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向天再借五百年

第五章 蜀中俊才 上

    刘斌三人回到了住处,罗贯中已早早地等待着二人,他对叶升也是颇为诧异,目光中有探询之意。

    刘斌连忙为二人介绍了一番,叶升对罗贯中闻名已久,又是一番仰慕之态不提。

    下人早已奉上香茗,一品之后叶升赞叹道,“好茶,三位真是雅士。”

    “呵呵,叶兄见笑了,茶乃是福建的铁观音,水却是那大围山泉。老夫平时也就这点爱好,闲来无事,喝喝茶,养养花,逗逗鸟什么的。”刘斌二人对茶道甚少研究,向来都是牛饮,每每都让罗贯中痛心不已,此刻见终有识货之人,罗贯中听得是喜笑颜开。

    叶升和三人毕竟交情尚浅,自然不会计较罗贯中所言到底有几分是真。四人言语之间只谈论写风月之事,谁也不去抨击朝政。

    刘斌本就有拉拢之心,见叶升对答如流,学识不凡,此心更甚,他本想自己试探一下,但转念一想,“这人如果愿意倒还罢了,倘若不愿恐怕会有许多麻烦,不如让罗贯中去,想必以他的老奸巨滑,必然不会为人留下口实。”计议已定,刘斌以目视罗贯中。

    几人相处已久,各自的秉性早已了解了十之八九,罗贯中见刘斌神态,哪还不明了他心中所想,知道这苦差事自己又逃不了了,心道,“每次麻烦事都要我出马,唉,看来这隆中诸葛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几人言语之间仍不离风月,罗贯中却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慢慢引到了叶升身上。

    “则行见闻广博,老夫佩服,想必则行是名门之后吧。”罗贯中慢慢端起茶杯,小小地品了一口。

    “罗公见笑了,我不过是一穷儒,谈何名门,我本世居成都,只是在下愚顽,后来家道中落,方才四处漂泊。不过这些年确也去了不少地方,北至漠北,南至琼州,各地风光迥异,真让人感叹江山如画。”叶升言语间颇有些感慨。

    “呵呵,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必正在于此吧。”罗贯中放下茶杯,笑道。

    “中原景色虽美,但那方外之国风土人情却又大是不同,他日有良机斌想邀叶兄一同前往,不知叶兄意下如何。”刘斌说道。

    “如有此机,丰自当前往。”叶升言语之间却不是十分热心。

    叶升心里也是有些着急,他本有心干一番大作为,只是一直苦于无门,在山上见刘斌豪气干云,才起了结交之意。后来知道刘斌便是大宋英烈传的作者,再见到闻名已久的罗贯中队此人也很是尊敬,更确定了此人必有过人之处,他日必有一番大作为,早有了投效之意。但他也不敢贸然行事,一直等待刘斌的招揽,所以此时言语之间便有些敷衍。

    可笑刘斌和叶升一个郎有情,妾又意,却都心怀猜疑,谁也不肯率先说破。

    几人又东拉西扯了不少,天色已渐渐暗淡,叶升一咬牙率先打破僵局道,“仲平所作之词意境深远,气魄宏大,真是令丰佩服佩服。”

    罗贯中和刘斌相处已近半年,从未听过刘斌作词,突然听叶升夸赞他词才出众,心下很是不解。待到黄宇给他大致讲述了一番,他才了然于胸,虽对刘斌文采添了几分评价,但更多的却是对他行事如此不谨慎大为不满。

    刘斌心中早已后悔山上所为,此刻不敢直视罗贯中责备的目光,对叶升闪烁其词道,“不过是早年一时涂鸦之作,叶兄见笑了,倒是叶兄才华横溢,不知为何如今尚是白身?”

