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时分,黄昏也被披上了一件金黄的外衣,在一片并不璀璨的柔和光线中显得格外低调神秘和笃定安宁,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象征着这个和谐的世界——平静,而不起丝毫的波澜。()
夕阳如一个随意泼墨作画的老叟,把光辉肆意的涂抹在世间万事万物的表面,有柔柔的厚厚一层。在吹过一阵风之后,便敛入了这万事万物的内部,随即淡开了去,神秘而又绚丽。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只能作比喻,就好像有那么一段天籁,让你听完后眉目口心充满的全都是舒服惬意,但私底下细细忖之,却早已忘记用来弹奏的乐器是锦瑟还是瑶琴。天道的威严莫测便是如此——印证的是力量,净化的却是灵魂。
夕阳下的山峦早已经不是什么难以见到的景色,金黄色的阳光经过绿色植被的过滤后,活过来一般,显化出了层层递进的色彩。偶尔的几片阴翳,也像有了生命一般,在缓慢的蠕动着。或许直到天地全部黑暗,或者翌日的太阳完全驱散黑暗之时,这场争斗也许才会暂时告一段落。
不过这种环境,多半是会引发人深思的,让人产生一些极其虚无缥缈而又可怕的念头。有些人便会思考为何有生,为何有生了还要有死,这一切的一切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从而会引起许多人的探索,他们探索活着的意义,活着的真谛以及,为什么而活着。
那些以打猎和采集为生计的族人,倒是不会去想那些,毕竟虽然猎物的肉质粗糙,采集到的也是些野物,但尚且能够果腹。族中温馨恬静的时刻不多,但是只要是温馨恬静的时刻,族人必定倍加珍惜。
在族中最大的苍梧树下,一间木屋里,传出了仿佛能吸慑一切的智慧之音——苍老而深沉。
“天下无以计数的族与部落,能够繁衍生息数万年,自然便有各自独特的生活方式!人类选择自然,自然何尝不是在选择人类。况且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段因果,自有一段传奇,正如一缕阳光,就有一缕悲伤……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都回去吧。”老先生明显是下了驱逐令。
只是,年龄小的孩子们欢呼着出去打闹,完全不把这些当回事;而年龄稍长的孩子们则总是显出一份意犹未尽的期待,两种表现和神情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却又那么和谐和自然。
淳朴的族人,自然可以教导出天性善良,本质敦厚的后辈子孙。这是传承,也是信仰,哪怕再小的族落也会有一个相同血脉的民族的骄傲和原则。
族里无论大小孩童只要无事都会在这里听讲,申时鱼贯而入,酉时鱼贯而出,这是规矩。苍梧树偶尔发出沙沙的声音,摇晃几下枝桠,告诉孩子们它与族人同在,守护了族人很久远的年代,久远到它也记不清。日日如此,从不曾断绝。正如人类在这大陆之上繁衍生息,世世代代谨守庠序,血脉的传承千丝万缕,也未曾半道夭折一样。
日光昏昏沉沉,摇摇欲坠又摇摇欲睡。族里都陆续燃起了火把,哔剥的声音不绝如缕。亲近的族人,袅袅的炊烟,再加上数百的火把,远远看去不禁一股感动涌上心头,让离家之人和无家之人在看与不看之间纠结,却又偷偷看上一眼,一疏对家的思恋。不过,天公不作美,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如一轮皎洁玉盘挂在天上,却是让思家之人无处可逃。
生活在这个母系氏族社会的人,也许曾今有过家,也或许现在正有家,但是永远阻挡不住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出现,以及他们对家的思念。不是么?!
不到盏茶功夫,天便彻底黑了下来。也许是天气好,今日的星空比往日任何一天都显得格外清晰,宛如一位安静的美少女那最美好的年华一样,绚烂多姿,秀色可餐。鲋鱼山周围万里无云,除了各家各户的热闹幸福欢喜之声,四周再无其他声音,寂静的可怕!
