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迅雷

第三章 往事

    无极清楚记得第一次与篪炎相见的情形。

    那时他还在混沌四处游历,一日途经黑山地界,突感龙气冲天,正惊异之际,却被一伙埋伏的山贼放倒,他

    的衣服几乎被山贼扒个精光,可惜除了食物没翻到一枚银子。

    就在山贼要拿他以血祭刀时,一个高大巨汉的出现将瘦弱的无极笼罩在他的阴影中,那是他们的头领。引颈

    待戮的无极却因这个人的出现而眼前一亮。

    好强的霸者之气!

    这个草寇是否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山贼们高呼着首领的名字,把无极晾在了一边。

    “篪炎……篪炎……,篪意林下之虎,炎指火上加火,属至刚至阳之命,首领你虽虎啸山林,但山林遇火,迟

    早会逼得你猛虎出山。”无极淡然道来,顺利把篪炎惊奇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无极毫无畏惧直视篪炎双眼,接着道:“但依小人所见,就算没有这把火,你也不会甘心一辈子呆在这里是么

    ?放了我,我能帮你。”

    只这两句话,无极便坐上黑山军师之位,为篪炎出谋划策,乱世争雄。

    大破容城后,篪炎吩咐城内张灯结彩,大摆宴席。无极不善饮酒,推脱了几杯,便独自走上城头,仰望天空。

    天上是一团接一团的厚重云层,遮星蔽月,天地一片黑暗。寂静的夜里,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你有多久没看见星星了?”

    一句问话打断无极的冥想,把他拉回现实。问话的人是篪炎,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无极的身旁,双眼也在凝视

    夜空。

    无极略一思量,答道:“似乎也有一年了!”

    马冲垂首:“时间过得真快,我与你结为兄弟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却仿佛是昨日之事!若不是你当时劝我兴兵

    犯上,可能我还在黑山蒙混渡日。今天也多亏你飞鸽传书,叫我等兄弟施放迷烟,将那伙漏网之鱼迷倒,乔装打扮赚

    开城门,否则也不会如此快便破了容城。”

    无极淡淡道:“其实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如果我没遇上那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可能也未必能帮上大哥

    的忙。”

    篪炎道:“二弟,你从没有跟我提起你的往事,我也没有问。但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无极目眺远方,思绪也似回到了过去:“我助你雄霸天下,自有我的理由,而且是一个极其自私的理由。但时候

    一到,我自会告知你原因。大哥,你不会怪我罢?”

    篪炎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若无欲无求,反倒会令我生疑。”笑声一顿,篪炎接着道:“但我还

    是很好奇,是什么人改变了你的命运。”

    “说出来大哥也许不信,那个人叫--‘灵镜先生’!”

    “这怎么可能?”听到这个名字,篪炎耸然动容,质疑之语更不禁脱口而出,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他最信赖的兄

    弟,他肯定以为那是个最无稽的疯子!

    传说距今数百年前,混沌大陆妖邪乱世,魔孽横行,全靠“灵镜先生”以鬼神莫测之能拨乱反正,还人间太平盛

    世。但之后灵镜便消声匿迹,再也没人见过他,事经数百年之久,所有人都想当然地认为他早已经埋身黄土。如今无极

    却说改变他命运的人就是他,那岂不是见了鬼么?

    无极道:“我知道你必不肯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活得了这么长时间?但又有谁规定人的寿命只有区区百年?老师

    智如深海,自有妙法延年益寿,又岂是我们这些俗人所能明了?按理说他至少也有三百多岁,但在我看来,他的样貌最

    多只有四十出头!”

