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伏在地上,忽地哈哈笑起来,笑声又沙哑又凄厉,她厉声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只许她杀我,不许我杀她?”她瞪着方若,叫道:“我的两个孩子!两个成形的孩子都是被她害死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汩汩流下。
桃红泪眼朦胧地看向方循,哀声道:“老爷,她为你生了孩子,我也生了啊……可怜我的姐儿,也被她卖了……”
“卖了!”方循惊道:“不是过继了么……”
“老爷,这家里只有你最好哄了。”桃红凄凉地笑着,“家里糟了难,谁家会要个庶出的姐儿……可怜我的姐儿被卖到……那腌臜地方去了……”语毕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34章 秋色何人映芦花
因方若发疯行凶,黄三怕他害了桃红性命,吩咐手下给他戴上木枷安置在差役的马车里。
一行人过了大凌河继续向东北行去。
车内,云姐坐在姜父怀里数着手指,小嘴碎碎念着什么。她忽地兴奋起来,伸着两只胖乎乎的手指,抬头朝姜父认真道:“阿公,姨姨给二个坏人抓走了。”
姜父被她可爱的小模样逗笑了,搂着她问:“哪个姨姨给二个坏人抓手了?”
云姐双手托着小脸严肃思考了一会,道:“爱哭的姨姨!”
马氏笑道:“呦,咱们小囡囡昨儿晚上的梦还记着哪!”
“不梦!二个坏人!”云姐挺起身子学着姜父的样子拍腿,别看她只有五岁,小小的人力气挺大。
“仔细把阿公的腿颠坏喽!”姜父边哎呦叫边扶住她。
“爱哭的姨姨”,那不是桃红?联想到今日的事,姜波认真起来,柔声问:“云姐看见什么啦?”
云姐人小,好多话不知道怎么表达,手舞足蹈道:“二个坏人……这样姨姨……出去了……”
她学得惟妙惟肖,把那两人如何进门,如何掳人模仿得十分相像。童言稚语让姜波这一家子都冒出冷汗来。
马氏一把搂住云姐,她这才明白自家母女俩昨晚经历了怎样的危险,幸亏牢里暗,云姐也没有出声,不然还不知怎样了局。
……
珠娘蜷在车内榻上问:“海姐姐,你说……桃红她……”
“你也觉得她不对劲吧?”海芝月往嘴里丢了颗果子,道:“她当时脸色不对,显得特别慌,还一个劲说‘不是她’”她凑近珠娘,悄声道:“你说咱们也没问,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珠娘下巴枕着双膝,蹙眉道:“这也太吓人了……她平日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海芝月摊在榻上,望着车帷上的暗花,道:“往往平日看着是个柔弱的,做出的事才最可怕呢。”
……
此时已是三月下旬,自京出发已经接近一个月。车队往东北方向前进,天气渐渐冷了起来,需要换上厚点的棉衣。走了约么两日,路上山少了,水洼却多了起来。有的水洼很大,像环形的小湖。
远望,浩瀚无垠黄中冒着青枝的芦苇与环形的水洼纵横交错,辽阔、曲折、幽深。
陈藏喊道:“这段都小心了,仔细陷泥里上不来!”
众犯和差役们闻言走得小心起来,按照陈藏的吩咐排成单列,前方的车马过去了后边车马车才能过。但此时众人还没能真正理解“上不来”的真正含义。
车马绕着纵横交错的水洼前行。海芝月指着一种像珊瑚的野草道:“瞧,这里靠海,土里能活的草不多,这种叫碱蓬草。听我哥说到了夏秋这草会变成紫红色,跟珊瑚似的。这里会红得像海,一直延到东南的海里!可惜我每次过来都赶不上……”
珠娘怅望,想象芦花飞舞时节,这草由绿变红,似出水珊瑚,又红似丹霞,天锦与苇洲碧涛遥相辉映,远远铺向天际。细雨中,自己走在摇曳的苇洲旁,芦花沾衣。有人将自己衣服上的芦花捻起……她微微脸热,不敢再想。
车马绕着这水上迷宫走了一阵,陈藏、陈锋等人叫停了车马,指着前方寸草不生的大片黑色平地道:“这是黑泥潭,得绕着走,也不能骑马了,当心陷进去。”
众人依言,跟着陈藏等人贴着树林走,每个人都找了根较粗的树枝。陈藏走在最前边,只见他每踏一步,都用树枝用力往前方地面戳几次,戳不深才前进一步。
这里的土十分软烂泥泞,要用力牵着马儿它才肯前进,马车也经常会陷入泥里。这种时候,队伍里不分男女老少均出力抬车。连云姐手里都攥着把干草,遇到难行处,众人会把干草、树枝先铺在泥上,方便车马过去。
方璋钺走在珠娘和石骞的前边,不时回身去照顾他们。
忽地有匹马往左奔了几步去吃地上的苔藓,牵着它的差役呵斥着去拉马。
“别去!”海芝月的几个仆从大叫。
可他们还是晚了,只见那差役连着他的马迅速地往下陷落。陈藏几人小心挪了几步,尽力将树枝往前伸,大叫:“快抓着!”