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路是极不好走的！
满山的苍梧树随意伸出几条枝桠，便会给下山之人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况且山上虽说不上怪石嶙峋，但大大小小的石头却毫不客气的铺满了鲋鱼山所有角落。此时又正值月黑风高夜，想要顺顺当当走下山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少年走的很艰难！
依稀记得老者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便是最好的诠释了。年轻人就是这样，只凭一股冲劲儿，横冲直撞，等到受了伤受了委屈，便觉得原来天地至理是这般淳朴归真——只单单一句，却言尽了大道无穷。
看得出来，少年对脚下这条山路是有些熟悉的感觉的。但或许是以前上山的时候没有遇见过这种天气，一路下来难免磕磕绊绊。抬头看看天空，发现月光与星光并没有像期望中的那样透过乌云照耀下来。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约么顿饭功夫，少年的身影走进了族中，却被火把上摇曳的火光迷了双眼。深沉的夜让人昏昏欲睡，或许是走得有些累了，少年步履有些凌乱，影子如鬼魅一般被火光拉的细长，向后延伸出去，融入无边的夜色，消失在黑暗尽头。
族落位于山的阳面，北边背靠着鲋鱼山，依托山势而建。东南北三面围着篱笆，之外是深深的壕沟。鲋鱼山周围虽然没有什么凶残庞大的野兽，但是篱笆与壕沟可以防止一些路过的野兽不明事理冲进来伤了族中老人与小孩，倒也聊胜于无。
汉水穿过族落的西边，为族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水中常年生有鳡鱼，伴有少量的珠鳖、鳙鱼、箴鱼，其中又以箴鱼最为珍贵。因鳡鱼身躯庞大，吻尖，性凶猛，所以族中一般不会去捕捉鳡鱼食用。又因为鳡鱼喜欢捕食其他鱼类，尤其喜食箴鱼，所以能在族中吃上一条箴鱼，当真是难得的口福。
族中的建筑基本全是半地穴的土屋，这种土屋一半埋入土里，一半裸露在空气中。远远望去，整个族中也只有那颗高大的苍梧树下，才会有一间木屋，这座木屋在族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少年走到北边最大的一间屋子前，犹豫了片刻，终于踱了进去。
屋子很大，但是屋内的陈设说不上有多富贵华丽。一张木机，几个雕刻着山川草木，人面鱼纹，野兽飞禽的陶罐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上面，土墙上有一部分是用矿物涂抹上的红色，但是大部分都是没有任何加工的粗糙墙面。各种常见与不常见的野禽翎毛和野兽骨雕被随意的装饰在屋子的其他部位。
在墙角落里一个丈许见方的六尺高土垛上，一个身形匀称的妇人手拿一张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在缝补着，一针一针又细又密。土垛对面有一个小土炉，架着柴火，吊着一只陶罐在火上炖，咕嘟咕嘟的直作响，冒出鲜香的气味。
“回来了……”。妇人没有抬头，也不见什么动作，只是依旧用骨针缝着手中的毛皮。
少年也不回答，只是蹲在妇人趺坐的土垛边，双手捧脸，看着妇人手中的针在毛皮上来回穿插，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又在发呆吧……
“你还知道回来……。”妇人看了少年一眼又低下了头，顿时一种慈祥的感觉涌上心间。妇人容貌不算极其貌美，却另有一般从容与淡定。就正如此时，语气虽然严肃，但是面容却不惊不怒，不起丝毫波澜。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眼角的鱼尾纹斜斜的伸出去，映衬得一双眼眸明亮而修长，仿佛看透了人性凉淡，经历了世故薄情。满头已经有些花白的枯槁长发，被随意的高高盘起。偶尔垂下几缕没有束好的青丝，便叫人看出妇人在年轻时候定然有绰约的风姿。
“母亲，我……”少年难得的脸红了一次，声音带一些窘迫与难为情。
“炉上炖着今天水里采到的两条箴鱼，快去吃吧。”妇人早就预料到一般。
“箴鱼？”少年急忙揭开盖子，一股香味立即扑面而来，浓白的汤汁炖着雪白的鱼肉，气泡一个个的拖着鱼肉不停抖动，再撒上青翠嫩绿的野菜，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母亲，你也快来吃啊！”少年的声音明显兴奋而急促。