    虽然刘斌这话问得不是十分恰当,当叶升却不怒反喜,道,“升虽有报效社稷之心,奈何愚钝不堪,入不得大人的法眼,小吏升又不愿为之,这才效法古人笑傲山林之间。”

    这番话颇有遇人不淑,借此表明心迹之意,刘斌大喜,正想出言招揽叶升,罗贯中却插话道,“则行才华出众,日后必能有所作为,此刻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吃饭,改日再详谈。”

    叶升心下暗叹,“看来这罗贯中尚不信任自己,也罢,慢慢来了。”

    饭后,刘斌吩咐下人将叶升安排在厢房住下不提。

    罗贯中把二人叫到了书房,道,“主公心志高远,但所谓欲行大事者,必由小而起,如此恐怕……。”这话说得倒是客气,却隐含几分责备之意。

    “罗公所言甚是,斌受教了。”刘斌最大的优点便是知错能改,言语十分诚恳。

    罗贯中见刘斌如此乐意接受,心下感叹“孺子可教”,语气缓和了些,又道,“罗某不敢失言,主公日后小心便是。”

    “斌见这叶升也颇有几分归顺之意,但为何方才罗公阻止此事。”刘斌对罗贯中方才的举动有些不解。

    “主公未免想得太易,这叶升虽有才,但老夫观之其乃热衷名利之人,主公虽已有盛名,不过尚是白身,以此人之性格如此起意投效,难保不有二心,如今我们一切都尚在草创之际,凡事自当小心为好。”罗贯中对叶升并不十分放心,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虽然罗贯中说得在理,但刘斌并不完全同意,他心下思索,“如今自己二人事业虽已起步,但能人也就自己身边三人,如果能招揽到叶升这样的人才,将来必为自己一良柱。”

    “罗公所虑甚是,但热衷名利乃人之长情,何必苛责之,倘若就此错过一位英才,岂不可惜。”黄宇道出了刘斌所想。

    “嗯,主公所言也有理,不如派人骑快马奔赴成都,调查叶升,这样一来既不错过良材又不被认所乘。不知主公意下如何?”罗贯中捻须笑道。

    “此言甚是,还是罗公想得周到。”刘斌点点头道。

    因为一直在等待成都那边的消息,后面几日刘斌不着急了,每日与叶升相聚,不过只谈些趣闻轶事,至多讲解一些海外的风情罢了。

    叶升心下却早是不耐,他在这里已住了多日,虽然整日锦衣玉食,远甚往日四处颠簸流离,但一直没谈到主题,后面几日他屡次说道关键处,便被刘斌用言语岔开。

    “莫非我真的看错人了,此人不过也只是虚有其表罢了。”叶升渐渐起了离去之意。

    正当叶升想要向二人辞行之时,这一晚刘斌却来相邀到园中赏月。

    叶升到得园中,见果盘菜蔬早已备好,只有罗贯中和黄宇两人在内,却不见下人在旁,只有那日所见的一个车夫远远地站在园门口,料想今日绝非只谈风月,按下心中喜悦,也不动声色在客座落定。

    “自古文人雅士韵月之词不绝于口,但今日斌却不想和叶兄谈论此道,倒是有事和叶兄商议。”刘斌也不多话,直接点明了主题。

    “刘兄有话请讲。”叶升见罗贯中和黄宇仿佛早知道会这样一般,谨慎答道。

    “如今虽天下太平,但所谓居安思危,我想干一番事业,刘兄乃是大有抱负之人,不知可愿助我?”刘斌虽是询问,却似颇有把握一般。

    叶升等待之刻已久,却也没料到刘斌这般直接,倒起了几分文人的矜持之念,沉吟良久才拜甫在地,答允道。

    “刘兄心存高远,在下佩服,如果刘兄不弃丰之愚钝,升愿晓犬马之劳。”

    刘斌忙扶起叶升,道,“则行兄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又笑道,“想必兄此刻心中仍有不少疑惑吧。”

