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兄果是命不该绝!”庞雨收剑后撤,心中想起的却是刚才自己致吕逍于死敌的那一剑发出时,身后一人身影透露出的凛冽剑意。
那道削瘦的人影,自己虽然并未见到,却已清晰的在心湖中浮现出来。那人究竟是谁呢?猛然间,他心里浮起了秦风狭长的双眼。
吕逍猛喘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我吕逍却是福大命大,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庞兄手下留情的呢?”
庞雨皱眉道:“吕兄竟然不知道?”
吕逍面露疑惑神色,一身宝蓝衣袍无风自动,显然他的清流劲正全力施为治疗内伤。
庞雨暗叹一声,知道已没有了杀他的机会。
清流一门的内功最讲修身长寿之道,其内力具有治疗内伤的奇效。
庞雨静静看着吕逍,转身向外走去,说道:“吕兄请了。”
吕逍心中实已郁怒至极,冷哼道:“庞兄如此霸道蛮横,但愿你我后会有期。”言罢,一个筋斗翻上房顶,飞身去了。
庞雨冷冷一笑,自语道:“我倒想去看看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九江明安坊。
这一片沿河而居的房屋式样古朴、砖瓦别致,恰是明安坊有别于九江其他街坊的一大特色。坊中所住的都是寻常百姓,日间的工作分散在城中的各个角落中,奔波着各自的生计。
此时正当朝阳初升,坊中人烟正少,只见一个小女孩正往河边飞快跑来,那女孩似是被什么难缠的人追逐着,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有些散乱披在肩头后背。
女孩奔跑之中还不时回过头瞧瞧身后,这时才见,那分明是豆蔻华年的俏脸沾染上的惶惑和恐惧,一对明媚可人的眸子却已有些焦急的令人心疼了。
“姑娘这么着急,有麻烦扰你么?”这一把粗壮沉稳的声音来自溪流岸边,一株柳树底下的黄衣汉子。
“你……你是谁?”那女孩声音低微娇柔,令人听之舒服愉悦。
那汉子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姑娘生的很美呐。”
女孩俏脸一红,她见那汉子面容雄壮,下颌蓄着一丛胡须,更添豪迈风慨,不由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小声道:“大叔,有个坏女人追着我不放呢。”
“大叔……”那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摇头笑道:“我年岁不过三十,姑娘称我一声大哥也便罢了。”
那女孩见他笑得亲切率性,不由心生好感,欲待说话,风声忽起,一道纤影已出现在两人身后。
那女孩儿却正是商雪。自昨夜杏楼宴罢,商雪、游婉玉和连小羽三人结伴回到东盈客栈,一夜倒也无事。
第二天清晨,忽有人来敲三人的房门,游婉玉心思缜密,暗感事不寻常,正要去打开房门,却忽听隔壁连小羽打开房门后传来呼喝打斗的声音,她知对方必是左道派来的高手,眼下九江分明已是左道的天下,而左道此来目的多半是为了商雪。
游婉玉当机立断,向连小羽打个先行带走商雪的招呼后,与商雪展开身法跳出窗户。
两人对九江街坊本就不是很熟悉,商雪又挂念着连小羽,不迭声的只管说:“玉姐姐,你回去看看小羽哥哥吧,若是他对付不了敌人可怎么办。”
游婉玉苦笑道:“雪儿你可知那些坏人可能正是左道的人,因为你的身份,恐怕你正是左道必得而甘心的人。”
商雪焦急道:“玉姐姐放心,雪儿哪里也不去,就藏在这里,你回去瞧瞧小羽哥哥吧。”
游婉玉正要说连小羽本是左道中人,绝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看到商雪俏脸因着急而生出的潮红,不忍拂了她的意,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向原路赶去。
可就在游婉玉刚走的时候,商雪却碰到了契丹女子萧宁,萧宁一见到她,想起那日于临仙楼上自己一行三人铩羽而归的场景,不由心中暗恨,便要来拿商雪。
商雪心中叫苦,飞也似得向别处跑去。她自幼聪慧过人,商镇英曾传过她一些轻身提纵之法,届此关键时刻,身法展开,竟也让萧宁一时半会抓不着她。
两人一跑一追,无意间来到明安坊,也无意间碰到了这个黄衣大汉。
萧宁面露不屑,轻哼道:“小丫头,无路可逃了,快快束手跟姐姐走吧。”
黄衣大汉冲商雪道:“她可是你的姐姐?”
商雪摇摇头,还欲寻路逃跑,只听那人温声续道:“不用怕,有什么不平我都帮你处理,就算那女子是你的姐姐。”
萧宁仿佛这时才看见这黄衣大汉的一般,嗤声道:“你处理得了吗!”
