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督着?当然了,再年轻的领导也是领导,自己心里的这点腹诽肯定不能往外说。
“其实——”赵千帆还要说话,听见那人手机响,收了话头,抬一下手让他接电话,自己靠在沙发上养神。
那人把电话接起来,话机里立马喷薄出尖利的女声,询问他的行踪。赵千帆隔得老远都听见了,w市的方言,铿锵有力,有力到他的新副总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然后被质疑,然后解释,再质疑,再解释,直到那头下最后通牒,这头点头如捣蒜。
听得津津有味,等那人挂了电话,赵千帆实在忍不住,问:“老婆?”
那人苦笑摇头:“女儿。”
赵千帆啧啧啧:“你们这儿的女的,甭管老少,都太凶。”
那人想想,望着他笑得诡异:“……也招人疼。”
赵千帆停了一下才记起来这人见过霍童,知道她是本地人——那次在山上,他们聊公事,她在一旁盹着,谈话中间他看顾了她几次,这人当时就打趣过。
新副总也是有经历的人,看见话说到这儿沙发那头就不言语了,多少猜到是怎么回事,并不点破:“女人嘛,你别看她外头再怎么刚强,想要你哄的时候少了一句都不行。”
赵千帆拍拍腿站起来:“行了,你差不多也回吧,别让你家人说我是资本家要钱不要命。”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立在窗前向外看,这城市的位置好,九省通衢,虽比不得北京上海,也是个不夜城,这时候了,外头还到处灯火烁烁。
不知道那家伙今晚上值不值班,搞不好正在happy,她是从来不缺人疼的。
——“你又不是没相过亲。”能说出这话的男的,只怕对霍童这个相亲对象不是一般的有好感。
也是,霍童的魅力他赵千帆最清楚,张牙舞爪的那种美。他曾经当她面夸过,但霍童自己不觉得,骄傲中又带点鄙视地对他说:
——“我们这儿天热,人都张扬,有脾气,不能忍,忍着了有内毒,再赶上三伏天,那就不用活了。你自己在这儿少见多怪,丢不丢人!”
一点儿脾气都不忍,所以她特别潇洒,他不过对她和她姐夫的关系多问了两句,她用一条短信就把他飞掉:
——我回w市了。我姐夫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至于咱俩之间,我这儿能停。
一个脏字都没有,戳在他眼里却像一把尖锥,戳得他脑瓜仁嗡嗡疼。
难怪她美得随便相个亲就能让人一眼看上,就这个性,她待在多热的环境里也起不了内毒,不美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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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霍童没想到早八百年就被自己支开了的事儿绕了半圈又回到面前。
“过年的时候我问你,你为么事不说清楚咧?”午间休息的时候,刘亚敏心急火燎地从住院部赶到门诊这边,拖了她到外面劈头就问。
霍童觉得莫名其妙:“么事?”
刘亚敏并不直接说事儿,一味撒气:“霍童,我晓得你蛮烦我,但我们毕竟是同事吧,你不能这样害人撒!”
霍童有些怒:“我么样害你了?”
“你明晓得那个女的有问题,连提醒都不提醒我一下,这说得过去?!”刘亚敏机关枪似地喷她:“你跟她、跟她老公之间的事,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我也不好说得;不过一码归一码,我跟你们的事情又冇得关系,你要么样报复他们我不管,总不能连我也算进去吧?!”
霍童总算是明白她在说什么。d,又是赵文生和他那个妖精老婆,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安生!
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她问:“他们么样你了,你先讲给我听。”
刘亚敏见面前的人板了脸,知道自己的火儿得收收了,说到底,还有事要找霍童帮忙。
她把大致状况一说,果然看见霍童的脸色变了,满以为这下找到了帮手,谁知听到霍童开口却是说:“你刚才也说了晓得我跟这两个人是么关系,那这个忙要是我出面帮,只怕是越帮越忙。”
刘亚敏急了:“我不要你去找他们,我自己现在都不愿意再跟这两口子打交道了。我是想,你不是跟那个伍晶晶蛮熟?现在上头主要在查这个事的就是她爸爸,你晓得吧,伍德全?”