“你吃一条，余下的一条给虞老爷子送去。”
“母亲，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少年有些忸怩道：“箴鱼那么稀少……”
“音尘……”妇人声音拖得极长道：“又不听话了！”
“可是……”
“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吃过多少箴鱼，你还是第一次吃。”说着抬起头来，给人一种极为信服的感觉，就真如她年亲时吃过极多的箴鱼一般。
被唤作音尘的少年也不废话，从火炉上端下陶罐，被烫到的手指轻轻的扯几下耳垂，随即便将鱼肉和汤分作两碗，一碗盖住，一碗端开大快朵颐，动作极为干净利落。音尘虽吃的快速，但是却一点也不急迫。
“你吃过之后，我有事交代给你。我有事需要你给虞老爷子送完汤后帮我向他老人家请教请教。”
“母亲你现在说吧，我吃完就过去。”音尘嘴里塞满了鲜香嫩滑的箴鱼肉，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也好！”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斟酌一会细细说道：“你在鲋鱼山生活了十八年，周围环境也很是熟悉，今日我带领族中妇人去族外采集野物之时，不经意间居然看到一颗枯槁的苍梧树上居然停落着一对蛰鼠。你去向虞老爷子请教请教，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蛰鼠，什么蛰鼠？”音尘问的好奇，却发现妇人沉默下来，自己也讨了个没趣，不再吱声。
音尘快速吃完，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兹兹赞叹一声，端着另一个盖住的陶碗走出门去。但音尘却没有发现，在他出门的一刹那，背后的妇人眉毛赫然拧在了一起，露出满脸的愁容。
族中传承了近千年，道路早已修缮的极为平坦。虽然是在山麓，走起来却和山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音尘向南走着，脑袋不断想着之前的天气和老者的话，那种有些眉目却又我从下手的感觉，让他很纠结。
“砰”，音尘龇着牙咧着嘴，左手端着碗，右手不断地揉着前额，脸上一副痛苦的样子。抬头一看，原来是想得出神撞到了苍梧树上。音尘也不吭气，绕过树便来到了这座唯一的木屋前，抬手扣了扣门上的小铜环。铜环可能年岁久远，原本青色的身躯多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绿色物质，手摸上去蓬松而软，一捏就会变成粉末，带一些冰凉。
“进来吧……”从木屋里传出的声音仿佛充满了智慧，能吸慑一切。
吱呀一声推开门，一个老者立于门后，赫然便是晚上和他一起于山顶谈话的老者！
音尘默默看着老者，没有走进去，也没有要走进去的意思。两人就这么站着。
老者看着少年手中的碗，率先打破了沉默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母亲今日有幸得了条箴鱼炖了，让我给你送来。”
老者十分惊讶的样子，但是隐藏的很好，看了一眼音尘，接过了陶碗。
“既然这样，我先走了……”说着转身便走。音尘是极不喜欢与这位虞老爷子有交集的，因为虞老爷子身上总会给他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让他极为抗拒的。
“你母亲没有什么事向你交代么？”
“呃……”音尘转过身来道：“差点忘了，母亲今天去采集野物的时候在族外一颗枯槁的苍梧树上看到了一对蛰鼠，她让我向您请教请教。”
虞老爷子沉吟片刻道：“此事需要斟酌，不过想来并无大碍，你暂且让你母亲放心就是。你心中也不要有什么芥蒂，她是一个母亲，但也是族长，你……”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
“你母亲还有事向你交代么？”虞老爷子眼中难得有一丝期待，但更多地是不安。
“没有了，鱼汤你趁热喝，我先走了。”音尘不再废话，抬起脚飞快的离开。
“唉…………”看着音尘离开的背影，虞老爷子眼神也越来越复杂。抛却前面的期待与不安，此时是淡淡的失望和轻松。
关起门来，老者脸上挂了和音尘母亲相同的神色，眉毛拧在一起，满脸愁容。
音尘不知道的是，今夜他分别与两人简短而急促的对话，潜藏着对族人而言关乎生死的危机，连同音尘身上一个他一直都想解开的谜。
夜晚的山路是极不好走的！
