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交出熙繁便可以保住性命。()这些人真是愚蠢至极啊!”终弑不加掩饰自己脸上嘲讽的神色,仿佛遛马一般,看着眼前的大好景色。
密集的方阵在游骑突然的冲击下,变得散乱起来,即使长枪兵想要做出有效的抵抗,也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游骑不同于其它骑兵,不管是在武器使用方面,还是马术上,都大大胜过以方阵来制造大规模冲击的常规骑兵部队。游骑还没有真正的开始他们的杀戮,只是不断的扰乱,在巧妙的躲闪中,用手中的弩机瞄准对手的咽喉,无情的夺走他们的生命。
“上主,我们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情况紧急,还请上君先行离开!”“两军阵前交战,我身为主帅岂可临阵脱逃?”熙繁不避不让,任凭游骑的箭雨袭来,从自己的身边擦过。“全军结阵,鹤翼!”近宣尉捂住胸前的伤口,咆哮着下达命令。残存的部队在禁受住游骑的几次反复冲击之后,开始奋力向中心靠拢,不计外围的伤亡,将突入的游骑围在中心。
“终于反击了呀。”终弑对于游骑遭遇抵抗,并未感到气恼,流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战阵厮杀,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上主,撤退吧,你不可以落入终弑手中,我们就是死,也会拦住追兵。”“我怎么能够将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我走了,便是怯弱,即使侥幸活下,又有何脸面再带领雷川的士民将兵?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绝不后撤一步。”熙繁文弱的脸庞上,此刻只剩下了刚毅,临近的死亡对他来说,无疑变成了一种更大的荣光。“上主的生死,关乎雷川的安危。末将斗胆直言,今日之战,败局已定,可雷川人心不会轻易背离,若上主以身殉职,便是真的置雷川不顾,成为罪人!”
游骑的攻势终于被渐渐削弱,在无数具躺在地上的死尸前止步。重新整合起来的步兵阵型展现出了他们的战斗经验,使得在鹤翼阵内的游骑还是不得不面对长枪兵的威胁。()游骑的分散突击,在集结起来的兵阵下失去了效果。
黑色的盾牌整齐的分列在两翼,如同一双巨翅扬起,护住其中的长枪兵,发起对还未突出阵外的游骑的攻击。在两翼的根部处,一道不太宽的裂口吸引了阵中游骑的注意,开始向此处主动靠拢,想要与阵外的游骑重新汇合。
“大人,是鹤翼阵。”“我知道。”终弑懒懒的抬头看看天空。“熙繁自小偷偷在军中学习兵阵,有这种程度的战术指挥能力,不足为奇。如果不是这样,我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敢与白鹿一战。”
游骑稀松的箭雨开始被压过,失去了冲击速度的游骑,如同木桩,静候着长弓兵反击的箭雨。在鹤翼阵的中央,数支百人队轮番拉响手中的长弓,射向靠近开合处的游骑。举弓,拉弦,每一次机械的重复,换来的便是一群马匹的轰然倒地,好像一座座山丘被突然削平,消失在干净的天空之下。然而出现在这些弓手面前的却不是一片辽阔的旷野,而是更多重叠的峰峦,慢慢向他们逼近,遮住他们的身影,压迫他们的呼吸。
在两翼长枪兵的驱赶下,阵中的游骑纷纷涌向长弓兵所在位置,以至于弓手们可以清晰的看到锐利的箭头,穿过一个个骑手的身体,听到血肉撕扯的声音,随即看到一把长弯的马刀砍向自己的头颅。“射人先射马,鹤翼阵倒是极好的印证了这一点。利用长枪兵先天对骑兵的优势,将游骑束缚集中,再以弓箭予以大规模杀伤,弥补了他们战力的不足,也反制了我们的单兵袭扰。”终弑面带微笑,似乎只是在欣赏一场操练,全然无睹游骑出现的折损。
“大人,下令阵中的游骑后撤,重新冲击吧,不能为了向前突出汇合而继续与他们缠战了。”“鹤翼阵攻守兼备,熙繁的用意不过是想玉石俱焚罢了。不计伤亡的用外围的盾兵拖住一部分游骑,同时以两翼内侧的兵力猛攻阵中敌军。如果我们此时撤出阵中部队,只会加大损伤,又将另一部置于了险地。”终弑静静的坐在马上,残破的雷贲口依旧死气沉沉的伫立在他的身后,没有改变。“令,鹤翼阵外部队与敌军拉开距离,锯齿状排列,横向冲击。”在弓兵的防守处,堆积的死尸在迅速的增多,超过了任何一处地点。一箭一刀的往来,让血管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填满了地面上的每条沟缝,尖叫着流向远处。
