“果然如此。”
云老深吐出一口气又说道:“白雾变成血雾,四周都是嚎啕的哭音,天上没有光亮,好像还有漫天的火焰。”
“火焰?”云中沐指尖敲打着如意,神色恢复了过来。
“是赤血色的火焰,还有血雾,宫主,这难道是先辈传下的预兆?”云老胆战心惊的问道。
“该来的便躲不过,这一缘一劫谁又说得清,当年东阳之地五大妖物乱世,我云山符宫也是全力剿杀,种下了因,便要承受这恶果。”云中沐语气带着一丝感慨说道。
“可宫主,这恶果难道逃不掉吗?”云老似有不甘。
“万物皆有定数,哪怕这云雾的走向,亦有其因果,该来的还得来,只不过我们可以全力以赴,甚至扳回一局也说不定。”云中沐好像毫不担心,依然是一脸淡然。
“那便听宫主的吩咐。”云老躬身说道。
“嗯,一切都照常进行,还有这么多同道道友,想必也是助力,就等着吧。”云中沐说。
云老告退,整个空旷的堂内就只有云中沐一人,香雾袅袅在眼前悬浮,阳光安静的透射进来,只是这样的安宁,还可持续多久。
云中沐沉思不语,瞳孔内仿佛翻滚着同云海一样的雾气。
云山符宫祭祖三日,除了第一日的意外,其余都是照往常一般,到了第四日便是那道法大会。
这一日,耀阳初升,山顶的雾霭染上金黄,在宽阔的广场上,早已建起了一个个法台,法台平地高出两丈,四周贴着云山符宫特有的符篆阵法,防止法术从台上爆出伤人。
蒋楣和狄青在人群中并肩站着,一旁还有三位青衫男子,都是青元道的子弟。
“狄师兄,凭你的能力应该可以争上前三吧。”一位面庞白净的青元道子弟说道。
狄青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许师弟言重了,我可不敢争这个名号。”狄青目光一转,然后说道:“或许蒋兄可以。”
其余三人目光都转向蒋楣,眼前这少年虽然长相不错,但是太过于普通,而且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若说心里面,谁都会看轻他一分,但是这既然是狄师兄的道友,当然也不能显露出来,因此一个个都拱手称是,蒋楣也是尴尬的推脱着,狄青见了不由疏朗一笑。
正当这时,不远处陡然响起了喧哗之音,蒋楣凝目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形修长,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面庞俊逸,皮肤透着一层水润的光,身上穿着一件水蓝色道袍,胸口处绣着一个八卦图案,蒋楣见了眉头一挑说道:“八玄山亭。”
另一个女子穿着火红色衣裙,眉间一点嫣红朱砂,面容闺静秀丽,走路时摇摆着双腿,裙裾翩然如舞。
这女子倒让蒋楣看着眼熟,细细的想了一下便知晓,是在平阳伏诛鬼蛟时所见的女子。
“这男子叫赵亦封,女子叫火离儿,都是修得八玄山亭的八卦玄决,一个是水文决,一个是火玄决,都是不凡呐。”狄青细心的解释着。
蒋楣眯起眼睛看着,心底并没有生出一争高下的心思,这次只要占得入云水洞天的位置便行。
然而身在人群中的火离儿却仿佛察觉到什么似得转头一望,和蒋楣的目光交错在一起,火离儿微微楞了神,一旁的赵亦封也察觉到了,顺着火离儿的目光看去,见得一个身着玄衫的少年看向这边,旋即又将头转回去,赵亦封淡笑着摇摇头,想必那少年又是对火离儿心生爱慕,这样的情况见得不少,赵亦封眼角余光看向火离儿,一张尖尖的雪白侧脸光润无瑕,连赵亦封心里都不禁颤了颤,这样美的师妹,可惜孤傲的很。
而火离儿心中想的却是截然不同,那日她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蒋楣施法驱走小真境的阴众,虽然可能是靠法宝的威力,但本身修为亦是不俗,而且对于符法和火焰的运用都纯熟透彻,这不禁让她傲娇的心里产生淡淡的挫败感,然而此时少年望了她一眼,黧黑的眸子里没有太多的波动,这也让火离儿暗自羞恼。
蒋楣收回目光,身旁的狄青笑着说道:“怎么蒋兄,被吸引到了。”
“没有,只是看一眼罢了。”蒋楣用手擦了擦额头,毫不在意的说道。
“道途慢慢,若无道侣相伴也是孤寂。”狄青颇为感慨的说道。
正午十分,道法大会正式开始,一声厚重的钟鸣声响起,远远的在云山中回荡着。
各个法台上都站上了人,比斗并没有明确的规则,道脉人本就随性,若是在夕阳西下时还站在法台上的一人便可取的进入云水洞天的资格,这场道法大会简单,却也撩人心魄,特别是进入云水洞天取的进符池的资格,几乎是大半道士来此聚集的目的。
“蒋兄,好戏最后才上演,你我何不在此静静观赏。”狄青身形不动,没有要上台的意思,蒋楣心知现在上法台太不合时宜,也是静静的看着。
蒋楣等人不这样,未必他人也不会,不出多时,法台上便已是一片真气升腾,各种法宝流光纷乱不止,法台上升起的各色真气与广场外弥漫的金黄雾霭相得益彰,也算是添上了一道风景。
随着时间推移,不停的有人苦叹认输,也有被打下法台的,还有源源不断的道士摩拳擦掌准备登上法台。
说是修士清心寡欲,却也不算,道脉修的是长生,修的是羽化登仙,但若没有,又何来执着的道心,有时候道心就是另一种,只不过这种是劝人修道解脱的,是所谓超然物外的,为了达到力量的至极,需要抓住一切现有的机会,而进符池行结气化元之礼,显然便是一个好机会,因此才有这么多道人趋之若鹜。
蒋楣手指暗自攥紧,自己所要做的,也便是抓住一切机缘,若机缘适当,一步登仙也非妄谈。
远处山峦斜挂着一轮橘色夕阳,绯红的云霭紧贴着山脉顶端的丛丛树林,仿佛燃烧一般漫延开一片深红,近处有鹤声清亮,盘旋着飞向一处山间小观。
“蒋兄,我等便上去会会。”狄青见时机已到,蓦地一下将手中折扇合拢,轻笑着准备登上法台。蒋楣四处观望,发现大部分道人神色郁郁,显然被刷下来了,然而还有些人嘴角含着内敛的笑意,眸子里散着湛湛的精光。
比如八玄山亭,还比如孤云山。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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