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将军册

第九章 人脸

    我从中择出三分之一的字来描在纸上,递给张浩带过来的朋友。别说哥们小心,这年头还是小心点好,更何况这是非常时期,虽然我有求于他人,但是也不得不小心。见我拿着的几页纸,张浩撇了撇嘴,扯着大舌头说道:“说看出你小子不务正业,没事竟然玩这个,还真把自己当成李白王安石了。”

    我不理他,那小子一天就没个准谱,不过经他介绍过来的这位哥们,别看五短身材,但绝对有真材实学。他是张浩的老同学,现在在国家科考队专门从事古文的研究工作。他姓关,关丙红,祖籍在甘肃,说起话来短促有力,据张浩说也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跟张浩大学三年,关丙红被张浩取了无数个新名字,第一年叫关山红,第二年叫关一宿,第三年这名字总算确定下来,叫关东仔。饶是如此,如今张浩却根据人家的身高又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土行孙。

    后来接触得久了,才知道土行孙这个人非常好相处,他的口头语就是一个“撸”字。打比方说挨批评了,他会说挨撸了,被领导批评得狠了,就说被狠狠撸了一次,被人批评得狗血淋头,他会说:“把我都快撸死了!”

    总而言之,都是性情中人嘛。后来我们发现这个字的确特能表现一个男人的英雄气势,尤其是看谁不爽叫道:“撸死他!”帅呆了。因此,后来这个字成了我们大众的口头语,一时间撸声一片,这都是后话了。

    关丙红接过那几页纸,看了一眼说道:“这简单!”说罢在桌子上拿起笔来,对应着那些古篆在下面依次写下汉字,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感觉汉朝以后的字才叫汉字,以前的叫不叫汉字,我不知道,反正我对那些古篆的反感程度,极不希望将它们归属于汉字一类。

    都说会都不难,这些把我弄得头大如斗的文字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被人翻成汉字写在纸上了,我高兴坏了,笑道:“我说兄弟,你记忆力怎么样?”

    土行孙愣了愣说道:“还可以。”

    我恬着脸笑道:“有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笑了:“咱哪有那本事啊。”

    “好嘞,那还有这些字,麻烦也帮我翻一下?”

    前前后后用了小半天,方才把我给他的那些字弄完了。我看着这些字欣喜不已,突然张浩说道:“我说,你昨天是不是没合眼啊?怎么跟个大熊猫似的?”

    一听这话我可真来气了,可不是没合眼嘛我。我摆了摆手说道:“这些天睡眠不好,得了,咱们也忙了这么久,中午请你俩吃饭,地儿你们挑。”

    张浩个吃货眼睛都绿了,搓着手说道:“那洒家就不客气了。”

    我直接从屁股上踢了他一脚。

    都说酒这东西确实可以拉近男人们的关系,一开始土行孙放不开,后过来就喝疯了,拉着我把一杯啤酒直接从领口倒了进去,我心说这家伙文质彬彬的怎么跟张浩一个德性啊,现在我才知道人以类聚的道理了。

    土行孙明显喝多了,舌头比张浩还大,拉着我的手说道:“兄弟,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那些字是哪儿来的……”

    我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这丫不是说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吗?土行孙直勾勾地盯着我,半晌才哈哈一笑道:“你看看,上当了是吧。”

    我心里有点忐忑,再也无心喝酒。其实我让土行孙弄的只是里前半部分,我还故意把字的顺序打乱了,他怎么会知道那些字的来历?他的话到底是醉话还是另有深意?想到这儿,我看了看他,他这时拉着张浩说一会儿出去一定要带他去洗浴中心找个小妞不可,张浩窘得都快把头塞到裤裆里了。我心说这家伙酒品可真不怎么好,一会儿弄不好两个人还真得去那地儿发发火不行。

    我晃了晃脑袋,起身上卫生间,却在这时发现与我们这桌相隔不远处,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坐在角落里一直盯着我看。见我的目光投向他,他立刻转过头去。我却怎么看着这人这么眼熟呢?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关系,我一时真想不起来,但是我保证一定在哪里看到过。