    “正是。不知可否见告。”叶升对刘斌突然转变态度确实不解。

    刘斌却不作答,反倒拿出一张纸来念道,“叶升,字则行,本是成都大富,自幼喜好田猎,继承家业后不善经营,数年边家道中落,被人蔑称为败家子。后发奋读书,却不愿学人拾级而上,不走科举之路,反倒四处专营。是年求见四川布政使,不用,后再赴南京,多见公卿,皆不用,从此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刘斌念完,对着还目瞪口呆的叶升说道,“叶兄看看可有什么遗漏不实之处。”

    叶升苦笑了一下,自己的资料被研究得这么透彻了,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他了,如今哪还有什么说的。只是心中寻思,“此人果真非同反响,自己真是得遇明主了。”

    “则行不要见怪,只是欲成大事,必当谨小慎微。与其日后猜疑提防,不如坦诚以待,你还有何疑问尽管道来。”刘斌言语十分真诚。

    “此后升只当尽力而为,只是不知刘兄究竟有何宏图?”叶升盯着刘斌道。

    “哦,这有何不同。”刘斌也不回避,直视叶升的目光道。

    “志不同,自道不同,如欲为一公卿,结交儒生,再向朝廷进言削藩策便可;如欲为公侯,此时可去投燕王,燕王如今势小,他日如成势公侯自可期;如欲成万事不拔之基,此时可暗自积蓄力量,视机而当,他日有变则大事可图。如此行事岂能相同。”叶升娓娓道来,还一直注视着刘斌,看他目光是否有何变化。

    令叶升失望的是,刘斌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一直都是那般刚毅。

    “呵呵,朱氏中人皆薄情寡义,君不见中山王乎?”虽然刘斌没有正面作答,但引用徐达受朱元璋猜忌之事这个典故,表明了自己不愿屈居人下之意。

    叶升知道自己胸中大抱负有望得展,再拜曰,“主公,此后升肝脑涂地,万事不辞。”此时他再不称叶兄改称主公,表明已对刘斌完全臣服。

    刘斌心中暗喜,谦逊道,“则行过谦了,以后还有诸多事要靠则行了。另外我有一事不解,还望相告。”

    “主公有事请讲。”叶升态度恭敬了许多。

    “刘斌此时不过一布衣,为何则行肯屈节事刘某呢?”虽然看过叶升资料,对叶升已经基本放心,但刘斌还是不很明白这点。就连看人极准的罗贯中都想不大明白一个名利心如此之强的人为何甘愿委身一平民。

    “主公过谦了,主公也知我多次晋见大人,却屡遭冷遇,我对这些尸位素餐之徒早已心灰意冷,这才在民间四处游历以访明主。主公运作大宋英烈传让我大开眼见,对主公的人力、物力、财力还有手段佩服不已。前几日再听了刘兄词作,心下更加确定主公乃是胸怀大志的真英雄,与其待主公他日身居高堂之上,随众投之为一小吏,不如今时便追随主公,想必他日主公功业若成,升也能分一杯残羹。”叶升知道如果自己不详细说明此事,绝难打消刘斌心中的疑虑,便不厌其烦地一一解释道。

    “则行所言甚是,朱元璋当政时朝中皆是吹嘘拍马之徒,如今建文帝虽有仁爱之名,却才识有限,宠信的不过是一班腐儒罢了。哦,斌一时失言,则行万勿见怪。”见叶升脸色有些难看,知道方才腐儒之说,把叶升也骂了进去,刘斌致歉道。

    “主公所言有理,今虽儒学盛行,然自朱熹之后儒家宗旨已非当年孔圣之本意了,当时皆言方正学乃儒门领袖,今窃居庙堂之上,不思为君分忧,却一心只想恢复古制,真可笑可叹也。”叶升对食古不化的方孝孺也没有什么好感。

    “那则行对当今时局有何看法?”