霍童骇然,她跟晶晶小老师无非就是酒肉朋友的关系,哪能用在这种事情上,想也不想就摇头:“我冇得那大的本事。”
刘亚敏气得没法,只能把自己的老底端出来,特憋屈地说:“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自己已经找其他人递过话了,别个一直等听到你的名头才有个松动。”
霍童想不通自己这种平头老百姓能撼动谁,但怕再问会招来刘亚敏更多的话,只把自己的立场讲清楚:“你莫高抬我。老刘,我也是说真的,同事一场,能帮的我肯定会帮。但这个事,你的能量比我大得多都搞不定,我真的冇得办法。”现在得罪她总比答应下来再办不成事让她更闹心来得厚道。
刘亚敏闻言松开拉着她的手,这个霍石头,真的油盐不进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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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大门口,赵千帆闪过几辆要进出的车,听见身边医院技术部的人抱怨:“我们这医院真该搬了,这路口挤死人!”
他从伍叔那儿听的消息可没这么乐观,医院新址的门诊大楼据说在施工上有点问题,很麻烦。
“千帆?”
他正要调眼去看这边的门诊大楼,听见旁边有人招呼,转头,巧了。
他身边一辆车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伍德全笑眯眯的脸。
赵千帆忙走过去:“伍叔。”
伍德全从车上下来,告诉司机自己走走,回头看看赵千帆再看看他身后的人,问:“还在忙你那些项目?”
“嗯。”赵千帆顺手把医院的人支走,返头对上伍德全:“这边的在收尾了,过来看看。”
伍德全笑笑,又问:“那次吃饭跟你一块儿的那个女的,你们真分了?”
赵千帆想了想才明白问的是霍童,不禁有些诧异:“她怎么了?”
伍德全呵呵呵:“她没怎么。是她们科里的人,说事的时候提起来,我记得好像是认识的。”
那次吃饭伍叔跟霍童根本就没说上几句话,谈得上什么认识。能让伍叔这时候提起来,恐怕事情不像刚才说的那么简单。赵千帆等下文。
伍德全也不瞒他,把事情简单一说,完后摆出开玩笑的姿态:“我今天过来就是来查这事。你要是还和人有交情呢,我这个当叔叔的就真要考虑一下了。”
“伍叔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赵千帆说得毫不犹豫。
伍德全纳闷,千帆从来不是小心眼的孩子,怎么这次——
赵千帆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就霍童那个暴脾气,遇到这种灰色地带的事儿,不给人往外捅就算不错了,绝不可能还搀和在里面。看看伍德全还在等他的话,他笑起来:“伍叔我说真的,您不用顾忌。”
伍德全打量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嗯,我知道了。你还在酒店里住着?”
“嗯。不过也找着房了,就在附近,再两天吧,能搬。”
“实在不行你就买下来,省得总跑来跑去。”
“嗯。”赵千帆正有此意。这回看的房子布置得都挺好的,不用他再张罗什么了,就是他要买房的意思透得有点急,让那房东攥住了把柄,得得瑟瑟地把七八十万的房子喊到百万开外,找死呢,他得先冷冷。
“那行,你先去忙,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晶晶跟你潘姨说。”
“好。”
目送伍德全走远,赵千帆再看看人来人往的门诊大楼。他要买的那房子,主卧的窗户就能看见这楼外壁上的红十字,鲜红血亮。
——“我们现在的门诊楼也是前两年刚翻修过的,当时给我们折腾的。这才用了几天啊,又要搬,都钱烧的!”
那家伙的嫉恶如仇有时候幼稚得厉害。
赵千帆掏出手机:“嗯,是我。你在不在医院?下来,我就在门诊楼下头。有事。行,我等你。”
比邻而居
霍童挂了电话人还有些糊涂,那天在酒店,赵千帆摆明了是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现在叫她下去这又是?
脑子里想着,她嘴上已经和同事打了招呼,揣着手机走到楼下,看见赵千帆背对门立在台阶上,她走过去喊他:“什么事?说吧。”
赵千帆回身打量她,当医生的就是会保养自己,他那儿三餐乱混呢,她看着还油光水滑的。于是开门见山:“年前我告诉你的话,你还记着吗?”