    当下我只是好奇,也没多想就进了卫生间,等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然不见了。我也没有怀疑其他的,继续坐下来跟他们喝酒。这一喝喝到下午三点多才算,我们在酒店门口分手,不管他们去不去洗浴中心,我心急火燎地跑回家,把那些文字按顺序排好,这下我才真真正正知道了道术的含义。

    原来土行孙帮我翻译的这部分东西,连同大纲在里边,介绍的是整本的要决走向,而正好却稍带了一点技术活。我将那些字抄在笔记本上,细细地研读,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原来总的分为六部,暗合人间之意,其中有诡术、六畜、驱物、驭鬼、假造化、将阴军这六个部分。诡术就是法术,也就是我们平常所知的做法事啊,解魔障之类的东西,而那种降术说起来也属于诡术的一种,但是多多少少也有驭鬼的成份。六畜就是祭礼,也就是教你怎么与鬼神交流,这一章是比较难的。驱物就是可以驱动飞鸟走兽为自己所用,当年黄帝驱动熊罴虎狼战败蚩尤的故事,大家都听说过吧,这门法术就是驱物。驭鬼那就牛了,就是请神降鬼来帮助自己,我们听说过的出马大仙就属于这类法术,类似于鬼上身,完成使命之后就会离去。假造化,假意为借,借自然界中的风火雷电来完成降魔灭鬼的任务,如三国时期诸葛亮借东风,其实那天不该刮东风,如果该刮东风,曹操这种人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诸葛亮就是借自然之力借得东西大败曹军于赤壁。这里边最为厉害的就是将阴军的,就是打开地狱的大门,指挥阴兵。一般这一门法术能用到之时,那天下就几乎大乱,你想啊,这阴兵之事可非同小可,如果能用得到阴兵,那世界得乱成什么样啊。再说了,阴兵用完之后怎么送他们回去,万一他们贪图世间繁华不想回去了,那就了。

    总而言之,这本书就是一本记录除鬼伏魔之术一本奇书,学得好,当有通天彻地之能,学得不好也可以对付大多数魔怪。但是这本书绝不能落入心数不正人之手,当年希特勒为了找到地球轴心,已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幸亏他失败了,不然到现在我们都说着德语呢。

    土行孙帮我翻译的这部分,只有诡术、六畜和驱物的前半部分,但是我看着那些艰涩难懂的文字,感觉这些内容说实在的已经够我学个十年八年的了。想到这儿,便将那原本藏好,将笔记拿在床上继续看着。

    诡术的第一门法术就是运符,诡术之符不同于普通的纸符,我们常见的符一般就朱砂在黄裱纸上写就,附上咒语。而诡术的运符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只要符咒,而不需要朱砂和黄裱纸,它的符咒与普通符咒也不一样,它讲究冲、咸、济、生、光、至、能、休七字真言,几乎每一个符咒都用这七字之一来打头,运符之时,将气血运于食指之上,于地上,手掌上甚至在虚空中画符,但毕竟只是诡术的一部分,这运符之术的数量不是很多,只是廖廖十二个,暗合十二节气。

    我看了一眼,我想以我的聪明才智,还是从最基本的东西学习才好,毕竟不能托大,不然走火入魔就不好了。我不知道练这个东西会不会走火入魔,但是人家查先生都说练个功夫都会走火入魔,练这个弄不好还不全身爆炸啊?

    我按照书中所写,慢慢地把那个符的形状描出来,哎呀你大爷的,这什么狗屁东西这么难画,这一个符画得我头都大了。我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字,这只是一个字……但是那字的笔画也太多了,写了半天也记不住,看来写符不是我的长项,不然我看看六畜?后来一想,手里没有真家伙光能跟鬼说话有个毛用,到时候跟张浩似的给鬼嗑头告饶?老子还要脸的!不然驱物怎么样?当我看到那长长的咒语和几乎一句都看不懂的生涩描述,我想我还是回来画符吧。

    我所画的第一个符叫光台雷泽符,顾名思义,这个符威力很大,足有雷电之力。这个符是入门的一道符,口决简单,而符形也相对比较好画,遇到道行不深的穷鬼一下就可以打得他灰飞烟灭,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符先学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但是没那么容易的事,这一道符我整整化了一下午,先是在纸上画,纸上画明白之后再用手指在空气里乱画。我心说这怎么就跟个神经病似的呢,突然想到这画符好像跟指挥交响乐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拿手画啊画的,但是乐队指挥好说,就算是露掉一下也无所谓,如果这个漏了一下那就悲剧了。不光不能漏,还不能慢,这个使符就讲究一气呵成,用的时间越少越好。