    篪炎听罢,心中神往:“灵镜先生能常人不能,真不是我们晚辈所能想象。”

    “老师将平生所学著成了三部天书,第一部乃星相之术,第二部乃兵法奥义,兵法一书重意不重文,全靠个人天资

    领会,亦是说一百人看后可能会有一百种完全不同的理解方法,也会衍生出各种独创的兵法之道。而精华所在是第三部

    所述的阵法机关,内有奇阵布列之法和机关制造妙术,决不轻易示人。”无极淡淡一笑,眼中略显遗憾之色:“可惜,

    我至今还无缘一窥全豹。”

    篪炎道:“灵镜先生既然收你为徒,为何又不肯尽授所学?”

    无极叹道:“据说约三百年前,老师用机关阵法封印了一个大恶魔。为免那恶魔重临混沌,是以老师将第三部天书

    密而不传,防止有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书中的方法不慎将那恶魔放出。”

    篪炎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恶魔又是何厉害人物,能令灵镜先生也忌惮三分?”

    无极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自己也知之不详。何况如今……师傅也已羽化,这其中的真相,只怕天下更

    无人得知了!”

    篪炎愕然道:“什么?灵镜先生已仙去了么?”

    无极道:“不错,师傅羽化后,我才出山,因为那个暂不能说的理由一展所学,成就大业。”

    马冲面露遗憾之情:“灵镜先生一去,那第三部天书从此便成绝传。”

    无极却道:“可惜……那部天书还是传下来了!”

    无极一话三变,不禁让篪炎如堕云雾:“但二弟你方才不是说…………”

    “在我之前,老师还曾收过一个弟子,是我的大师兄。这个师兄天资聪颖,是我所见过最具潜质的天才。当然,老

    师也没有将第三部天书传他,非但因为此书是关系着混沌大陆存亡命运的关键,更重要的原因是:书内所描述的阵法机

    关威力实在太过强大,能让人不自觉地就深陷其中,反而让人忽略了真正的用兵之道。我那师兄不明此理,苦求不获下,

    竟趁老师不觉,将书偷走,自此一去不返。”

    篪炎道:“以‘灵镜先生’的才略,竟也看不出他那弟子的狼子野心?”

    无极道:“我也问过师傅这个问题,他告诉我说此乃天意所致,难以避劫。我请命去寻师兄要回天书,师傅却极力

    阻止,那时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直至师傅撒手人寰之际,才对我说,万物相生相克,我师兄的命格正是我的天生克星,

    这一生,我无论怎样努力,也决不能胜过他,如果碰上他,一定要避之则吉。否则失败将是我唯一的命运!”

    闻听此言,篪炎不觉忧心忡忡:“二弟,如果真有一天我们碰上那个人,岂不是要一败涂地?”

    无极展颜一笑,语气充满了自信:“世事无绝对,我查过大哥你的生辰,你的命非金非木非水非火非土,属五行之

    外,更生就一副千年难得的霸王命格。换句话说,天下无人能克制你。只要我二人合力,便可逆运乾坤,扭转天命!”

    篪炎亦笑道:“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世上又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们两个?”话音一顿又道:“‘灵镜先生’

    过世后,无极你兵法大成,必定受人赏识。大鹏王都的军部求贤若渴,你怎么却选择了我这个山贼?”

    无极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只因我先前所指的那个原因,让我决不能为大鹏国效力。而在王都,如果你身无分文,

    又无厉害关系,想进军部简直难如登天。最要命的是,现在四方宁和,七国间相安无事,如今的大鹏王又早没有了他父亲

    的雄心斗志,只求安逸享福,不思进取。回想上一代的大鹏王天下布武,四出征讨,打下大片江山,教人何等钦佩?没有

    战争,我就没有机会来向世人证明自己。要制造机会,就只有另投明主。”

    “于是你就找到了我?”

