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缥缈孤鸿影
第一章单衫短帽垂杨里其四白家
太叔是村里辈分最大的老人家,会些医术,平时村里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或是受到些皮肉伤,都会找太叔看看。此刻,有了赵大郎的消息,太叔早就等在了小屋门口,这时候就指挥着猎队汉子们把担架抬进了屋子里,昏迷的小孩子也被抱了进去。又留下了几个老成镇定的汉子搭手,接着老人就把所有其他人都赶出了屋子。
几个没被留在屋里的猎队汉子脸上神情悻悻的不大自在,不过下一刻便得意了起来,因为等在外面的村民这时候就把猎队汉子们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得开始套问情况——
“大兄弟,是什么说法呀?”
“是大虫吗?”
“那男的还有气不?我看着一动不动的,该不会已经去了吧?”
“还有个娃哩。”
“砰!”突然,太叔家的门又打开了,只见老人双手叉腰,两眼一瞪,众人立刻噤若寒蝉,识趣地各回各家去了。一群娃娃还赖在树上、墙头观望观望,却见太叔转身就去寻他门后那根老树藤编的扫把,于是也立刻哄哄然地也散开了。
秀秀一边随云阙走着,一边不住的叨叨着:那个大叔是哪儿来的呀?他叫啥名字呀?他怎么会受伤的呀?那个男娃是哪儿来的呀?他叫啥名字呀?会是那个大叔的儿子吗?他是不是也受伤了呀……
云阙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秀秀瞎应答着,心思却全然提不起来。
太阳过了半空,太叔和猎队的头人们终于从小屋里出来了,村里心痒难耐的人们又是一阵骚动。太叔说:伤势是稳定了,不过一大一小都还没醒过来。有人问起两人的来路,结果又吃了太叔老大两个白眼,也没问出结果来。
之后的一天里,村里的大人们都交头接耳地交换着消息,对着太叔的屋子指指点点。就连小娃子们的魂儿也都被这件从未遇到过的新鲜事儿勾走了,女孩子不踢毽子了,男孩子也不骑马打仗了,全都分成一小堆一小堆地说着各自从大人那边偷听来的话。
没有骑马打仗了,秀秀起初有些不高兴,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一桩新的乐子——她满村子的飞奔乱窜,到处旁听或偷听别人的闲聊,然后再飞奔回来一一汇报给云阙——
“云哥哥,云哥哥~你知道吗?听说两个人是在南边大沟里找到的。”
“云哥哥,云哥哥~我听说啊,那两个人身上受的伤不是被野兽咬出来的,是被刀剑砍出来的呢!”
“云哥哥,云哥哥~好像那个大叔醒过来了!真的是从外边来的人呢!”
“云哥哥,云哥哥~我听齐家阿大哥说,他爹听说:那两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
其实,云阙早就在阿爹和阿妈晚上闲聊的时候,听到了这些消息。毕竟阿爹是村里的猎头,村里有些大事,阿爹都会去参加商量,然后回来说给阿妈听。不过,看着秀秀兴奋的模样,云阙也就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都知道了。反正,看看秀秀的笑脸也挺好的吧,他想。
“云哥哥,云哥哥~你说人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啊?你说会不会是骗人的呀?”秀秀问。
“嗯,”云阙挠了挠小脑袋,说:“听阿爹说,好像是那个大叔从飞槎上掉下来的。”
“诶诶?!你知道啊!云哥哥!”秀秀一下子来精神了,扯着云阙的胳膊左摇右晃,“赶快告诉人家!告诉人家!什么是飞槎呀?”
“别晃别晃,飞槎啊,好像就是能在天上飞的船吧。”
“啊?!真的假的呀?船怎么能在天上飞呢?难道长了翅膀?”秀秀的眼睛瞪得老圆。
“不知道。”云阙摇摇头,“我也没见过。阿爹也没见过。不过好像太叔说是真的有这种叫做‘飞槎’的东西的,好像说我们的老祖宗就是坐着飞槎从其他洲界来到这大山的。”
“真的吗?!那咱们的飞槎还在吗?咱们干嘛不坐坐呢?”
“也许早就坏了吧。就像我阿爹的木舟子,总是不用,不就烂掉了么。”云阙说。
“啊……”秀秀泄气了,小嘴嘟着。
见秀秀没劲儿了,云阙想了想,又说:“听说,那个醒过来的大叔姓白,好像在和太叔商量,说是想在咱们村子里住下来。”
“诶诶!”秀秀一听,果然又来劲头了,立刻缠着云阙要他说个详细。
其实详细的,云阙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过是听见阿爹回家的时候对阿妈说起的大概——阿爹最近老去太叔的小屋,不光是阿爹,村里凡是说得上话的男人们最近都经常去太叔家,商量的就是到底要不要答应白姓的外来客的请求。
虽然不知道阿爹们商量得如何,不过看阿爹每天从太叔那边回来老是虎着一张脸,想想也不是啥令人高兴的事儿。
村里的人别看也有百来号,其实一共也就七家姓。据说从祖上就一起迁居到云雾山的这处山谷里,从来也没融入过外人。甚至若不是有一年一户商队迷了路误闯到谷里,连货郎都不会知道这边也有人烟,从而每年过来买卖。即便是借由货郎商队通了外面世界,但是许多年下来,谷里也从来没融进过外人,要不要破了这个先例?这两天村里的男人可没少为这事儿脸红。
云阙对这些是完全不在意啦,当然,在意了也没用——小孩子家家的,一边儿玩去,今天练开弓了没?嗯,阿爹一定会这么说的。
不过,秀秀倒是对这件事情很上心——山里的日子天天大同小异,实在是太无聊啦!难得有新人,特别是还有个小男孩呢!那该是多有趣的一件事情啊!
许是秀秀的诚心感动了老天,当然,更有可能是老天被秀秀天天饭后、睡前、晨起的唠叨祷告给憋烦了——总之,村里答应了外来客的请求,大伙儿还帮着给盖了所简单的小屋。这样,这位姓白的大叔就带着他儿子,在谷里住了下来。
白家大叔名叫白毅,听说是中州界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除了说自己是从飞槎上掉下来的以外,白家大叔从来也不提他过去是干啥的,怎么会掉下飞槎之类的话题。白大叔长得高大魁梧,比原先村里最高的吕伯还高出大半个头,一张脸上有条长长的伤疤,从额头直划到脖子,看着好不凶恶吓人。不过接触了一段儿大家就发现:白大叔其实是个脾气最好的好人,尤其是个对小娃子们可好啦,经常会用柴火、草杆做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给大伙。白大叔做得一手好木工,发现了这一点的村里人立刻时不时地早上白大叔求些木头家当,白大叔总是有求必应。再加上白大叔还有着一副好身手,打起猎来几乎不输给云大郎,让大伙儿很是佩服。于是很快的,他就和村子里的大家伙儿打成了一片。
不过,他的儿子,白武男,可就是另外一幅模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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