“昔日的部下反水,与自己阵前交战,也不知道熙上主此刻会有什感触?”阳仪看着互相厮杀的雷川部队,不由有些同情熙繁。亲自率部前来帮助的部下,却是真正的敌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映入阳仪眼中的终弑的身影,俨然变成了一个贪婪的魔鬼。
“上主,阵外的游骑退去了。”熙繁平静的看看剩余的部队,开始调度第二轮的防守。“缩小阵型范围。”在阵外的游骑快速断开接触后,阵中的部队遭受了鹤翼阵的全面攻击,所有的愤怒似乎都疯狂的倾泄在了这支分割出来的部队身上。熙繁没有任何表情,还是不偏不倚的立在兵阵中央,如同久经打磨的石像,棱角分明的显现在众人面前,注视着嘶喊的人群,巍然不动。“上主,我们真的是强弩之末了,难以抵挡他们第二次的攻击,如果上主再不离开的话”近宣尉焦急的看向熙繁,将士如此用命,不过是想保全熙繁,如果熙繁殒阵,那雷川便前途堪忧。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熙繁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周围还想劝说的众人沉默了下来。
“武以攘边,如日其隆。白鹿护领大人旗下执令,特请雷川熙上主出阵相见。”一匹雄壮的黑马在此时突入阵中,径直穿过嚎叫着的游骑部队,来到鹤翼阵心之处,来者高举令旗,正是白鹿图形。“好快啊,难为冗上主这么快就相信了终弑。”近宣尉的右手轻轻的按上了剑柄。“我去杀了他。”“不行。我去见他,你先守住阵形中央。”
熙繁带着十几名护卫,从阵侧而出,向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去。只是这熟悉的身影在今日让熙繁感到了一丝恶心。
“护领终弑,拜见上主。”“护领大人客气了,我很快就要成为败军之将了,你何必再对我行礼?”“末将不敢,一日为雷川上主,便终生都是值得人们尊敬的,与兵家之事又有何关联?”终弑没有将自己凌驾于熙繁之上,只是始终用一种邪魅的笑容面对着熙繁。“如今我们势不两立,白鹿又向王都力陈我为叛军匪首,你这样对我,我承受不来,只怕你有引火烧身之患。”熙繁冷冷说道。“上主错了,我如此对你,也应该是冗上主所希望的。冗上主只想停止杀伐,上主该像我一样,与白鹿为友,不要再倒行逆施,妄图反叛了。”“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你的冗上主首先杀进雷川,可我实在不知道雷川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以至于冗上主不顾雷川士民的生死,大动干戈。”终弑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摇头看向熙繁。
“上主,你真的在乎那些士民的生死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仁慈、正义吧,但那些人不过是一群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现在是这样,十年前更是这样。我的父亲为了保护这群人,死在劫谷,什么都没有得到,我的母亲也悲伤过度而亡,留下我孤单一人。你坚守的这些羁绊,不过是我们喝下的毒药,我根本不需要这些,只有冗上主给的权利才是我所需要的。我要操控别人的生死,而不是为他们死去。”终弑的眼中不可阻挡的射出一股狂热,而在熙繁看来,这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你迷失了自己。”“不,上主,你错了。你这般以卵击石得到了什么?是为了若干年后谁会记得你,还是墓地上一块好看而冰冷的石碑?”终弑看着熙繁,就好像看着一只濒死的可怜虫一般。“你这样愚蠢的做法,根本不值得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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