霍童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那医代的事,你别往里掺和。”
霍童被他邦邦硬的口气弄得恼火。他当她是白痴?当初她跟他说这事也不过是私下发点牢马蚤,遭了他一番数落把自己气得要死可最后也还是听了他的意见没跑刘亚敏跟前叨叨。现在倒好,刘亚敏那头怨她不提点,他这边又跑来骂她脑抽。
觉得憋屈,霍童闷了闷,问:“你话说完了?”说完了就好走不送。
赵千帆手一伸就拽住她的胳膊:“你发什么倔,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那事儿晶晶的爸爸在查,看样儿谁沾着谁倒霉,你有几个脑袋跟人一块儿玩?”
霍童僵着身体别着手不出声。
“你烦我是吧?”赵千帆问她:“我也不指着你在我这儿能顺气。可元元呢?你爸妈呢?你姐姐是不是个顾家的人?你家缺了你的工资还能活?”
这话让霍童瞪上他:“我比你懂。”少爷!
“你懂个屁!”赵千帆口不择言:“你问问你自己,工作几年了,天天在手术台上你是那个拿刀的吗,不过就是给别人擦屁股!还有,帮那谭什么娜带班,你知道人在晶晶面前怎么说你?现在出事,你以为你那些个同事当中有谁会替你担着?别做梦了,真有本事的,都是从这事里往外摘得最快的!”
霍童被他的你你你冲得一口血气憋进心里,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吭声。
“说话,”赵千帆看了看她的脸色,一扯她的手臂:“别弄得谁欺负你似的。”
是,她得说话。霍童抬头,问他:“我给你发的那短信,你看了?”
这女人真是狼心狗肺。赵千帆松了手:“看了。”
霍童瞧着他。看了,那好,她当他今天是出于关心朋友闹这么一出:“千帆。”
赵千帆抬眼看她,身后有人经过,他再往前一步,靠到她跟前,半低了头对上她仰着的脸。她跟他说话从来不叫名。
霍童向上望着他镜片上的反光:“你怀疑的那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我没对我姐夫有过想法,他和我姐的感情也不是一般人能破坏的。这些你都不知道,也不怨你。”
赵千帆盯着她的嘴,勾勾直。
“咱俩的关系,谁都没打算认真,是吧?”霍童望见他眼角动了动,还是说得平静:“挺好的,因为喜欢上你确实麻烦。我家就俩女儿,我姐去了国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一直的想法就是待在我父母身边不能离开太远。”
赵千帆保持姿势不动。
“可是跟你在一起真的舒服,要说我一点心思没动,那也不对。去北京就是去找你的。听晶晶说了不少你的事,我也想看看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霍童笑笑:“也好,早点发生这些事也好。要是真把两边家里人都扯进来了再有这么些状况,我估计咱们谁都不好交代。”
赵千帆眼底的神气垮了,倒是贴她站着的位置不挪动。
“我同事那件事,多谢你关心,我就没打算掺和。‘以后还做朋友’这种话咱就不说了吧,你知道我这人脾气拧,跟谁掰了就难再回去。”收了脸上的笑,霍童说:
“算我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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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房东终于开了窍,本来就该,早点老实收钱把房给他,两边都省事。
“这个用得着你搬吗?”赵千帆没理会后头跟着的伍晶晶,提溜着自己的行李箱,开了门在客厅里哐地放下。
“你们男的就是轻松,全部家当一个箱子就能搞定。”伍晶晶帮他关门。
赵千帆已经进到了客厅里,钥匙往茶几的玻璃板上一扔,整个人噗地坐到沙发里:“要那么些东西干嘛。”现在什么买不着。又说:“你回去吧,我这儿冷锅冷灶的,也不能招待你。”
“用不着。”伍晶晶盯着那沙发,皱着眉上来拉他:“打扫了吗你就坐,这衣服不要了?说的好像有锅有灶你能做似的!起来,我请你吃,庆祝你乔迁之喜。”
喜个屁。赵千帆手一摆:“吃不下。车钥匙在这儿呢,你拿了走吧,我洗个澡,歇歇。”
伍晶晶盯着他不动,半晌问:“你还有点出息没有?”