黄衣大汉冷冷瞧了她一眼,恍然道:“你是契丹人,自然不是这位姑娘的姐姐了,我真是糊涂,姑娘她到底为何追着你不放呢?”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商雪发问的。
商雪想了一会,俏脸一呆,随即又摇了摇头,她只知对方是坏人,抓住自己自然也是有他们的目的,可是她从未想过他们为何要抓自己,旁人只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可自己究竟身份特殊在哪里,她商雪却自己也不知道。
萧宁见这黄衣大汉气度不凡,但也不肯在言语上示弱:“阁下莫要管别人的事!”
黄衣大汉不去理她,负手笑道:“姑娘的身份当真令我好奇,左道的朋友就不要躲藏着了!”
“阁下好眼力,桓某这厢有礼。”却是桓彭拱手走来向着大汉道。
萧宁忽见左道的桓彭出现,两弯秀眉不禁轻轻皱起,暗思对策。
只听又是两道人影飞身到来,萧宁一看不由大喜,原来是耶律休哥、萧诺两人到了。
萧诺哈哈一笑,说道:“桓兄真巧,不想我们两次相争竟都是为了这小丫头。”
桓彭叹了口气道:“谁说今趟便又是相争,或许同仇敌忾也说不一定。”
萧诺闻言心中一动,回头向那黄衣大汉打量着,忽然身躯一震,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一旁的耶律休哥一脸凝重的低声道:“那人正是宋廷靖狼府中的首席高手,“掌断狼烟”冯义。”
萧诺双目神光一盛,颤声道:“就是那斜轸大帅生平第一劲敌?”
耶律休哥点点头。
“此人……我们断断惹不起,能不起冲突就尽量不起冲突。”萧诺低声道。
忽听那黄衣大汉皱眉道:“耶律休哥你不在草原上好好当你的将军,跑到南方来做什么勾当?”
耶律休哥勉强一笑道:“冯先生也是好兴致,怎么有空来九江赏玩风景?”
那被称作“冯先生”的黄衣大汉冷哼一声,道:“别以为宋辽两国澶渊之盟我便不敢抓你了,倘若让我看到你们契丹人来到宋境有所图谋,我冯义第一个废了你。”
此言一出,全场除了商雪外,心中都不免一惊。
桓彭向在远处的手下打个手势,示意赶紧去搬救兵,眼前此人自己是断然惹不起的。
“掌断狼烟”冯义的名头在宋辽两境都是响当当的,辽国人更视他为战神的化身,一方面是因为他长期在与辽军作战中,冲锋陷阵、一骑当千,以辽国骑兵之骁勇都不敢硬撄其锋;另一方面,辽国第一高手耶律斜轸曾与冯义约斗雁门关,两人酣战一天一夜未曾分出胜败,事后耶律斜轸曾对手下人讲,自己扪心自问与冯义尚逊一筹,只是两人相争时同起惺惺相惜之意,不忍分出胜负罢了。由此可见冯义的武功到了何等惊泣鬼神的地步。
靖狼府又是宋廷中专事对付辽国的秘密机构,府中高手如云,而冯义更是高踞府中首席高手之位,以一套驭龙拳掌纵横天下。
也难怪以耶律休哥三人的悍厉、左道桓彭的跋扈,在冯义的不怒自威下,均乖乖缚了手脚。
商雪有些奇怪的看着那几个想要拿住自己的人,不知道他们为何个个神色犹豫,仿佛因为身旁的黄衣大汉大有来头,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只听桓彭哈哈一笑,率先打破沉默:“想不到竟然是威震武林的冯先生来到九江,桓某眼拙,竟没有一眼瞧出来,不知冯先生肯否赏下脸来,左道今日端阳大会,遍请天下的英雄豪杰,正是一场难得的盛会……”
冯义摆手打断他的话,缓缓道:“左道并未请我,冯某为何要去。”
桓彭不料碰了钉子,以他之老练世故,在这位绝顶高手面前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圆场。
冯义接着道:“也罢,左道这等端阳会难登大雅之堂,冯某还不愿自降身份去参加这等草莽之会。”
桓彭心中怒意勃发,暗道左道目前高手云集,冯义就算再怎么托大也断不敢和整个左道作对,莫非他敢发动官面上的力量?九江郡守孙仲手下能人也算不少,冯义若通过他与左道相抗,左道再怎么强横也绝不敢明面上和官府对着干,若真如此,事情倒真是棘手。
想到这里,桓彭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冯先生谬赞了,草莽之中未尝没有大雅场面,只是冯先生长期养尊处优,看不惯我们罢了。”
冯义正欲说话,一对虎目倏地精芒四射,冷冷向着众人身后瞧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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