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你又要去哪儿?我不让你走!”
“月慈,别胡闹了。爹是去打仗呢,你要在家乖乖地,等我回来后,带你去山上摘桃子吃。”
“哼,我才不信!爹爹上次就说过,打完仗要带我去京城看猴戏,可我们还没去京城呢,你又要打仗去了。我才不让你走!”
“嘿,你这丫头真不听话。放心就是,爹爹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做到。等这次回来,统统带你玩个够。”
“我不信!我不信!爹爹骗人——骗人!”女儿的小拳头捶打过来,哭闹个不停:
“呜——哇——!”
乌吉有些沮丧,意识到自己除了满腔报国的志气以外,还真不算一个称职的父亲。小拳头砸得胸口生疼,一直疼到了心里去,疼得他流出了眼泪。
他抹了抹眼睛,心中牵挂的人影则蓦地消散而去。原来是一场梦吗?他长吁了口气,耳边却传来一人急切的呼唤声。
“大哥!…大哥!”
“啊!你小子也被抓进来了?”
“终于醒了!”沙木思大感振奋,“我没有被抓,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乌吉一愣,抬头看去,那几个狱卒确实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沙木思便将如何撞破李土以及潜入山堡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没想到李土这厮居然还是个奸细!看来一切都是他的诡计使然。”
“嘿嘿,终究人算不如天算。此回定是老天开眼,派我来援助二位大哥。话说老顾被关在何处?我方才转了一圈都没找着。”
“怎么会?不是被锁在那边的吗?”乌吉直起身来,朝旁边的囚室看去,却哪里有老顾在。他顿时心头一凛:“这些看牢狗手段歹毒的很,连我都经受不住要昏死几回,难不成老顾已经…”
想到这里,乌吉怒气上涌,一张脸急得通红,恨不得生吃了地上那几个。
“大哥切勿冲动。待我弄醒其中一人,问个清楚。”
沙木思挑中一人,将他拖进囚室之中,朝耳后穴道来上一指。
“啊!”,那狱卒一下痛醒过来,捂着脑袋缩成一团。
“我问你,原先被关在这间囚室的人哪里去了?”
狱卒倚着墙角,精神还自恍惚,“这间?……什么人?”
乌吉憋了满肚子火气正愁没处发泄,上来就是一脚,幸亏那人让了让,没被踢中要害,饶是这样,门牙也飞出去三颗,痛得他趴在地上嗷嗷惨叫,满嘴鲜血直冒。
“饶命…饶命啊,大爷!…我说,这就说。”
……
“报告军师,狱房出事了!叛贼乌坚的爪牙让人给救走了。”
“什么?真是一帮饭桶。可看清是何人?”
“据被打伤的狱卒说,是一个年轻人。小的查到,此人原是马温将军帐下的骑卫,今日才刚刚归营,没想到竟是叛军一伙。”
“哦…?一个骑卫?”李土实在想不出马温帐下还有这等人物。他本就做贼心虚,生怕先前之事败露,此时心念电转:莫非那半吊子真的招降了?也难说,似他这般没骨气的,给上几鞭子就得哭爹喊娘。也就冲着这层叔侄关系,鲜于通才不会舍得杀他。不行!绝不能让元帅知道此事。
“传令下去,封锁全城缉拿逃犯,不论生死,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得令!”传令士兵俯首领命,匆匆退去。
烛台上的灯火摇曳不定,李土看得入神,心思却在百里之外:乌坚,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一夜之间,虎殿城中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街道上,巷子里,到处都能见到提刀带枪的士兵在挨家挨户地盘查。平常百姓还好,最多只是受到些惊吓,可怜了那些流浪汉、赌徒、酒鬼之类到了晚上还在外面晃荡的人物,好一点的只吃些皮肉之苦,比较倒霉的则直接送大牢里关几天。毕竟,若抓不到人犯,那就随便抓点什么回去,面子上也好看些。
徐记的肉铺也到了该打烊的时候,老板夫妇俩早早就开始收拾铺子,今天的生意自然清淡许多,对面的赌坊门口还把守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士兵,逐一排查各色人等,能从里面出来的大多惊魂未定,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只恨自己少条腿,哪里还可能逛到对面铺子去买肉吃。
可偏偏在这时,真就来了生意。
“老板娘,你这酱肘子怎么卖的?”
“就一两钱四个吧,关门生意了才算你便宜些。”徐吴氏嘴上说着手里却忙不停,看似急着打烊,实则心中一乐:这四个肘子挂那几天了还没卖出去,要不老娘能这么便宜?
正沾沾自喜,哪知徐掌柜麻利地蹿上前来,将他婆娘推在一边,冲着客官满脸赔笑,额头上却渗出几滴冷汗。徐吴氏正不明就里,突然感到脚掌吃痛,竟是被他男人狠狠踩了一脚,几乎叫出声来。
“二位军爷,就几个猪肘怎好意思收您钱呢!军爷们今日幸苦劳累,我们小老百姓感稍有舒畅,二人草草啃了猪肘,感觉真是美味异常,好像生平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硬是记下了那家店名。
“大哥,我认识山中一处僻静人家,就是前日在城墙下搭救的那位姑娘,应该可以借住一宿。”
“唉——”乌吉长叹一声,并不搭话。
“事已至此,大哥就莫再苦恼了。就算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也应可成事。”
“呼呼,还是你小子提气,当年果然没看错你。这‘兄弟’二字,我乌吉敢说问心无愧,老顾这些年也没受什么委屈吧?”
“走都走了,还提他作甚?亏大哥还如此仰仗他。罢了,就把那句‘同生共死’当作放屁好了。”沙木思别过头去,仰望头顶的月亮,手里却将方才包裹食物的油纸捏得稀烂。
乌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也没有家事羁绊,人生的诸多困苦你是体会不到的。老顾虽然称不上好汉,到是个会顾家过日子的人。”
“此次回城,横生了诸多意外,我大魏内忧外患,虎殿关岌岌可危。试想即便我们侥幸逃过李土,也难保活着去见主公,更别说鲜于通的几十万大军,当真称得上九死一生。可一想到远在家乡的妻儿,我这心里就千万个难受。推己及人,老顾也是个聪明人,他既已作出选择,我们也不必强求他。主公若问起来,就说了死在路上了,想必他也没脸再待在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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