赵千帆抬眼狠扫她一下。
伍晶晶咚地对他面在茶几上坐了:“我冤枉你了?不就是为了霍童的事儿么,你要就麻利放下,放不下就去找她,在这儿摆张脸给谁看?”
他找了,还存着提醒的好心,结果那人直接告诉他她喜欢他但连朋友都不要做。赵千帆懒得多说:“没人请你来看我脸色。”
伍晶晶也是小姐脾气,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一句:“算我瞎了眼来帮你这忙。车用完了还你!”
摸了车钥匙,嘡嘡嘡走到门口拉开门,她回头:“既然这么烦我就别在我爸面前乱说话,你说完了没事,他们找我麻烦。”关上门就走。
赵千帆觉得她那话不通,他从来就不在伍叔面前主动提她,怎么就乱说话了。小丫头片子的事儿让她自己琢磨去,他不伺候。
就在客厅里开了行李箱,摸出身衣服,他转身进浴室。请的保洁员果然已经帮他插好了热水器,脱了衣服,赵千帆钻到花洒下猛洗。
那天他跟霍童说的,不中听,但都是大实话。她平时看着那么爽利的人,这点话都听不出好赖来,可见那些爽利也都是装出来糊弄事的——他说过喜欢她的明白事理,现在看看,拉倒吧。
洗完了澡进到主卧,扯开床罩倒进去躺下赵千帆才发现窗帘没拉,明晃晃的阳光直照进来,这还怎么睡。
光着脚下床,他三两步跨过去,手还没碰到窗帘,眼角先瞟到对面楼上的红十字,两臂一伸,咵地把两层窗帘全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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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没来啊?”
霍童正低头整理背包,听见人问,抬头,还是那个队友,她笑起来:“她没跟我一块儿。”倒是他把人叫得亲热。
男队友有些错愕,还想说话,看到坡道上转过来的车,脸上一喜。
霍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是这车?
伍晶晶一路把车开上来停好,单肩扛着包蹦下来,看见她,有些诧异:“这回想着来了?”
霍童点头:“开春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忍不住再看一眼那车。
“要我帮忙吗?”旁边的队友看见伍晶晶侧身调整背包带半天也没调整好,问一句。
伍晶晶抬头看看他:“行,谢谢你了。”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她注意到霍童的打量,也看着那车笑一下:“我的车彻底被我妈弄走了,赵千帆搬完家说这车他不要了,让我用。”
霍童再点头:“哦。”
伍晶晶回身把队友顺好的背带系上,招呼她:“那走吧。”
霍童看见背包带在两人之间交接得自然,觉得挺神奇,上回晶晶对人还怒目相向,看来她缺席了几次活动,错过了不少好戏。克制不住好奇心,对着队友又多看了两眼。
男队友没注意她,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个耳机,递给伍晶晶:“小玩意里头这个算不错的了,你听听。”
“嗯。”伍晶晶接过来随手揣进衣兜里,转脸问霍童:“你知道搬哪儿了吗?”
霍童反问:“搬哪儿?”
“就你医院对面,xx小区,左边第一栋楼1002,昨天刚搬。”
哦,医院的新邻居。霍童听在耳朵里,不多问了。
“之前他租房的房东每月多收他一千他都不买账,这回的房主愣加了他十万他也行。这司马昭之心,别告诉我你不懂。”伍晶晶还在说。
这么个少爷为着她,不惜多花钱当冤大头,晶晶的意思是她霍童应该感激涕零。
十万,在她,算笔巨款;在赵千帆,塞塞牙缝。他剔一下牙缝她就得跪那儿听他说她穷酸说她无能说她识人不清,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就是个倔头。当年赵文生愿意拿自己的钱帮她跑路子往上爬她说你敢跑咱就分手,当年陈双庆家咒她劝人离婚断子绝孙她说那好大不了我一辈子不结。她不是只在他赵千帆面前犯倔,他赵千帆能有多特别。
她是喜欢他,但没到巴肝巴肺不要脸不要皮的地步,一想到那人一边把她搂怀里亲热一边想着这就是一傻x,她就恶心。
“你们科姓刘的那事儿,赵千帆在我爸跟前打了包票说你不掺合的,你别愣往里挤。”伍晶晶说着说着自己心里不舒服起来。赵千帆那话也就能蒙住她爸。跟她爸说不用顾忌,让她爸误会他对霍童没了心思,然后返头跟自己女儿开玩笑说赵家那小子现在身边空了人你这丫头要还有意思就哈哈哈。她不捡这个漏!