族落正位于鲋鱼山的山麓。鲋鱼山不是很高,约六七十丈,方圆却逾百里,连绵起伏不见首尾。一条不大的河流从山上流淌而下。族人们称作汉水。既没有江河的浩浩荡荡,也没有小溪的叮叮咚咚。这里的一切,人、族、山,包括这条汉水,都如此的普通,如此的平凡,让人看过之后在提不起半点印象。
鲋鱼山顶有一块五尺高,三尺见方的岩石。借着月色,隐约可以看到山顶岩石上坐着一个少年,在夜色模糊下看不到容貌。不过看身影约么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值意气风发的少年!却不见少年有什么动作,只静静的斜坐着,一手向后支着身体,一手端放于膝盖之上。仰头看着夜空,或许正在发呆,不过没有人知道少年年轻的心中想着什么。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
夜里山上总是会起风的。微风吹起了少年垂在肩上长长的鬓角,就好像吹起了少年的心事。清风一句句喃喃细语,丝丝缕缕,仿佛回应着少年那一句忧伤的叹息。
“又想你父亲了!”一个苍老而深沉的声音,仿佛能吸慑一切却又充满智慧。虽说是问句,却给人一种极为笃定的感觉。
“我没有想他,我只是……我只是……”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干净而好听。远处的月色却在此时悄悄蒙上了一层阴影,月上的隐映显得有些可怖狰狞。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还不了解你,每到夜色极佳,清风萧瑟,星光与明月交织之时,你便一人独自坐在这里……”老者慢慢走近,站在岩石边上,身躯微有些佝偻,却给人一座山的厚重,没有丝毫苍老的感觉,独独看不清容貌。
“才不是,我才不会那么无聊,今日只是闲来无趣,凑巧……”年轻人总是这样,不愿被别人说中心事,哪怕是这种无关痛痒的小秘密,也会被无情的打断。
“打断长者说话很不礼貌!”说着也随即趺坐在岩石的边缘,一脸慈祥的看着少年。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是长久地沉默,少年也不在意。只是时间的流逝并没有换来少年的丝毫悔改之意,也没有改变老者的丝毫情绪,唯一改变的就是大片的乌云飞驰而来,迅速遮盖了天空,当然也包括着那一汪清凉如水的月光。
“老规矩,如果你对不上或是……”声音依旧干净而好听,但少了些叹息所带忧伤,又多了些之前所没有的灵动。
“你再不来听我的讲就是!”老者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也打断了少年的话。
少年抬头看天良久之后道:“那您听着,‘夜半高遮千里月’。”说完便是不再有所动静,
“这个简单。”老者沉吟良久之后只吐出这四个字。
少年没有说话,一如既往的看着远处,可能是地平线,也可能什么都没有看,总之依旧是以沉默应对,静静的等着,听着。只是他却没有看到,老者在黑暗中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的赞赏之意。
“宵中寒映一天星”老者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对完了少年的这个算不得刁难,只能算是赌约的考题。
“呵呵……”少年哂然一笑道:“这漫天星光,连着皓月,甚至天空都被乌云遮蔽,哪来的一天星斗?分明是有些牵强。”
老者也不辩解,也不开脱,只是抬头看着这漫天乌云,皱了皱眉头,望着远方,平静道:“哪怕乌云遮天,星光依旧存在。只是你被乌云遮蔽了眼睛而已。要看到他,需要你的心!我能看到,你呢?”
少年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便不再言语,只单单冲着远处的天空发呆,不时嘴里自言自语几句。直到觉得全身毛孔一缩,浑身有些瑟瑟,原来是被一阵冷风吹醒,连老者几时走的也不知道。起身收拾整理一番,便下了岩石。
“很晚了,该回家了。”少年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山峰,融入了夜色。背后望去,总带那么一点落寞,孤独与萧瑟。混杂着怎么看都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缓缓隐于夜中。天空的乌云则愈演愈烈,向天边蔓延开来,仿佛酝酿着什么天大的阴谋,昭示着这次到来的,将是巨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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