满山的苍梧树随意伸出几条枝桠，便会给下山之人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况且山上虽说不上怪石嶙峋，但大大小小的石头却毫不客气的铺满了鲋鱼山所有角落。此时又正值月黑风高夜，想要顺顺当当走下山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少年走的很艰难！
依稀记得老者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便是最好的诠释了。年轻人就是这样，只凭一股冲劲儿，横冲直撞，等到受了伤受了委屈，便觉得原来天地至理是这般淳朴归真——只单单一句，却言尽了大道无穷。
看得出来，少年对脚下这条山路是有些熟悉的感觉的。但或许是以前上山的时候没有遇见过这种天气，一路下来难免磕磕绊绊。抬头看看天空，发现月光与星光并没有像期望中的那样透过乌云照耀下来。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约么顿饭功夫，少年的身影走进了族中，却被火把上摇曳的火光迷了双眼。深沉的夜让人昏昏欲睡，或许是走得有些累了，少年步履有些凌乱，影子如鬼魅一般被火光拉的细长，向后延伸出去，融入无边的夜色，消失在黑暗尽头。
族落位于山的阳面，北边背靠着鲋鱼山，依托山势而建。东南北三面围着篱笆，之外是深深的壕沟。鲋鱼山周围虽然没有什么凶残庞大的野兽，但是篱笆与壕沟可以防止一些路过的野兽不明事理冲进来伤了族中老人与小孩，倒也聊胜于无。
汉水穿过族落的西边，为族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水中常年生有鳡鱼，伴有少量的珠鳖、鳙鱼、箴鱼，其中又以箴鱼最为珍贵。因鳡鱼身躯庞大，吻尖，性凶猛，所以族中一般不会去捕捉鳡鱼食用。又因为鳡鱼喜欢捕食其他鱼类，尤其喜食箴鱼，所以能在族中吃上一条箴鱼，当真是难得的口福。
族中的建筑基本全是半地穴的土屋，这种土屋一半埋入土里，一半裸露在空气中。远远望去，整个族中也只有那颗高大的苍梧树下，才会有一间木屋，这座木屋在族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少年走到北边最大的一间屋子前，犹豫了片刻，终于踱了进去。
屋子很大，但是屋内的陈设说不上有多富贵华丽。一张木机，几个雕刻着山川草木，人面鱼纹，野兽飞禽的陶罐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上面，土墙上有一部分是用矿物涂抹上的红色，但是大部分都是没有任何加工的粗糙墙面。各种常见与不常见的野禽翎毛和野兽骨雕被随意的装饰在屋子的其他部位。
在墙角落里一个丈许见方的六尺高土垛上，一个身形匀称的妇人手拿一张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在缝补着，一针一针又细又密。土垛对面有一个小土炉，架着柴火，吊着一只陶罐在火上炖，咕嘟咕嘟的直作响，冒出鲜香的气味。
“回来了……”。妇人没有抬头，也不见什么动作，只是依旧用骨针缝着手中的毛皮。
少年也不回答，只是蹲在妇人趺坐的土垛边，双手捧脸，看着妇人手中的针在毛皮上来回穿插，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又在发呆吧……
“你还知道回来……。”妇人看了少年一眼又低下了头，顿时一种慈祥的感觉涌上心间。妇人容貌不算极其貌美，却另有一般从容与淡定。就正如此时，语气虽然严肃，但是面容却不惊不怒，不起丝毫波澜。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眼角的鱼尾纹斜斜的伸出去，映衬得一双眼眸明亮而修长，仿佛看透了人性凉淡，经历了世故薄情。满头已经有些花白的枯槁长发，被随意的高高盘起。偶尔垂下几缕没有束好的青丝，便叫人看出妇人在年轻时候定然有绰约的风姿。
“母亲，我……”少年难得的脸红了一次，声音带一些窘迫与难为情。
“炉上炖着今天水里采到的两条箴鱼，快去吃吧。”妇人早就预料到一般。
“箴鱼？”少年急忙揭开盖子，一股香味立即扑面而来，浓白的汤汁炖着雪白的鱼肉，气泡一个个的拖着鱼肉不停抖动，再撒上青翠嫩绿的野菜，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母亲，你也快来吃啊！”少年的声音明显兴奋而急促。
“你吃一条，余下的一条给虞老爷子送去。”