“你跟我们科的谭宝娜很熟?”伍晶晶还在气,突然听见霍童问这么一句。
她下意识就回:“不啊。怎么?”
霍童摇头:“没怎么,问问。”
伍晶晶皱眉,什么时候起,这人说话也学会说一半藏一半了:“你直说。”
“没。刘亚敏为了那事儿求过我,我怕她也到处去问其他人。”
“哼,那你甭担心了,谭宝娜比你懂得明哲保身。”伍晶晶哼一声。给她们排舞那时候,休息的空档,其他的护士医生也常常过来凑凑热闹,刘亚敏自来熟地总蹭过来嘘寒问暖,不光问她还问候她爸,姓谭的一开始在旁边听得两眼放光时不常也搭几句,后来见她不待见顶了刘亚敏两次,再跟她说话,只字不提了,一碰到敏感问题比谁闪得都快。
她只当这人识趣,并没多想,直到后来。
——“晶晶老师啊,我们霍是个实在人,绝对不会做那种挖人墙角的事。”那次她给霍童送月饼票,没碰见正主,只有这谭宝娜在,看见她就聊上了,聊得她一头雾水。
——“霍她就是这个脾气,越跟哪个熟越不讲客气,你千万莫误会。”谭宝娜紧跟着解释,原来是她们科里一个护士在她们院庆之后回去嚼舌根,说那天晚上吃饭霍童不厚道地在她和赵千帆之间加塞。
她那时本来没误会,但被姓谭的一说,怎么就那么不是个味儿。
同时也好笑,霍童还拿这人当朋友,啧。
伍晶晶才这么想,就看见霍童在一旁点头:“那就好。”
看不下去了。伍晶晶先自嘲:“我啊,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愣逼着变得讨嫌的。”完了入正题:“你还相亲、还有工夫关心别人会不会惹麻烦?”
盯上霍童:“赵千帆哪儿不如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你非得这么绝?”
庸脂俗粉
“刚才就没听见。我这儿忙着呢,都跟你似的到处玩。那行,晚点吧,我看看有没有其它事,要没有我就过去。”挂了电话,赵千帆犯愁。
他老头年里才跟他说要远着点大刘,他也想远着,可别人黏上来,那又是另一说。他在医院的项目基本都结了,大刘那摊子跟他一点关系没有,把他往里抓也不知是为的什么。
正叹气,有人敲他的门,赵千帆说声进来,看见新副总笑成一朵花走过来,问他:“今晚上有空没?”
真是缺啥有啥。赵千帆只笑:“有事?”
“嗯,”副总点头:“老婆交代,让请你到家里吃顿饭。”
赵千帆反问:“安顿好了都?”
副总有些尴尬:“麻烦你了。”
赵千帆摆手。他不是爱做善事的人,要不是为了公司最近接了几个大项需要用人,这些闲事他才懒得管。这副总老婆的老家是农村的,底下有个弟弟是混帐,不管事不说,把身上一堆病的老头老太往家外头扔,弄得这姐姐天天跟家对着老公哭。副总说那租房把老俩口接来吧,老俩口又说城里的房子金贵怕给人糟践了落埋怨。后院着火对男的来说是最闹心的事儿,他让秘书打听了副总住的那小区有房子要卖,那不是正好。事情办好了他说了声让把老人接出来,反正房子产权归公司,也不白给,该交的租金按时交,什么时候不在他公司里干了,卷铺盖走人。
副总还在问:“那今晚上?”