    无极道:“那时我四处游历,无意中闯进黑山,谁想竟遇上了你。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便感到你身具皇者霸气,最重要的是,你双目中流露出的那股可怕野心,我敢打赌,你决不会甘心一辈子就呆在黑山上做山贼。要是可以,你甚至想鲸吞整块混沌大陆。”

    篪炎昂然道:“一个人没有野心,简直和绵羊没什么两样。而我篪炎,就要做一头猛虎。”

    无极笑道:“所以我当时便与你分析天下形势,晓以大义,令你有所举动。”

    篪炎道:“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虽然当今天下看起来象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但其实各外族势力均对大鹏国肥沃的国土蠢蠢欲动。只要我举兵做反,挑起内乱,各外族定会乘机入侵。到时整个混沌战乱四起,烽烟不断,我们便可逐步壮大兵

    力,进而一统天下!”

    无极点头赞许,忽道:“我的过往大哥你已大概知晓了,但我也早有一件事想问大哥了。”

    篪炎奇道:“哦?我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想不通的吗?”

    无极道:“方才我听兄弟们说,今日大哥你大显神威,竟能一拳把最坚硬的分水兽头骨击碎,可有此事?”

    篪炎笑道:“原来你是问我这条左臂的事!”

    无极道:“正是,大哥这条手臂似有无比怪力,上面还纹了条张牙舞爪的恶龙,不能不使无极感到好奇。”

    篪炎抚o着臂上的纹龙,说道:“这条恶龙刺青,并非我特意刺上去,乃是天生就有。而我的左臂总能在紧要关头爆发出连我也不能掌控的巨力,多次让我死里逃生。但其中因由,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无极靠在护栏边上,喃喃道:“奇怪,怎么我好象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见过同样的刺青………………?!”

    两兄弟于城头促膝交心,畅谈天下大事,不觉间东方泛白,突有一山贼头目奔上城头,向篪炎报道:“首领,牢房里的铁链和栏杆竟困不住那白骨,巡牢的兄弟说已被他逃跑了。”

    无极道:“白骨此等异人,缩骨功夫已螓化境,逃便逃了。但我军亦要提前部署了。”

    第二天午时刚到,所有山贼头目接到军师无极召集,入军帐议事。

    “很好,全部人都来齐了,正是时候权商破敌之事。”无极手握一卷地图,令众人围于一长桌旁。

    篪炎道:“无极,我们已大挫敌军士气,下一步又当如何?”

    无极摊开地图观看,沉吟半晌,道:“我们要弃城!”

    “什么?又要弃城!”马冲等人愕然环顾,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果实,怎能如此轻易拱手让人?

    无极却笑道:“各位不必疑惑,若无意外,很快雍郡也在我军指掌之内。”

    众人交头接耳,皆不明所以。

    无极手指地图道:“雍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离容城不过百里。守将貊狼乃好大喜功之人,闻知容城失

    守,必倾巢而出,大举兴兵来犯。换言之,雍郡主营正是兵力薄弱之时,我军正好弃城而动,迂回旋击雍郡,

    当可一战拿下!”

    篪炎皱眉道:“但容城又陷于敌手,岂不是以城易城?”

    无极道:“大哥忘了我刚才所说,雍郡与容城只有百里之遥?正因路途不长,貊狼带的兵粮一定不多,只

    要我们拿下雍郡,就断了他的粮草。没有粮草补充,他的兵将再多,也是累赘,败他只是迟早而已。”

    篪炎道:“容城原是屯粮之地,粮草本就不少。而屯在这里粮草实在太多,短时间内我们根本无法全部运走。”

    无极沉声道:“所以我要大哥给我准备一队人马,还有火油。人要身手矫健,火油要越多越好!”

    篪炎恍然:“难道你要…………!?”

    “不错,我要火烧容城!”无极说道。

    “那是否要先遣散百姓?”一头目道。

    无极冷冷道:“遣散百姓费时费力,且到时容城无人,倒叫貊狼起了疑心。”

    “如此一来,容城的百姓岂不是…………?”其中一些头目尚心存良知,略有不安。

    无极冷哼一声,伸手一拍桌面,起身说道:“此乃我领悟的‘迅雷兵法’,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得胜利,又

    可最大限度减少我军伤亡,有何不可?要走上霸王之路,已注定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小小牺牲在所难免。

    妇人之仁,怎成大事?”