    如果你跟一只猛鬼大打出手,就想画一道符来撸它丫的,这家伙一个符画了半个小时,临了还落下一笔,心说这符怎么就不管用呢?突然想起来,就跟那死鬼说:“等等鬼大哥,咱们休战一会,容小弟想想这符哪里落下一笔,然后再打。”这可能么?

    所以,这画符跟打仗一样,要的就是速度。但是我现在这个速度如果跟恶鬼交战死八回都画不完一个,我有点泄气,索性不画了。突然我羡慕起那些在黄裱纸上黄符的道士来,因为他们的符可以事先画好准备着,到时候即掏即用,而我现在做的这些比那个可困难十万八千里。

    我长叹一声就躺在床上,画了半天符累得要死,再加上昨天弄了整整一夜,这时是困得不行,刚上闭眼就不想睁开了。心想得了,明天再接着练吧,想这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想到这儿,我才放下心来沉沉睡下。

    但是没有想到这醒梦里也梦到自己在画符,好家伙,整整画了一夜。第二天早起累得我是腰酸背痛,暗想这他娘的真的邪了门了,睡着了也不让人消停,既然这样,趁着起床的光景我就又练了一会儿,还别说,比昨天可强得多了,起码说我似乎可以看见我的手指在虚空里划动留下的印迹。

    我很兴奋,赶紧洗濑去吃早饭,回来再练练也就成了,但就在这时,张书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想我了宝贝?”我心情大好,接通电话就跟她开着玩笑。

    张书晴在那边吃吃地笑着,而后说道:“雨才,那次我让你联系王欣然,你联系到了吗?”

    我一怔,忙说道:“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找同学联系了。”

    听了这话,张书晴似乎很失落,淡淡地说道:“哦,那你抓紧着点,我看我爸的病一天不如一天了。”

    “又怎么了?”我忙问道。

    张书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爸的胸口上找了一个东西。”

    长了个东西?我问道:“什么东西?”

    “不然你过来一趟,一看就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就向外走去,突然想到前天晚上的经历和警告,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下了楼打了辆出租车,一路上想着张书晴的话,她只说张俊林胸前长了个东西,听语气似乎很要命的样子,如果不是很奇怪,她绝对不会是那种表现。那会是什么呢?不会是长了个瘤吧?想到这儿我立马否决了,长个瘤去医院就了事儿了,何必这样大费周张呢。不想了,到了看看就知道了,这时转而又想到王欣然的话,虽然她说她母亲去世了,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怎么会这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呢?一个女孩子,母亲去年才过世,怎么也会有点悲伤吧?但是这种本来很正常的表现在王欣然身上就没有表现出来。难着她就真的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还是她根本就是在骗我?就当是她在骗我,那又是为什么呢?突然我想起来,她说她母亲的忌日是哪天?对,算起来是昨天,那就是说昨天她应该去她母亲的墓旁扫扫墓,看来,我还真得再见一次王欣然。

    这时出租车已经到了目的地,我望着张书晴的家门,莫名的心中有点忐忑,但是我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她的母亲,见到是我,一笑说道:“小江啊,快进来。”

    “谢谢阿姨。”

    说起来从那天之后,张书晴的母亲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从不冷不热到现在的热情过火,有时候我感觉很尴尬。进了客厅,只见张书晴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见我进来,就示意我先坐下。

    我说道:“让我看看……”

    话刚说一半,张书晴就抢着说道:“怎么来的?”说着连连跟我施眼色,我只好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说道:“打车。”

    但是她在担心什么呢?

    到现在为止,仿佛只有我在瞎忙活,似乎所有的人心里都藏着一些不可告知众人的秘密,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眼前的张书晴也会变成这样,只见她从旁边给我拿了杯水,却在桌子上写着两个字“等会”,写完就看了她母亲一眼。我恍然,这是想避开她的母亲,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们在沙发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由于心里有事,我也没有跟往常一样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倒是张书晴有点不适应,一直一边说话一边看我。

    这时张书晴的母亲出去买菜,出门之后,书晴才长长舒了口气,对我说道:“好了,你过来我给你看。”

    我忙说道:“等等,书晴,你刚才是在提防阿姨吗?”