他是想找借口避开大刘,可让他跟一帮老弱病残吃饭接受奖章他也别扭。赵千帆拒绝:“我不缺你那顿饭,你抓紧给老头老太看病是正经。过阵子我搞不好得回趟北京,公司里需要你多盯着。”正事要给他弄砸了,再看看他是不是好人的。
副总是个识相的人,也不再劝:“行,我知道了。”
赵千帆看着这个平时意气风发的人现如今欠了人情腰板都挺不直的样子,心下感慨,不为五斗米折腰,说起来漂亮,有多少人能做到?
也就霍童那个傻冒吧。
算了,不想这人这事,想了没劲,毛顺的女人多得是,他犯不着上赶着给自己添堵。
回到办公桌前,瞟到之前漏接的大刘的两次电话,赵千帆收拾了东西向外走,反正都是要应酬,早死早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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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我们,门诊有多忙,啊?换个人,会死,是怎么的?”霍童说俩字吸口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我不换人,就得你。”伍晶晶说得理直气壮,完了才把声气放低:“不生我气了?”
霍童憋着气苦笑。她哪敢啊,赵千帆的事儿这人都骂她做得绝,她要再下脸子给她看,她不是连房顶都掀了?
伍晶晶在背后没看见她的表情,当她真气了,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紧赶着换了话题:“你不是说谭宝娜帮你跟门诊那帮人说好了?再说这是你们整个医院的事儿,门诊还敢拦着?”
门诊也有硬茬,以为那么好啃呢。至于谭宝娜,霍童承认自己有了心结,不是那么信得着了。霍童正准备伤感,后头伍晶晶手一紧勒得她快断气,她脸揪成一团回头瞅:“你这没用,就是穿上了到时候也得被我嘣开。”
“你敢!给我缩!”伍晶晶一声怒吼,手从她身后绕过来,啪一下拍她肚皮上,完了指着前面几个回头正看她们的小护士,训她:“我教的那几个新动作,你领着她们好好跳,出一点差错就仔细你的皮!”
霍童觉得她吹毛求疵不可理喻,这是她们医疗卫生系统的事,医院让她们这个节目上也就是为了助个兴,没指望她们拿奖,至于这么较真吗?
伍晶晶知道她的想法:“我不管你们医院怎么想,既然出来比赛就不能掉链子,我手上出来的节目就不能跟烂泥似的。”况且:“你们医院要真的没做指望,把我又请来干什么?好了,你悠着点,慢慢吐气。”
“嗯嗯,你牛a它弟。”霍童慢慢把肚皮放出来,还好,紧是紧了点,问题应该不大。不过上次她掉链子有订书机可用,这次不见得,她是得仔细点。
“别贫了。噔噔滴里滴噔,就这一段,那动作,你给我跳一下。”伍晶晶交待她。
霍童瞪眼:“在这儿?”这儿可人来人往。
“我都不嫌丢人你怕什么。”伍晶晶不耐烦:“跳!”
霍童没法,挽个手花转个身,腰上抖一抖,定着造型背对她问:“行不?”
“你给我认——”“晶晶姑娘?”
伍晶晶拉开嗓子就要吼,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回头,叫她的这人她不认识,倒是旁边跟着的那位挺熟,她第一反应是转头看霍童。
霍童扭着头也看见了,并不躲,把还举着的手放下,转身对着来人点个头,然后往护士那一堆走。
伍晶晶无法,走到来人跟前,问:“你那车,我放到你公司了,你秘书跟你说了吧?”
赵千帆没什么大反应,说了那车给她就给她了,只指着身旁的人介绍:“大刘,在北京你们见过。”
伍晶晶把那人瞅两眼,没什么印象,但还是点个头:“你好。”
大刘挺热情,不大的眼睛笑成一眯缝:“你好你好。”目光向她身后探,问:“你朋友?”