    一番斥诉,令在场众人哑口难言。半晌,篪炎道:“无极兄弟所言有理,我要称霸混沌,一定无所不用其

    极,任谁也不能阻止!”当下吩咐各头目,依计行事。

    两天后傍晚。

    容城外三里处的半月形山坳。因数日大雪,周围的山头全被积雪覆盖,但这片山坳却是例外,坳中反倒长

    满了一层绿油油的青草。

    有个人正小心翼翼的爬入山坳中,在草地外站住。他向后望了一眼,以确定没有人跟在身后,然后面对草

    地张口说道:“将军,容城防卫松懈,连城头也无人站岗。”

    话音稍落,草地突然无风自动,无数人头一个接一个的露出来。原来那是将杂草披在身上做伪装的大鹏国

    士兵。

    一阵洪亮刺耳的笑声也蓦然响起,在山坳中回转不息。笑声来自一个豹头环眼,形貌异常的怪人之口。此

    人正是雍郡守将--貊狼是也!

    那貊狼人如其名,生得强壮粗犷,遍体生毛,便如一只未开化的野兽一般。听探子回报后,笑道:“果真

    不出我所料,贼子得胜后疏于防范。自想不到我来偷袭,全军给我前进,待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旁边一副将立劝道:“将军,传说贼军师神机妙算,连司马大将军也栽于其手。他断然不会如此大意,恐

    防有诈,请将军三思而行。”

    貊狼大骂道:“看你长得人高马大,胆子却比老鼠还小。就算他设下埋伏又怎样?两天前一场大战,贼人

    定已人困马乏,而我养精蓄锐多时,难不成还打他不过?至于司马老匹夫,若非有玄铁黑甲,小丑一个而已,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貊狼独断专行,逆耳之言拒诸脑外。当下便编整军队,命令全军直捣容城,退者立斩。众将士哪敢言语,

    只有奉命行军,但心中惶恐难免,人人俱都捏了一把冷汗。

    不多时,貊狼引五万官兵分三路杀至容城城下,两队偏军分据容城西、北两个城门外,中路军乃貊狼亲领

    主力,浩浩荡荡驱进容城东面主城门。

    怎知大军压境,城内竟全无声息。貊狼心中犯疑,手搭凉棚一观,见城头上旗帜飘扬,却无一个哨兵。遂

    令五千弓弩手引箭待发,一万军架桥攻城。

    只盏茶之功,木桥便顺利搭成,架于护城河边。貊狼再令人取碎门巨木,准备强行撞开城门!

    碎门巨木重约五百斤,首部以金铁包裹,由数十名壮健军士扛于肩上。貊狼一声令下,众军士齐步而奔,

    以巨木狂撞城门。

    只听一声闷响,城门竟一撞即开。貊狼怔然半晌,随之挥军入城,但见城内灯火通明,一切如常。抓住

    一个当地人问话,那人回道:“黑山贼军昨日偃旗息鼓,悄悄撤出城了。”

    貊狼带兵巡视全城,除却不见了一半粮草,竟没发现一个敌人。那貊狼略一思索,旋即大笑:“贼人的

    消息倒来得灵通,得知我大军前来,逃了个干干净净,却把粮草给我留下了。”

    身旁副将却又进言道:“将军小心,容城似有不妥。”

    貊狼满脸不耐,皱眉问曰:“什么不妥?”

    副将道:“贼人攻下容城也花了不少力气,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弃城……………”

    貊狼虽有勇无谋,但经副将一个提醒,倒也感到事情决非如此简单。一时垂首默然不语。

    正言间,忽有一兵分开众人快步奔至貊狼马下,跪地报道:

    “将军,快马来报,山贼连夜偷袭雍郡,现已失守!”

    “什么?”貊狼又惊又怒,手中的狼牙棒也差点被他捏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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