    张书晴低下了头,转而说道:“这个以后再说。”说完拉着我就想往卧室走,我站着没动,她便站住了身体回头看向我。

    “非说不可吗?”她可怜楚楚地问道。但是我非常讨厌明知被人瞒着却不能知道原因的感觉,所以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书晴眼圈红了,眼泪就掉了下来:“雨才,如果说我不是我妈亲生的,你信吗?”

    啊?我震惊了,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张书晴看了看门口,似乎害怕她妈此时进来,说道:“我还是前两天发现在,但是在很早之前我就有发觉,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因为之前我爸就跟我说过,我有一个干妈,但是好久没有联系了。我也一直没有在意,直到爸爸出事,我才知道。”

    说到这儿,她哭了起来。

    原来其实张书晴现在的母亲根本就不能生育,这是偶然一次张书晴在卧室中找东西却发现一张很久之前的诊断书,是她妈妈的,她很好奇,却看到时候却是1985年,当时的张书晴还没有出生。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能是在以后的时间里,她妈妈把病治好了呢,所以张书晴虽然怀疑,但是也没有往心里去。直到前两天她找到了一封信,是一个叫胡丽的人写给她妈妈的,大致是胡丽一家要去很远的地方生活,求她的妈妈好好照顾那个孩子,而信中还说,张书晴还有一个姐姐,被她带走了,他日再让她们姐妹重聚吧。

    我震惊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我吃惊的呢?我知道胡丽就是王欣然的母亲,当然张书晴也知道这件事,如果说胡丽只有王欣然这一个女儿的话,那么很有可能王欣然和张书晴是亲姐妹?开什么国际玩笑!

    看着张书晴泣不成声,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说道:“不管怎么样,有我心疼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张书晴靠在我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有你真好。”

    我感受着她的身体在我胸口上颤动,越是心痛,忙说道:“你说你爸有什么事来着?把正事都忘了吧,傻丫头。”

    张书晴这才从我怀里出来,气道:“哼,你还说呢,就是你这个坏蛋把人家弄哭的。”

    我嘿嘿一笑,跟张书晴走到了卧室。

    我只能用一片狼籍来形容现在这间卧室的样子,我诧异地转头望着张书晴,她不好意思地笑道:“爸爸这些日子每天都会醒来,但是头脑很不清醒,一直叫着胡丽的名字,然后大吵大闹,见什么摔什么。但是见他可以醒了,大家都很高兴,以为慢慢就会好的,但是今天早上我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发现爸爸的胸口长了一个东西。”

    说着她弯下腰去,将张俊林的上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胸膛。一瞬间,我脑子里“嗡”一声呆在那里。我看见张俊林的胸口上竟然长了一只人脸!

    那人脸似乎包裹在张俊林的皮肤下面,睁着眼睛张开嘴,像是呼救,又像是想从胸膛中出来。我低头仔细望去,那脸被张俊林的皮肤紧紧挤压,只有从轮廓上判断,这绝对是张人脸。但这到底是什么呢?一晃间,我仿佛看见它在动,对,就是那张脸竟然动了一下。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弯下腰去仔细的看着它的变化,如果那东西真的会动,那麻烦就大了。我的心不由狂跳起来,有点恐惧却又无比好奇地盯着它。

    我转头向张书晴道:“我碰一下它可以吗?”

    张书晴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小心点。”

    我不知道她是让我小心,还是怕我不小心伤了他的父亲,总之,我伸手一点点靠近那张似脸的东西,说实话,我真的害怕在我的手指接触它的一瞬间,那东西突然有什么反应,那就太惊险了。

    我一点一点的靠近,我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我的手指几乎碰到它的一瞬间,只听张俊林“啊”一声大叫,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下差点把我吓得背过气去。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上一紧,就被张俊林掐住了,他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盯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恶毒和仇恨,我心说完了,小爷我今天就要交待到这里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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