伍晶晶顺着回头看看,这人盯的是霍童。她摇头:“工作。不熟。”
大刘视线不移:“我记得你是当老师的啊。”
所以她不拉皮条。伍晶晶面无表情:“穷,赚外快。”
一句话终于把大刘的眼光弹开了:“哈哈,小姑娘,有点意思。”
“你别招惹她,她狠着呢,有爪,挠人可疼。”赵千帆开口:“走吧,那边的人不还等着你吗。”
大刘愣了下,明白了,偏头拍他肩膀,哥哥滴明白。转头视线又绕一圈,从霍童身上回到伍晶晶面前,再哈哈一笑,走了。
伍晶晶后背发麻,去看赵千帆,他没意见?
赵千帆在看霍童,霍童背着他跟护士们说话呢,他盯着她上身的薄纱,嘴角抿一抿,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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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医院不缺那块地,抓到手里不知要倒腾啥呢。我当然是了解了情况才有这一说,不信您问问我这朋友,他跟那医院前一阵有来往。”
又被安排在的位置上,赵千帆正看着舞台侧边演员们的进进出出,胳膊上被人推了一下,大刘指着他示意跟他身边的领导说话。
原来叫上他是为这个。赵千帆看一眼大刘:“我公司就帮他们做了个管理系统,你说那事儿,不清楚。”
大刘皱了下眉头,也没强逼他,回头对着市领导说:“总之那块地我要了,您帮帮忙。”
领导也挺为难:“我们再研究研究。”不一会儿被人请上去讲话。
大刘转脸冲着赵千帆,赵千帆以为他要怪罪,谁知他开口却是问:“你觉得刚才那女的怎么样?”
赵千帆对上他兴味盎然的脸:“你说伍晶晶?那是我妹妹,你别动她。”
“谁说她了。”大刘哈哈乐。那丫头在北京他就见过,赵千帆领着一块儿玩过两次,要是有兴趣他那时候就不会放过。他说的是:“她后头,穿得挺妖的那个,你没看见?”
赵千帆目光转回舞台那边,边摇头:“没注意。”完后笑:“你还有点正事儿没有?”
“又不耽误。”大刘吧唧着嘴说:“那女的看着就辣,不错不错。”
“就你那品位。”赵千帆刺儿他:“在北京就给我们恶心够呛。”
“你们不懂。”大刘摇头晃脑:“就是——”话没说完正瞟见舞台侧边经过一个身影,不由坐直了身体:“有意思,待会儿得好好看看。”
赵千帆也看见了,霍童跟个老母鸡似的,领着一群小护士,说说笑笑地往后台走。
——“嗯,我知道,自己长了个臭鸡蛋的样儿,就别怕苍蝇往上叮。”
那时候听着她这句话他觉得挺可乐。
现在。
她妖什么妖,不是说不愿意跟着小女孩装年轻?碰上露脸的场合也还是往上凑,有她吃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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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主持人报了节目名,看着霍童她们几个舞上来,大刘眼睛一亮,嚯嚯,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正准备下狠手呢,这女的竟然就是那医院的。
那更有意思了。
他喜欢猛的,一副小身板经不起掐弄的那种女人,他丁点兴趣没有。眼前这女的要能让他搂怀里,折腾不死她。大刘调整下坐姿,手撑着下巴看着台上的人转圈。前两天他才接了那医院的消息,听意思是想他对他们新院址旁边那片地手下留情,现在简单了,舍出个护士来,他考虑考虑。
想得自己嘿嘿笑出来,大刘抽个空档转头对旁边的人说话:“千帆,你说,这么个护士给你打针换药,你什么感觉?”
赵千帆盯着他说的那个人:“就那身制服,什么样的女的穿上都完蛋。”
大刘笑话他:“那是你不懂,身段好的女的,搁什么衣服里都有看头。”
赵千帆哼一声:“脱光了也都那回事。”
大刘有点惊:“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兄弟,志国说你是斯文人,我听你这话,不像。”
赵千帆也笑:“你骂谁呢。”一指台上还在扭的霍童:“这就是庸脂俗粉,咱再不挑也不能这么饥不择食不是?”