“母亲，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少年有些忸怩道：“箴鱼那么稀少……”
“音尘……”妇人声音拖得极长道：“又不听话了！”
“可是……”
“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吃过多少箴鱼，你还是第一次吃。”说着抬起头来，给人一种极为信服的感觉，就真如她年亲时吃过极多的箴鱼一般。
被唤作音尘的少年也不废话，从火炉上端下陶罐，被烫到的手指轻轻的扯几下耳垂，随即便将鱼肉和汤分作两碗，一碗盖住，一碗端开大快朵颐，动作极为干净利落。音尘虽吃的快速，但是却一点也不急迫。
“你吃过之后，我有事交代给你。我有事需要你给虞老爷子送完汤后帮我向他老人家请教请教。”
“母亲你现在说吧，我吃完就过去。”音尘嘴里塞满了鲜香嫩滑的箴鱼肉，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也好！”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斟酌一会细细说道：“你在鲋鱼山生活了十八年，周围环境也很是熟悉，今日我带领族中妇人去族外采集野物之时，不经意间居然看到一颗枯槁的苍梧树上居然停落着一对蛰鼠。你去向虞老爷子请教请教，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蛰鼠，什么蛰鼠？”音尘问的好奇，却发现妇人沉默下来，自己也讨了个没趣，不再吱声。
音尘快速吃完，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兹兹赞叹一声，端着另一个盖住的陶碗走出门去。但音尘却没有发现，在他出门的一刹那，背后的妇人眉毛赫然拧在了一起，露出满脸的愁容。
族中传承了近千年，道路早已修缮的极为平坦。虽然是在山麓，走起来却和山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音尘向南走着，脑袋不断想着之前的天气和老者的话，那种有些眉目却又我从下手的感觉，让他很纠结。
“砰”，音尘龇着牙咧着嘴，左手端着碗，右手不断地揉着前额，脸上一副痛苦的样子。抬头一看，原来是想得出神撞到了苍梧树上。音尘也不吭气，绕过树便来到了这座唯一的木屋前，抬手扣了扣门上的小铜环。铜环可能年岁久远，原本青色的身躯多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绿色物质，手摸上去蓬松而软，一捏就会变成粉末，带一些冰凉。
“进来吧……”从木屋里传出的声音仿佛充满了智慧，能吸慑一切。
吱呀一声推开门，一个老者立于门后，赫然便是晚上和他一起于山顶谈话的老者！
音尘默默看着老者，没有走进去，也没有要走进去的意思。两人就这么站着。
老者看着少年手中的碗，率先打破了沉默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母亲今日有幸得了条箴鱼炖了，让我给你送来。”
老者十分惊讶的样子，但是隐藏的很好，看了一眼音尘，接过了陶碗。
“既然这样，我先走了……”说着转身便走。音尘是极不喜欢与这位虞老爷子有交集的，因为虞老爷子身上总会给他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让他极为抗拒的。
“你母亲没有什么事向你交代么？”
“呃……”音尘转过身来道：“差点忘了，母亲今天去采集野物的时候在族外一颗枯槁的苍梧树上看到了一对蛰鼠，她让我向您请教请教。”
虞老爷子沉吟片刻道：“此事需要斟酌，不过想来并无大碍，你暂且让你母亲放心就是。你心中也不要有什么芥蒂，她是一个母亲，但也是族长，你……”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
“你母亲还有事向你交代么？”虞老爷子眼中难得有一丝期待，但更多地是不安。
“没有了，鱼汤你趁热喝，我先走了。”音尘不再废话，抬起脚飞快的离开。
“唉…………”看着音尘离开的背影，虞老爷子眼神也越来越复杂。抛却前面的期待与不安，此时是淡淡的失望和轻松。
关起门来，老者脸上挂了和音尘母亲相同的神色，眉毛拧在一起，满脸愁容。
音尘不知道的是，今夜他分别与两人简短而急促的对话，潜藏着对族人而言关乎生死的危机，连同音尘身上一个他一直都想解开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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