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10月11日
晨起石田的车已经停在张家门前,百姓侧目却不敢驻足,只是匆匆一瞥便悄然离开,日本人最近猖獗比以往更甚,国共两党联合抗日的谈判不知是否成功,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秋风萧瑟,粉色的木芙蓉花瓣落了一地,张艺兴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袍,眉目清朗。他在付强的跟随下与石田一同前往预定好的酒楼,听闻今儿个出了新的戏本子。
临走时,艺兴侧头吩咐张家的侍奉的丫头,道:“我房内的电话若是响了,你们记得接一下,顺道问问她的电话是多少。”
日本军车在长沙的街道上肆意横行,无人敢阻拦,张艺兴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象,唇边噙着一抹笑容,他的笑容透过后视镜传到了石田的眼中,石田便问:“张公子今日心情不错。”
艺兴点头,却没有回答石田的话,他是该感到高兴,只为那个‘如你所愿’。
车子在岔路口走了相反的方向,艺兴神色一变,目光直视着前方,道:“这是去哪?”
石田的笑容在秋日薄薄的日光里有些冷,他道:“张公子莫急,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在张艺兴同石田走后不久,吴警官便带着警局的人匆匆地冲进了张家的宅子,管家称自家少爷一早便随着石田去看戏去了,却见吴警官骂了句:“看他娘的戏!”然后匆忙走了去。
石田的车子最终停在长沙城外的一座荒凉之地,四周的树木干枯,花草枯萎,唯有几朵白色黄色的野菊开的正旺。艺兴被付强扶着下了车,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厉害,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油然而起。很快,有人搬了上好的梨木椅子,方桌过来,沏了一壶茶,上了菊花酥,瞧着是清闲的模样。
一声枪响,艺兴扶着椅子把手的手略微抖了抖,他眼睛看了看四周的荒芜,坐下来后依然觉得双腿沉重。那远处逼近的是一排拿着刺刀的日本军人,他们分裂两排,中间赫然是数十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百姓,艺兴惊得瞪大了眼睛,扶着帮手的手紧了又紧,腾地就要站起来,肩膀却被人狠狠地摁住动弹不得。
艺兴红着眼睛瞪着石田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他说的又气又急,嗓子尖锐的如同刀刺入山石一般刺耳。
右手边,吴警官带着部下急急赶来,却只得止步于十丈之外。
石田推了推放桌上的茶水对艺兴道:“你我心里清楚的狠,他们为你们张家而死。”他挥了挥手,便有数百个军人拔枪直指着那数十名百姓,石田望着艺兴惨白如纸的面容,嘴边的笑容更加的肆意而张扬,他道“看在你的面上,我给他们一个痛快!”
音落,风起,沙扬。
“你个卖国贼,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石田含了笑意对艺兴道:“张少爷,你可知,你笑起来是怎样的好看。我的摄影师正在拍照,张少爷?”
他挑了挑眉,示意艺兴笑一个、
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那一声一声的不得好死充斥着艺兴的耳膜,他手脚冷的发抖,他听不到石田在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表情愤怒道极致的同胞,唇嗫喏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他的怒意在眼底蒸腾着,他咬着牙瞪向石田,却听到令他崩溃的一句话:“张少爷,你父亲在我手里。”
枪声未响,数十名百姓便一起朝着城门口的大石上撞去,瞬间血花飞溅,染红了山坡上白色的雏菊花。那大片大片的血红,生生地刺痛了艺兴的眼睛,他隐忍着不抽泣,不落泪,不颤栗,他月白色的衣角翩翩飞起,那是最强烈的讽刺与嘲笑。
他扯出一抹奇异的笑,那笑容随着狰狞的面容落在了古书上,成为了他一生都抹不掉的黑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