铁哥们儿
原来真可以铁到连泡妞方法都共用的地步。
系统内部的文娱比赛已经过去将近一礼拜了,可霍童发现脑子里常常蹦出这句话。
那天比赛完了,她们的舞蹈居然还真让晶晶说中了拿了个二等奖,一帮小护士兴奋得不行,商量着要上哪儿庆祝。闹哄哄的场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对,就是院庆那次,跳完了以后这帮丫头也是这个疯劲。
可似曾相识的不只这一点。
院庆那回是在她们自己医院里,完事之后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这次动静大,带的东西多,眼看着护士们讨论得忘乎所以,霍童自己简单卸了妆,把撇得到处都是的零碎一一归拢,直到伍晶晶过来推她:
——“你快走!”
——“我走了这些怎么办?”她脸上还在笑,一抬头才发现伍晶晶没看她,表情挺紧张地往门口张望。不由也向那边看:“干嘛你?”
——“叫你走你就走!”伍晶晶回身挡住了她的视线,指指化妆室侧开的小门再指指那群小护士,告诉她:“从那边走。这些你放着,我待会儿招呼她们弄。”
她心里隐隐有些感觉,坚持往正门看过去。
门口果然立着人,赵千帆,跟比赛之前碰见的那男的一块儿,被那人挡上了,只露出半拉脸,就半拉脸在外头的大灯照射下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木着,一点表情没有。
前边那人边叫伍晶晶边对着她俩笑,她糊涂了,去看伍晶晶,伍晶晶烦不胜烦地甩她一句:
——“这人看上你了,还不走,等着人过来泡是不是?”
这倒新鲜,刚分了手就陪着兄弟来泡她,那他赵千帆前一段还摆出副我为你好的面孔干嘛。收拾了包,霍童从善如流地走人,觉得也好,大家两清。
既然两清了,她也不用再想人俩关系到底铁到啥程度了,没意义。
“是不是你的电话在响啊?”
霍童把脏事儿跟橡胶手套一块儿扔垃圾桶里,从检查室出来,迎面碰上谭宝娜,指着她搁在桌上的包提醒她。
她走过去打开包,果然是自己的手机在震。
是老主任。她摸出来接通,听见那头问:“霍啊,我屋里那个鬼伢前两天又找你了,是不是啊?”
“主任。”
“你莫听他出的那些鬼点子。他要是再找你,你莫理,随么样说我毕竟不是他娘老子,你不用给他面子。”
“呵呵,我晓得,我冇理他。”
“嗯,这就对了,谈朋友这种事,有就有,冇得就冇得,哪能要人作假来骗自己的爸爸妈妈。那伢脑壳不清白,你千万莫答应他。”
她都说了不会,唉,老主任也是年纪大了,原来给她们讲课那么干脆利落的人,现在一件事情反复说。
“还有你自己,”老主任见她不吱声,换个话题:“你还在门诊?”
“嗯,”年里她给老主任电话拜年的时候说过的:“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吧,就回科里去了。”
“那就好。”老主任叹口气:“虽然说在门诊也是一样做事,但你要为自己多想下子,毕竟还是在科里面走得快些。”
这些她都懂得,霍童诺诺答应。
“还有件事,”老主任话还没完:“今天晚上医院的那个聚餐,是么回事你晓不晓得啊?”
哦,这她就不清楚了,只听说是一个和医院合作的单位组织的,油水挺肥,五星标准,离退休的全算上,请全院职工的客。
老主任也就是随口那么一句,从她这儿打听不到具体消息,闲聊了两句挂上电话。
霍童在这边皱眉头,老主任这样一提让她想起来了,晚上的聚餐各科室都必须去人,她们科里没家累的医生少,她这边元元不在家又找不到借口推,主任更是特别交代说院行政办公室那边通知过来的时候还点了她们几个“文娱骨干”的名,让一定去。
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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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酒店功能厅门口,霍童还在张望,谭宝娜已经看见了,对她说一句“她们在那边”,拽着她的手臂往左边后排的一张桌子直走过去。
还没开席,桌上几个和霍童一起跳舞的护士正坐着聊天,看见了她俩,笑着招呼她们入座。
谭宝娜问:“主任咧?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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