    “当今朝局,天子弱而诸侯强,久必生变,这点有识之士皆有目共睹。但升所虑却并非仅此而已,今元虽亡,然残元在漠北势力尚存,如待其元气恢复,他日将再成我中原大患。奈何今人皆忙于内斗,却不早作防范。”叶升想起暴元肆虐的百年光阴,对未来也充满了焦虑。

    “那则行有何良策?”刘斌虽知道蒙古并不能再次卷土重来,但中国的北方从来都没有安宁过,数百年之后终于为另一游牧民族所征服,不由对叶升的见识又高估了几分。

    “升也曾游历漠北,对蒙人也略知一二,刘兄请看我所做的平蛮十策。”叶升从袖中掏出一卷,递于了刘斌。

    “哦,平蛮十策,看来则行早有准备。”刘斌接过细细看了起来。

    名为十策,其实也不过剿抚并用罢了,虽仍逃不脱古人对少数民族骨子里的那种轻视,但叶升所说也有颇多创举之处。

    叶升以前也曾多次给人看过此卷,但人不是说他杞人忧天,就是说他夜郎自大,此刻见刘斌神色变化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刘斌看完递与了罗贯中,说道,“则行所言虽是有理,却也不能根本解决问题。斌倒认为,根本上还是我中国自己强盛与否,如中原势强得一强兵先彻底灭其志,让其知事不可为,再施以仁义,则到时蒙古自服。”

    “强兵,要想彻底扫平蒙古谈何容易?蒙人皆是下马为名,上马为兵,士卒彪悍,我汉军非倍之而不可敌。”叶升以为刘斌只是纸上谈兵,有些不大认同。

    “不然,我汉军不如蒙古,不过是因为自秦汉以来,儒学盛行,我大汉尚武精神丧失殆尽罢了,想当年霍去病率几千部卒杀得匈奴望风而逃,何谓汉军不如也。倘若将来再行尚武之风,配之以先进的武器,让蒙人的精骑再无用武之地,则平定漠北可期。”

    历朝以来无数英雄豪杰皆言要复汉之尚武之风,皆不可为,如今刘斌说的那些不过是老调重弹了。

    叶升对刘斌所说先进武器有些好奇,问道:

    “先进武器,莫非主公所说乃是强弓劲弩,这些蒙人也皆有,况且就算再有所成,蒙人很快便也能仿制出来,凭此怎能制胜?”

    “并非强弓劲弩,斌所说乃是火器.”

    听到刘斌所说乃是火器,叶升有些哑然失笑。因为当年正是蒙古将火器用之攻城,如今却说要用火器去对付他们,这岂不好笑。

    连一直不动声色的罗贯中也有些猜不透刘斌的意图,不知道他这次又会有什么惊人之语,刘斌带给他的惊奇实在太多了。

    “此火器非彼时也,让其无法仿制。”刘斌知道他们不明白,详细地解说了一番前装药枪械的构造原理。刘斌虽然学的是计算机,却在军队干了七年与弹药相关的工作,现在就算让他仿制现代的任何枪弹都毫无问题,只是碍于此时的工业水平,刘斌才选择了前装药枪械作为发展的目标。他粗略地讲解了一下原理后说道,“当然具体的东西还需要工匠一同商议,不过他日我军如能人手一枝,只需数万人蒙古可平。”

    听了刘斌的话,叶升和罗贯中眼前都涌现出了一个古怪的场面。数万汉军手持枪械,严阵以待,蒙古的铁骑汹涌而至,却在凌厉的枪弹面前纷纷倒下……

    “如果真能造此枪械,倒不虑蒙人仿制。”听了刘斌所说制造之复杂,叶升知道就算以中原的繁华要大量制造也非易事,更勿论蒙古了。

    “不想主公对火器制造这等杂学也是大事,真是学究天人。”叶升赞道。

    叶升虽然对火器颇为推崇,言语之间却仍视之为杂学,刘斌心下暗叹这种长期的偏见果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说道,“杂学?则行此言差矣,此乃大有用之学,非只可用于军,于民生也是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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